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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6:49:57

80.第80章 法不責眾

第一次列席鄉黨政工作會議,不能遲到。

同樣不能去太早,否則人家會以為迫不及待想當鄉領導。

晚上8點開會,7點45趕到鄉政府三樓小會議室。

老盧、焦鄉長,人大馬主席、崔副書記、許副書記、張副鄉長、負責農村農業的陳副鄉長、負責科技的應副鄉長和牛部長等鄉領導全在。

歡迎「新人」,開幾句玩笑,會議正式開始。

開的不是專題會,是「大雜會」。

一個一個來,一件事一件事說。

清欠工作接近尾聲,包括江城那筆工程款,共收回360多萬,尚有100多萬沒收回,主要是新庵那些鍋爐廠。人廠倒閉了,確實沒錢,把人抓到良莊來也沒用,只能暫時擱置。

各村那些總是惡意拖欠稅費的刺兒頭,如果公捕大會這股聲勢威懾不住他們,仍然不交,等秋收結束「新賬老賬」一起算,組織學習班,全到鄉里來學習,什麼時候交錢,什麼時候結業回家。

計畫生育,殯葬改革,徵兵,水利工程,道路修建,「普九」基建工程準備情況……各項工作全部議完已是深夜11點多。

老盧拿起煙盒,發現湮沒了,左看看右看看,彈藥全線告急,竟從菸灰缸裡撿起煙屁股。

幸好包裡放了兩盒,韓博不失時機掏出來放到會議桌中間。

菸酒不分家,老盧也不客氣,扔掉煙屁股,大大咧咧拆開取出一根點上,吞雲吐霧,對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分工。

焦鄉長負責基建工程,許副書記和陳副鄉長負責徵收秋統籌,其他領導各司其職,牛部長徵兵,馬主席帶人抓大肚子,楊副鄉長繼續保證死人要送到火葬場燒,他親自負責撤鄉建鎮。

「小韓,你壓力不小。關鍵時刻,你們警務室要發揮作用。基建工程,秋統籌徵收,計畫生育,殯葬改革,不管哪裡需要,你們要隨叫隨到,為鄉黨委政府的工作掃平障礙,為全鄉經濟建設保駕護航。」

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是份內事,其它就不是了。

尤其搞什麼「學習班」,那是極具爭議的非警務活動。

早該想到「陞官」不會有好事,真有股辭去鄉長助理的衝動。但也只能想想,良莊他說了算,當鄉長助理要干,辭去鄉長助理一樣要干。

除非你走人,或者你能說服他。

韓博沒提出不同意見,老盧很滿意,感覺小夥子不錯,基本上已經融入進良莊鄉黨委政府這個大家庭。

不是黨委委員,只能列席,換言之只能帶耳朵,不讓發言沒資格開口。

坐大半夜,吸幾小時二手菸,豈能就這麼回警務室。

老盧宣佈散會,沒去辦公室,直接下樓推自行車準備回糧站,韓博跟到車棚,一邊同其他鄉領導揮手再見,一邊不動聲色地說:「盧書記,我有兩件事想向您匯報。」

「急不急?」

「急。」

在黨委會上沒說,顯然是要保密。

老盧打好剛放下撐架的自行車,回頭道:「走,去辦公室。」

回到三樓,韓博先提出警務室成立黨支部的設想。

正式黨員3人以上、不足50人的基層單位,經上級黨組織批准,可成立支部委員會。鄉黨委就是「上級黨組織」,警務室主動向鄉黨委靠攏,不是向縣公安局黨委靠攏,這是好事。

發展三個黨員,相當於把三個地方編民警變成鄉里的事業幹部,警務室從上到下服從鄉黨委領導,老盧求之不得,怎麼會拒絕。

小事說完,說大事。

「……盧書記,總呆在良莊沒什麼感覺,走出良莊,走出思崗,接觸到從良莊走出去的部隊首長和地方領導,我真為自己是一個良莊幹部驕傲。其實用不著走出思崗,在縣裡,在其它鄉鎮,別看一些人嘴上說我們良莊怎麼怎麼了,心裡想的卻另一回事。

我們無債一身輕,我們幹部教師和退休人員工資能按月發放,醫藥費基本上能報銷。我們沒那麼多集資攤派,我們鄉農民負擔全縣最低,在這些大前提下我們依然有餘力搞建設,誰不服氣,誰敢不服氣!

我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為什麼不能下點決心,走完最後一步。讓擁有悠久歷史的良莊,成為名副其實的『良善之莊』。盧書記,對不起,我有些激動,遇到這種事我很難保持平靜,因為我跟您一樣熱愛良莊。」

韓博言辭懇切,老盧一聲不吭,陰沉著臉一根接著一根抽悶煙。

不是不知道各村有人買媳婦的事,是沒重視,或者說一直沒當回事。

換位思考,將心比心,這種事是讓人痛心疾首。

問題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是把孩子爸爸抓進去坐牢,還是把孩子媽媽送回原籍,讓好好的一個家庭妻離子散?

「小韓,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這件事牽扯太多。工作沒做好,法制宣傳不到位,作為黨委書記,我盧惠生有責任。要是深究起來,不光我盧惠生,公安局一樣有責任。到現在沒建派出所,老李一個人幹十幾年維持會長,一直幹到得癌症住院,如果有派出所,如果多幾個民警,能發生這種事?」

老盧猛吸了一口煙,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事已至此,我的態度是將錯就錯,歷史遺留問題就讓它成為歷史。再說這種情況很普遍,不光我良莊。從現在開始一刀切,老光棍既往不咎,新光棍堅決不行。想娶老婆憑本事,誰再敢買媳婦,抓到一個處理一個!」

生怕年輕人熱血方剛,一意孤行,老盧又循循善誘說:「小韓,凡事我們也要看到它積極的一面。三十好幾甚至四十多歲的老光棍,從來沒碰過女人,這日子怎麼過,他會不會想?這種人就是不穩定因素,如果鑽牛角尖,別說強姦,殺人都幹得出來。

有個媳婦,所有問題解決了。況且又不是他們去綁架的,沒參與拐賣,說到底他們也是受害者。再說那些外地婦女,剛開始可能不太習慣,慢慢就習慣了。我們良莊經濟不算發達,肯定比她們老家好。不信我明天帶你去問問,讓她們回去她們都不願意回去。」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難怪別人說他是法盲。

原則性問題,韓博不打算妥協,不卑不亢地說:「盧書記,有句話叫法不責眾,要是一碗水端不平,如果只處理新光棍,不處理老光棍,這個工作怎麼做?我知道這讓您很為難,可法律就是法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光瀆職,而且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臭小子,挺犟。

老盧急了,緊盯著他雙眼問:「你讓二十幾個家庭妻離子散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只要做好善後工作,我問心無愧。」

「善後工作誰去做,怎麼做,這種事根本沒法善後!」

不是不會變通,來前已經想好瞭解決方案。

之所以這麼堅持,是想將他逼得退無可退,跟討價還價似的再來個退而求其次。

韓博故作沉思了片刻,抬頭道:「盧書記,買媳婦花了錢也犯法,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在司法實踐中,只要沒虐待,沒強姦,法院極少追究買媳婦的人刑事責任,就算判也是判個緩刑,不用坐牢。至於有沒有強姦,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如果買來的媳婦說沒有,說她是志願的,那就是沒有。」

那些外地媳婦,尤其有了孩子的外地媳婦,應該不會告自己丈夫。

至於一些歸心似箭,跟買她的人沒一點感情的婦女,留下也不是個事。今天不許韓博管,將來會有李博陳博。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們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價。

幸好不在「嚴打」期間。

老盧權衡了一番,低聲問:「你打算先抓後放?」

「我只有權抓,到底移不移送檢察院起訴,移送起訴之後法院會怎麼判,我不敢也不能打保票。」

「牽一髮而動全身,全縣那麼多買媳婦的,判一個他不能不判第二個,法不責眾是有一定道理的。你想抓就抓吧,抓進去關幾天也好,嚇唬嚇唬他們。以前對不起人家,嚇唬一下以後能對人家好點,對那些婦女也算是一種補償,經過這件事,她們在各自家庭會比現在更有地位。」

「謝謝盧書記支持。「

「什麼支持不支持的,這種事就不應該發生,我有責任,不說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我們現在掌握一條拐賣婦女的線索,極可能是團夥,我準備把這個團夥打掉,現在不能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沒有人買就沒有人賣。

反之,沒有人賣,同樣不會有人買。

那些傢伙既害了無辜婦女,也害了急著找媳婦的光棍。

提起他們老盧一肚子火,咬牙切齒地說:「對人販子絕不能手軟,小韓,這一點我支持你,打掉他們,從嚴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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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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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1章 「拜山頭」

     由於之前只有一個公安特派員,沒那麼多警力抓不過來,鄉政府也不是很積極,收繭販子肆無忌憚,從事非法經營活動幾乎公開化。

買媳婦民不告官不究,不是幾乎公開化,是完全公開化。

根據柳北村耳目反饋來的最新消息,那個四十一歲的村民竟然在收拾房子,買彩電買大床買新的生活日用品,借桌椅板凳鍋碗瓢勺,約左鄰右舍幫忙,準備搞一個隆重的「婚禮」,幾個村幹部全在受邀之列。

一群法盲!

破這樣的案子,抓這樣的現行,實在沒什麼挑戰性。

其他聯防隊員不一定可靠,讓老王和老米先協助安小勇,守株待兔,人販子只要敢來肯定跑不掉。

紅旗村魚塘失竊是警務室掛牌以來遇到的第一起「刑事案件」,這個案子能否順利告破直接影響到新任公安特派員和警務室全體民警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

盜捕幾百斤鯽魚和草魚,流竄作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百分之百是本地人幹的。

紅旗及紅旗周邊幾個村,整天游手好閒,喜歡捉魚摸蝦的就那麼幾個。

要是換作李順承或其他所隊民警,才不會大費周章,直接把人銬到警務室,靠牆根兒跪下,老實交代,不交代就吊起來,警棍甚至電-棍招呼。

反正那幾個傢伙不是什麼好人,教訓教訓,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老百姓只會拍手稱快。

以供求證,接觸過的每一個民警幾乎都對嫌疑人動過手。刑警隊最厲害,用他們的話說:不打,案子出不來(破不了)。

這是不對的,執法人員不能知法犯法,不能刑訊逼供,更不能搞出冤假錯案。

別人管不了,可以管好自己,管好手下人。

韓博不想那麼幹,沒證據收集證據,沒口供「零口供」辦案。何況支離破碎的夢境中,司法部門對證據要求會越來越高,公安系統內部管理會越來越嚴。

吃完早飯,拿起對講機爬上7號車。

小單也準備出發,將摩托車開到警車邊,一腳撐在地上說:「韓鄉長,柳下我熟,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不是自己查,是去請柳下派出所同志幫我們查。其實我一直想去拜訪拜訪,離這麼近,以後少不了要合作,不應該這麼老死不相往來。」

小單下意識看一眼剛跨上安小勇摩托車,正準備出發的米金龍,壞笑著提醒道:「韓鄉長,聯防隊去柳下抓賭的事還沒完呢!」

治安聯防費之前被鄉里挪用了,聯防隊員嫌工資低,前任特派員李順承就讓他們依法創收,抓賭抓嫖給獎金給提成。

良莊沒休閒娛樂場所,抓嫖比較困難,只能抓賭。

農村,聚眾賭博也很少,像建築站幹部玩那麼大的實屬罕見,所以對聯防隊而言,抓賭抓嫖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運氣好碰上抓一下,運氣不好回家種地,一碰上就使勁兒罰。

賭博一旦沉迷進去能讓人傾家蕩產,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抓抓沒什麼壞處,關鍵不能抓過界。

韓博長嘆一口氣,扶著方向盤苦笑道:「我不光是去拜訪,也是去賠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抬頭不見低頭見,相信他們會接受我的歉意,會跟我們成為好朋友的。」

「韓鄉長,這不關你事。」

「以前不關,現在關了。我不去難道讓李特派去,難道讓局領導去?」

柳南、柳中、團結和柳北幾個村跟柳下鎮僅一河之隔,幾乎家家戶戶在柳下有親戚,娶過來,嫁過去,一年至少有二三十個人的戶籍要遷移。

人家那邊戶籍是派出所管,他們壓住不辦,老百姓就來找鄉里,鄉里又把戶籍資料移交給了警務室,高亞麗因為戶籍遷移的事不知道被群眾噴過多少次口水。

這事總要有個了結,他是公安特派員,他不去誰去。

人肯定不會給好臉色,你自求多福吧,小單不再傻乎乎硬往上湊,手擰油門一溜煙跑了。

柳下很近,只有三公里,十來分鐘便到了。

去江城討債時經過一次,有事在身,沒認真看看這個千年古鎮。

鎮區緊鄰柳下河,通往江南的省道在鎮東,客車貨車南來北往,車流量很大,左轉彎要等好久。沿省道有四幾個丁字路口,東西方向有四條街,既是古鎮也是大鎮,鎮區規模是良莊集市的幾倍。

商場醫院,賓館汽車站,工商銀行農業銀行建設銀行郵政儲蓄,小學中學高中,應有盡有。街邊商舖一間挨著一間,很熱鬧,彷彿置身於一個小城,難怪良莊人買什麼東西全喜歡來柳下。

派出所在物資公司隔壁,同負責該片區的刑警隊在一個院子裡辦公,門口掛著兩塊牌子。汽車站邊上還有一個交警中隊,三家各自為政,真想不通為什麼不設個分局。

「寧所,思崗來人了!」

車在院子裡挺穩,一個夾著包走出來的民警仰頭朝二樓嚷嚷起來。

不用問,他認出了思崗縣公安局的警車牌照。

「誰,哪兒來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民警出現在二樓一個窗戶邊,韓博舉手招呼道:「寧所,是我,良莊新任公安特派員韓博,離這麼近,拜訪一下,串個門。」

哎呀,正準備去找你們要個說法,居然主動送上門。

寧所長靠在窗邊,沒好氣地問:「新任的,李順承呢,好久沒見,他怎麼不來?」

跑人家地盤上抓賭就算了,竟把人家一個鎮幹部一起抓回去,在磚瓦廠辦公室關了一夜,打電話讓人親屬去交罰款。

誰要是跑良莊抓賭,把鄉幹部一起抓走,我也很生氣。

韓博暗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解釋道:「寧所,李特派住院了,在南港腫瘤醫院照光(放療),食道癌晚期,情況不太好。」

「搞創收搞的積勞成疾?」寧所長將信將疑,語氣不加掩飾的譏諷。

「沒騙您,真的,醫生說可能撐不到春節。」

跟誰計較也不能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想到李順承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寧所長點點頭:「上來吧,上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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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6:59:58

82.第82章 登門賠罪

柳下只是一個鎮,鎮上居民卻是名副其實的城裡人。

小巷子裡,家家戶戶升爐子,搖搖扇子,藍色青煙飄老遠。老人提著菜籃子走走看看,小孩跟在後面嬉笑打鬧,擁有百年歷史的魚湯麵館裡坐滿吃早飯的人。

磨剪刀的、修鞋的、補鍋的、彈棉花的、修理鐘錶的、修鋼筆的、畫遺像的、澡堂子裡修腳的,剃頭挑子一頭熱,守在挑子邊給人剃頭刮鬍子掏耳朵的……

電影裡能看到的各種營生,這裡幾乎全有。

再加上石板街兩側那一棟棟民國乃至清朝老建築,身臨其境,能讓人感受到深厚的歷史底蘊。

相比之下,良莊的城鎮居民,只是擁有非農戶口的農民。

所以一直以來,良莊人稱呼柳下人為「街上人」,稱來柳下為「上街」。柳下鎮上的老居民,則稱呼良莊人為「鄉下人」,稱呼去良莊為「下鄉」。

事實上不光良莊是「鄉下」,對柳下鎮人而言現在的縣城新庵早年一樣是「鄉下」。

寧所長是土生土長的柳下人,如假包換的「街上人」。

喝茶用的是紫砂壺,辦公桌玻璃台板下,壓著好幾張參加新庵縣乃至安樂市書法比賽領獎時的照片。

牆上掛著一幅裱過的字,龍飛鳳舞。落款是他名字,紅色印戳好幾個,方的圓的長的,搞不清楚以為出自哪位書法大師之手,以為這幅字有多值錢呢

有文化,有格調,坐在他面前感覺自己像個土包子。可是這麼一個有文化人有格調的人,說起話卻咄咄逼人。

「韓特派,照理說你剛上任,不該談這些不愉快的事,但良莊治安聯防隊搞得實在太過分。無法無天,為所欲為,其行為不是違規是違法,影響惡劣。局領導很生氣,鎮領導大發雷霆,問我柳下什麼時候歸良莊管了,新庵什麼時候併入思崗了?

你今天要是不來,過兩天我也要去。不光所裡去,刑警隊一起去。一幫聯防隊員,反了他們了,誰賦予他抓人的權力,還異地抓捕。涉嫌綁架,勒索,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們,不拘幾個對不起這身警服!」

人的名,樹的影。

柳下人不知道思崗的縣-委書記姓甚名誰(事實上許多思崗人也不知道),多少聽說過良莊鄉黨委書記的事蹟,老盧在河對岸,你們敢去嗎?

