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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8:27:08

100.第100章 說情,人情

吃完飯,去樓裡給吉主任打電話。

辦公室座機嘟半天沒人接,讓尋呼台呼兩次沒回,估計出去辦什麼事,周圍找不到公用電話。

手機號他知道,要是有急事,早打手機了。

張局早上說什麼縣裡要搞一個為期半個月的打拐專項行動,你是主角,趕快回來,那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正股級小民警,在局裡都是配角中的配角,哪有資格在縣裡組織的行動中當主角,況且局裡並非不知道這邊有多忙。

至於打拐中隊長要在打拐專項行動中扮演什麼角色,根本不用去操心。

這個中隊長只是兼職,「有事打拐,沒事維護治安」應該反過來。作為鄉長助理兼公安特派員,首先要干好鄉黨委政府安排的工作,維護好全鄉治安,然後在有時間和經費的前提下去打拐。

小單押解孟世勇去看守所,陳猛送牛部長和王解放去縣裡,小任和高亞麗在老黨校保護那些「解救」出來的婦女不受騷擾,安小勇在看守所挨個審問買媳婦的人,把材料全整理好才能移交給預審科,預審科確認無誤再交給法制科……家裡就剩下他跟王燕兩個人和一個聯防隊員。

警務室不能離人,王燕提議她去老黨校,讓他在家值班帶休息。

詢問被拐賣的婦女,女同志去比較方便,韓博從善若流,坐在接警台裡總結起警務室這段時間的工作,考慮接下來的工作該如何開展。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想到什麼記下來,正寫得投入,柳北村聶支書來了,提著一個上面印有「良莊鄉人民政府贈」的公文包。

「韓鄉長,忙不忙?」

「不忙,聶支書,請坐,我去倒杯水。」

「不用麻煩,剛吃完飯,喝兩大碗湯,不渴。」

聶支書回頭看看戶籍服務台,有意無意看看大廳兩側的其它辦公室,確認一樓就他一個人,從包裡取出一鼓囊囊的信封,往接警台裡一塞,愁眉苦臉說:「韓鄉長,張玉珍是我表嫂,沒上過學,沒文化,農村婦女,法盲一個,好心辦成錯事。我表侄在丁中上學,畢業班,明年參加高考,她被關進去了,孩子沒心唸書,幫幫忙,拜託了。」

張玉山買媳婦的事是他姐姐張玉珍一手操辦的,抓的現行,這樣的人不太好放。

韓博拿起信封掂量了一下,笑道:「聶支書,你這是干什麼,沒必要,這樣不好,收起來。」

「韓鄉長,幫幫忙,給我個面子。不怕你笑話,她一家老小昨晚就去我家了,一直到現在都沒走,我也是沒辦法。」

吃飯時牛部長提過,在老盧極力建議下,縣政法委對買媳婦的人如何處理已經定下調子。

作為執法人員要秉公執法,同樣要兼顧人情。何況警務室許多工作,離不開他們這些村幹部支持,要是沒他們幫助,治安聯防費都不一定能收上來。

韓博把信封往他包裡一塞,誠懇地說:「聶支書,不是我不幫忙,是這個忙幫不上也不能幫。」

「韓鄉長,她家情況特殊,我表弟在工程隊,年頭出去,年尾回來。上有老下有小,家裡七畝多地,養四張籽蠶,裡裡外外全靠她一個人。不能坐牢,她要是坐牢,這個家就完了。」

「坐牢?」

「韓鄉長,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早上廣播裡說了,縣領導講話,買媳婦的要從重從嚴查處,要判三年!」

縣裡搞的專項行動聲勢很大,這麼快就上廣播,可是這麼一來不就打草驚蛇了麼。

韓博越想越糊塗,摁住他想再掏信封的手,笑道:「聶支書,你多慮了。張玉珍張玉山姐弟的情節是最輕的,我們及時解救,那個女孩沒受到多大傷害,姐弟倆後來的認罪態度也比較好,判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用坐牢?」眼前這位來良莊沒多久,六親不認,心狠手辣卻是出了名的,聶支書將信將疑。

「不用,我可以保證。」

韓博微微點了下頭,旋即臉色一正:「拘留15天是少不了的,買媳婦的那幾千塊錢屬贓款,要按規定沒收上繳國庫。我們嚴格按規定辦案,除此之外不會再處以罰金。」

這年頭,落到公安手裡不坐牢也要大出血。

前段時間那些收繭的,一個個被罰得幾乎傾家蕩產。

表弟媳婦不要坐牢,不要再罰款,只拘留15天,聶支書終於松下口氣。發現眼前這位不是特別難打交道,至少公事公辦,不像丁湖派出所吃人不吐骨頭。

打發走柳北村支書,紅旗村陳會計來了,不是為陳月紅,是來幫村裡另一個買媳婦的人求情。

那傢伙孩子已四歲,買來的媳婦捨不得走。

按縣裡定下的調子,這種情況先拘15天,再讓親屬辦取保候審,然後判3至6個月管制,一樣不用坐牢。

對收買拐賣婦女的,相關規定沒有處以罰金的條款,他不會因為買媳婦被罰款,但要交計畫外生育的罰款,罰多少計生辦說了算,跟警務室沒關係。

陳會計搞清楚情況,千恩萬謝,說一大堆好話,直接奔鄉政府,去找計生辦的人。

走馬燈似的,打發走一個又來一個。

跟約好一般,輪流進來,不會同時來兩個人。

淨忙著應付這事,時間全浪費掉了,小單把孟世勇送到看守所,回到警務室正準備匯報安小勇那邊情況,手機突然響了,號碼很陌生,竟然是長途。

「韓特派,忙不忙,說話方不方便,我下焦派出所老吳,還記得嗎?」

區號是北河省林坊市的,韓博反應過來,急忙起身道:「吳所好,吳所好,吳所,您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要出差來我們這兒。」

「不是我要去,是顧新貴的老婆孩子要去。不知道詳細地址,跑所裡來問我,哭哭啼啼,不告訴地址不走。沒辦法,只能把你名片給她。她有一親戚在津門工作,已經幫她娘兒仨買好火車票。

今天下午出發,兩三天估計能到。一個女人,帶倆孩子,千里迢迢去探監,看著挺可憐的。韓特派,幫幫忙,跟看守所打個招呼,等到了讓她見一面……」

不管顧新貴之前做過什麼,他在北河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的。

村裡人對他的印象就是干活,從早幹到晚,地裡幹完去修理鋪干,修理鋪忙完回去做家務,連洗衣做飯那種女人的活兒都干。

菸酒不沾,不賭不嫖,省吃儉用,吃苦耐勞,沒任何不良嗜好。

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繼父,他非常稱職。

村裡女人無不羨慕他老婆,個個說他老婆撿了個好男人。

現在看來他沒白付出,已經這樣了人依然對他死心塌地,法律不外乎人情,這個忙必須幫,韓博保證道:「吳所,您放心,她們到了這我安排,我先去找找顧新貴親屬,相信他親屬會熱情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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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8:32:09

101.第101章 出發點不一樣

來回奔波兩千多公里,把人兒子抓回來開公捕大會。

盜竊、傷人、潛逃,法院不會輕判,顧新貴不蹲七八年出不來,現在去他家絕對不會受待見。同樣一件事,不同人出面結果會大為不同。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既然得罪了人,就不要去討人厭。

韓博想了想,乾脆讓剛回來的小單和老米跑一趟,去做做顧新貴父母工作,讓二老過兩天接待下從未見過面的兒媳婦及兩個沒血緣關係的孫子。

顧新貴三十好幾,出來估計已經四十多。

坐過牢,有前科,到時候怎麼娶媳婦,現在這個媳婦對顧新貴死心塌地,一定要想方設法哄住。可憐天下父母心,兩位老人應該會熱情接待。

小單剛把7號車開出大院兒,一輛切諾基警車和一輛桑塔納緩緩開進來了。

難怪辦公室電話沒人接,打呼機不回,原來吉主任在路上。

「聯繫」自己的局領導親臨,轎車上坐的估計也是領導,韓博急忙跑上去立正敬禮:「良莊公安特派員韓博,歡迎吉主任來警務室檢查工作。」

搞得很正式,吉主任非常滿意,舉手回禮:「請稍息。「

「是!」

「白主席,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的打拐英雄,我們公安局剛成立的打拐中隊中隊長韓博同志。小韓,這位是我們縣婦聯白主席。」