吹牛不打草稿,真當我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不過理在你這邊,並且你們柳下真不能得罪。

柳下人可以不去良莊,除了走親戚平時也極少去,但良莊人不可能不來柳下。

一是多少年的習慣,二是柳下交通便利,去東海,去江南,去江城,全要來這坐車;三是柳下招商引資力度大,經濟建設搞得好,省道和通往新庵的公路兩側有好多三資企業,許多良莊青年在這邊上班,也有許多良莊人在這邊做小生意。

派出所長官不大權不小,而且他們鎮領導對良莊也很不爽,關係搞太僵會很麻煩。

比如不許企業招收良莊的工人,又比如專查良莊的機動車輛。

如果夠狠,甚至可以打著施工的幌子,把柳下河大橋這邊封起來,反正我不要去你那兒,反正那又不是什麼國道省道,合理合法,看你急不急。

良莊想把經濟搞上去,靠四十多公里外的思崗沒用,只有發揮靠近柳下的區位優勢。

昨晚黨政工作會議上,焦鄉長提出一個設想,把那些倒閉的鍋爐廠引到良莊。

新庵鍋爐名聲臭大街,良莊沒有,思崗沒有。

完全可以以債權和土地入股,再想方設法幫他們搞點貸款,讓他們東山再起。他們經營管理經驗豐富,有熟練的技術工人,有那麼多配套企業,離這麼近,有這個意向,前景很不錯。

老盧認為有道理,不希望因為點破事得罪柳下,只是愛面子,實在拉不下臉,不然他早來了。

光說好話光陪笑臉沒用,要拿出點實在的。

韓博從包裡取出兩個鼓囊囊的信封,誠懇地說:「寧所,作為新任公安特派員,我對鄉治安聯防隊的現狀同樣極為不滿,正在嚴厲整頓。對一些無法無天的隊員,該解聘的解聘,該追究責任的追究責任。這五千是該退的罰金,這五千是我們的一點歉意。

可以當精神損失費、誤工費,也可以給人家買點東西,或請人一家吃頓飯壓壓驚。柳下我不熟,鄉里事情又比較多,只能麻煩您幫忙。另外我們紅旗村發生一起小案子,一個魚塘被盜捕幾百斤魚,案值不大,對養魚的老百姓卻不少,已經掌握幾個嫌疑人,照片我帶來了,看能不能在您這兒收集到點銷贓的線索。」

罰五千,退還一萬。

五千擺明是給所裡的,不是什麼精神損失費誤工費。

這年頭,不管哪個單位。吞進去的錢,別指望能吐出來。

小夥子不錯,比得癌症的李順承會辦事,可以打交道。

寧所長很直接地認為求所裡幫忙,收集偷魚賣魚的線索,只是一個正好碰上的藉口。把錢往辦公桌上一放,似笑非笑問:「韓特派,良莊聯防隊跑我轄區亂抓人的事,你是不是想就這麼解決。」

這件事影響太壞,鄉里想解決,局裡同樣想解決。

思崗公安局和新庵公安局的關係,雖算不上老死不相往來,但也差不了太多。平時極少溝通,兩個交警隊更是橫眉冷對,見著對方轄區的機動車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攔下來。

天下公安是一家,說說而已。

公安局的人事權和財權在各自地方黨委政府,分屬兩個地級市,加之地方保護主義盛行,誰跟你是一家。

韓博笑問道:「寧所,要不我給您寫封檢討?」

「我要你寫什麼檢討,我要你的檢討有什麼用,算了,你來收拾李順承這個爛攤子也不容易,先跟我去一趟鎮政府,然後去一趟局裡。領導說沒問題,我這兒就沒問題。」

還是要檢討,是去跟他們領導檢討。

丟人就丟人吧,反正我又不歸你們縣局管,檢討完之後誰認識誰。

要麼不去,去肯定會被罵個狗血噴頭。

小夥子,代人受過,寧所長挺同情的,拍拍他胳膊:「小韓,你初次登門,第一次跟我開口,不能讓你失望,魚塘被盜捕的事我安排人幫你問問。什麼不偷,非偷老百姓的魚,老百姓養點魚容易麼。嫌疑人照片給我,柳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只要其中一個在我轄區內銷過髒,最遲明天下午,保準幫你找到證人把他指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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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7:01:59

83.第83章 領導不好當

見完鎮領導去新庵見公安局領導,見一次挨訓一次,見一次做一次深刻檢討。

點頭哈腰裝孫子,低三下四說好話,這滋味兒不好受,今後一定要加強內部管理,不能再鬧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不管怎麼樣,事情總算有了個了結。

如釋重負走出新庵縣公安局,開車送寧所長回柳下派出所。

小夥子表現讓人刮目相看,唾面自乾,態度非常誠懇,搞到最後局領導都不好意思再為難他了。

寧所長不僅同情而且有了幾分佩服,順手拿起時不時冒出一兩句通話的對講機問:「這麼遠能收到,小韓,你是不是架了中繼台。」

「架了一個,花一萬多。」

「行啊,單位建設搞得不錯,我們都沒有。」

無線電管理部門為確保公安、檢察、法院、司法、安全、海關、軍隊和武警八個特殊部門通信安全,專門規劃出幾組頻率供其使用,頻率範圍從350MHz到390MHz,其中350MHz~370MHz主要是公安使用。

老百姓只能買民用頻段的對講機,不然公安的無線通話安全得不到保證,極可能被竊聽。

警用頻率雖然使用的是350-370MHz這一頻段,但只有條件不好的基層所隊才會用直頻通話,大部分是組網集群使用。接收和發射頻率受主控台控制,不斷變化。這次在355MHz上收到通話,下一次通話可能在365MHz上。且有專用的信令,一般對講機即使頻率對上了也插不上話。

警務室有中繼台,採用的是直頻通話,通訊實在算不上先進。

韓博扶著方向盤苦笑道:「寧所,您別笑話我了,我們離縣局遠,實在是沒辦法。你們不是沒有,是沒必要架設。你們的手台(對講機)在縣局集群系統內,既能在集群系統中使用,又能切換到常規信道,具有脫網功能,不像我們信號只能覆蓋良莊。」

「誰說只能覆蓋良莊的,也覆蓋我柳下。有中繼台好,以後有什麼事用對講機喊,電話費都省了。」

「也是,離這麼近,只隔一條河,打個電話算長途,手機是長途加漫遊。」

……

不打不成交,說說笑笑,當提出打算求一幅字掛在客廳的想法時,寧所長心情更好了。

一幅字,沒問題,裱好給你送過去。

快到飯點,中午不許走。

派出所做東,順便把刑警隊交警隊的隊長和指導員叫上,介紹認識認識。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少不了要合作要打交道。

退還五千罰款,賠償五千「損失」,挨半天訓,總算有點收穫。

關係越來越近,安樂警方與南港警方的警務合作,就這麼從兩個正股級小民警這兒正式拉開帷幕。

派出所走訪詢問有沒有人來柳下銷過贓需要時間,下午縣裡正好有個會,不能在此久留,吃完午飯先回鄉里接上崔副書記,然後馬不停蹄趕到思崗。

全縣秋繭收購表彰大會,包括幾個派出所長、指導員和巡警隊長高長興在內,公安系統一共來了七個,張局沒時間,袁政委帶隊。

絲綢、工商、物價和各鄉鎮的領導就多了,招待所大會議室裡黑壓壓坐滿人。

頭一次參加縣裡的會議,認識的人真不算少。

在打擊非法經營的專項行動中,跟工商、稅務和物價系統的領導打過交道,一回生二回熟,要去打個招呼。

王經理等絲綢公司領導熟得不能再熟,還指望人家明年再贊助六萬,要去敬禮問好。人不能忘本,看見家鄉領導要主動問好,又擠過去跟絲河鎮王鎮長說了一會話。

下午兩點,謝書記、楊縣長、石副縣長等縣領導步入會場,會議正式開始。

總結成績,提出要求,發表重要指示,最後表彰。

工商局、公安局、絲綢公司和良莊、絲河等鄉鎮被評為秋繭收購先進單位或鄉鎮,在秋繭收購中表現突出的同志被評為先進個人。

精神獎勵為主,物質獎勵為輔。

點到名字,上台領獎狀,獎品散會時再發,絲織總廠生產的蠶絲被一人一條。

電視台採訪,要上思崗新聞,合影留念一樣不能少。

招待所職工做這個最有經驗,與會人員一進場,他們就開始在外面擺位置搭檯子。

開會完,大合影,縣領導坐前面,正科副科站第二排,其他人全在後面,這麼多人,照片洗出來之後估計要放大鏡才能找到自己。

崔副書記去縣委有點事,把人帶過來不能不帶回去。

把他送到縣委,再次回到局裡,向「聯繫」自己的領導匯報工作。

「打拐」太敏感,牽扯太廣太多,先斬後奏比較好,現在說只會讓領導為難,主要匯報抓捕顧新貴和警務室設立黨支部的事。

「我說怎麼這麼順利,原來動用那麼大關係,良莊出人才,這一點不得不服氣。工作就應該這麼幹,在堅持原則的大前提下跟盧書記搞好關係,以後再執行出省抓捕任務,他就能幫上忙。

地方編民警想進步,想跟組織靠攏,這是好事,局黨委應該支持,只是名額有限,實在沒辦法。你們警務室成立黨支部,通過鄉黨委考察發展黨員,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工作思路。

他們不是名額多麼,等現在幾個同志一年考察期結束,成為預備黨員,就把他們調回來,再安排幾個新同志過去……」

領導就是領導,一個比一個高瞻遠矚,韓博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夥子幹出成績,作為「聯繫」領導吉主任臉上也有光,點上香菸,笑眯眯地說:「小韓,其實縣裡對秋繭收購先進單位的表彰不止會上說得那些,我們堵住了價值上千萬的鮮繭外流,保證了縣裡的財政收入,縣領導對局裡工作非常滿意。

楊縣長去良莊慰問回來的路上,指示財政局給我們解決40萬經費。在政法委郭書記的幫助下,縣裡又讓組織人事部門給我們協調5個行政編制和20個事業編制。你是一員福將也是一個功臣,這次為局裡立了大功。」

該爭取的時候就要爭取,韓博滿是期待地問:「吉主任,我知道局裡經費緊張,那40萬我就不想了,編制能不能給我解決幾個,同志們辛辛苦苦,我總得給他們點盼頭,不然工作沒積極性。」

要讓馬兒跑,不能不給馬兒草。

再說聯繫領導就是分管領導,當領導不為部下著想,怎麼樹立威信。

吉主任權衡了一番,抬頭道:「小韓,行政編制有困難,一是許多老同志不能再拖,二是良莊情況比較特殊,沒派出所,只有你一個公安特派員,總不能再任命一個副特派員吧。事業編制我可以幫你爭取兩個,最多兩個。到底先替哪兩位同志解決,你的意見很重要,回去好好想想,想好給我打電話。」

總共兩個編制,到底先給誰?

其實有沒有這兩個事業編制真無所謂,只要他們夠努力,明年再搞搞模擬面試,通過公務員招考不是很難,支離破碎的夢境中,對考題有一點印象。

關鍵未來的事自己相信別人不一定信,太匪夷所思,他們不可能相信。

到手的才是真的,沒到手的全是虛無縹緲。

要是先給小單解決,在別人看來肯定是任人唯親。如果給其他人先解決,又會打擊到小單的積極性。四個同志都很不錯,韓博被難住了,赫然發現領導是不好當。細想起來,論資排輩不失為一個相對公平的解決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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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4章 大案小案

崔副書記去縣委辦事與警務室有一點關係。

作為負責黨建工作的黨委副書記,他要在11月份向上級黨委提交下一年度的黨員發展計畫,春節前後上級黨委批覆,然後嚴格按照計畫進行發展。

只能少不能多,未列入前一年底計畫的,當年不應發展。

新娘子提出入黨想法的時機恰到好處,如果再晚幾天,她們要到明年底才能被列入積極分子名單。

考察發展黨員是一件很嚴肅的事,程序一個不能少,想在明年公務員招考前讓她們成為預備黨員,必須爭分奪秒。

好在鄉黨委支持,昨晚遞交申請,今天一早老盧便召集在家的鄉黨委委員開會研究,批准建立黨支部。崔副書記正好在車上,直接把他請到警務室宣佈鄉黨委的決定,召開支部黨員大會,選舉產生支部委員會。

包括老王、老米在內,聯防隊的5個黨員全到了。

特事特辦,他們的組織關係從現在開始由各村黨支部轉移到警務室黨支部,《黨員組織關係介紹信》和《黨員組織關係信息表》等手續明天下午5點前辦完。又不是轉移到縣裡或其它鄉鎮,轉來轉去依然在良莊,並不是很麻煩。

崔副書記列席支部黨員大會,組織意圖不折不扣得到落實。

韓博當選黨支部書記,老王同志組織委員,高亞麗宣傳委員,米金龍保密委員,小單青年委員(相當於警務室的團委書記)。

按照程序,要將支部黨員大會選舉結果、黨支部委員會選舉結果和黨支部委員的分工情況向上級黨委匯報,要獲得上級黨組織批覆。崔副書記列席會議,他就代表上級黨組織,接過小高整理的材料看了看,一錘定音,宣佈警務室黨支部正式成立。

事情一次辦完,不能拖泥帶水。

審查三份入黨申請,確定入黨積極分子,指定高亞麗、老王、老米、小單等正式黨員作為三個入黨積極分子的培養聯繫人。

王燕、安小勇和陳猛正式列入考察對象,雖然不是黨員沒資格參加會議,卻比參加會議的人激動,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黨支部就是為她們成立的。

食堂加餐,好好慶祝一下。

吃完晚飯,送走崔副書記,繼續開會,不再是黨組織的會議,是案情匯報分析會。

「六個嫌疑人中,張朋基本可以排除。走訪詢問發現,案發當晚,他去李莊一親戚家吃喜酒,喝多了,爛醉如泥,沒回來,在親戚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清醒,吃完午飯才回來。」

紅旗村魚塘失竊案是小單負責的,他摘下白黑板上張朋的照片,指著第二個嫌疑人匯報導:「蔡青鋒嫌疑較大,群眾反映他經常偷偷去人家養殖塘釣魚,家裡有魚叉、絲網和電魚器,有一條小水泥船,在紅旗三組的交通河裡有兩個籠網。

正事不干,整天捕魚釣黃鱔釣鱉捉青蛙。手腳不乾淨,經常從野河搞到人養殖河或養殖塘去。天天走夜路,看見瓜田偷幾個瓜,看見梨樹桃樹摘一大筐水果回去,在紅旗村周邊是出了名的。並且案發第二天上午,有村民看到他媳婦在河邊殺魚。」

王燕翻開一份材料,補充道:「他有偷魚前科,被李特派處理過。94年3月被收容審查,在看守所關了兩個月。」

收容審查,那就是沒掌握他的犯罪證據了。

細想起來公安機關權力真大,只要民警填寫一份建議收容審查表,經派出所長和正科級以上領導簽字同意,就可以將違法犯罪嫌疑人關入看守所審查三個月,可以兩次延期,最多能關九個月。

這種收審不需要任何證據,只需寫上「據群眾反映,某某某近日多次深夜遊蕩,手頭闊綽,有盜搶財物嫌疑」之類的收審原因。

不過那是以前,今年3月修訂刑事訴訟法,將收審條件寫入進拘留措施條件之中,明令禁止再使用收審措施。在司法實踐中,已徹底廢止。

對辦案單位尤其刑警隊來說,想通過法院對一個小偷判刑六個月都很困難,必須通過檢察院審核證據,批准逮捕。由檢察院再補充材料,向法院提起公訴,最後再由法院審理宣判。常常會因證據不足或案情輕微等原因被檢察院宣佈不予逮捕,或在法院那一環節被宣佈不予起訴。

收容審查廢止了可以勞教,辦一個違法人員勞動教養兩年相對容易,只需要市局勞教委員會批准。

參加律師資格考試帶來的影響很大,而且支離破碎的夢境中將來勞教也要廢止,韓博不想辦那種有瑕疵的案子,疑罪從無,有證據就將嫌疑人送上法庭,沒證據就收集證據,收集不到就死死盯著他。

「第三個嫌疑人呢?」

「李固,25歲,綽號賊猴子,家在紅旗三組,姐姐嫁在良東村,姐夫家開小店,經常住姐姐家,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整天游手好閒。案發第二天上午,有群眾看見他在菜市場門口賣魚,因拒不交納工商管理費,與工商所同志發生爭執,這一點已查實。」

小單摘下照片,苦笑道:「走訪詢問確認,他那天賣的全是小魚雜魚,不是人工養殖的鯽魚草魚,且數量不多,就一小桶,大概三十多斤,基本可以排除其嫌疑。」

綜治辦主任周正發提過這個人,讓好好收拾收拾。

韓博回頭問:「他有沒有被處理過?」

「處理過,收審過三次,結果每次收審都會成為他囂張的資本=。就像小單說的,他非常狡詐,大事不犯,小事不斷,勞教又不夠條件。現在不讓收審了,拿他沒什麼辦法。」

王燕倍感無奈,陳猛暗暗地想不是拿一個小混混沒辦法,是特派員辦事謹慎不想採取那些非常手段。

剩下幾個全有嫌疑,全沒確鑿證據。

辦公條件不錯,辦案條件不怎麼樣,沒有專業刑警,尤其缺乏技術手段,要是當時能把腳印拓下來,要是能通過技術鑑定比對出到底是誰家的絲網,這個案子不難破。

沒條件創造條件,可是這條件不是一天兩天能創造出來的。

沒辦法,只能先擱置,轄區這麼大,不可能把精力全放在幾百斤魚失竊上,等將來收集到新線索再說。

相比之下,拐賣婦女的案子進展不小。

安小勇不無激動地說:「陳月紅是中間人,且從中牟利,走村串戶,專門幫各村沒媳婦的光棍介紹。為把這個生意做下去,去年底專門安了一部電話。這邊聯繫好買家,再用電話跟人販子聯繫。現在可確定光我們鄉就賣了三個,丁湖一個,柳下兩個,其中有一個未成年,情節嚴重,判死刑都夠了!」

難以置信,一個五年前被拐賣過來的婦女,居然參與進拐賣活動。

韓博看完材料,低聲問:「她丈夫呢,她丈夫有沒有參與進去。」

「雷太平沒上過學,不識字,老實巴交,家裡事事由陳月紅作主,有沒有參與這個很難界定,知情是肯定的。每次有婦女被拐賣過來,買家擺喜酒,他都跟著去吃飯。有一次人販子沒來得及走,住他家,他還很熱情的招待,來集市買菜買酒。」

法盲一個,這件事他難逃干係,這個家庭算是完了。

韓博暗嘆了一口氣,說道:「電話監聽要辦相應手續,太麻煩,也不太現實,先盯著,盯死陳月紅。從明天開始,聯防隊繼續集中訓練學習,在警務室待命,嫌犯一完成交易,立即組織抓捕,同時展開營救行動。王主任,考慮到涉案人員較多,要盡快把西邊那排宿舍收拾出來。」

一下子抓幾十個,羈押室是關押不下。

王治綱問:「韓鄉長,要不要把門窗加固一下?」

「安全第一,需要加固。窗戶焊上鋼筋條,門全換上防盜門,門上最好開個孔,能在外面觀察到裡面情況。只是暫時的,將來說不定要住人,插座就不動了,把電源切斷就行。」

「好的,明天一早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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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5章 問心無愧

雷太平陳月紅夫婦家在團結村,從團結橋過去就是柳下,離車來車往的省道很近。

如果外地人販子警惕性高,完全可以不進入良莊境內,在省道邊完成交易,拿到錢就搭過路車走,到時候再想抓他就難了,辦案成本也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光靠特情盯著不行,讓小任和老米先過去蹲守。

陳月紅已夥同外地人販拐賣過六名婦女,按慣例她會叫上買媳婦人一起去交易,柳北村光棍張玉山一樣要監視。老王明天要改造幾個臨時羈押室,只能讓高亞麗和一心想「轉正」的一個聯防隊員先盯著,等這邊開完會再安排民警去替換。

該休息的回去休息,該蹲坑的去蹲坑,會議室只剩下警務室幾個正式人員。

先傳達局裡關於評選優秀黨員和優秀民警的精神,每年年底都要評選,四人中三人不是黨員,全不是正式民警,跟評功評獎一樣沒資格參加評選。

韓博尷尬地說:「工作大家干的,榮譽全歸我一個,這不公平也不合理,自己選自己,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王燕習以為常,若無其事笑道:「韓鄉長,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至少跟我們說了,至少坐下來跟我們聊這件事。在長港派出所,所有評選根本同我們沒關係,所長指導員壓根兒不跟我們提。」

陳猛也習慣了,不僅沒一點失落,反而眉飛色舞地說:「韓鄉長,你是公安特派員,良莊只有你一個正式民警,肯定是優秀黨員優秀民警。派出所看守所交警隊刑警隊不一樣,他們正式民警多,有名額限制,優秀黨員5%,優秀民警20%,一般是所長指導員輪著來。

今年所長優秀黨員,指導員優秀民警。明年所長優秀民警,指導員優秀黨員。普通民警都輪不著,哪輪到事業編和地方編。很正常,別往心裡去,我們沒想法,真沒想法。」

榮譽又不能當飯吃,她倆沒意見,小單和安小勇更不會有意見,竟七嘴八舌反過來做起上司思想工作。

韓博很歉疚很感動,苦笑道:「同志們,評選的事先放一邊,說關於你們的事。縣裡給局裡協調了20個事業編制,我只爭取到兩個。局領導徵求意見,問我到底先替誰解決。你們都很出色,全是好同志,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被難住了,只能坐下來跟大家推心置腹的談談。」

編制!

警務室剛成立沒多久便爭取到兩個編制,這太誇張太快了吧。

果然想進步就要跟對領導,在長港派出所幹三年,年年春節提東西去馬所長家拜年,平時沒少請客,答應得很痛快,拍著胸脯打保票,信誓旦旦說幫著去爭取,結果三年過去了編制的影子都沒看到。

其實不能完全冤他,主要是編制太緊張。

高長興關係夠硬吧,在局裡干六七年,編制最後是去絲織總廠解決的。韓特派如此給力,王燕慶幸自己跟對了人,欣喜若狂,激動得說不出話。

安小勇喜形於色,小單露出會心笑容,陳猛緊咬著嘴唇患得患失,既為上司爭取到兩個編制高興,又擔心輪不到自己。

發揚風格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涉及到一個人的未來,讓他們說同樣是為難他們。

韓博揉揉臉,循循善誘說:「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我們的目標就一個事業編嗎?同工同酬我們實現了,政治地位相差太遠。既然幹這一行,就要做真警察,做一個正式民警。從事業編過渡到行政編制或政法專項編制需要排隊,不知道要排多久。

如果大家能夠下定決心,下點功夫,如果明後年國家全面施行公務員制度,根本用不著等來等去,用不著求爺爺告奶奶,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編制問題。所以這次解決不了的不要灰心,這次能解決的也不要鬆懈,因為我們的最終目標不只是一個事業編。」

他能爭取到兩個,將來一樣能爭取到另外兩個。

現在同工同酬,解不解決工資待遇沒什麼變化,想到自己雖然只是一個內勤,但他出差時全是讓自己主持工作,王燕認為應該發揚風格,咬咬牙,舉手道:「韓鄉長,先考慮其他同志吧。我不急,有你在,我不擔心編制。」

「我年輕,可以等,我也不著急。」

作為一個從絲織總廠出來的同志,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給科長丟臉。

一個編制而已,等候廠長調到縣裡擔任常務副縣長,韓科長去請他幫幫忙,別說事業編,直接解決行政編制都有可能。小單毫不猶豫舉起手,一臉不在乎的表情。

他們開了個頭,安小勇和陳猛不能不表態,相互謙讓。

「韓鄉長,先緊小單和小勇吧,他們沒結婚沒對象,有個編制好談點。」

「是啊,我成家了,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

「王姐,猛哥,你們是老同志,你們等好幾年,要先緊你們來。」

……

在其它單位會反目成仇的事,在警務室居然一團和氣。

他們是對領導有信心,深信只要好好幹領導會幫他們解決,被信任和尊重的感覺很好壓力也很大。

韓博權衡了一番,乾脆撕下一張紙,拿起筆一邊寫一邊笑道:「別謙讓來謙讓去了,這樣吧,我不在時王燕同志要主持警務室工作,名不正則言不順,編制問題必須盡快解決。剩下一個抓鬮,誰抓到是誰,誰抓到明天請客。沒抓到的不要灰心,作為領導兼同事,我會幫你們考慮的。」

這麼嚴肅的事居然用抓鬮來解決!

抓就抓,將來能當正式民警最好,幹不上大不了去東海跟他父親搞裝修,陳猛見識過韓家多麼有錢,想通了也就沒之前那麼患得患失了。

各憑運氣,全沒意見。

四根捲好的紙條,一張寫「這次」,三張上寫「下次」,陳猛抽過一根,打開一看竟然是「這次」。雖然想通了,但抓到一樣激動得無以加復。

「小勇,小單,不好意思,明天我請客,富嫂酒家,隨你們點。」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是老同志,在局裡幹那麼多年,本來就應該是你。」

「不光是編制,你還是我的入黨培養聯繫人,這頓飯一定要請,韓鄉長,你說是不是。」

「有人請客當然沒問題,不過明天估計沒時間,等『打拐』行動結束,我們去柳下的大飯店好好撮一頓。」

韓博笑了笑,接著道:「先去給你愛人打個電話,新娘子,你也上樓跟新郎官報個喜。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對家屬來說很重要,一天不解決,他們一天睡不著覺。」

確實如此,像塊石頭一樣懸著,懸這麼多年,誰不急。

王燕樂得心花怒放,吃吃笑道:「那,那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

打發走她們二人,再次說起正事。

「小單,你那個戰友怎麼回事,他是想回聯防隊,還是打算就這麼幹特情。」

上次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人幫了很大忙。這次查偷魚的案子,人一樣積極主動,到處幫著打探消息,小單提過好幾次,必須當回事,不能讓人寒心。

小單搖搖頭,解釋道:「工資太低,他沒想過回聯防隊,他在部隊學過駕駛,有證,會開車。他打算跟親戚朋友借點錢買輛面包車,白天在東邊丁字路口,晚上去柳下河大橋西邊的十字路口拉客。他想請你幫幫忙,要是有人管有人查,能不能幫著打個招呼。」

出外打工的人,大多從省道上攔過路車,回來乘經過柳下的長途車在省道路口下來,丁字路口幾個黑車司機就做這生意,幹得挺不錯。

說是黑車,其實沒那麼黑,只能算灰車。

思崗和新庵一樣,城鄉交通沒公交車,只有私人承包的中巴車,更沒有大城市才有的出租車。

他們拉客理論上屬於非法營運,運管部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幾乎不管,總共就那幾個人,沒什麼威懾力也管不住。但要是管了,被查住,罰起來就是上萬。

發展一個可靠的特情不容易,並且他想從事的職業確實有利於幫警務室收集消息。

柳下可以請寧所長幫忙,思崗這邊沒什麼問題,交通局每年要請公安協助上路查幾次養路費,這個面子他們必須給。用老盧的話說基層工作有其特殊性,什麼按照規定你什麼都幹不成,就當一次「保護傘」吧,問心無愧。

沒點關係這生意不好做,交警運管三天兩頭查一下,賺點錢不夠交罰款。領導點了頭,小單為戰友感到高興,也急不可耐跑出去打電話報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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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不會搞錢不是好領導

吃完早飯回到辦公室,寧所長打來電話。

「小韓,你昨天來得晚,菜市場雖然沒收攤,買菜的人沒多少,幾個路口菜攤,幾個村兼賣菜的小店也一樣,問不出什麼。剛安排下去了,今天幫你問問,最遲中午有消息。」

「謝謝寧所,讓你費心了。」

秋收了,一個在良莊當村幹部的鄉下親戚,昨天傍晚往家送了一百多斤新米和十斤草雞蛋。

鄉下往街上送些土特產或剛上市的新鮮果蔬,街上給鄉下親戚送點他們平時買不到的東西。多少年形成的習慣,在柳下和良莊情況很普遍,很正常的人情往來。

留親戚吃晚飯,飯桌上無意中提到良莊新任公安特派員。

不打聽不知道,原來裝半天孫子的小夥子是個狠角色。前段時間收繭販子就他抓的,包括司機在內抓一百多個,大多新庵人,其中柳下二十多個,被思崗工商局罰得損失慘重。

抓完販子抓逃犯,一個公安特派員居然干刑警的活兒,來回奔波兩千多公里把潛逃六年之久的逃犯抓回來,開聲勢浩大的公捕大會。

同得癌症的李順承不一樣,他不是單槍匹馬,手下四五個民警,跟派出所長沒什麼區別。

不是沒什麼區別,是比派出所長牛。

他不只是公安特派員,還是鄉長助理,半個鄉領導,享受副科級待遇,干滿一年順理成章提副科。

有學歷,有能力,有魄力,據說上面有很硬的關係,這樣的人前途不可量。

多個朋友多條路,跟這樣的人應該搞好關係,雖然不在同一個地級市,用不著求他,但在良莊有親戚,將來親戚有點什麼事完全可以找他幫幫忙。

寧所長態度比昨天更熱情,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句話,說謝太見外。你要的字寫好了,剛送去裱,裱好給你送過去。」

「這怎麼好意思,送過來也行,正好過來坐坐,嘗嘗我們鄉下的土菜。」

「一言為定,你忙,我也上班了。」

電話掛了,忘問戶籍遷移的事,不過聽他說話的語氣應該沒多大問題。

安小勇正在團結村蹲坑,暫時沒動靜,看看時間快8點,拿上包,帶上對講機,步行去警務室西邊五十多米的建築站。

許多人以為警察就是破案的,其實100個警察中最多只有10個破案。尤其擔任領導職務的警察,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不可能在一線搞偵查。

建築站是鄉里最有錢的企業,汪經理在鄉里地位僅次於焦鄉長。

抓人家幾個幹部,罰人家那麼多款,必須登門打個招呼。更重要的是,按思崗慣例這樣的企業多多少少要給公安一點贊助。

不會破案的警察不是好警察,不會搞錢的領導同樣不是好領導。

手機算今年的,快到年底了,該談談建築站該怎麼支持警務室明年的工作。「皇糧」不夠吃,只能吃「雜糧」,幹這一行,臉皮必須厚。

「小韓,有事?」剛走進大門,正主兒從一間辦公室走出來。

「汪經理早,我見車不在,以為您出去了。」

「奧迪送盧書記去市裡了,跑撤鄉建鎮的事,我用這輛,甲方剛抵給我們的,看看怎麼樣。」

有了新座駕,汪經理心情不錯。

座駕也不錯,本田雅閣,九成新,自動擋,高級轎車,懸掛的是外地牌照。

韓博拉開車門鑽進去感受了一下,出來笑道:「好車,才跑兩萬多公里,用這輛好,出去辦事比用桑塔納氣派。」

「抵40萬,我寧可要錢。」汪經理搖搖頭,痛心疾首。

「工程好做錢難要,能要輛車不錯了,就怕什麼都要不到。」

「這倒是,江城那個大通公司,不是你幫忙,真拿他們沒辦法。」

「汪經理,我是來負荊請罪的。帶人去北河抓捕顧新貴,留守的幾個同志不太會變通,我都沒臉見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周圍沒人,韓博說起正事,一臉歉意。

警務室罰款跟其它派出所罰款不同,返還只有3%,民警和聯防隊員沒提成,罰金不會落入個人腰包。

有人舉報,他們必須出警,抓到現行只能公事公辦。

有裁決書,有罰款發票,現場抄到的賭資算罰款,多出的幾千退了。

換作丁湖派出所,賭資沒收,罰款另算,裁決書和發票讓你等一個星期去拿,去了再讓你等一個星期,試圖利用人們怕丟臉不想要的心理,不去縣公安局辦治安裁決書,不給被罰的人發票。

何況人親自登門賠罪,汪經理豈會放在心上,擺擺手:「賠什麼罪,他們幹點什麼不好,非要賭,應該給他們教訓。」

「您不生我氣?」

「怎麼可能,小韓,我也是黨員干部,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

「您不光是黨員干部,您還是領導。」

他真是領導,掛一個副鄉長,副科級,有縣委組織部任命文件,名副其實的官商。

老盧更搞笑,自己給自己封一個董事長,名片正面是思崗縣良莊鄉黨委書記,背面是思崗縣良莊鄉農工商開發總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

小夥子當上鄉長助理仍這麼謙虛,開口就是「您」,一如既往的尊重。

汪經理很滿意,韓博不失時機提出警務室經費的問題。

派出所管轄區內的企業要贊助,要治安聯防費,在思崗確實是慣例,關鍵良莊在思崗是特例。別說之前沒派出所不用交,就算有派出所也不會交,只有鄉里管派出所要錢的份兒。

這是原則性問題,要是給錢其它企業會有意見。

他頭一次開口,又不能讓他空手而歸。

汪經理想了想,突然抬起胳膊,指著車棚裡一輛落滿灰塵,連品牌都看不出來的越野車:「小韓,你幫過我們建築站大忙,我們當然要支持你工作,三五千拿不出手,給你們一輛車。」

「車?」

「沒報廢,車況好著呢,沙漠王子,就是沒手續,上了不牌照。你們無所謂,隨便掛個牌照,養路費保險什麼不用交,一樣上路跑。」

他沒誇大其詞,公安經費緊張,哪有錢上保險交養路費,局裡那麼多車就局長政委的車上過保險。好多車別說保險養路費,行駛證都沒有,來路不明的罰沒車,將就著用。

走近刮刮玻璃上的灰塵,裡面挺好,真皮座椅,內飾乾淨整潔,帶天窗的。

陳猛會開車,小單剛拿到駕駛證,要是有輛汽車會更方便,關鍵這車能不能要,韓博回頭道:「汪經理,這車好幾十萬呢!」

「沒手續,上不了牌,沒法上路跑。想賣賣不出去,倒騰二手車的不敢要,生怕哪天警察找上門被罰沒。我們又不欠人錢,沒法跟甲方一樣拿它抵債。已經停這大半年,再不開真要報廢。」

汪經理拍拍他胳膊,接著道:「給你們用,鄉里不會有意見。以後鄉領導去哪兒辦個什麼事,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車,你們接送一下,這叫資源合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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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87章 未雨綢繆

警務室是鄉里的,車給警務室使用,說到底依然是鄉里的。

這不是贊助,這相當於把左口袋的東西放進右口袋,資源合理利用,汪經理的話有一定道理。

有好車為什麼不用,沒手續對警務室來說不是問題。

車鑰匙找到了,但開不走。

四個車胎癟了三個,電池沒電,打不著火。

沒電好解決,讓陳猛把7號車開過來,用兩頭帶夾子的電纜連上,一次打著。至於輪胎,直接上千斤頂,拆輪子,這邊拆完用東西墊上拆那邊,乾脆四個全拆下,連同備胎一起送往柳下的汽修廠。

多一輛車,並且是好車,辦案條件又上一個新台階。馬上解決編制,接下來會有車開,人逢喜事精神爽,陳猛忙得不亦樂乎。

「打拐行動」一開始就會花錢如流水,不能圍著一輛車轉,再三感謝汪經理,夾著包去其它幾家繼續化緣。

一圈轉下來,收穫不大。

良莊企業全被老盧帶壞了,個個有「抗捐」傳統。

磚瓦廠說資金比較緊張,可以給警務室點碎磚頭,如果要砌個圍牆,蓋個什麼小房子,鋪條小路,直接過來拉;建材機械廠倒是挺熱情,捧出一大堆欠條,想同警務室合作。不就是要錢麼,你幫我討債,我給你提成。

算下來榨油廠最厚道,贊助三百斤油票。

考慮到警務室可能要用這些油給民警和聯防隊員發福利,專門挑5市斤一張的給。

……

幸好沒把希望寄託在企業上,不然會活活餓死。

回到單位,小任正組織聯防隊員在食堂學習法律法規,西邊宿舍正在施工,幹活的學習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靈通,交頭接耳、神神叨叨、竊竊私語,說這一切是為「學習班」準備的。

周正發的到來,無疑證實了這一點。

綜治辦是政法委的一個職能部門,負責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組織、管理、協調工作。

鄉里沒政法委,只有負責政法綜治的副書記,且不是專職的,領導不給力,聯防隊劃歸警務室管,周正發一個人扛著一塊牌子,處境有些尷尬。

「老實巴交的村民買個媳婦傳宗接代,多大點事,全縣不知道有多少個,難道人活該一輩子打光棍!」

盧書記指示,讓幫警務室的打拐行動擦屁股,想想有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周正發就頭疼,坐下來氣呼呼說:「老百姓認死理,一個盯著一個,為什麼他可以我不行,要抓一起抓,要麼一個不抓。良莊你可以抓,丁湖呢,柳下呢?