四十多歲的一位女幹部,白白胖胖,穿著一身得體的風衣,有氣質,坐得是轎車,不介紹都知道是領導。

婦聯的全稱是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是黨領導的為爭取婦女解放而聯合起來的各族各界婦女的群眾組織。其基本功能是代表、捍衛婦女權益、促進男女平等,亦同時維護少年兒童權益。雖然被定性為「非政府組織」,其實跟政府部門沒什麼區別。

正科級,跟老盧一個級別,必須表示出足夠尊重。

韓博再次立正敬禮:「白主席好,思崗縣公安局打拐中隊韓博,歡迎白主席來我中隊指導工作。」

「韓博同志,別這麼嚴肅。」

白主席輕握著他手,側身道:「韓博同志,我是代表廣大女同胞來感謝、來慰問你們的,你們以高度的責任感,開展打擊拐賣婦女的行動,在破獲案件、解救被拐婦女方面取得明顯成效,對拐賣婦女的犯罪分子和收買婦女的人以極大震懾。讓好幾個家庭得以破鏡重圓,讓廣大婦女的人身安全得到有力保障……」

記者!

車上居然下來一個縣電視台的記者和一個攝像師,一個舉著話筒,一個扛著攝像機,招呼都不打就開始採訪。不過鏡頭好像始終對著白主席,她抑揚頓挫,熱情洋溢,顯然早有準備。

「我們婦聯將『代表和維護婦女權益、促進男女平等』作為基本職能,將一如既往地積極配合公安部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行為,共同做好維護婦女合法權益、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的工作。也預祝你們的打拐工作取得更佳戰績,期待更多被拐賣的婦女早日回歸溫暖的家園。」

「謝謝白主席,感謝白主席的鼓勵和支持,我們打拐中隊一定堅持不懈,對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堅決予以打擊,在局黨委領導下同婦聯一起共同維護婦女兒童的合法權益。」

不愧為學生黨員,學生會幹部。

不愧在江城上念四年大學,見過大世面。

堅持不懈,對犯罪分子堅決予以打擊,不忘在局黨委領導下,說得多好!要是換作一個不識好歹的,肯定來一句「我們一定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部下應對得當,吉主任很滿意,等漂亮的女記者放下話筒,微笑著說:「小韓,我們是從看守所過來的,記者同志剛拍過那幾個人販子,拍過那些收買被拐賣婦女的涉案人員,接下來要採訪你們解救出來的婦女,白主席也要慰問一下她們,人在哪兒,帶我們過去。」

「報告吉主任,報告白主席,解救出來的婦女暫時安置在蠶桑指導站,在集市,離這大約一點五公里。」

「坐我車,給我們帶路。」

「是。」

記者同白主席上一輛車,警車上就司機和「聯繫」自己的局領導,韓博坐在後排,趴在副駕駛椅背上問:「吉主任,我們就抓幾個人販子,解救幾個婦女,白主席慰問,電視台採訪,至於搞這麼誇張?」

居功不自傲,這樣的小夥子太少了。

吉主任回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平時不至於這麼誇張,現在不是平時,現在是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專項行動期間,縣裡需要樹立一個典型,需要一個打拐英雄震懾那些買媳婦的。你破獲一個拐賣團夥,解救出那麼多被拐賣的婦女,將全良莊買媳婦的人一網打盡,不樹立你樹立誰,你不是英雄誰是英雄。」

「可是,可是縣裡怎麼會突然想起打拐,而且拐也不是這麼打的,應該先摸底,然後組織力量同時行動,這麼搞會打草驚蛇。」

在良莊工作,想不到很正常。

吉主任低聲解釋道:「昨晚盧書記去縣委匯報,縣領導正在召開常委會,研究這個年該怎麼過。良莊無債一身輕,什麼不用擔心。其它鄉鎮不行,許多鄉鎮領導已經做好出去躲債的準備。春節即將來臨,再過幾天就是97,香港馬上要回歸,穩定壓倒一切。

大過年,如果再不發點工資,教師會鬧事,退休人員會上訪。縣財政擠出一部分,謝書記和楊縣長幫幾個問題最嚴重的鄉鎮協調到一點銀行貸款,但仍有很大缺口。聽完盧書記匯報,楊縣長認為這是個機會,決定利用打拐的契機,將一些計畫外生育的社會撫養費徵收上來。」

「買媳婦的?」

「嗯,他們大多沒領結婚證,未婚先育就是計畫外生育,按規定是要處以罰款的。普通人超生躲躲藏藏,頂多去扒他家房子。買媳婦生孩子不僅違法而且犯罪,他們要是敢逃就是逃犯,就要發通緝令全國追捕。良莊一下子抓幾十個,能夠體現出縣委縣政府在打拐上的決心,所以縣領導認為只要宣傳到位,徵收工作應該不難做。」

這哪是打拐專項行動,這分明是罰款專項行動。

韓博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問:「買媳婦生孩子的全縣能有多少,能罰多少,就算全罰上來又能頂多大事。」

「縣裡上午安排各鄉鎮和我們公安局摸過底,把9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頒佈施行《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之前的算上,全縣不少。集中清理一下,沒辦結婚證的補辦結婚證,計畫外生育的把罰金收上來,順便幫那些孩子把戶口上了,同時對那些想買媳婦的人能夠起到一定威懾作用,一舉幾得,不是什麼壞事。」

光計畫外生育罰款不一定能威懾住,韓博又問道:「吉主任,這是不是意味著對那些買媳婦的人來個一刀切,只要繳納罰款就既往不咎?」

「怎麼可能,收買拐賣婦女違法犯罪,我們公安機關一樣要查處,態度好的管制,態度惡劣的移送檢察院起訴。」

「什麼叫態度好?」

「各鄉鎮要成立工作組,敦促那些買媳婦的人積極主動配合調查,一星期內辦理取保候審,逾期不辦理的嚴厲打擊。」

明白了,各鄉鎮想收一筆計畫外生育的罰金渡年關,局裡打算利用這個機會罰沒一筆取保候審的保證金。

對那些買媳婦的人,《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沒有處以罰金的條款。局裡只有打取保候審保證金的主意,三天兩頭傳訊,只要一次沒及時到案,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將保證金罰沒上繳國庫,然後再返還到局裡。

同樣是打拐,出發點不一樣。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專項行動結束之後,至少兩三年內沒人再敢買媳婦,除非他做好被公安和計生部門重罰的心理準備,確實能威懾住那些想買媳婦的人,進而達到「沒有買,就沒有賣」的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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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8:38:09

102.第102章 綜治辦要發揮作用

     白主席來慰問不是空口說白話,帶來一後備箱慰問品。

橘子、蘋果、麥乳精,毛巾、香皂、洗衣粉。有吃的有用的,種類不少,量不大,價值也不高,算下來不超過500塊錢,三十多個婦女和二十幾個孩子,搞得周正發和王燕不知道該怎麼分發。

婦聯無權無錢,名副其實的清水衙門。

白主席雖然坐的是轎車,但轎車並不是婦聯而是縣委的,人能來,能帶點東西已經很不錯了,送幾個婦女回原籍的路費,以及幾個不想留在思崗想打胎的醫藥費營養費,實在不好意思跟人家開口。

既然決心打拐,就有吃力不討好的心理準備。

韓博沒王燕那麼失望,送走兩位領導和電視台的同志,又噓寒問暖了一會兒,同沈秋豔等幾個相對熟悉一點的女同胞聊了幾句,跟一直守在這裡的綜治辦主任兼打拐辦主任周正發走進朱站長辦公室。

「她們的情緒基本能夠保持穩定,周主任,要不是有你,要不是有工作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韓博有感而發,說的是肺腑之言。

三十多個婦女,有的歸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飛回親人身邊。有的患得患失,既想回老家又捨不得孩子。還有一些人同情被關進看守所的丈夫,生怕丈夫被判刑坐牢。

工作組事無鉅細全考慮到了,針對性的做思想工作。

焦鄉長的愛人顏老師,更是帶頭把自己和孩子不穿的衣服拿過來送給她們,動員良中良小的教師一起捐贈。

走進老黨校,真能感受到這個世界是溫暖的,人們是有愛心的,人與人之間關係沒那麼冷漠。

周正發接過煙,感嘆道:「別說了,再說我臉紅。行動前,竟認為這是沒事找事。看到她們,聽到她們的遭遇,特別看到她們跟老家聯繫上,打電話時哭成那樣,心裡非常難受,造孽,真是造孽!你出去抓捕一夜沒睡,我在這一夜也沒睡好,睡不著。」

性情中人,難怪老盧那麼器重他。

韓博揉了把臉,凝重地說:「說是還欠債,許多人一生已經毀了,這一筆筆債根本沒法還,根本還不清。對於她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我們的極限,現在能做的就是亡羊補牢,對拐賣婦女和收買被拐賣婦女的犯罪行為保持高壓態勢,想方設法確保不再添新債。」

「這一點我舉雙手贊成,打拐工作必須堅持下去。發現一個處理一個,毫不手軟絕不留情。」

「謝謝。」

「謝什麼,你兼任打拐隊長,我兼任打拐辦主任,打拐是我們的份內事。」

綜治辦主任沒權沒錢沒兵,許多干部不願意幹。

如果有領導重視支持,綜治辦主任在維護治安上能發揮很大作用,因為他有權組織協調許多部門。

維護社會治安,確保社會穩定,不只是公安一家的事。

韓博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上煙,說道:「周主任,上級對打拐不能說不重視,只是缺乏全國一盤棋的思維,各地打拐都是『區域作戰』,沒有一個全面的規劃,具體措施、責任分工不明確。在我看來打拐不只是打擊和解救,應該涵蓋預防、打擊、受害人救助、遣返及康復。

不能跟過去一樣只講戰果、不講保護,解救婦女之後,就將她們扔火車上了事。要從受害婦女兒童的生理、心理角度去理解打拐。她們被拐賣之後,身心受創,她們的安置、心理的干預及之後的生活和成長,都應該是我們要關注的問題。」

到底接受過高等教育,從一個案子上竟能想這麼多這麼遠。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必須承認他有一套,尤其政治敏感性,堪稱敏銳。

他上任特派員第一天,就去查文化站電子遊戲廳。

良莊重視教育,盧書記比較守舊,同時注重民意,順水推舟堅決予以取締,最終出現在其它地方可以開,唯獨在良莊不行的怪事。

許多人嘴裡不說,心裡卻感覺有點過。

結果大前天上午,文化部、公安部和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聯合下發《關於加強電子遊戲機娛樂場所管理取締有獎電子遊戲機經營活動的通知》。

要把治理整頓做為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一項重要工作來抓,要求從1996年12月1日起,對電子遊戲機經營場所再從事有獎經營活動的,一律按賭博活動,由各級文化、公安、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在各自職責範圍內,依法予以查處。對業主、經營者按聚眾賭博依法查處。

文件措辭強硬,明確提出各級文化、公安、工商行政管理部門不得敷衍了事。

良莊走在前面,接過上級下發的文件看看,隨手放一邊,不是不重視,是早取締了,我們工作做在前面。

這次打拐同樣如此。

本以為會打出大麻煩,沒想到再次走在前面。

這邊剛抓完人,正忙著處理和善後,縣裡就組織聲勢浩大的打拐專項行動,沒麻煩,只有成績。

周正發不再認為眼前這位是書呆子,不禁問道:「韓特派,你現在兼任打拐隊長,縣裡又組織多部門聯合開展打拐專項行動,你是不是抽不開身,抽不出警力送那幾個歸心似箭的婦女回原籍。」

「縣裡的行動暫時沒我什麼事,警力確實緊張,警務室確實抽不出人送沈秋豔她們回家。周主任,我是這麼想的,能不能成立一個打拐志願者團體,組建一支志願者隊伍,動員工作組的同志成為打拐辦的打拐志願者,協助我們救助和遣返受害人。」

「馬上元旦長假,請同志們出趟遠門,幫著送幾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這是做善事。關鍵是經費,教師和醫生護士工資不高,日子本來就過得緊巴巴的,不能讓人家自己掏錢買車票。」

你把這些瑣事接過去,我才能一心一意抓賊打拐。

韓博早有準備,微笑著說:「周主任,經費沒問題,車旅費由警務室承擔。另外再擠出兩萬,作為打拐辦,不,作為綜治辦的活動經費。快過年了,利用嚴打、公捕大會和打拐這股聲勢,搞搞法制宣傳,做點治安防範方面的工作。」

作為一個幹部,誰不想幹出點政績。

關鍵沒錢,沒錢什麼做不了。

周正發樂了,拍著桌子笑道:「韓特派,只要有經費,我綜治辦就能發揮作用,這些善後工作和法制宣傳就不用你操心。兩萬就兩萬,不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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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45:10

103.第103章 謹小慎微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許多事就好說。

治安聯防費每戶收20塊錢「不科學」,每人收5塊錢多好,周正發深以為然,拍胸脯說這事包給他。

參與囚禁、脅迫被拐賣婦女的村民涉嫌違法犯罪,要追究,要查處,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住今後想買媳婦的人,才能從根本上杜絕買媳婦的事在良莊繼續發生。

警務室不是能夠創造經濟效益的企業,鄉里和公安局沒撥款,基本工資發不全,經費全靠收治安聯防費和罰款返還。

警務室沒錢,綜治辦打拐辦哪有錢?

已經拘三十多個,不在乎多抓幾個。工作組就是為打拐成立的,只要與打拐有關的事工作組全有權管。周正發咬咬牙,讓放心大膽抓,善後工作他來做。

他願意幫忙,警務室能省很多事。

二人就良莊未來的治安防範事宜交換完意見,韓博同王燕一起步行回警務室,召集剛從顧新貴家做工作回來的小單、老米,從蠶桑指導站抽調回來的小任及老王開會,根據王燕提供的涉案人員名單安排傳訊工作。

幾個做得比較過分,情節比較惡劣的,今晚要組織抓捕。

聯防隊員在食堂待命,沒命令不許回家,熬夜有加班補助,不會讓他們白加班。

五十六個人,比買媳婦的還多。

中午吃飯時沒仔細想,下午光顧著詢問做筆錄也沒考慮該如何處罰,事到臨頭王燕猛然想到似乎沒有法律依據,愁眉苦臉提醒道:「韓鄉長,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違反治安管理行為在六個月內公安機關沒發現的,不再處罰。抓捕容易,抓回來怎麼辦?」

在絲織總廠的兩個月苦功沒白費,要是沒考律師資格,工作起來絕對沒現在得心應手。

所有法規學得最好的便是刑法,雖做不到倒背如流,但主要條款記得清清楚楚,韓博說道:「這不是治安案件,這是刑事案件,涉嫌非法拘禁。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條規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他人人-身自-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剝奪政治權利。具有毆打、侮辱情節的,從重處罰。