我的韓鄉長韓特派,再過一個月就是97,香港要回歸,從中央到省裡,再到市裡縣裡,全在要求穩定壓倒一切,你不能這麼搞,你這是在激化矛盾,在破壞社會穩定大局。」

善後工作會很麻煩,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並且正如他所說,這些年社會安定是國家治理層面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詞。

拐賣婦女兒童是舊社會才有的事,對於打拐,上上下下「只做不說」,不見報、不上電視,不通過廣播宣傳,甚至不將打拐工作列入考評體系。

要大張旗鼓抓那麼多人,在他看來就是捅馬蜂窩。

韓博遞上根香菸,笑問道:「周主任,你是不是以為問題之所以這麼嚴重,是我們公安機關不敢打拐?」

「要是敢,早幹什麼去了?」

「改革開放之初,隨著經濟市場化和人口流動加劇,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活動越來越猖獗,是公安部聯合全國婦聯組隊到東山及我們江省等主要拐入地調查的,向中央寫了一份關於拐賣婦女兒童犯罪現狀的報告。隨後,中央印發相關文件,要求堅決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

我問過老前輩,他們說那次力度很大,解救的婦女是一火車一火車往回拉的。之所以沒堅持下來,不是因為公安不敢打,是沒錢打!全國九成公安機關無專項打拐經費,經費不足限制了打拐的深入開展,而解救一個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平均要花費兩至三萬,辦理團夥案件要幾十萬元,重大團夥案件有的甚至需要上百萬元……」

「他們沒錢,你有錢?」

「我有多少錢辦多少事,能解救幾個算幾個。」

書呆子,絕對書呆子。

難怪被發配來良莊,這樣的人在局機關呆不下去,沒人會喜歡。

周正發腹誹了一句,沒好氣地說:「你有治安聯防費,多少有點罰款返還,我綜治辦有什麼,什麼沒有!各單位我可以幫你協調,屁股可以幫你擦,經費必須由你警務室出。」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至於錢從哪兒來回頭再想辦法。

韓博掏出一份草擬的計畫,嘿嘿笑道:「周主任,經費不成問題,你放一百個心。我是這麼想的,我們警務室人手緊張,行動開始後要全身心投入辦案。那些被拐賣過來的婦女要帶過來詢問取證,有的有孩子。尤其剛解救出來的,要檢查身體,要看看她們有沒有受到傷害……」

「婦聯要參與,衛生院要配合,人手不夠從各村抽調婦女主任,再不夠從良中良小抽調女教師?」

「差不多,還有村裡,要是誰家有老人需要贍養一樣要考慮到。」

計畫跟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時一樣周密,周正發徹底服了,指著他道:「韓博,我敢保證,行動結束之後,你就是全鄉群眾最討厭的幹部,走到哪被人罵到哪兒,走到哪都有人戳脊樑骨。」

「我信,用不著等行動結束,現在就沒幾個人喜歡。盧書記說過,干公安不需要人喜歡,只要讓人怕,往哪兒一站,不用開口不要出手,好人壞人一個不敢動。」

「你呀,不跟你說了,讓老王給我準備間辦公室。」

周正發其實人不錯,心直口快,非常尊敬老盧,只要是老盧的指示,他會不折不扣落實。韓博站起身,指著椅子笑道:「不用準備,坐這兒,周主任,從今天開始這就是你辦公室。」

…………………………………

PS:突然感覺雙手和臉麻木,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出事,有點害怕,去醫院看看,這兩章寫得不好,各位先將就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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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27:02

88.第88章 打拐行動(一)

特情反饋來一個重要消息,「哥哥嫂子」大概下午四點左右把「妹妹」送過來。

陳月紅之前經手的幾起全這麼說的,老家一親戚家庭困難,哥哥只好把妹妹嫁到這邊來,要幾千塊錢不是賣妹妹,是彩禮。

婚姻法頒佈施行那麼多年,婚姻自由在農村並沒有實現。

近親結婚不要太多,為哥哥犧牲妹妹不是什麼新鮮事,有一個聯防隊員就是結的「交門親」,把自己妹妹嫁給人家,自己娶人家妹妹,交換,兩個女人的命運就這麼決定了。

大環境如此,陳月紅的說法有一定市場。

許多人明明知道有問題,仍裝糊塗裝出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麼一個心如毒蠍的女人,在團結、柳北、柳中幾個村非常受歡迎,明明是販賣人口居然成了「媒人」,許多人主動幫她打廣告,整個一專門幫助解決良莊及周邊光棍個人問題的「無冕婦女主任」。

「哥哥嫂子」應該在團結橋路口下車,南面是柳下鎮,北面是省道收費站,路口靠橋這一邊是柳下鎮交管站的砂石場和水泥預製廠,有一棟二層舊辦公樓,隱蔽在樓裡監視最好,要先跟柳下方面溝通。

事實上不借用人家辦公樓一樣要溝通。

陳月紅被抓的消息一旦傳開,從她手上買過媳婦的人,極可能跟那些超生戶一樣躲躲藏藏。

動作必須迅速,「哥哥嫂子」和陳月紅一落網就要組織力量按名單解救被拐賣來的婦女,抓捕買她們的人,絕不能拖泥帶水。

正準備把字送過去,他居然主動來了。

寧所長側身看看車,羨慕地問:「小韓,這車不錯,從哪兒搞的。」

「鄉里支持公安工作,借我們用幾天。」

「鄉里有這樣的車!」

柳下人自以為是「街上人」,誰都看不起,認為好東西只有他們才應該有,韓博不無得意說:「寧所,估計您好久沒下鄉了,鄉下雖然沒法跟街上比,好車多少有幾輛。」

派出所就一輛舊面包車,懸掛地方牌照,人有一輛手續齊備的警車,現在又整出一輛幾十萬的沙漠王子。

寧所長酸溜溜地說:「小韓,這車估計是走私車,牌照都沒有,只能在思崗,在我柳下開開,再遠不能去。」

現在沒手續不等於將來沒有,現在沒牌照不等於將來沒牌照。

韓博跟著他走進樓裡,扶著樓梯笑道:「鄉里支持,局裡一樣支持,手續正在辦,搞個公安民用專段,一個星期估計能批下來。」

掛O牌,寧所長徹底服了,推開門問:「昨天沒打聽到偷魚銷贓的消息,你是不是又掌握到什麼新線索。」

「跟魚塘被盜捕沒關係,寧所,我沒跟您開玩笑,我是為一起特大拐賣婦女兒童案來的。按全國人大常委員會《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和公安部相關規定,收買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案件應由買入地公安機關立案查處。

現在的情況是拐賣團夥已在我掌握之中,下午要抓他們的現行。在此之前呢,他們在我良莊和你柳下有犯罪行為。我有管轄權您也有管轄權,您是前輩,您這兒又是大所,隔壁就是刑警隊,由您立案偵查比較合適,我全力配合。」

打拐,開什麼玩笑。

買媳婦的人是本地人,在他們意識中這不犯法,去解救老百姓會罵「吃裡扒外」。再說把人解救出來,誰管她吃、管她住、管送她回家。

公安部有規定,拐賣三起以上的屬特大案件,要是人販子交代在哪個哪個省還賣了多少個,你是去救還是不救,不救結不了案,去救花了錢不一定能救成。

前幾年,西江省有30多個女孩外出打工被拐騙,她們老家的縣政府立即組建由公檢法司及共青團婦聯組成的解救小組共18個人前往閩省營救,結果只救出3個,解救小組的人挨了打。

年輕人,想立功想表現沒問題,關鍵你搞錯了方向。

寧所長接過香菸,不動聲色問:「小韓,你良莊幾起,我柳下幾起?」

「我稍多一點,三起,丁湖一起,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柳下只有一起。」

這就好辦了,寧所長抓起打電話笑道:「線索是你掌握的,案件你良莊最多,你立案查處,我配合。不過這事比較敏感,要先向局領導請示。」

「寧所,辦案您比我有經驗,要不這樣,我們聯合偵查。」

「沒必要,沒必要,我們配合,保證讓你把人安安全全解救走。」

讓你把人解救走,該怎麼處理你頭疼去,人罵也只會罵你這個良莊公安特派員,不會罵柳下派出所。寧所長相信局領導會作出同樣決定。

不想蹚這灘渾水,不想搞得勞民傷財裡外不是人,意料之中的事。

韓博摸摸下巴,提醒道:「寧所,我不光要解救被拐賣的婦女,我會嚴格按規定辦案。」

「你想連買媳婦的人一起抓?」

「嗯。」

「哎呀,小韓,你怎麼總喜歡抓我柳下人。收繭的,抓那麼多,罰那麼狠,跟你做朋友有壓力。」

「良莊人我一樣抓,不是三個,是二十八個。」

「二十八個,你,你打算把所有買媳婦的一網打盡?」

「要還欠賬,要做一個了結,要震懾住所有不遵守國家法律法規試圖通過歪門邪道找媳婦的人,要讓買媳婦這種事在我良莊成為歷史。」

這小子,瘋了,他是要幾十個家庭妻離子散。

他不是血氣方剛,他是個官迷,為立功受獎為升職無所不用其極。

國家有規定,負有解救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接到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及其家屬的解救要求或者接到其他人的舉報,而對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不進行解救,造成嚴重後果的,要依照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條的規定處罰;情節較輕的,予以行政處分。

負有解救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阻礙解救的,處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也就是說,打拐這種事不擺到檯面上沒什麼,一擺上檯面你就要配合,至少不能拖後腿。

寧所長決定今後離他遠點,至於眼前在事,向領導匯報,讓局領導頭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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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36:02

89.第89章 打拐行動(二)

柳下河南接長江,全長兩百多公里,河上許多船閘,既是江北地區的一條重要交通河,也是一個防汛抗旱的大型水利工程。

如果碰上幾十年難遇的大暴雨,所經之處的內河全往柳下河排水,然後往南排進長江。

省道沿河而建,距河堤不足20米。

砂石料主要靠水運,柳下交管站砂石場建在河堤下面,有一個簡易小碼頭和兩個土吊車,老辦公樓由於地勢較低,站在二樓正好能看見三岔路口,平視,不是居高臨下。

樓裡有人,趴在團結橋上釣魚的是自己人,背著行李站在省道邊等車的也是自己人。

寧所長很幫忙,柳下派出所幾乎傾巢而出,只要「哥哥嫂子」敢把人送來,一定插翅難飛。

「韓鄉長,寧所,她們來了,年輕的那個就是陳月紅,中年婦女是張玉山的姐姐張玉珍,推自行車的是張玉山,接媳婦,穿挺光鮮。「

沒日沒夜的蹲坑終於可以結束了,安小勇有些興奮。

三人從團結橋下來,似乎嫌三岔路口賣水果的礙事,沿省道往北走了幾步,說著話翹首以盼「哥哥嫂子」到來。

寧所長沉吟道:「站在路東,車應該從南邊過來。」

韓博點點頭,遙望著三人說:「收費站的口子要紮緊,我要確認他們是從什麼地方上車的。」

「小伍在那兒,我們一喊他就上崗。」

「謝謝。」

「又來了。」

正說著,對講機裡傳來急促的呼叫聲:「洞幺洞幺,我洞倆,我是洞倆,聽到請回答,完畢。」

「洞幺收到,洞倆請講,完畢。」

「洞幺洞幺,小魚全部入甕,小魚已全部入甕,正組織學習,等候進一步命令,完畢。」

「穩住他們,等候命令。」

……

二十八個買媳婦的,一個一個抓太麻煩,警力也調配不過來。

被拐賣來的外地婦女沒戶籍,以鄉政府名義召集他們開會,學習國家有關於戶籍管理的精神,讓他們能遷移的趕緊去辦遷移,辦不了遷移的鄉里再想辦法。

沒戶口,分不到地,上不了合作醫療。

現在戶籍歸警務室管,那些孩子依然沒上戶口的,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找村幹部打個證明就能上戶口。並且許多人沒辦結婚證,未婚先孕先生,屬於計畫外生育,按規定是要罰款的。

鄉里重視這個情況,準備協調公安、計畫生育、民政、婦聯等部門統籌解決,買媳婦的人信以為真,聽到廣播通知就不約而同跑警務室食堂開會去了。

周正發、老王和小任坐鎮,有十幾個聯防隊員,應該不會有問題。

卡車客車一輛接著一輛從省道疾馳而過,車流量大,司機開得又快,難怪這一路段常出交通事故。

張玉山似乎蹲累了,站立起來伸展腿腳。

西裝有點皺,他老姐姐抓住衣角用力往下扯,試圖將衣服拉挺拉直,又從口袋裡摸出草紙,幫他擦乾皮鞋上的灰塵。

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感覺這畫面很溫馨。

要是自己四十多歲沒老婆,姐姐會不會急,如果處境跟張玉山差不多,她會不會幫著買老婆……

正胡思亂想,一輛大客車鳴著笛停在三岔路口,陳月紅喜形於色,飛快迎上去。

一個兩個三個,車上下來三個人,夾在中間,臉色蒼白,看上去很怕很瘦弱的女子應該就是妹妹。大客車放下三個人走了,寧所長報車型和車身顏色等特徵,通知收費站前的治安卡口把它攔下來。

離得遠,看不清容貌。

不過從張玉山的反應上看,他好像對這個媳婦很滿意,他姐姐更是挽著「妹妹」胳膊,嘴裡不知說些什麼,把人往團結橋方向死拉硬扯。

張玉山把一個紙包往陳月紅手裡一塞,推上自行車忙不迭去追姐姐和「媳婦」。陳月紅回頭看了看,把「哥哥嫂子」帶到省道邊的小樹林裡,應該是在分錢。

沒必要再跟他們耗了,韓博和寧所長對視一眼,拿起對講機喊道:「各隊注意,各隊注意,我洞幺,按計畫行動,立即組織抓捕!」

在一樓的小單,帶領柳下派出所幾個聯防隊員,從團結橋下,沿河堤邊往北摸去。

橋上釣魚的人收桿,跟橋東邊迎面而來的王燕老米一起,從張玉珍手中搶過「妹妹」,給四十好幾的姐弟倆戴上手銬。

與此同時,路上的人撲向「哥哥嫂子」,情況不對,三人想往河堤邊跑,結果被小單等人逮了個正著,全部放倒在草叢裡,挨個反銬上。

「小勇,你坐寧所的車去查大客車,陳猛陳猛,把7號車開過來。」

韓博顧不上三個落網的人販子,快步跑到團結橋,出示證件:「同志,我是思崗縣公安局民警韓博,這位是我同事王燕,我們是來救你的。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地方人?」

警察!

被拐賣的女孩跟做夢似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傻傻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她看上去帶著幾分稚氣,極可能未成年,王燕摟著她,慢聲細語地安撫道:「別哭,別怕,我說普通話你能聽懂麼?我們是公安局的,你現在安全了。先跟我們去檢查下身體,然後通知你家人,給他們報個平安,讓他們來接你回家。」

她能聽懂一點普通話,知道點頭搖頭,就是不會說,哭訴了一兩分鐘不知道她說什麼。

這裡不是說話地方,現在更不是說話的時候。

韓博命令道:「王燕,你先帶受害人回去。小單,把這幾個全押到砂石場。張玉山,喊什麼喊,給我老實點!」

「韓鄉長,這是他們的身份證,車票,這是剛才交易的贓款。」

「哥哥」三十多歲,又黑又瘦,賊眼溜溜,四處張望,應該有前科,表現得不是很害怕。「嫂子」二十七八歲,白白胖胖,蹲在一起很不協調。

陳月紅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似乎也不怎麼怕。

「先押過去,分開看押,不許他們串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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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39:03

90.第90章 打拐行動(三)

兵貴神速,解救出第一個立即解救第二個。

嫌犯先押回警務室分開關押,等把涉案的所有婦女解救出來之後再慢慢審。

兵分兩路,小單、陳猛和高亞麗去丁湖,韓博同寧所長一起馬不停蹄趕往慶豐村。

一條坑坑窪窪的砂石路,寬倒是挺寬的,只是橋窄,幾塊樓板搭起來的那種,兩側沒護欄,一路上有五六座。大車開不進來,面包車勉強能行駛,2.5公里左右,顛簸十來分鐘便到了。

打拐不是公安一家的事,中央明文規定各級政府要積極主動參與解救。

村辦公室裡站滿人,有婦聯主席,有司法所的人。

寧所長是行動總指揮,先介紹了一下,隨即當仁不讓地佈置起任務:「杜支書,賈村長,鎮領導指示,解救行動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一樣要執行。現在出發,步行過去,你們在前面帶路。韓特派要瞭解一些情況,顧俊生要帶走,他和那個外地婦女被帶走之後,你們要做好他親屬的思想工作……」

居然是為顧俊生買媳婦的事,人剛到那天晚上,村幹部還去喝過「喜酒」。

杜支書被搞得焦頭爛額,苦笑著說:「寧所長,韓特派,要是能把錢要回來,那個婦女帶走就帶走。顧俊生不能帶,他今年38,家裡有個57歲的老母親,長期臥病在床,他一走沒人照顧。」

「現在是誰幫著看那個外地婦女的?」

「叔伯兄弟媳婦和左鄰右舍,韓特派,你聽我說,顧俊生人很好,誰家忙不過來就去幫忙,從來沒跟人紅過臉。下午我見過,又在幫四隊陳長發家幹活。老實巴交,這樣人對社會沒危害,買媳婦也是迫不得已。」

「先看看情況。」

「韓特派,買個媳婦有這麼嚴重麼,鄰村好幾個,有的孩子都上小學了。」

「杜支書,賈村長,我們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你們的女兒被人拐賣到外地,你們急不急?要是人家本來就有家庭,甚至有孩子,那對另一個家庭來說這意味著什麼?不是有沒有那麼嚴重,是非常嚴重。」