這個拘禁並不只限於有形的、物理的強制方法,要是採取無形的、心理的方法,諸如脅迫被控制對象、利用其恐怖心理或利用其羞恥心理,使其不敢逃亡的,同樣屬於拘禁行為。」

小單這段時間在拚命學法律,脫口而出道:「他們是幫凶,是同案犯。被拐賣的婦女遭強姦,許多已經生了孩子,也就是說他們不光參與非法拘禁,並且導致很嚴重的後果。」

王燕反應過來,不禁問道:「先抓回來,然後辦取保候審?」

活學活用,只能這麼辦。

雖然手段不是很光明,但他們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罰一點款,讓他們付出一點代價,既能震懾住那些想買媳婦和有可能為別人買媳婦提供幫助的人,又能解決部分經費。

一舉兩得,韓博問心無愧,宣佈散會,先去休息,等會吃晚飯,天黑之後行動。

小單是主力,昨夜沒睡好,必須抓緊時間上樓睡一會兒,老米代他匯報去顧新貴家的情況,

「……其實顧二成夫婦也有去北河找兒媳婦的打算,他說他教子無方,說他兒子坐牢罪有應得,說要不是我們把人抓回來,他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顧新貴了。他不怨我們,只求我們一件事。如果他兒媳婦願意等,能不能幫他們補辦個結婚證,把兒媳婦和兩個孫子的戶口遷過來。」

果然被猜中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韓博說道:「婚姻法對結婚限制或禁止條件中,並沒有規定服刑人員不能結婚。只要符合結婚條件的公民都有結婚的自由,刑法也沒有明文剝奪服刑人員的婚姻權。不過這項權利與人身密切聯繫,人身不自由的時候,權利行使就很困難。」

米金龍跟顧新貴一個村,因為生二胎支書被撤、房子被拆,實在沒安身之地才住到水利站。村裡的地仍在,農忙時經常回去,只是沒像其他村民一樣養蠶。

以前跟顧家關係一直不錯,想幫這個忙,急切地問:「到底能不能結?」

「理論上可以,事實上結婚也有利於罪犯改造,可能監獄管理部門有顧慮,迄今為止好像沒這個先例(第一例是2001年)。好在法院還沒宣判,戶口還沒註銷,不需要經過監獄管理部門。」

「對啊,他戶口在我們這兒,只要帶他媳婦去看守所幫他們拍個結婚照,在鄉里就能辦!」

是能辦,幾乎是舉手之勞,但事情不能這麼辦。

不能因為一個罪犯把前途搭上,更不能因此連累到同事,韓博搖搖頭:「老米,沒你想的這麼簡單。所有案件材料上顧新貴全是未婚,一下子變成已婚,上級追究下來怎麼解釋。」

「不能結?」

這不是知法犯法,這甚至算不上違規。

問題是慣例有時候比法律更死板,在各級領導心目中已根深蒂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願意開這個先例,搞這個首例。

韓博權衡了一番,起身道:「我想想辦法,看局領導能不能同意。「

他言出必行,說幫忙就會幫忙,米志龍沒再說什麼。

正準備下樓跟聯防隊員談談,小任從隔壁辦公室走了出來,欲言又止地問:「韓鄉長,那個……那個孟世勇不是交代還有四個被拐賣的婦女麼,全是他跟桂素蘭拐賣過來的,我們要不要去解救?」

確實有四名被拐賣到南港幾個市縣的婦女沒解救出來,全是在過去一年內拐賣過來的,最近的一個在三個月前,同沈秋豔應該是一批。

四人一個在南州市,一個在如崗縣,兩個在東港縣。

孟世勇記得大概位置,記得在什麼地方下的車,不知道屬於哪個鄉鎮,不知道屬於什麼村,更不知道買媳婦的人姓名,只知道郝力在當地有兩個「中間人」。

桂素蘭肯定知道,絕對記得,可惜態度惡劣,死不開口。

她開不開口其實沒多大關係,四個大活人,有大概位置、體貌特徵且口音明顯,只要兄弟公安部門願意協助,查清四人下落,抓捕那兩個「中間人」並不難。

事實上昨晚就請局領導協調了。

下午吉主任說由於該團夥拐賣的婦女已超過十人,情節嚴重,影響惡劣,局裡不打算請兄弟公安局協助,直接上報市局,請市局刑偵支隊協調。

到現在沒消息,不知道市局領導怎麼想的。

韓博拍拍他胳膊,若無其事笑道:「局領導正在想辦法,一搞清其下落立即組織解救,到時候帶上你,不會再讓你看家。」

多參加幾次大行動,實習鑑定就會更好看一點。

小任咧著大嘴嘿嘿笑道:「謝謝韓鄉長,我去休息了,不上樓,就在辦公室,有事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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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104章 侯副市長親臨

計畫不如變化,一個電話打亂所有部署。

晚上有重要應酬,抓捕行動只能由王燕全權負責。

司機好找,民警不多,寶貴警力不能耗在接送接兵軍官上,請小單那個打算跑出租的戰友開越野車,讓陳猛回來參加晚上的抓捕行動。

自己不能喝酒,必須請一位能喝且級別較高的領導作陪。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打電話問問,沒想到聽說侯廠長要來,老盧非常高興,要求這頓飯由鄉里做東。富嫂酒家檔次太低,去柳下賓館,他有訂餐電話,他安排。

老盧來了,焦鄉長來了,建築站汪經理也來了。

良莊最有權和最有錢的領導全站在警務室大門口翹首以盼,可見侯廠長有多麼受歡迎。

「小韓,跟我說老實話,侯廠下一站去哪兒?」

絲織總廠體制改革取得完滿成功,資產重組,減員增效,留下的幹部職工入股,縣裡控股,由之前的思崗國營絲織總廠變成江省思崗絲綢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丁書記被任命為縣裡剛設立的國有資產管理辦公室副主任,代表縣裡出任集團董事長,余副廠長出任總經理,王副廠長、李工和廠辦錢主任出任副總經理。據說縣領導希望絲綢集團能夠上市,成為思崗第一家上市公司。

廠變成集團,侯廠長的職務自然要免掉,但誰也不認為他會因此靠邊站。

老盧問出了焦鄉長和汪經理同樣好奇的問題,韓博被盯得很不自在,笑道:「盧書記,我知道的跟您一樣多,好像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

「不可能!」

「為什麼,外面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現在不比以前,侯廠這麼能幹這麼有前途的幹部,一般是異地任用,不可能在老家出任常務副縣長。你一定知道,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任命中午下來的,縣裡尤其老單位盡人皆知。

良莊太遠,消息不靈通,他們也沒去刻意打聽,不然絕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反正等會兒就知道,沒什麼好隱瞞的,韓博笑道:「其實我也是剛知道的,被您猜中了,不在縣裡,去南州,南州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縣裡那麼多領導,老盧最佩服侯廠長,抱著雙臂感嘆道:「常務副市長,嗯,實至名歸。這些年全是從外面往我們思崗調,現在終於走出一個領導幹部,不容易,不容易。」

「要說走出去的領導幹部,我們良莊少麼,您電話本裡正處副處不知道有多少位。」

「小韓,這是不一樣的。」

焦鄉長微笑著解釋道:「我們良莊走出去的大多是軍轉幹部,而且走得一個比一個遠。侯廠長不一樣,他是在本地成長,在南港市內任職的領導幹部。現在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搞經濟的能力有目共睹,有學歷、有文化、有能力,又年輕,比軍轉幹部有前途。」

身邊這位絕對是侯廠長的嫡系,否則人上任前不可能來「西伯利亞」。

汪經理拍拍他胳膊,半開玩笑地說:「小韓,常務副市長管經濟建設,有侯市長幫忙,去南州接幾個工程應該沒多大問題。警務室不是缺經費麼,建築站贊助5萬,接到工程再加,相當於提成。」

老盧哈哈笑道:「老汪說得對,人家沒條件要創造條件,沒關係要找關係,我們有條件有關係就要利用起來。明年500萬的工程,就這麼說定了。」

其它鄉鎮的建築站紛紛倒閉,良莊建築站一枝獨秀,很大程度上與鄉里堅持不懈找關係有關。

良莊走出去的幹部,老盧電話本上的那些人才,建築站幾乎全找過。

有人能幫著介紹工程,有人能提供工程信息,有人能幫著從側面瞭解甲方的情況,這些年極少上當受騙。江城那筆工程款之所以沒能拿回來,純屬天災人禍,不是之前的工作不到位。

事關鄉里的財政收入,焦鄉長深以為然,煞有介事地說:「小韓,你不光是公安特派員,也是鄉長助理,我們沒跟你開玩笑,鄉里的事要上心。」

讓我幫你們找侯廠長幫忙接工程,開什麼玩笑。

韓博敷衍道:「三位領導,侯廠馬上到,你們跟他直接說不就行了。走出思崗我們就是家鄉人,家鄉人的忙他應該會幫的。」

「侯廠關心你,你說比我們說管用。當然,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他剛上任,要注意影響。明年先搞幾個小工程,等他站穩腳跟再接大的。政治任務,不許不當回事。」

老盧一錘定音,幸好他還知道人家剛上任要注意影響。

正聊著,一輛桑塔納出現在視線裡,開到門口時四人不約而同迎上去,開車門,打招呼,好不熱鬧。

「盧書記,焦鄉長,知道我為什麼來良莊找小韓嗎,在縣裡實在沒法呆,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手機接得發燙,全是飯局。去這兒不去那兒不好,本想躲個清靜,沒想到卻被小韓出賣了,自投羅網,真是自投羅網。」

侯秀峰話雖然這麼說,語氣和表情卻沒半點生氣。

老盧緊握著他手,側身笑道:「侯市長,這你真不能怪小韓,他接電話時我正好在場,知道你要來,我盧惠生能不接待。」

他不是其他鄉鎮的黨委書記,他是思崗資格最老的幹部之一,並且他的為人值得稱道。

說句不誇張的話,在思崗,能讓他如此熱情接待的人並不多,侯秀峰明知道他是在胡扯,仍裝著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苦笑道:「失策失策,給領導打電話總不忘先問一句說話方不方便,給小韓打電話就沒想起來,說到底還是犯了官僚主義。」

「侯廠,對不起。」

「沒關係,剛才是開玩笑,我跟盧書記焦鄉長好久沒見,正好想聚集。」

來是臨時起意,多少有那麼點幫小夥子拜託下鄉領導的意思。

侯秀峰豈會生氣,指了指司機捧著的兩個精美包裝盒:「一台是丁總的,一台是李工的,去年去日本考察,他們看著新鮮,忍不住買了,當時身上沒帶多少錢,還是管我借的,結果買回來沒什麼用。聽老錢說你這邊需要,他們請我捎過來,說明書是英文的,回頭自己摸索摸索。」

索尼磁帶攝像機,抓在手上拍攝,小磁帶,不是電視台攝像師扛在肩上的那種。

這種高檔電子產品,思崗沒有賣,新庵也沒有,只有去大城市才能買到。

警務室經費又比較緊張,想到老單位宣傳科好像有一台,忍不住給錢主任打電話,想借過來用幾天,沒想到侯廠長捎來兩台。

他們看著新鮮,買回家確實沒多大用,對警務室作用就大了。

韓博打開盒子看了看,抬頭問:「侯廠長,丁書記和李工買時花多少錢?」

對普通人而言這是貴重物品,再說又不是他個人用,是單位用。重視收集證據是好事,侯秀峰決定幫兩位老搭檔把攝像機賣給他,笑道:「不算特別貴,折合人民幣八千多,雖然沒用幾次,終究是二手貨,六千一台,賣給你了,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給。」

「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他們反正沒用,小李,我記得好像有三腳架。」

「對不起,差點搞忘了,在後備箱,我來拿。」

絲織總廠的人就是有錢,8000多的攝像機說買就買,說便宜賣便宜賣,焦鄉長暗暗咋舌。

老盧則很高興,從這件小事上能看出侯副市長和絲織總廠領導對小夥子有多麼關心,只要把這個關係利用好,建築站能多接幾個工程,或許能動員絲織總廠來良莊開辦個分廠,這也算招商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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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105章 老領導好領導

老領導不光有文化有能力,做事也讓人佩服。

提出思崗人應該在思崗吃飯,在鄉里隨便找個地方吃農家菜挺好,沒必要把錢給新庵人賺。

他幹那麼多年絲織總廠一把手,三天兩頭出國,參加過人民大會堂的國宴,老盧知道他不在乎吃喝,知道他不想讓鄉里多花錢,不再勉強,直接去富嫂酒家。

到了飯店,他問起老曹的近況。

絲織總廠分流出來的幹部就兩個在良莊,老領導來了應該一起接待,韓博很慚愧,急忙給蠶桑指導站打電話,請曹副站長一起過來吃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盧進入正題。

簡單介紹鄉里的基本情況,很認真、很虛心、很誠懇、很期待地請他給良莊經濟發展「把脈」。

思良公路西段是良莊自己集資修的,許多人不知道從良莊可直通柳下,可經柳下去江南或往西去江城。再加上幾十年的出行習慣,大多司機從北邊的思新公路走,只有極少人走思良公路。

思新公路車多,經常發生擁堵。

為趕時間,侯副市長沒少從良莊經過,對良莊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情況並非一無所知。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以前享受副處級待遇卻不是縣領導,就算有一點想法也不會說,應該是不好說。現在情況不一樣,而且老盧和焦鄉長確實是在虛心請教,他決定暢所欲言,給點不成熟的意見。

「……利用靠近柳下靠近省道的優勢,把新庵的鍋爐企業引進來是一個非常好的思路,但要吸取新庵的教訓,對整個產業最好有一個遠景規劃,不能只顧眼前利益一下子引那麼多,搞到最後惡性競爭,窩裡鬥,競相降價。設備價格賣不上去,只能在成本上想辦法,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壓榨工人,自己把自己的產業給毀掉。

其實我們思崗我們絲綢行業存在同樣的問題,主要集中繅絲這一塊,以前只有三個繅絲分廠,這兩年上七八家,還有人想跟風。全認識,有些是老同事,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說又不太好說。人家自己籌集資金下海創業,那些鄉鎮也很歡迎,你不能擋人財路啊。」

侯副市長輕嘆一口氣,突然舉起雙拳,比劃道:「扯遠了,接著說良莊。盧書記,焦鄉長,我認為你們步子不妨再邁大一點,眼光不妨再看遠一點,考慮得不妨再全面一些,不要被現在的集市、未來的鎮區束縛住手腳。從這兒到柳下河大橋不過三四公里,在柳下河大橋附近發展工業,充分利用省道和柳下河航道的交通優勢招商引資。

規劃一下,形成一個西邊是工業區,東邊是商業區和住宅區的格局。你們無債一身輕,你們擁有地理優勢,黨委政府有凝聚力執行力,下定決心好好幹幾年,完全能實現這個願景。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想擺脫眼前的困局只有走這條路。」

不愧為全縣最有能力的幹部,三言兩語就給良莊指出一條發展之路。

老盧豁然開朗,連連點頭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侯市長,你說得太有道理了。我把工業區搞到柳下河邊上,與柳下鎮僅一河之隔,柳下鎮給外地客商什麼政策,我良莊只會比他優惠,人家為什麼不到我這兒來,為什麼非要去他那兒?」

焦鄉長同樣認為有道理,不禁笑道:「柳中離集市遠,柳下河大橋東側、思良公路西段兩邊沒什麼人家,徵地都比良莊便宜。」

他們是真正想幹一點事的人,侯副市長很高興能為他們出謀劃策,繼續說道:「光有地,光給政策是遠遠不夠的,要考慮到服務。南方一些地區為招商引資提出一個口號,一切為了客商,為了客商的一切。聽起來雖然有些誇張,但這種服務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再就是建築站,汪經理,你這個金飯碗一定要捧好,這棵搖錢樹一定要守好,要有危機意識。實不相瞞,我那幾位老同事對建築站的未來並不看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家明明可以一年賺兩百萬,為什麼要留在建築站一年賺五萬,這一點你們必須考慮到。」