韓博異常嚴肅,語氣很重,眾人面面相窺,欲言又止。

韓博環視著眾人,接著道:「按照全國人大常委會《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收買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的,要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收買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強行與其發生性關係的,要依照刑法關於強姦罪的規定處罰。

並且有明文規定,任何個人或者組織不得阻礙對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的解救,不得向被拐賣、綁架的婦女、兒童及其家屬或者解救人索要收買婦女、兒童的費用和生活費用。也就是說,買媳婦花錢也違法!」

「嚴打」結束沒多久,「嚴打」餘威猶在,村幹部噤若寒蟬,不敢吭聲,只能硬著頭皮帶他們去。

顧俊生家在四隊(村民小組),要過一座小橋,只能步行過去。

三間舊瓦房,中間客廳,兩邊是臥室,門口一個小打穀場,土的,沒用水泥澆築,沒鋪水泥方塊,周圍沒砌院牆。廚房在打穀場角落上,煙囪挺高。

低矮,破舊,與左鄰右舍的樓房形成鮮明對比。就客廳一個大門,窗戶是水泥的,堵住門就行。

村幹部帶著一幫人過來,他詫異地問:「杜支書,有事?「

韓博和安小勇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他胳膊,猛地將他推進屋裡。寧所長和鎮幹部緊跟進來,直奔東房,只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衣著完好的坐在角落裡,一臉驚愕。

「我們是公安局的,我們來解救你,我說話能聽懂嗎,收拾衣服,跟我們走。」寧所長生怕夜長夢多,招呼一個女幹部幫她收拾。

這地方人「太團結」,跑幾次沒跑掉,沈秋豔幾乎絕望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法我坐牢,只求你們一件事,把我媽送敬老院。」

買媳婦的大多是老實巴交,家庭條件不好,實在找不到老婆的農民,顧俊生真被嚇傻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緊摟著韓博腿哀求,想得全是臥病在床的老母親,看上去是個孝子。

「起來!」

韓博和安小勇跟擰小雞似的將他拉起,按坐八仙桌邊的大凳上,厲聲道:「會不會坐牢,要看你表現。老實交代,有沒有強行跟她發生關係,有沒有逼著她跟你同房?」

「沒有,天地良心,真沒有!她找到把剪子,她不讓我碰她,洗澡換衣裳插門,不許我進東房……」

「你們晚上怎麼睡的?「這幾個問題很重要,直接關係他會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從內心來講,韓博不想看到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坐牢。

「開始在明間(客廳)打地鋪,後來在東房打地鋪。」

「地鋪呢,我怎麼沒看見。」

「買個媳婦不睡一張床,我怕被人笑話,塞在床底下。」

女孩頸部、胳膊上沒傷痕,床底下有捲起來的鋪蓋,中午飯沒吃幾口,碗筷仍擱在老式書桌上,紅燒雞塊,炒青菜,有葷有素,伙食不錯。衣服一看便知道是新買的,好幾套,鞋也是。

由此可見顧俊生真想跟她過日子,沒虐待,只是限制其自由。

只要沒打沒強姦,一切好說。

韓博走進西房看看老人,回頭道:「寧所,杜支書,顧俊生我可以不帶走,如果有什麼事必須隨傳隨到。」

「謝謝韓特派,我可以替俊生擔保。」杜支書終於松下口氣。

江省民風淳樸,不是那些民風彪悍的邊遠山區,只要有地方政府支持配合,解救工作不是很難做。

沈秋豔上過初中,會說普通話,一上車便哭訴起這半年的經歷。

她老家西川省,看見待遇不錯的招工啟事去報名,在報名點幾個招工的人說得挺好,一到江省便凶相畢露,逼著她嫁給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農民。

「一路上有不少機會,為什麼不逃?」韓博扶著方向盤問。

沈秋豔擦乾眼淚,哽咽地說:「我們在人販子手裡,身份證被扣,錢被搜了,他們盯得緊,根本沒機會。到這兒跑過三次,沒成功,這裡人太『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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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42:03

91.第91章 打拐行動(四)

江省治安在全國算很好的省份,思崗治安在全省排前列,多少年沒發生過影響惡劣的刑事案件。

黃賭毒中黃不多,賭很少。

至於毒,別說老百姓,許多民警都沒見過。

農村雖談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夏糧秋糧曬在路上基本上不會丟。

發生買媳婦這種事,不能說社會治安不好,不能說經濟有多麼落後,也不能說風氣有多麼壞,只能說明法制宣傳不到位,精神文明建設沒跟上,人性越來越冷漠。

丁湖的解救行動同樣順利,幾乎沒遭到阻擾。不像那些因貧窮產生野蠻的邊遠山村,一呼百應,個個出手,想解救一個被拐賣的婦女,估計要調動武警。

人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對警務室而言,開始就是開始,離一半早著呢。

打拐不是公安一家的事,需要鄉黨委政府支持,需要婦聯、衛生、團委、司法和教育各部門廣泛參與。

老盧從南港回來了,親自兼任「良莊鄉嚴厲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工作領導小組「組長,人員名單貼在警務室院牆外,大毛筆字,大紅紙。

分管政法綜治的崔副書記兼任副組長,負責工作組具體工作。

綜治辦主任、婦聯主席、公安特派員、團委書記和計生辦主任兼任主任委員,組成人員下面是舉報電話。

《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貼在邊上,然後是「買老婆花錢又犯法」之類的大幅標語,龍飛鳳舞,全出自文化站長老吳之手。

警務室鐵門緊閉,傳達室變成值班室,小任和一個聯防隊員以及一個鄉幹部正在給聞訊而至的群眾解釋法律法規。

西邊一排宿舍變成一排小黑屋,周正發和幾個聯防隊員坐在門口,罵裡面的人沒出息,給裡面的人上規矩,誰想上廁所要「報告」。

東邊食堂裡全是婦女小孩,桌上有水果瓜子糖果,彷彿在開茶話會。

遲來的解救,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工作組有許多女幹部女教師,兩個人負責一個,用思崗普通話努力跟她們溝通,用儘可能親切的語氣和笑容安撫大人小孩情緒。

小單、陳猛和高亞麗剛從丁湖解救出來的女孩,是同沈秋豔一起被拐賣過來的,再次見面,二人相擁痛哭。她沒沈秋豔幸運,遇到一個花了錢就要同房的三十多歲男人,已懷孕三個月。

先交給工作組的女幹部安撫,知道老家電話的先聯繫老家親人,老家沒電話的幫她們聯繫戶籍所在地公安局。然後該檢查身體的去衛生院,該做筆錄的去辦公樓。

穩定壓倒一切,把良莊鄉升格為良莊鎮才是大局。

老盧、焦鄉長、崔副書記、馬主席、牛部長等鄉領導全來了,研究怎麼才能又快又穩的把這件事解決掉。

「可能一些同志會有想法,認為小韓同志沒事找事。中央文件崔書記剛剛傳達過,作為黨政領導,我們有責任,那種沒事找事、多管閒事的想法萬萬要不得;有些同志或許會想,這種事多了,丁湖有多少,李莊有多少。我再強調一次,人家是人家,我們是我們,不能好的不學壞的學……」

老盧快退居二線了,越是快退的領導越不想留下遺憾,他真下定決心在任期內把這個問題解決掉,三言兩語把調子先定下來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只有硬著頭皮解決,焦鄉長意味深長地說:「同志們,除了一些徵收任務,我們良莊各項工作大多排在全縣前列。外面人提到我們良莊,第一句話是良莊不欠債,第二句話是良莊重視教育出人才。金盃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雖然年年評不上先進,但有這兩個評價,我心滿意足。

現在問題擺在眼前,我們欠債,欠法律債良心債。我愛人在食堂幫著做工作,她很同情那些女同胞,為那些被拐賣過來的女同胞的遭遇難過,她忍不住哭了,見著我就問鄉里為什麼不管,作為鄉長,我無地自容。」

黨政一把手態度明確,其他鄉領導紛紛表態支持。

「小韓,你先介紹下情況。」

韓博回頭看了看列席會議的新娘子,解釋道:「盧書記,我剛執行完抓捕和解救任務回來,具體情況王燕同志掌握得比較全面,要不請王燕同志先匯報。」

「行,小王,開始吧。」

「報告各位領導,初步統計,自199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頒佈施行《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以來,我鄉共發生收買拐賣婦女的犯罪行為28起,孩子3歲以上的12起,1至3歲的9起,也就是說有7名被拐賣過來的婦女沒生育。

她們主要來自西川、西江、南貴、南雲、北湖和南湖六個省十幾個地區,人販子以介紹工作或婚介為名,把她們騙到我們這兒,賣給我們良莊及周邊農村家庭條件不好的農民。人販子和法制意識淡薄的農民,就這麼將一個個天真活潑、愛幻想的女孩,變成一個個生孩子的工具……」

在長港派出所幹三年內勤,王燕見過各種犯罪行為,自認為是一個很堅強的女警。

但是,現在,她情不自禁流下兩行熱淚。

食堂三十多個婦女,經歷一個比一個淒慘,遭遇一個比一個坎坷,將心比心,誰能不為之動容。

老盧氣得臉色鐵青,拍著桌子指示,該抓的抓,該判的判,該讓人回家的給賠償給路費送人回家,鄉里擠出10萬作為善後經費,工作組要把這件事負責到底。

用老盧的話說,不嚇唬嚇唬他們,不給他們點教訓,威懾不住其他人。

只要是買媳婦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拘留。

聯防隊員提人,安小勇、小單和陳猛在三間辦公室同時訊問,做筆錄,整材料,再找他們買的媳婦瞭解情況,相互驗證。中巴車聯繫好了,明天一早全送看守所。

按照沈秋豔反應的情況,她那一批共7個人被騙到江省。人販子中有一個大概40多歲,名叫郝力的西川籍男子,好像是團夥頭目,反正另外幾個人販子全聽他的。

落網的兩個是從江陽市上的長途汽車,郝力可能在江陽市,可能有個窩點,甚至可能囚禁了其他婦女。

已經快天黑了,如果交易順利,落網的兩個人販明天中午應該能趕回去。姓郝的嫌犯沒露面,警惕性極高,到時候要是沒看見同夥,極可能會轉移。

動作一定要快,要撬開兩個人販子嘴,搞清郝力下落。

為防止串供,人販子中的男子正好關押在訊問室。

韓博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從包裡取出一根菸幫他點上,王燕拿起筆,準備做記錄。

必須爭分奪秒,沒時間再問他姓名性別。

韓博拿起他的身份證,冷冷地說:「孟世勇,我知道你能聽懂也會說普通話,別跟我裝瘋賣傻裝聾作啞。法律規定,拐賣婦女、兒童三人以上的,情節特別嚴重的,處死刑,並處沒收財產。

你死定了,你拐賣婦女6人以上,情節特別嚴重,要依法從重從快查處。要是沒立功表現,要是敢跟我公安機關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連死緩都混不上。」

對打擊拐賣婦女兒童,79年刑法太輕,全國人大常委會又出台一個《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1991年9月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令第五十二號公佈的,就是法律,具有法律效力。

王燕把《決定》拿給他看,指著死刑的相關條款,警告道:「孟世勇,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別執迷不悟,這是你立功贖罪的最後一次機會。」

從去年秋天到現在,陸續往這邊送來好幾個人。

那些女人全在,全可以指認,想賴都賴不掉。

孟世勇被勞教過,知道公安不是在開玩笑,他不想因為送人這事被槍斃,更不敢保證他不說隔壁的女同夥也不說。

罪行嚴重,嫌犯心理防線很容易突破,只是剛才忙著解救其他婦女,忙著參加鄉里的會議,根本沒時間審顧不上審。

韓博只問重點,王燕也只記錄重點,隨著嫌犯不斷交代,一個龐大的拐賣婦女犯罪網絡浮出水面,光南港幾個縣市農村要解救的婦女就十幾個,特大案件,必須向局領導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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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47:04

92.第92章 打拐中隊

PS:特別感謝「好書就追」老書友的再再次打賞,堂主,我們有堂主了!

……………………(以下正文)…………………………

行動要花錢,花起錢如流水。

解救出來的女同胞體檢不用花錢,看病要花錢。好幾個有婦科病,醫生說要治療,王燕和高亞麗只能硬著頭皮讓看。

買他們的農民只是光棍,不等於沒親戚朋友,現在讓她們「回家」不合適。

秋繭收購結束了,晚上讓她們住蠶繭收購站,聯防隊員和工作組幹部守夜。工作組通知村幹部幫著拿行李鋪蓋,吃飯警務室要管,一些必須的生活日用品要幫她們買。

從各單位臨時抽調來的工作組幹部和羈押在警務室的三十多個涉案人員一樣要管飯,7號車和沙漠王子跑來跑去要加油,聯繫中巴明天送嫌犯去看守所要花錢。

老盧承諾的10萬善後經費一分沒到賬,老王這已經花三千多,周正發還嚷嚷著要給工作組的同志發加班費。

這才剛剛開始,打114查詢到幾個兄弟公安部門電話,人家對江省同行解救他們那兒的婦女表示感謝,承諾盡快通知其家屬,然後沒下文了,壓根沒提過來接人的事。

幸好「貪污」老盧5萬,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又搞5萬,要是沒十萬八萬墊底,這拐真不敢打,真打不起。

這邊向局裡匯報,老盧一樣在跟縣領導匯報。

給縣委謝書記和政法委郭書記打電話,闡明立場,表明良莊鄉黨委政府的態度,建議司法機關對人販子從重從快查處,該槍斃就要槍斃,不能留情;在對待收買拐賣婦女這一問題上,則建議司法機關以大局為重,能不判就不判,非要判儘可能緩刑。

縣領導不瞭解情況,不敢輕易答應他,讓他帶材料來縣裡說。

明天一早看守所要多羈押三十多個嫌犯,吉主任同樣被韓特派這麼大手筆嚇一跳,讓立即來縣裡向張局匯報。

良莊幹部來縣裡匯報工作都比其它鄉鎮幹部霸氣,老盧坐奧迪在前面開道。

案件正在偵查階段,公安局態度很重要,崔副書記要同韓博一起去公安局做工作,不能同老盧一塊去縣委,坐汪經理的本田雅閣跟在後面。

韓博開越野車緊隨其後,王燕坐在副駕駛,帶一大包訊問筆錄和《呈請拘留報告書》等材料,到局裡要找領導簽字,找法制科辦理拘留手續,不然明天把三十多個買媳婦的送去拘留看守所不收。

陳猛開7號車殿後,同車的有小單、老米等三名聯防隊員,押著重要嫌犯孟世勇,打算等頂頭上司向局領導匯報完工作,直接從思崗連夜奔赴江陽市抓捕拐賣團夥頭目郝力。

他們剛出發,袁政委、刑警大隊長和吉主任就趕到局長辦公室。

刑警大隊長很意外,不禁嘆道:「一下子抓30多個,把全鄉91年之後買媳婦的一網打盡,魄力不小。這是在良莊的,要是換作其它鄉鎮,派出所早被法制意識淡薄的群眾圍水洩不通了。」

最難搞的一個鄉,居然成為打擊違法犯罪維護社會治安方面工作最好開展的一個鄉。

這變化太大太快,張局長感覺很是好笑。

「聯繫」的公安特派員干出成績,吉主任臉上有光,微笑著解釋道:「所以說公安工作離不開地方黨委政府支持,論風險,抓買媳婦的風險不算大,上次抓收繭販子風險才大。二十多起,涉及全良莊上千戶蠶農,大多是沒給現金給白條的。涉及到成千上萬人的血汗錢,要不是老盧有威信,要不是鄉村兩級機構基本能夠保持運轉,別說巡警隊過去,就算把武警中隊拉過去,查獲的鮮繭工商和絲綢公司也拉不走。」

刑警大隊長點點頭,豎起大拇指:「能哄住老盧就是本事,這一點不得不服氣。」

收回治安裁決權,接管戶籍資料,能讓鄉里支持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解決治安聯防隊跨界抓賭的事,現在更是在鄉黨委政府支持下把買賣人口的涉案人員一鍋端。

這在兩個月前根本無法想像,當時只擔心良莊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事。

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局裡態度是明確的,每年都會配合拐出地公安機關解救幾個被拐賣過來的婦女。

之所以仍有那麼多人買媳婦,歸納起來三個原因,一警力不足,二經費不足,三地方黨委政府不夠支持,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原因:沒錢!

兩年前刑警大隊頂著壓力打過一次拐,在村裡解救婦女被罵成「吃裡扒外」,根據線索去鄰縣解救又被當地政府認為「多管閒事」,你又不是拐出地,你同樣是拐入地公安局,用得著這麼積極?