丁書記打過賭,最多兩年,建築站的項目經理全會成為私人老闆。

作為良莊鄉公安特派員,韓博同樣為此擔憂,一直想提醒老盧,可是光提醒有什麼用,關鍵要拿出解決方案。

老盧三天兩頭坐奧迪出去開會辦事,汪經理一年有半年全國各地跑,他們見過大世面,知道什麼叫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始終有這個擔心,只是一樣束手無策,事實上已經有兩個工程隊長跳出去單幹了。

他們倍感無奈,欲言又止。

侯副市長放下筷子,笑道:「轉型,建築公司一樣是企業,一樣可以轉型。你們獲得過建築界的最高榮譽魯班獎,完全可以在資質和品牌上下點功夫,申請更高資質,打造『良莊鐵軍』品牌,在BJ、東海和江城等大城市設立分公司或辦事處,跟中字頭國企一樣參與大項目大工程招投標。項目經理不是想賺錢麼,我接工程轉包給你們幹。

允許一些有門路的外地建築隊掛靠,用我們的資質投標,接受我們管理,把好工程質量和安全生產這一關,收管理費;跟建材機械廠來個優勢互補,開展建築機械租賃業務,不是所有建築隊全有吊車、攪拌機、卷揚機的,設備出租能賺錢,又可以吸引他們掛靠……」

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指點迷津,全是金玉良言。

老盧、焦鄉長和汪經理受益匪淺,恨不得找支筆把他的話全記下來,人家快走了仍意猶未盡。

太厲害了,難怪一向誰都不服的老盧唯獨服他。

老領導如此受尊敬,韓博有面子,將他送到車邊問:「侯廠,我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一晚上光顧著說經濟發展的事,對我您有沒有什麼指示。」

小夥子不錯,可惜一門心-思撲在公安戰線上。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再說自己剛上任,連司機都不帶,怎可能帶一個幹部過去。

侯副市長握著他手,語重心長說:「小韓,我打聽過,你幹得不是不錯,是好得讓我意外,你們張局和袁政委對你讚不絕口。指示沒有,提醒有一個。在公安戰線上幹得越好,得罪的人會越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要給那些想報復的人可乘之機。」

上任時間不長,大行動不少。

先是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抓100多個。

緊接著打拐,已經關進看守所的和即將處理的加起來也近百。老米中午吃飯時跟小單開玩笑說,李特派在良莊干十幾年,得罪過的人加起來沒韓特派兩個月多。

既然選擇這個職業,就做好了得罪人的心理準備。

不過老領導說得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天知道有沒有人想報復,有沒有人敢報復。韓博越想越感動,點頭道:「謝謝侯廠提醒,我會注意,我會小心的。」

………………………………

PS:過渡章節,主要為良莊未來的經濟騰飛作鋪墊,韓特派戲少,各位書友將就著看。

另外我們可能要到下個月上架,各位熱心書友沒必要再為韓警官留月票了,可以投給其它好書,也可以去搶月票紅包。今天注意到有許多土豪,發大包,祝大家全部搶下,全部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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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01:11

106.第106章 專治刺兒頭(求三江票)

侯副市長走了,老盧、焦鄉長和汪經理決定去鄉政府好好研究研究,消化消化侯副市長在飯桌上說得那些話。

有領導關照跟沒領導關照完全不一樣。

老領導一個電話,絲綢公司王經理贊助六萬。

沒那六萬「啟動資金」,不可能有良莊警務室的今天,估計會跟前任特派員李順承一樣天天呆在鄉政府,稀里糊塗變成一個鄉幹部而不是公安民警。

老領導高昇,要去經濟遠比思崗好的南州出任常務副市長,鄉里態度發生巨大變化。汪經理汪副鄉長慷慨承諾給警務室贊助五萬經費,老盧和焦鄉長沒任何意見,這在之前是不敢想像的。

這五萬不要發票,不用擔心局裡雁過拔毛。

張局昨晚說過,絲綢公司明年的贊助費專款專用。治安聯防費能收十幾萬,罰款返還一年能搞十來萬。

不要建辦公樓,不用買車,只需要解決包括聯防隊員在內的二十幾個人工資,明年二十萬經費是有保證的。雖然想做要做的事太多,要花許多錢,仍有很大缺口,但相比那些欠一屁股債的派出所,過得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很感動,很高興,一路哼著小調回警務室。

第一批三名涉案人員已經抓回來了,關在羈押室。7號車剛剛出發,去抓名單上的第二批涉案人員。

與其說抓捕,不如說是傳訊。

一個普通農民,兩個農村婦女,他們不認為自己的行為觸犯法律,來就來,沒什麼好怕的,正在羈押室裡大喊大叫。不是那種窮凶極惡的犯罪嫌疑人,不會採取危險手段拒捕。

周正發從工作組抽調來兩個幹部,跟一個聯防隊員一起坐在值班室看電視。如果涉案人員親屬追過來,可以及時做工作。

老王、高亞麗和一個聯防隊員在大廳值班,王燕收拾紙筆準備提審其中一個涉案人員,一看見他便急切地問:「韓鄉長,侯廠長真要去南州當副市長?」

「嗯,任命下來了,後天市委組織部送他去上任。」

靠山的靠山一走,不等於所有人都沒靠山了。

王燕特別失落,小心翼翼地問:「韓鄉長,你會不會跟侯廠長一起調南州去工作?」

這個問題真搞笑,韓博走進接警台,打開櫃子,取出一台暫放在這裡的攝像機,裝到三角架上,一邊對著說明書研究怎麼用,一邊說道:「我去南州做什麼,那裡又不熟,說話口音同我們都不一樣。」

南港三區八縣(南州是縣級市)十幾種方言,南州緊鄰南港市區,說得是南港話,與思崗方言相差太大,完全聽不懂。不過說話口音是不是一樣,能不能聽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那兒有侯副市長提攜,比呆在思崗有前途。

確認頂頭上司不走,王燕終於松下口氣,想想又嘀咕道:「侯廠長為什麼非去南州,要是留在縣裡多好。」

人走茶涼,以後沒領導罩著,不會像之前那麼一帆風順。

現在這個鄉長助理,明年會不會順利提副科,一下子多出許多變數,或許局領導也不會像之前那麼重視……

她這麼想,別人一樣會這麼想。

韓博不想解釋,這種事沒法解釋,並且影響肯定是有的,或多或少罷了。

攝像機傻瓜式的,很好用,摁下電源鍵,插上磁帶就可以拍攝,一盒磁帶能拍近一個小時,韓博扛上三腳架,回頭笑道:「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去哪兒不去哪兒不是侯廠長說了算,他要服從組織安排。不說這些了,走,審訊去。」

「哦,我讓老黃提人。」

訊問室光線有點暗,畫面不是很清晰,又不是拍電影,只要把圖像和聲音錄下來就行。

美中不足的是只有六盒磁帶,拍完要麼重新買,要麼像錄音機磁帶一樣把之前拍的消掉。可以反覆使用好多次,但視頻卻保存不下來。

據說可以用電腦把視頻刻到光盤裡,回頭研究研究,正好元旦要去江城參加馬志功的婚禮,到時候問問學計算機的哥們,到底需要什麼軟件什麼設備,需要什麼配置的電腦。

調整好三腳架,把焦距對準嫌疑人坐的椅子,一個三十多歲看上去有幾分姿色的少婦被聯防隊員老黃帶進來了,嘴上罵罵咧咧。

「別碰我,這麼大年紀死不要臉,敢耍流氓,小心去縣裡告你!看什麼看,憑什麼抓我,告訴你們,公安我不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不走了,就住這兒,不給一個說法,跟你們沒完……」

張霞,胡攪蠻纏的「專家」,勝利村的「名人」。

丈夫在工程隊,年頭出去年尾回來。她當家,大事小事說了算,公公婆婆和小姑子全聽她的。很厲害,一丁點虧不能吃。曾因為村會計算錯賬,多收她家五塊錢,一直鬧到鄉政府,李特派調解沒用,要老盧給說法。

吵遍全村無敵手,動不動把上衣一解說人耍流氓,村幹部看見她繞著走,生怕她胡攪蠻纏。

今晚要對付的要麼情節比較嚴重,要麼是刺兒頭,只有把這些刺兒頭拿下其他人才好對付。

「嚷嚷什麼!」

韓博聲色俱厲,啪一聲猛拍了下桌子:「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公安機關!村裡那一套在這兒不好使,再敢嚷嚷,直接送看守所,先拘留15天,看你還敢不敢胡攪蠻纏。」

光顧著撒潑,沒注意眼前這位是誰。

張霞在村裡開了個小商店,經常來集市的批發部進貨,見過一次韓博,猛然認出他就是人們談虎色變的韓特派,一下子被嚇住了,咬著嘴唇不敢再吱聲。

「坐下。」

韓博冷哼一聲,指了指身邊攝像機,然後出示警察證:「張霞,我是良莊鄉公安特派員兼思崗縣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中隊長韓博,這位是我們中隊指導員王燕同志,現在我們依法對你進行詢問,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程攝像。你要對你的行為負責,要對你的每一句話負責,明白嗎?」

攝像!

在電視上見過,真是小攝像機。

兩個公安跟審犯人似的坐在面前,旁邊架著攝像機,牆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張霞徹底被震懾住了,忐忑不安說:「韓特派,你們搞錯了,周大明買媳婦不關我事,我只賣雜貨不賣婦女。」

「要是拐賣婦女兒童,你還能坐在這兒?」

韓博狠瞪了她一眼,冷冷地問:「姓名。」

「你們不是知道嗎?」

「少廢話,問什麼回答什麼。」

「問吧。」

「姓名?」

「張霞。」

到了這兒就要守規矩,按程序問就是給你上規矩,姓名、年齡、文化程度、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碼……全部問完,進入正題。

「去年7月27號你在什麼地方?」

「過去這麼長時間,記不清。」

「我提醒提醒你,周大民買媳婦是去年7月24號,有沒有想起來?」

這一說想起來了,張霞心裡咯噔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27號,27號,我,我,我好像在周大民家幫忙。」

韓博追問道:「幫什麼忙?」

「他,他家養夏蠶,要摘桑葉,托我幫他看媳婦。」

「為什麼要看?」

「他,他,他媳婦前一天跑過,不看就跑了。」

「你怎麼看的?」

周大民被關進看守所,不知道要判幾年,他媳婦在蠶桑指導站,他們肯定交代了,而且這件事好多人知道。正攝像呢,編瞎話要負責,張霞追悔莫及,一個勁暗罵自己多事,不敢胡攪蠻纏,更不敢隱瞞。

「我,我,我把她衣服扒了,把,把能穿的全收起來,讓她,讓她光屁股不敢跑。」

「然後呢?」

「後來,後來她裹床單從窗戶跑。我,我答應幫周大民看的,發現她已經跑到橋口,就騎自行車把她抓回去了。」

「怎麼抓的?」

「我,我把床單揪了。」

「還有呢?」

「我,我,我好像打她幾巴掌。」

難以想像一個女人會對另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韓博指著她問:「你把床單搶走,打了她幾個耳光,讓她大白天赤-裸-裸往回走,一路上至少有二十個人圍觀,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行為。」

「我,我,我只是想給她個教訓。」

「她是人,一個被人販子拐賣過來的可憐女人。同為女人,你非但不給她提供幫助,反而侮辱她,折磨她,幫周大民囚禁她。要是你被人拐賣,被人這麼對待,你會怎麼想?遇到性子剛烈的,連尋死的心都會有。」

韓博敲敲桌子,接著道:「張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的問題很嚴重,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條之規定,你非法拘禁他人,採用極其惡劣的手段非法剝奪他人人-身自-由,具有毆打、侮辱情節,應從重處罰,要處三年有期徒刑!」

他是韓特派,不是村幹部,不是鄉領導。

他心狠手辣,說抓人就抓,說關就關,顧新貴跑那麼遠都被他抓回來開公捕大會。

張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自己被押到電影院,鄉領導坐在台上,他宣讀逮捕令,然後被公安押上車遊街,然後坐牢……丈夫怎麼辦,孩子怎麼辦,坐完牢出來有臉見人麼,她越想越害怕,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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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107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求三江票)

越是新人新單位,辦的案子越是要經得起推敲。

打電話給呆在看守所的安小勇,讓他連夜提審周大民。

讓抓完第二撥人回來的小單和陳猛,按照張霞的交代連夜去勝利村找當時圍觀的村民做筆錄。把受害人、兩個嫌疑人和十幾個證明人的材料整好,形成一條證據鏈,辦成鐵案,不怕嫌疑人將來翻供。

三更半夜砸門不好,夜裡辦案人也累。

關鍵白天個個有事,不一定能找著人,晚上全在家,一找一個准。

連夜快刀斬亂麻,同時能避免嫌疑人親屬與證明人串供。畢竟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許多人可能拉不下面子,禁不住哀求,明明有非說沒有。

取證的工作量很大,小單和陳猛忙不過來。

審到第三個嫌疑人,王燕提議由高亞麗記錄,她和小任各帶一名聯防隊員騎摩托車下村取證。

她以警務室為家,老公從丁湖搬過住在三樓,從報到至今從未休息過;小單家近在咫尺,一樣住三樓,一樣極少回去;安小勇從上班到現在就回去過三次;

陳猛結婚了,回家次數多一些,不過每次回去都是公私兩便。給群眾代辦身份證,給局裡送材料,從局裡往回拿各種文件……好在有摩托車,不然來回近百公里騎自行車會累死。

連高亞麗都把行李搬過來了,現在更是把她這個聯防隊員當民警使。

丁湖派出所作息時間是「鐵打」的兩班倒。

包括所長指導員在內先連續上三天班,然後兩個晚上可以回家,然後再上幾天。

比如星期一早上8點上班,一直到星期三下午5點半下班回家,星期四早上8點上班下午5點半下班,然後星期五早上8點上班一直到下週一早上8點下班。

警務室行動多,任務重,工作壓力大,連丁湖派出所都不如,真正的「白加黑」、「5+2」。

逢年過節是公安最忙的時候,接下來是元旦,然後是春節,想給部下放幾天假都放不成。

工作大家干的,由於他們不是正式民警,功勞和榮譽全歸自己一個人,韓博很內疚,暗暗決定年底多發點福利,按絲織總廠幹部的標準:一人一條豬大腿,兩條五斤以上的草魚,三十塊錢左右的白酒兩瓶,白糖二斤,蘋果橘子各一箱,瓜子花生各一袋,榨油廠贊助的油票一人來十斤。

生怕忙忘,在筆記本最後一頁記下,明天跟老王說一聲,讓他提早準備。

審到第五個嫌疑人,驚喜出現了。

幫人把逃跑的媳婦抓回家,紅旗村村民錢大富意識到好心辦成了錯事,有可能要坐牢(對老百姓而言勞教也是坐牢),嚇得魂飛魄散,想提供一條線索,想以此立功贖罪。

「那天晚上拉肚子,解好幾次大手。我家茅缸(茅房)在路邊,人來人往難看,習慣把草簾子放下來。路過的人看不見我,我在裡面能聽見外面人說話。兩個小年輕,一個是五隊(村民小組)王軍生家的老二,不會聽錯,他跟我兒子以前一個年級,經常去我家玩。

另一個聽不出來,不知道哪個大隊的(村),騎摩托車,兩輛,在我家茅缸邊停下來解小手(撒尿)。說塘裡魚真多,一網下去幾百斤,把網都拉破了。商量拉到哪兒去賣,盤算能賣多少錢。當時沒在意,第二天下午才知道白二家魚塘被偷了,一定是他們幹的,不會是其他人。」