要異地解救,異地取證、異地抓捕,專案組足跡遍及全國十幾個省三十多個市。

沒專項經費,局裡想方設法擠出的20萬兩個月花完了。

到最後把人解救出來,卻沒錢送人回家,專案組民警只能自己掏錢買車票,讓解救出來的婦女自己回去。結果有一個在回家路上又被拐了,其戶籍所在地公安機關派人過來詢問,搞得局裡焦頭爛額。

沒專項打拐經費,自然不會有專門打拐的隊伍。

全國只有西川和南雲等幾個人口眾多,且有跨省婚姻和外出務工傳統,拐賣婦女兒童現象比較嚴重的省,有專門打擊拐賣人口犯罪活動和制止婦女盲目外流的領導小組,設立打拐辦公室,從公安、檢察院、法院、婦聯等省級成員單位抽調人員常年辦公。

其他省份沒有專門隊伍,各省專職打拐人員兩三人不等,全加起來不足百人。

沒經費,沒專職打拐的人員,人口拐賣形勢卻在不斷發展,婦女被拐賣淫之外,兒童拐賣、失蹤現象日益突出,成為社會公害。

想到西江省公安系統一位全國赫赫有名的「打拐英雄」、公安部一級英模、全國勞動模範的處境,以及當地公安局的苦衷和做法,張局長眼前一亮,決定依葫蘆畫瓢。

「三位,看來良莊鄉盧書記對我們工作是真支持,前幾天剛把一輛進口越野車給警務室使用,今天又為打拐成立工作組,承諾由鄉財政出10萬善後。換作其它鄉鎮,別說10萬,個個在外面躲債,找他們人都找不著。」

張局長磕磕菸灰,接著道:「韓博同志有能力有魄力,已經徹底打開局面,辦公環境和辦案條件,在所有所隊中應該是首屈一指的。可以給他批一個打拐中隊的牌子,與警務室共用一套人馬。有事打拐,沒事維護治安。有關於打拐方面的線索,以後全轉到他那兒去,給他壓壓擔子,讓他把打拐這方面工作負責起來。」

吃力不討好的刑事案件,沒哪個刑警中隊會紅眼。

刑警大隊長反應過來,煞有介事說:「良莊緊鄰省道,交通便利,不管出省抓捕還是送解救出來的婦女回家,從良莊出發都很方便,打拐中隊設在良莊最合適。」

袁政委考慮的更多更遠,沉吟道:「掛牌之後,我們極可能是全市乃至全省第一個專門設立打拐中隊的縣局,不能光有中隊長沒指導員,應該配一個。辦案經費雖然主要靠他自籌,局裡也不能一分不出,絲綢公司剩下的幾萬贊助費,可以以打拐經費名義劃撥給他。老盧不是給了一輛車麼,盡快幫他把手續辦下來。」

良莊打拐,所帶來的影響不會僅限於良莊。

可以想像到老百姓會一個盯著一個,你不是抓人嘛,我舉報,讓你多抓幾個,法不責眾,看你能抓多少能判多少。其它所隊沒老盧那樣的鐵腕書記支持,尤其那些兩級機構幾乎癱瘓的鄉鎮,派出所想抓都抓不成。

設立打拐中隊,讓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韓博去抓。

想鬧事去良莊,「西伯利亞」那麼遠,涉案人鬧翻天縣裡也不會受影響。鄉鎮領導要是有意見也讓他們去良莊,韓博肯定會把老盧請出來好好接待。

至於未來的打拐中隊能走多遠,全看中隊長的能力。有多少錢辦多少事,你能搞多少錢,那就查多少案。

總之,局裡支持,但不可能無限支持,更不能因為打拐影響其他工作。

局長太英明,政委考慮得太全面了。

吉主任忍不住笑道:「張局,政委,小韓同志本來就是公安特派員,再安排一個正式民警去不太合適,王燕同志不錯,正好給她解決了事業編制,可以任命她為打拐中隊指導員兼良莊警務室副主任。」

良莊警務室的成績就是局裡的成績,打擊一下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縣裡給局裡撥款40萬外加5個行政編制和20個事業編制。馬上要變成全省公安系統第一個打拐中隊,將來是要出成績的。儘管榮譽沒撥款和編制來得實在,但有總比沒有好。

投資不大,未來收益不會小。

張局長覺得值,爽朗地笑道:「那小子是一員福將,有衝勁兒有闖勁兒,讓他當打拐隊長,說不定真能幹出一番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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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7:56:04

93.第93章 做警察就要當刑警!

PS:太太給力了!

衷心感謝「好書就追」和「我是5421647」兩位書友的再再次打賞,我們有了一位護法和一位堂主,激動不已,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以下正文)…………………………

93

局領導體恤下屬,知道良莊警務室同志顧不上吃晚飯,特別讓大師傅多炒幾個菜,人一到直接去食堂,隨車押來的嫌犯交由值班民警看管。

崔副書記身份特殊,要熱情接待,袁政委作陪,去對面金盾賓館。

其他鄉鎮黨委副書記來沒這待遇,說到底一樣是沾老盧光。老盧承諾鄉財政出10萬善後,這包括那些解救出來的婦女接下來一段時間吃喝拉撒睡和回原籍路費。

如果鄉里不管,只能由公安局管。

上級越來越不把鄉鎮當一級黨委政府,財權不斷往上收,事權不斷往下推,鄉鎮財政緊張得有上頓沒下頓,他們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一級黨委政府了,認為刑事案件治安案件全公安局的事,認為派出所和公安特派員要在鄉黨委政府領導下開展工作就是一句笑話,不管不問更不會出錢。

老盧做事霸道,但是有擔當,認為只要是鄉里的事全歸他管。

成立工作組協助打拐,出經費幫著善後,能做到這一點的,全縣估計就老盧就良莊,不會有第二個。

警務室關那麼多人,只有安小勇、小任、老王、高亞麗及一幫聯防隊員,並且要安排一半人去蠶桑指導站守夜,兩百多公里外的江陽市有一個隨時可能潛逃的拐賣團夥頭目等抓捕,韓博心急如焚,狼吞虎嚥,吃得是「戰鬥飯」。

「要細嚼慢嚥,你這樣對胃不好,別急,先口湯,把湯喝完再上樓。」這麼敢打敢拚又有能力的小夥子不多,吉主任真為能「聯繫」這麼一個部下驕傲,關心愛護之情溢於言表。

「吉主任,哪能讓張局等我。」

「他正同在李大隊、王解放一起審你們押來的那個嫌犯,特大案件,要上報市局上報省廳的,他不親自問問不放心。」

李大隊見過一次,刑警大隊長,局黨委成員,局領導之一。

王解放聽說過許多次,從沒見過,刑警大隊兩個副大隊長之一,思崗縣公安局的傳奇人物,二十九歲,很年輕。

上上下下全在搞體制改革機構改革,局裡去年趕時髦也搞了一次,在系統內公開競聘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刑警三中隊副中隊和巡警隊長。

有資格競聘的沒人去競爭巡警隊長,所以高長興今年有機會「以工代干」,以事業編民警的身份混個中隊長乾乾。

刑警三中隊出過一件事,中隊長被立案調查,現在已經判刑了,當時隊裡情況比較複雜沒人競聘。

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是熱門,好幾個刑警隊長、刑警隊指導員、派出所副所長和派出所指導員競爭,王解放以副中隊長身份過五關斬六將,最終奪魁。

退伍軍人,在部隊是偵察兵,立過二等功,退伍後去省警校進修,大專學歷,很能打很能幹。

不過局裡能打能幹的同志多了,許多人說他之所以能競聘上,與家庭有很大關係。他父親退居二線前曾先後擔任過縣公安局副局長、局長和縣政法委副書記,要說沒關係真沒人信。

人家的事管不上,就算管人當上副大隊長也只是一個正股級。

論年齡,比他年輕。

論關係和背景,人說起來我比他硬,政法委副書記算什麼,我的關係是未來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

韓博越想越好笑,鬼使神差地冒出句:「主任,張局不放心我辦案?」

「怎麼可能!」

吉主任點上煙,微笑著解釋道:「小韓,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辦案能力和領導能力有目共睹,既年輕又不失穩重,大事小事不忘向局裡請示匯報,局領導對你非常信任。張局之所以親自問問,一是這屬於特大案件,要上報市局和省廳。

二是我們從來沒見過如此猖狂的人販子,從去年11月到今年11月,短短一年時間裡,光往我們思崗和新庵的柳下鎮居然拐賣六名婦女,把未遂的和往其它縣市的算上,超過十名,罪惡滔天,駭人聽聞,槍斃他一點不冤!」

「您沒見過?」

「犯罪分子形形色色,犯罪行為五花八門,我們沒見過的多了,比如販毒的,我們思崗從來沒發生過毒案,從來沒抓獲過毒販,連吸毒人員都沒發現過。」

吃完飯,跟吉主任一起去前面見張局。

見過好幾次,離這麼近,單獨匯報工作是頭一次,多少有那麼點緊張。

公安局長,全縣「最可怕」的一個,事實上一點不可怕,有些像丁書記,面帶笑容,語氣平緩,給人一種很和藹可信賴的感覺。

「韓博同志,能及時發現線索,說明你們警務室工作踏實,你這個公安特派員有責任心。公安部曾頒布過《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的通知,曾明確要求對《決定》公佈以後發生的拐賣婦女、兒童案件,都要作為重大案件立案偵察,可是一線的同志又有幾個能做到?

當然,我們不能排除警力不足、經費緊張和出於穩定大局考慮的一系列因素,但作為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知道了就要去做,就要去抓,就要嚴厲打擊這種傷天害理的違法犯罪行為……」

局長從中央說到地方,從上級指示精神說到基層工作的實際困難,最後話鋒一轉,熱情洋溢地宣佈要成立「思崗縣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

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有事打拐,沒事維護良莊治安。

級別不升,編制一個不增加,經費給三萬,不過這三萬好像是局裡雁過拔毛盤剝的絲綢公司贊助費。並且這個打拐中隊和巡警隊一樣是「黑戶」,縣編辦根本不承認。

打拐太花錢了,您不給經費我怎麼打,什麼不給,就給一塊牌子,這算什麼委以重任。

韓博愁眉苦臉,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開口。

你小子,同工商局瓜分非法經營罰款的事真以為局裡不知道。

良莊是全縣為數不多的無債鄉,無債就是有錢,讓你呆在全縣最有錢的地方,你就應該為局裡多做點貢獻。

張局長決心已定,豈能給他叫苦叫難的機會,語重心長說:「小韓,實不相瞞,侯廠長要你調過來的時候,我不是很看好,以為年輕人看當公安穿警服威風,想調我們公安局來過把癮。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正應了那句話,是金子在哪兒都發光。

局裡對你期望很高,不僅局裡,縣裡對你期望也很高。縣委組織部任命的鄉長助理,局裡那麼多派出所長和公安特派員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前的成績只能代表以前,明年能不能順利提副科要看現在,看以後。兼任打拐中隊中隊長,對你是一個機會也是一個考驗,好好幹,有前途。」

公安局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沒點實打實的成績真沒那麼容易晉陞,局長的話有一定道理。

經費不足,回頭慢慢想辦法。

韓博想了想,忍不住問:「張局,我既是公安特派員又是打拐中隊長,那我到底是治安民警還是刑警。」

小夥子有點意思,沒叫苦叫難,反而問出這麼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治安民警和刑警有什麼區別,換發一張警察證的事。

張局長強忍著笑,故作嚴肅地說:「拐賣婦女兒童是很嚴重的刑事案件,作為打拐中隊中隊長,你肯定是刑警。總之,今後治安方面的事找治安大隊,打拐方面的事向李大隊匯報,其它事找吉主任,遇到特別重要的事也可以直接找我。」

可能是特權思想作祟,也可能是從小到大一直循規蹈矩,在學校做好學生,回家做好孩子,被壓抑太久。特別喜歡具有挑戰性、哪怕帶有一定危險性的職業,不喜歡千篇一律的工作。

做警察就要做刑警!

治安民警從事的大多是重複性工作,要辦的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哪有干刑警那種職業成就感。

雖然張局提出的要求不是一兩點高,既想讓馬兒跑又不打算給馬兒草,但這確實是一個能出成績且極具挑戰性的機會。

破殺人案,抓殺人犯,很厲害。

可是全縣一年能發生幾起命案,程文明幹好幾年刑警中隊長,一次命案沒破過。

打拐就不一樣了,收集線索並不難,只要搞到足夠經費,就能一直打下去,打出思崗,打出南港,打出江省,打向全國!

韓博熱血沸騰,越想越激動,起身立正敬禮:「感謝張局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想方設法,竭盡全力,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

「好,需要的就是你這股闖勁。」

張局長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說道:「現在是8點12分,從這兒到江陽大概兩百一十公里,夜裡輪渡可能要多耽誤一點時間,路上注意安全,不要開太快,天亮前趕到就行。江陽市局我認識幾個人,等會回辦公室我幫你們協調,協調好了我打你手機。」

「謝謝張局,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全是為了工作,不用謝。還有,我讓刑警大隊王解放副大隊長同你們一起去,一是你們今後要經常打交道,早溝通比晚溝通好;二來他對江陽比較熟悉,以前就在那兒當兵的,有他在,夜裡至少不會迷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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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00:05

94.第94章 「最討厭的人民警察」

8點20分,抓捕小分隊出發。

夜裡車少,抄近路。

從思良公路回良莊,過柳下河大橋上省道,往西南方向走100多公里,從七圍港過江,再行駛70多公里便能抵達目的地江陽。

考慮到抓捕分隊出發之後,良莊警務室要羈押那麼多嫌疑人,要照看那麼多解救出來的婦女,警力嚴重不足。張局親自打電話命令李莊、丁湖兩個派出所,各安排一名民警和五個聯防隊員連夜過去增援,直到抓捕分隊從江陽回來為止。

王燕到警務室門口下車,領導不在家,她要繼續主持工作。

事先打過電話,車門一開,老王提著兩個大塑料袋往車上塞,香菸、礦泉水、面包、火腿腸、煮雞蛋,後勤工作無可挑剔。

「韓鄉長,家裡儘管放心,祝你們一路順風。」

「好,幸苦各位,等這個案子完了,我們好好放兩天假。」

「小俊,剛拿證,你開慢點。」高亞麗拍著7號車門,一臉關切。

韓博摁兩下喇叭,打開轉向燈示意他跟上,駛出三四百米,突然笑問道:「老米,小單跟亞麗是不是有情況,她怎麼不提醒我們開慢點。」

米金龍回頭看看,不無得意問:「韓鄉長,這麼大事不知道?」

「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真對上眼!」

「好幾天啦,小單母親不是來過一趟麼,看小高不錯,托單支書去小高家提親。小高父母找藉口跑過來看看,感覺小單可以。兩方家長問問倆人,倆人沒什麼意見,這事基本上就定了。」

「他,他是我從絲織總廠帶來的,我是他領導,為什麼不跟我說。」不把鄉長助理當幹部,韓博酸溜溜的有些不是滋味兒。

米金龍關上一半窗,生怕躺在後排睡覺的王副大隊長著涼,靠在座椅上,哈欠連天地說:「你是領導,小單也是你從縣裡帶來的,什麼事可以找你幫忙,可以跟你說,唯獨做媒不行。我們良莊有風俗,老人喜歡圖吉利,沒成家沒生小子的不能幫人做媒。」

「我沒資格?」

「韓鄉長,真沒瞧不起你,沒不把你放在眼裡的意思,就是一風俗。將來擺喜酒,請你坐主位,跟盧書記坐一塊。」

………

兩輛車,包括王解放在內四個駕駛員。

輪流開,一人一小時。

頭一次坐這麼好車,頭一次跟同樣年輕、同為傳奇人物的韓特派打交道,王解放根本睡不著,一直躺在後排閉目養神。

在基層所隊,民警與聯防隊員之間的關係一直微妙。

在一些老百姓眼裡聯防隊是「偽軍」,一些思想有問題的民警也不把聯防隊員當回事,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同工不同酬,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有時出了事甚至讓聯防隊員扛,導致許多聯防隊員對民警表面上尊敬,言聽計從,背後卻沒少發牢騷。

作為一名刑警,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他驚奇地發現,比自己更年輕的正股級民警,與副駕駛上那位年紀不小的聯防隊員關係融洽,談笑風生,幾乎無話不談,感覺不到正式民警與臨時工之間的隔閡。

睡不著,不如坐起來扯扯淡。

他爬起身,好奇地問:「韓隊,你一共有多少職務?」

韓博樂了,抬頭看看後視鏡:「王大,你這一問我發現我官雖然不大,職務數量卻不比局領導少。思崗縣公安局良莊公安特派員、思崗縣良莊鄉人民政府鄉長助理、思崗縣公安局良莊鄉警務室主任、思崗縣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中隊長,三個正職,一個助理,可以吧?」

「可以,比我這副大隊長有干頭。」

「韓鄉長,你少算了一個正職。」老米忍俊不禁地提醒道。

「少算一個?」

「你忘了,你是警務室黨支部書記,黨內職務比行政職務重要。」

「哎呀,差點把支書忘了,黨支部書記也是書記,有人稱呼韓特派,有人叫韓鄉長,王大剛才喊韓隊,唯獨沒人叫我韓書記。」

………

說說笑笑,車駛過柳下河大橋,進入新庵境內。

晚上全黃燈,不用等,確認南北方向沒快速行駛的車輛,打轉向燈準備左轉彎,等在三岔路口的十幾個摩托車和面包車司機,突然圍向一輛緩緩停在斜對過的長途客車。

「良莊30,丁湖50,一直把你送到家,不管哪個村!」

「坐我車,我就良莊人,你哪個村的?」

「別擠別拉,我們是老鄉,我們家鄉人。」

「錢二,你裝什麼良莊人,小姑娘,別信他,良莊25,丁湖40,保證把你安全送到家。」

「我不要人送,請你們讓讓,我家就在橋那邊……」

一幫夜里拉活兒的黑車司機,把五六個剛下車提著大包小包的旅客團團圍住,死拉硬拽非要人家坐他們車。凶神惡煞般地搶生意,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嚇得快哭了。

別說一個小姑娘,遇到這幫土匪似的傢伙,幾個明顯是從外地打工回來的民工都被嚇得手足無措。

「小單陳猛,打開警燈警笛喊話,警告一下他們!」良莊公安特派員干什麼的,豈能眼睜睜看著良莊人被欺負,韓博順手抓起對講機。

對講機裡應了一聲,7號車突然加速拐過三岔路口,一個急剎停在長途車邊。

警燈閃爍,警笛刺耳,高音喇叭裡傳來陳猛的聲音:「靠邊靠邊,全住手靠邊!前面人聽著,我們是思崗公安局良莊警務室民警,你們公然攔截乘客、拉客、宰客的行為已嚴重擾亂社會秩序,嚴重威脅到我警務室轄區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及公安部相關規定,我有權依法對你們進行查處……」

良莊沒派出所,剛設立了個什麼警務室。

良莊警務室的公安比柳下派出所、刑警隊和交警隊的公安「黑」!

前段時間收繭,抓那麼多新庵人,柳下這邊不少,一個常停在路口拉貨的哥們就被抓了,罰兩萬多。

聽說今天下午又去慶豐村帶走一外地媳婦。

提起良莊公安,柳下人個個咬牙切齒。恨歸恨,面對一輛警車和一輛明顯是一夥兒的越野車,黑車司機老老實實誰也不敢吱聲。

「良莊人全過來,清點一下各自行李,不要把東西搞丟了。」韓博從儲物格里取出紙筆,同老米一起推門下車。

出去打工大半年,對鄉里事一無所知,幾個旅客很奇怪,暗想良莊什麼時候有警車有這麼多公安。

正猶豫不決,一個眼尖的認出米金龍,欣喜地喊道:「米支書,我長發,我六隊長發!」

「我知道你長發,在車上就認出你了,從東海發財回來的?」

「發什麼財,混口飯吃。「

要去江南執行抓捕任務,沒時間在家門口耽誤。

老米到底幹過村支書,拍拍手,招呼道:「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良莊鄉長助理兼公安特派員韓博同志,你們大晚上從外地回來要注意安全,不要緊張,幫你們登記個身份證,男同志照顧下女同志,過橋之後儘可能結伴而行,長發,往柳南走的你負責送到家,往北走的推選一下………」

平時沒什麼感覺,直到此時此刻,幾個從外地務工回來的良莊群眾才發現警察其實蠻好的。

登記完身份證,目送他們過柳下河大橋,抓捕分隊再次上路。

王解放回頭看了看大橋方向,打趣道:「韓隊,要是評選最喜愛的人民警察,良莊人一定全投你票。」

「投我票,別開玩笑,選最討厭的人民警察差不多。」

「怎麼可能?」

韓博苦笑道:「真的,不信你問老米,全鄉哪個幹部最討厭,說我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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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深夜抓捕

7號車上押解一個帶去認門的嫌犯,一路不敢開快。

夜裡交警少,大貨車喜歡夜裡過江,渡口排近一公里隊,耽誤不少時間,210多公里走四個半小時,快凌晨1點時安全抵達江陽市郊的一個出城檢查站。

王解放跟檢查站執勤的治安員打聽完路,跑到車邊問:「韓隊,怎麼辦?」

「我們來一趟不容易,顧不上那麼多了。」

過江時張局打來一電話,他認識的兩位江陽市局朋友暫時聯繫不上,讓找個旅館先住下,明天一早去市局請人家協助。跟江陽市局協調好估計要到上午九點,戰機稍縱即逝,韓博不想拖延。

不跟地方公安部門打招呼直接抓人,王解放猶豫不決。

事急從權,韓博猛地拉開7號車門,朝裡面問:「孟世勇,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很熟悉,離二環路不遠,孟世勇點點頭。

「再強調一次,這是你立功贖罪的唯一機會,要是敢耍花樣,讓郝力跑了,所有事你和桂素蘭扛!」

「知道,明白,韓警官,我帶你們去,不會耍花樣我也不敢耍花樣。」

論心理素質,女人有時候往往比男人強。

「嫂子」桂素蘭跟他並非夫妻關係,其實是郝力的姘頭,死硬分子,拒不開口。

陳月紅則是個徹頭徹底的法盲,居然振振有詞說她沒幹壞事,做的是好事。這邊條件好,這邊男人吃苦耐勞,西川老家和西南其它省份的女人嫁過來能過上好日子。

去年回老家路上認識郝力的,只知道一個呼機號,其它一無所知。

孟世勇「進過宮」,跟她們不一樣。

落網前非常狡猾,落網後發現處境不妙,態度立馬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積極主動配合,大事小事不管跟他有沒有關係交代出一大堆,以至於分不清是真是假。

不跟江陽市局打招呼,在他帶領下直接去抓捕,具有很大風險。如果找錯地方,要是抓錯人,那這個笑話可就鬧大了。

他應該不會拿他的小命開玩笑。

韓博權衡了一番,毅然道:「老米老賈,帶他上前面車。陳猛,你開越野車帶他認路。小單,跟陳猛保持20米距離,確認目標再跟上去。」

「是!」

越野車後排專門裝了一根鋼管,嫌犯身上仔仔細細搜過,褲帶鞋帶全抽掉了,押上車銬在鋼管上,有兩個聯防隊員看管,根本跑不掉。

王解放沒什麼不放心的,乾脆鑽進7號車,打算跟眾人一起行動。

江陽市經濟發達,有公交車和出租車。

治安檢查站主要從事出租車出城登記,只有執行圍追堵截行動時民警才上崗。三個治安員搞不清情況,又不敢開口問,眼睜睜看著兩輛車押著嫌犯消失在夜色中。

根據孟世勇交代,郝力的窩點在江陽火車站南兩公里處的一條公路邊。

如果繞來繞去始終找不著地方,那他的交代就有問題。

事實證明他應該沒信口雌黃,沒進市區,沿二環路直往南,再往東,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再往南,大約行駛20多分鐘,他描述過的地方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兩間低矮門面,後面一個院子,右邊一條污染比較嚴重的小河,右邊一片已規劃成工業園區的農田。把房子租給他的村民早搬走了,河邊拆得一片狼藉,可能因為建設資金沒到位一直沒動工,漸漸成為一些盲流聚集的地方。

郝力表面上從事廢品收購,院子裡各種破爛堆積如山,打開車窗從門前經過,能聞到一陣刺鼻的怪味兒。

沒路燈,黑漆漆的,周圍雜草叢生,地形不熟悉,暫時不能動手,要先觀察下環境。

兩輛車緩緩停在20米外的一片樹蔭下,陳猛帶著一個聯防隊員摸到小河邊,打算從河岸繞到院子後面。小單帶著另一個聯防隊員從右側包抄。

老米把孟世勇押下車,韓博和王解放一起動手將他反銬起來,然後推著他慢慢往門面走去。

前兩年上級有文件不許養狗,許多地方成立打狗隊,三米長的鋼管裡是細鋼絲做的活套,套在狗脖子上,它縱有千般本事也無從施展,只能等待一頓亂棍打死的命運。

江北不許養更不用說江南,幸好周圍沒狗,不然狗一陣狂吠肯定會驚動裡面的人。

「記住我話,別耍花樣。」

「記得。」

韓博回頭看看緊攥著嫌犯胳膊的老米,再看看拔出手槍準備往裡沖的王解放,低聲道:「叫門。」

走到這一步已經沒回頭路了,孟世勇用西川話喊道:「力哥,力哥,開門,我孟世勇,我們回來了。」

王解放抬起胳膊,很有默契的輕敲兩下門。

裡面沒動靜,韓博捅捅胳膊肘,孟世勇又喊兩聲,燈亮了,依然沒人說話。木頭門,縫隙大,正準備讓開身體,以防被裡面人偷窺,後面突然傳來小單的吼聲:「不許動,往哪兒跑!」

磕磕碰碰東西摔倒的聲音不斷傳來,王解放抬起腳猛踹大門,第一腳沒踹開,緊接著又是一腳,門哐噹一聲踹開了。

韓博打開手電,緊跟著王解放衝進去。

外間沒人,只有一堆破銅爛鐵。後門大開,後院左牆下兩條人影正在搏鬥,右牆角一個人被陳猛死死摁在地上。

「住手,警察!」

韓博剛把手電照過去,王解放已同小單一起將負隅頑抗的嫌犯撲倒在地。

「幾個,有沒有漏網的?」

「沒有,就兩個。」

「老賈,老柯,你們從大門繞過來。老米,把孟世勇押進來。」

明明說只有一個人,怎麼會冒出兩個。確認兩個傢伙已被控制住,韓博挨個搜查院裡的一排用石棉瓦搭的棚子。

第一個棚子是做飯地方,一張破桌子,桌上一大摞沒洗的碗筷。

第二個棚子一堆破爛,第三個棚子裡也沒什麼,最後一個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驚,一個赤身裸體,蓬頭垢面,用一塊破破爛爛毛毯蓋著的女子,被用鐵鏈子鎖在角落裡的一根鋼管上。

她嚇得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聲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胳膊上有傷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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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6章 打出麻煩!(求收藏推薦)

「別怕,別緊張,我們是公安,我們是來救你的。」

韓博用手電照著找到一根燈繩,輕輕一拉,棚子裡亮了。被囚禁的婦女比剛才更怕,雙手捂著臉,嘴裡咿咿呀呀不知想表達什麼,系在脖頸皮套上的鐵鏈子嘩啦作響。

她三十多歲,體態偏瘦,指甲老長,頭髮、臉上、手腳和裸露出來的身體上滿是污垢,角落裡放著搪瓷飯盆和一個塑料痰盂,吃喝拉撒睡全在這不到十平米的空間裡,儘管棚子四處漏風,空氣中仍充斥著刺鼻的惡臭。

這幫混蛋,居然把人當狗一樣栓著!

韓博連忙拉繩關掉點燈,試圖緩解下她緊張恐懼的情緒。

「韓鄉長,郝力不在。」

「什麼?」

陳猛下意識捂著鼻子,沮喪地說:「外面是兩個小角色,他們說郝力回老家了,昨天中午走的。」

竟然讓主犯給跑了!

韓博啪一聲拍了下大腿,後悔不迭地說:「回老家,可能嗎?他在附近,他就在附近,怪我,不該這麼倉促的,不然不會打草驚蛇。」

「韓隊,這不怪你。」

王解放收起槍,探頭看了一眼囚禁在裡面的婦女,掏出香菸說:「主犯狡猾,警惕性極高,具有一定反偵查能力,見不到孟世勇和桂素蘭一起回來絕不會露面,或許郝力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我應該再做做桂素蘭工作,哪怕押上車在路上做。」

過去幾年,王解放協助拐出地公安部門解救出好幾名婦女,非常清楚打拐工作有多難,勸慰道:「放長線釣大魚是個辦法,關鍵風險太大,況且沒那個時間。韓隊,彆氣餒,至少抓獲兩個同夥,又解救出一名婦女。對我們來說,救跟打同等重要,甚至更重要。」

想想是這個道理,跑掉的將來可以抓,被拐賣的婦女不及時解救出來,她們這一輩子就毀了。

韓博微微點下頭,苦笑著說:「沒帶一個女同志來不方便,老米,老賈,你們是老同志,看上去比較憨厚,給人感覺值得信賴,幫幫忙,進去處理一下。」

「我們去?」米金龍愁眉苦臉。

「你老同志,女兒那麼大了,老賈馬上抱孫子,你們不去誰去。我們是小夥子,我們不方便。」

這個理由夠充分,米金龍無奈的嘆道:「好吧,車上正好帶兩件衣服,我去拿,不管合不合適,先讓她穿上。」

「找找有沒有熱水,讓人家洗洗。」

「知道,這麼臭,不洗能上車麼。」

小單將一個剛落網的嫌犯押到門面裡,打開電燈搜身,抽掉腰帶,讓他跪在牆角邊,開始審。另一個嫌犯關押在後院的石棉瓦棚裡,陳猛審。

孟世勇表現不錯,用不著跪,把押上剛開到大門口的越野車,在車上問。

這兒囚禁一個婦女,不知道囚禁多少天,地方沒找錯也沒抓錯人,關鍵這些情況他開始沒交代。

韓博冷冷地問:「怎麼回事,郝力人呢?」

沒抓到郝力,事要由他扛,孟世勇更急,用哀求般地語氣說:「韓警官,韓警官,我帶人走時郝力在這兒,他沒說要回老家,天地良心,我說得句句是實話。」

「以前送人回來時他在不在?」

「在啊。」

「那他這次為什麼不在?」

想到每次送人桂素蘭總有意無意離開一會兒,孟世勇驚呼道:「可能他跟桂素蘭約過什麼暗號,桂素蘭沒打電話發暗號,他擔心出事先跑了。」

韓博怒火中燒,拍著他臉問:「為什麼不早說?」

「韓警官,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是猜的。再說桂素蘭是他的女人,晚上不跟我住一塊兒,幹什麼事不告訴我,除了送人拿錢我什麼都不知道。」

「認不認識裡面兩個人?」

「見過,不知道名字,在這一帶撿破爛收舊貨的,說是撿是收,其實是偷。看見找工作的,要飯的,撿破爛的,落單的婦女,他們就騙到這兒賣給郝力,郝力再想辦法賣出去。」

「囚禁的婦女呢?」

「不認識,不知道,沒見過,我從來沒去過後院。韓警官,我有工作,有一輛黃包車,能自食其力,不是游手好閒,我是鬼迷心竅上他當,稀里糊塗幫他送人的。說是送人,是送他的女人,送桂素蘭,拐賣那些不關我事……」

這傢伙,倒挺會推卸責任。

三個人,同時審,相互驗證,想撒謊沒那麼容易。

結果證明孟世勇依然沒信口開河,兩個剛落網的嫌犯承認有盜竊和拐騙婦女的犯罪行為,承認在幫郝力做事。

跑掉的傢伙比想像中更難纏,利用收購廢品的便利條件,有針對性拉攏一些在江陽市流浪的外地人,通過外地盲流拐騙乃至綁架落單的外地婦女,再通過其發展的中間人(比如陳月紅),將婦女賣到經濟欠發達的江北地區。

不綁架江陽人,不在江陽賣,有廢品收購站作為掩護,江陽市公安局很難察覺。並且通過已經掌握的線索可確認,他不光不斷發展「下線」,還有「上線」。

從柳下鎮慶豐村解救出來的沈秋豔,不是在江陽市被綁架的,是被他及他的同夥在西川老家,以職業介紹為名拐騙到江陽,再從江陽拐賣到柳下的。

組織嚴密,分工明確。

想打掉這個團夥,只有抓住他,抓這些小魚小蝦沒用。

正檢討這次行動犯過哪些錯誤,下次應該注意什麼,老米從屋裡跑出來說:「韓鄉長,那個婦女腦子有問題,可能是瘋子,不知道是嚇瘋的,還是本來就瘋。」

「瘋子?」

「不信去看,給面包她吃,讓她喝了點水,不怕了,笑了,又唱又跳。」

下車進去一看,剛洗乾乾淨淨換上男人衣服的婦女,果然在院子裡又唱又跳。

「左手鑼,右手鼓,手拿著鑼鼓,來唱歌。別的歌兒我也不會唱,只會唱個鳳陽歌,鳳陽歌來咿喲嘿,得兒鈴咚飄一飄,得兒鈴咚飄一飄,得兒~飄,得兒~飄,得兒飄得兒飄飄一得兒……」

麻煩大了,這怎麼搞!

帶回去,養著她?

韓博哭喪著臉,一下子沒了主意。

人販子不但拐賣正常婦女,同樣拐賣殘疾人,智障的,聾啞的,失明的,缺胳膊少腿的。相比正常人,他們更喜歡拐賣這些有問題的。

打拐最容易出成績,那麼多辦案單位為什麼不積極?

一是沒經費,二就是怕遇到這種情況。

韓鄉長啊韓特派,現在知道打拐中隊長不是那麼好幹的吧,王解放很同情身邊這位被局領導忽悠來打拐的同事,故作輕鬆地說:「吐辭清晰,歌詞一字不差,樂感不錯,一句沒跑調,估計受了點驚嚇,受了點刺激。問題不大,送精神病院看看應該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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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97章 虎頭蛇尾(求收藏推薦)

張局讓王解放一起來,其實有四個考慮。

一熟悉道路;二加深瞭解,方便今後溝通;

三是異地抓捕需要兩個正式民警,打拐隊就韓博一個正式的,王解放來能湊個數字;四是打拐隊剛成立,牌子沒掛,證件沒換。請兄弟公安部門協助,刑警副大隊長出面比一個鄉鎮公安特派員出面好說一些。

搗毀一人販子窩點,善後工作只有交給地方公安部門,聯繫江陽市局的工作自然讓王解放去。

夜裡找市局領導(縣級市)不合適,也不一定能找到。

先找派出所,開7號車去火車站問路,凌晨2點半左右,他同一個派出所副所長和三個治安員回來了。

老百姓對公安有看法,編出諸如「一等警察交警隊,站在路上亂收費」之類的順口溜。

其實公安沒宣傳的那麼無私偉大光榮,同樣沒順口溜描述的那麼不堪,在所有政府部門中應該是最幸苦的,姜副所長此刻的精神狀態正應了公安自己的順口溜:

一接電話兩眼無神,

三更半夜四肢無力。

五臟六腑七零八落,

久而久之十分痛苦。

百般無奈千篇一律,

萬不得已床上爬起。

動手前沒跟人打招呼,大半夜把人叫來收拾爛攤子,韓博尷尬不已,遞上香菸一臉歉意地說:「姜所,不好意思,我們實屬無奈,要是再拖,或許這兩個都抓不著。」

不拜山頭,不懂規矩,姜副所長很不高興,推開香菸,哈欠連天問:「主犯跑了?」

「我們分析他極可能躲在附近觀望。」

躲在附近觀望什麼意思,幫你們收拾爛攤子,難道還要幫你們摸排。

姜副所長不可置否的點點頭,裡裡外外轉了一圈,招呼眾人先把嫌犯和剛解救出來的婦女帶到所裡,留下兩個治安員看守現場。

兩個剛抓獲的按規定應該先交給他們,孟世勇不行,孟世勇是在思崗落網的,是思崗縣公安局的嫌犯。可以讓他們審,但審問時必須有思崗的人在場。

想接手剛解救出來的婦女沒問題,正求之不得。結果人家發現不對勁,讓留在車上。

派出所不大,一個小院兒,兩排老房子。

值班的就一個副所長和一個管段民警,在兩個辦公室分別審剛抓獲的兩個嫌犯,不知要審到什麼時候。會議室幾張破椅子,坐著不舒服,韓博乾脆回到車上,放下座椅抓緊時間休息。

開車的人幸苦,不睡一會兒回去路上不安全。

老米把孟世勇押上7號車,同另外三個聯防隊員一起看押嫌犯、照看剛解救出來的「神經病」,讓小單和陳猛去越野車上睡覺。

安排得井井有條,對工作極負責,王解放倍感意外,不敢相信他是一個臨時工。

韓博倒下就睡,小單陳猛同樣如此,一覺醒來天色已大亮,院子裡多了五六個人,說著聽不懂的江陽方言,圍觀動物園裡猴子似的圍著7號車竊竊私語。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隨手摘下花一朵,我與娘子戴發間,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你耕田來我織布……「

原來那女人又在唱,人越多唱得越起勁兒,鳳陽花鼓換成了黃梅戲,聽口音應該是徽省人。

「醒了?」王解放不知道從哪兒走到車窗邊,點上根香菸問。

「幾點?」韓博打了個哈欠,看著對面一排辦公室。

「8點20。」

王解放回頭看了看,用老家話不動聲色說:「來了一個副局長,我簡單介紹了下情況,他什麼沒說,進去跟所裡人開會。聽姜副所長口氣,兩個嫌犯我們估計帶不走。」

「帶不走?」

「在這邊有十幾起案子,好像又交代出幾個人,姜副所長和昨晚那個民警帶人抓捕剛回來,羈押室關了七八個。」

盜竊案,沒線索沒辦法,有一線索一破就是一串。

昨晚那倆小子交代過,派出所有行動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韓博揉揉雙眼,又問道:「暫住證的事他們怎麼說,能不能查清郝力身份。」

經濟發達又怎麼樣,做事不大氣。

怕麻煩,不許夜裡解救出來的婦女進辦公室門。

有了線索,淨忙著組織力量去抓捕,對兄弟公安部門的同志不管不問。一頓早飯能花多少錢,就是不請,像思崗公安局沒來人一樣。

你們以後要是去思崗,一樣不會給你們好臉色。

王解放暗罵了一句,低聲道:「特業管理不到位,搞出那麼大漏洞,外來人口管理一樣存在問題,只有桂素蘭的記錄,沒郝力的登記,孟世勇也沒有。」

廢舊物資回收屬於特種行業,要經過公安機關審批才能向工商部門申請營業執照,轄區裡有一個涉嫌綁架、囚禁、拐賣婦女兒童的無證廢品收購站,轄區派出所的特業管理工作存在多大漏洞不言而喻。

工作不到位,轄區窩賊,讓一個無證廢品收購站成為拐賣婦女的集散地。

對這個派出所,韓博同樣一肚子意見。

推門下車,正準備找個水龍頭洗把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從會議室走出來,王解放急忙掐滅菸頭上前介紹。

江陽市公安局萬副局長,也就是張局提到的「朋友」。

「小韓同志,幸苦了,夜裡手機充電,沒接到你們張局電話,早上才接到的。幹得不錯,奔波兩百多公里,搗毀一個拐賣團夥窩點,協助我們市局破獲十幾起盜竊案,我要給張局打電話,幫你們請功。」

我協助你們,你們應該協助我好不好。

十幾起盜竊案算什麼,有拐賣十幾可能超過二十名婦女嚴重?

韓博越想越鬱悶,不卑不亢說:「報告萬局,我們正在調查的犯罪團夥綁架拐賣婦女超過十人以上,屬影響惡劣的特大案件,要上報我們南港市局乃至省廳,要向婦聯通報,或許過不了幾天上級就要掛牌督辦。」

年輕人,拐賣婦女兒童案件是很嚴重,但打拐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你思崗是拐入地,我江陽是中轉地,想徹查這個案子,想調查取證,還需要拐出地公安機關參與。

被拐賣的婦女來自七八個省十幾縣市,省廳協調不了,要公安部協調。

破這樣的案子花錢如流水,經費誰出,所以各地打拐主要以解救被拐婦女為主,想將人販子繩之以法,難!

萬副局長懶得跟一個小民警解釋,掏出手機笑道:「小韓同志,你先去吃點早飯,我給你們局領導打電話。」

「不用了,我們帶了乾糧,車上有面包、有火腿腸、有水。」

「行,你們先吃,工作重要,吃飯一樣重要。」

回到車上咬了幾口面包,張局電話到了,領導在電話裡熱情洋溢地說:「小韓,幹得漂亮,江陽市局領導對你們評價很高,說你們敢打敢拚,沒給我們思崗公安局丟臉。主犯跑了下次有機會再抓,夜裡抓獲的兩個嫌犯移交給江陽市局,解救出來的婦女也交給他們,孟世勇帶回來,路上注意安全。」

「張局……」

「聽我說完,他們有安康醫院(公安局的神經病院),有專門的收容所。我們沒安康醫院,我們的收容所就是看守所就是拘留所,把人帶回來怎麼安排。這是好事,明白嗎?」

這估計是條件,我把兩個嫌犯移交給你們,讓你們破一串盜竊案,但你們要同時接手「神經病」。

把人帶回去確實是個麻煩。

韓博權衡了一番,苦笑道:「張局,我服從命令。」

「想通了?」

「想通了,我首先是良莊鄉公安特派員,其次才是打拐隊長。繼續追查下去不一定能破獲,經費也沒保證,而且會影響本職工作。家裡那麼多事,有三十多個買媳婦的要處理,快過年了治安形勢越來越嚴峻,不能在這個案子上投入太多精力。」

「有大局觀,果然沒讓我失望。就像你說的,事有輕重緩急,我們要先做好本職工作。差點忘了,昨夜縣委研究決定要聯合公檢法司、婦聯、民政和計畫生育等部門,搞一個為期半個月的打拐專項行動。你是主角,趕快回來,具體任務回來之後吉主任會跟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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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8章 經驗教訓(求收藏推薦)

來時這幾個人,回去依然這幾個人。

虎頭蛇尾,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竟是這麼個結果,小單越想越鬱悶,輪流休息的時候跑到越野車上,憤憤不平、喋喋不休發起牢騷。

「想不通?」韓博躺在副駕駛上,閉著雙眼心不在焉問。

「郝力肯定在江陽,有體貌特徵,知道他說話口音,一個外地嫌犯,只要江陽市局協助,抓他並不難。我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還要花經費,來江陽做什麼,不就是抓主犯打團夥麼。韓科長,不光我想不通,大家都想不通。」

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部下。

領導敢打敢拚,手下有士氣有朝氣,聯防隊員很盡職,良莊警務室的整個精神面貌,讓王解放非常羨慕,暗嘆這樣的隊伍才有戰鬥力,不像一些所隊死氣沉沉,對依法創收的興趣遠多大於對破案的興趣。

事實上韓博此刻一樣想不通,不是想不通此行為什麼以「虎頭蛇尾」收場,是想不通縣裡怎麼會下定決心聯合那麼多部門,開展吃力不討好的打拐專項行動。

良莊打拐打焦頭爛額,全縣打拐是什麼概念,需要投入多少警力財力,需要準備多少經費。

苦思冥想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乾脆不想了,坐起身說:「有什麼想不通的,首先,我們這一趟沒白跑。搗毀一個拐賣窩點,抓獲兩個犯罪嫌疑人,解救出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婦女。江陽市局會留意郝力下落,一發現其蹤跡,立即組織抓捕,到時候會聯繫我們,同我們一起偵辦這個案件。

其次,我們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三十多個買媳婦的要處理,全鄉治安要維護,不能顧此失彼;再就是通過這件事看到自己的不足,以前在絲織總廠抓幾個小流氓,到良莊又抓回一個顧新貴,感覺很了不起,認為天底下沒我們破不了的案子。事實上呢,差遠了,一隻煮熟的鴨子居然從我們手裡飛了,要檢討,要吸取教訓。」

前兩條有一些道理,最後一條小單想不通。

「韓科長,我們好像沒做錯什麼,從昨天下午孟世勇和桂素蘭落網到趕赴江陽抓捕,爭分奪秒,一刻沒耽誤。」為證實這一觀點,小單又問道:「王大,您是老刑警,您說我們有沒有遺漏。」

「沒有。」

王解放拍拍方向盤,說道:「換作刑警隊,一樣這麼幹。由於沒鄉黨委政府支持,許多善後工作要佔用部分警力和精力,反應速度或許沒你們快。」

韓博將信將疑地問:「刑警隊真這麼辦案?」

「速戰速決,不這麼辦能怎麼辦。」

「是啊,我們沒錯,不需要檢討。教訓倒是有,壓根不該去找那個派出所。抓完人,帶上那個女的,連夜返回,這會已經到家了,哪有後來這麼多事。」

「把那個女的帶回來怎麼安排?」

「我們思崗沒安康醫院,有神經病醫院,在聾啞學校旁邊。送去看看,稍微好一點,能想起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不就成了。」

「萬一治不好,想不起來呢?」

「找民政局,這種事好像歸他們管。」

「小單,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種事民政局不會管。你也不想想,全縣有多少傻子瘋子,該管的都管不過來,老百姓想辦個殘疾證享受點政策難於上青天,他們會去管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地瘋子。」

韓博坐直身體,繼續說道:「至於案子,我們部署確實有問題,如果當時再謹慎一點,考慮再全面一些,暫不抓捕孟世勇、桂素蘭和陳月紅,只要確保那個女孩不受傷害,然後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一路跟蹤孟世勇和桂素蘭到江陽,搞清他們跟哪些人接觸,結果不會是現在這個樣,或許能把整個團夥一舉打掉。」

二十三歲正股級,縣委組織部任命的鄉長助理。

有人認為他靠關係,有侯廠長幫忙。

有人說他運氣好,走狗-屎運幫良莊建築站要回兩百多萬工程款,老盧對他很器重,幫他爭取到這個准副科級職務;有人說他好大喜功,在絲織總廠治理整頓夜市,到良莊嚴厲打擊收繭販子……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直到此時此刻,王解放終於意識到他能夠被絲織總廠、公安局和良莊鄉領導器重是有一定原因一定道理的。

同樣一件案子,自己這個刑警副大隊長沒發現偵辦過程有什麼不妥,他卻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總結出經驗教訓。

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把一件普通拐賣案件當電視劇裡的大案要案辦,要是有足夠警力和經費,有那樣的辦案條件,真可能一舉打掉這個拐賣團夥。

讓王解放更不可思議的是,韓博喝了一小口水,接著道:「通過這件事,我發現我們的取證手段太單一,許多證據沒固定下來。郝力這個案子暫時告一段落,要是以後有他線索,成功將其抓獲,就需要大量證據將其送上法庭。可是現在三個嫌犯在我們手裡,兩個嫌犯在江陽,移交檢察院起訴法院宣判之後,又不知道會投到哪個監獄服刑。

如果判得不是重,過五六年刑滿釋放,到時候想找他們都找不著。沒證據,明知道郝力是人販子卻拿他沒辦法。所以要未雨綢繆,要有收集證據、固定證據、保存證據的意識。回去之後,砸鍋賣鐵也要添置一部攝像機,口供材料要,影像證據也要。

攝像機要添置,照相機一樣要添置,長鏡頭,單反的,交易時把他們拍下來。不交代沒關係,我不需要口供,不怕嫌犯將來翻供。另外再一人配一個記者採訪用的小錄音機,執法時審訊時打開,全程錄音,留下證據。萬一嫌犯將來誣陷我們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可以拿出來自證清白。

許多影視劇中的偵查手段尤其司法鑑定技術遲早會普及,痕跡檢驗這一塊我們要學,生物物證如何收集保存一樣要學。DNA檢驗技術不是神話,事實存在的,通過一根毛髮,一點皮屑,一點血漬,一口吐沫就能比對出誰是嫌犯。

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現在沒條件不等於將來沒有,只要把證據保存下來,案子現在破不了將來能破。遲來的正義也是正義,至少我們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支離破碎的夢境中有許多關於證據的,韓博像開閘放水般侃侃而談。

重視證據,倡導「零口供」辦案,這哪是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民警,分明是經驗豐富且極具前瞻性的警校老師。

他不光會當官,不光能搞錢,一樣會當警察。

更難得是好學肯鑽,兩個多月考到律師資格,或許用不了多久,他真能學會刑事偵查和痕跡檢驗,真能成為公安戰線上的一個多面手。

在別人面前,王解放多少有那麼點優越感。

可是此時此刻,在這個年輕的鄉長助理、公安特派員、警務室主任、警務室黨支部書記、打拐隊長兼治安聯防隊長面前,那麼點優越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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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8:26:07

99.第99章 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10點47分,抓捕分隊安全返回警務室。

鐵門大開,傳達室坐著一個聯防隊員,三十多個買媳婦的已經去了看守所,不然安全保衛工作不會如此鬆懈。

老王同志辦事效率極高,「思崗縣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牌子已經掛上了。雖然這個中隊縣編辦不承認,但比名不正言不順的良莊鄉警務室強,一到門口一看見這牌子便能感覺到這裡是公安機關。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打拐中隊邊上居然加掛一塊「思崗縣良莊鄉人民政府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辦公室」的牌子。

頗有點宣示主權的意味,似乎想以此告訴所有人,警務室是良莊鄉人民政府的,不是縣公安局的。

絕對是老盧的指示,如果沒猜錯,這個打拐辦主任應該是周正發兼任。

跳下車,走進大廳,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牛部長,您也在。」

「回來了,這一路是不是很幸苦?」

「有車,條件好,算不上辛苦。」

牛青山不無好奇的打量了下王解放,開門見山說:「小韓,我就是來管你借車的,兩個接兵幹部要家訪,打算去縣武裝部接一下,再送他們下村轉轉。」

徵兵是大事,鯉魚跳龍門,在良莊僅次於中考。

為多爭取幾個參軍名額,老盧和他每年不知道要往縣武裝部跑多少趟。

越野車本來就是鄉里的,鄉里用一下很正常,再說牛部長對自己一直很照顧,韓博一口答應道:「沒問題,我讓陳猛送您去。」

「那就不客氣了,12點半我再過來。」

「快到飯點了,回去做什麼。忘介紹,這位是我們公安局刑警大隊王解放副大隊長,王大隊正好要回縣裡,吃完飯一起走。」

王燕嫣然笑道:「是啊,飯全做好了,牛部長,走,我們去食堂。」

食堂裡空蕩蕩的,就抓捕分隊幾個人,韓博洗完手,端起碗筷問:「王燕,工作組呢,工作組在哪兒吃飯。」

「我們這兒就秦師傅一個人,做不過來。工作組和那些婦女小孩的飯建材機械廠食堂做,做好直接送蠶桑指導站,絲綢公司來收繭時也是他們做的,王主任在那邊照看。」

小單嘀咕道:「七八十個人吃飯,一天三頓,要花多少錢。」

「工作組的飯我們管,那些婦女小孩的飯是要收錢的,每人每天10塊,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哪經得住她們吃。」

「剛解救出來的那幾個呢?」

「那幾個我們管。」

韓博沉吟道:「總這麼養著不是事,盧書記和局裡有沒有什麼指示。」

王燕下意識看了看牛青山,苦笑著說:「盧書記給我們開了張空頭支票,鄉里的10萬善後款,說是從將來的治安罰款返還中出。說要加大對警務室的支持力度,以後的治安罰款返還全額劃撥給我們使用。」

以前每年鄉里大概能落20萬治安罰款,跟公安局達成40%返還的協議之後,一年這方面「收入」不會超過10萬。

老盧算盤打得真漂亮,承諾由鄉里出經費善後,贏得一個好名聲,事實上一分沒出,所謂的善後經費最終還是要警務室自己依法創收。

牛部長忍不住笑道:「小韓,小王,現在你們好像吃了虧,長遠看你們沾光。細算起來應該感謝盧書記,要不是他極力爭取,你們能拿到43%的返還?」

以前是不知道,被忽悠了,現在對局裡那些彎彎道道是一清二楚。

韓博搖搖頭,夾起一筷子菜說:「牛部長,返還10%是局裡針對特派員的,局領導認為公安特派員就一個人,用不著那麼多經費。我們現在跟派出所差不多,加掛打拐中隊的牌子之後,經費壓力大過所有派出所,43%不算多,應該跟交警隊一樣全額返還。」

「那不成坐收坐支了!」

「收支兩條線,先交給局裡,局裡交給財政局,財政局再返還回來,算不上坐收坐支。」

一些困難到極點,欠一屁股債的派出所,在治安罰款這一塊兒局裡確實是全額返還。

交警隊要添置維護交通管理設施,比如在主要路口安裝紅綠燈、攝像頭,又比如路障、路面劃線、設置交通警示牌,縣裡不給經費,必須也只能全額返還,就這樣仍然不夠。

你良莊警務室不一樣,有辦公大樓,有兩輛車,外面不欠債,條件好的令人髮指,能有43%不錯了,想全額返還無異於痴人說夢,局領導打死也不會同意。

他在路上對單位建設有一個很誇張的遠景規劃,需要幾十乃至上百萬。

王解放知道他非常缺錢,但對局裡能否同意治安罰款全額返還表示嚴重懷疑,一聲不吭,笑而不語。

韓博對此同樣不抱太大希望,若有所思地說:「過幾天收明年的治安聯防費,三口之家20,五口之家一樣20,這麼收不科學不合理不公平。回頭跟周主任說說,看能不能改成每人5塊,人多多交,人少少交。」

每戶20能收13萬,要是按照每人5塊,至少能收17萬。

王燕眼前一亮,撲哧笑道:「這個方案好,這個方案公平,韓鄉長,我感覺這個工作應該不難做。」

不是自己的創意,是老上司姜國平的。

想起「不科學」這個詞,韓博就想笑。

這次不算成功的打拐,主要受限於兩個方面,一是「後方不穩」,各村警務室沒真正搞起來,聯防隊員數量不夠,裝備跟不上。不把轄區治安搞好,達不到少發案、少窩賊、不窩賊的基本要求,根本無法心無旁騖地去打拐;

二是經費不足,打起拐來花錢如流水,沒三五十萬墊底別想打出思崗、打出南港、打出江省、打向全國。

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韓博決定把創收進行到底,面無表情地說:「吃完飯小單和老米把孟世勇送看守所,他們的案子交給小勇辦,讓小勇負責到底。王燕,你同我一起去老黨校,好好問問那些被拐賣過來的婦女,尤其那些跑過沒跑掉的,問問當時哪些人參與囚禁過她們的。問出一個傳訊一個,查實一個處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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