紅旗村魚塘被盜捕案迄今沒破,案值不大,影響不小。

聯防隊員反映群眾對警務室意見很大,認為新任公安特派員只會罰款搞錢,不會破案不幫老百姓干實事。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韓博樂了,不動聲色問:「我們的民警去走訪詢問過,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報案?」

「韓特派,我就聽見,沒看見。那小子好像在新庵學廚師,平時不怎麼在村裡。要是他找個人證明那天晚上沒回來怎麼辦,他老子非得跟我拚命不可。沒把握的事不能瞎說,不能瞎報案。」

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以理解。

韓博與強按捺下激動的高亞麗對視了一眼,又問道:「他們有沒有說送到哪兒去賣。」

「新庵,王家老二說他認識一個給飯店送魚的販子,打算把魚批發給魚販子。另一個小子問多少錢一斤合適,王家老二說鯽魚起碼兩塊五,草魚起碼兩塊三。」

「你一點沒看見?」

「從簾縫裡看見車尾,沒看見人,一邊掛一個裝塗料的大塑料桶,裡面肯定是魚。」

「什麼樣的摩托車。」

「我看見的那輛好像是幸福250,鄰居家有一輛,看上去差不多,另一輛沒看見。」

「如果我把另一個人帶到這兒,讓他在門外說話,你能不能聽出他聲音。」

「這,這,這很難說,韓特派,我就聽他說過一次話,印象不深,沒把握的事不能瞎說,不能冤枉好人。」

這麼一個老實巴交、膽小怕事的人,居然興高采烈幫人去抓買來的媳婦,居然真讓他從一片桑地裡抓到了,讓一個很有希望逃脫的女孩成了一個三歲小孩的媽媽,捨不得孩子,現在想回家都回不去。

法盲!

過去這些年鄉里淨忙著到處找錢,法制宣傳工作幾乎沒做,司法所形同虛設。要是法制宣傳到位,能發生這樣的悲劇?

綜治辦和司法所必須發揮作用,兩萬不夠給周正發四萬。

各村警務室要盡快搞起來,每個警務室門口要有一個法制宣傳欄。

………

韓博在筆記本上又記錄下幾件接下來要辦的事,抬頭道:「錢大富,你有立功表現,但功不抵過,至少不能完全抵過。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法律,且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我向上級請示一下,看能不能幫你爭取個取保候審。」

「韓特派,取保候審什麼意思,要不要坐牢?」

「交保證金,暫時不用坐牢,不過你的表現一定要好。如果再犯事,只能公事公辦。」

公安吃人不吐骨頭,公安的保證金跟罰款差不多。

錢大富忐忑不安地問:「那,那,那我要交多少保證金?」

取證工作正在做,到天亮估計差不多。

群眾認為公安就會罰款搞錢,收現金不太合適,要去跟信用社打個招呼,在信用社開設一個專門賬戶,開單子讓他們自己去信用社交。這麼一來至少可表明錢交給政府,沒落到那個人手裡。

韓博想了想,示意小高把筆錄拿給他看,看完讓他簽字摁手印,起身道:「今晚你是回不去了,我們會通知你親屬明天一早來辦理《取保候審申請書》和《保證書》,材料要送到縣裡請局領導審核批准。獲得批准之後,你親屬拿我們開具的手續去信用社繳納5000保證金,再拿信用社的收據過來保你回家。」

5000就5000吧,總比坐牢強,錢大富愁眉苦臉點點頭。

「還有,王軍生家老二偷魚的事要保密,你要保密,我們也會幫你保密,明不明白?」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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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108章 一個打一個揉

工作永遠幹不完,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對身體不負責,對工作也是一種不負責。

深夜十二點半,結束審訊,下村取證的人全回來吃夜宵,老王和四個聯防隊員值班,看管那些暫時羈押的涉案人員,其他人要麼回家,要麼上樓休息。

連續幾天沒休息好,這一覺睡特別香。

美中不足的是想睡個自然醒不太可能,一大早,傳達室門口便聚滿來說情、來打探消息的人。

老米跟老王換班,同兩個工作組幹部給涉案人員親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介紹大概案情,解釋法律法規。

回頭想想,夜裡被抓的人當時做得確實太過分。

新任公安特派員「心狠手辣」,要上綱上線,要從嚴查處,搞不好要判刑坐牢,涉案人員親屬心急如焚,一口一個「米支書」,發煙哀求打招呼,想通過他請新任公安特派員從輕發落。

已經拘三十多個,不能再拘,不然會影響到社會穩定大局。

這種事要一個打一個揉,米金龍按計畫神神叨叨地暗示他們去鄉政府找盧書記,韓特派「鐵面無私」,別人求情沒用,只有盧書記發話才管用。

在良莊,老盧永遠是好幹部,永遠是好書記。

事實再次證明了這一點,聽完大概情況,先板著臉罵一頓,犯法的事不能干,幹了要承擔後果,涉案人員親屬點頭稱是,一個個信誓旦旦表示把人保回去之後一定會好好規勸,讓他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幾個大前年參軍的小夥子運氣不好,有的沒能考上軍校,有的關係不到位,連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混上。

新兵入伍,老兵退伍,他們過幾天要回來。

城鎮戶口的退伍兵民政局安置,農村戶口的要鄉里安置。

老盧一邊盤算著警務室這次能搞多少錢,是不是幫鄉里安置幾個退伍兵,一邊「為民做主」,當眾人面給韓博打電話,提出一個不許坐牢一個不許勞教的要求。

「盧書記,實在對不起。這件事很難辦,他們觸犯的是刑法,縣裡正在嚴厲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行為,正在風頭上,不判幾個,不勞教幾個,我沒法跟局裡交代。」

事先沒排練過,這種事不需要排練,韓博非常默契地唱起雙簧。

果然「心狠手辣」、「六親不認」,涉案人員親屬恨得牙癢癢,又不敢表露出來,一個個噤若寒蟬,豎著耳朵,緊盯著摁下免提的座機大氣不敢喘。

老盧敲敲桌子,一臉不快地說:「韓博同志,你要對公安局負責,一樣要對我良莊鄉黨委政府負責。一個不抓,一個不判,這是鄉里的底限。工作你去做,現在就跟你們局領導請示,我等你電話,等你消息。」

「盧書記……」

「當我是書記就快點,這邊好多事呢,不要浪費時間。」

措辭強硬,語氣不容置疑。

真是心中裝著群眾,一心一意為群眾辦好事辦實事的好書記。

電話掛斷,頓時馬屁如潮,爭先恐後敬上的一根根香菸堆得像小山。老盧眉飛色舞,又發表了一通要遵紀守法的長篇大論。

等了大約十分鐘,韓博電話來了。

「報告盧書記,我們局領導尊重您的意見,取保候審,一人交5000保證金,爭取一個不抓一個不判。」

「交5000,能不能少點?」

「不行,真不行,盧書記,他們當幫凶,毀了人家一生,觸犯法律,影響惡劣,造成很嚴重的後果。按照《刑法》要判三年有期徒刑的,能爭取到取保候審已經很不容易了。」

「既然這樣,就取保候審,快點給人辦,效率高點。他們個個拖家帶口,個個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總關著,影響也不好。」

「是,我馬上安排,爭取一天辦完。」

老盧撂下電話,痛心疾首地說:「聽見沒有,取保候審,5000,一分不能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就是不遵紀守法的下場。去辦手續吧,把人早點保出來,保回去之後好好說說,要引以為戒,不能再幹這麼愚蠢的事。」

5000雖然有點多,但至少不用坐牢,何況這是盧書記極力爭取到的。

涉案人員親屬再次點頭稱是,千恩萬謝,又敬上一堆香菸。

《親屬取保候審申請書》和《保證書》高亞麗全打印好了,填上名字就行。

集市上有個打字複印店,3塊錢一張。

這跟拘傳證、治安管理裁決書不一樣,不屬於公安文書,本來就應該由親屬出具。打印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打印機需要耗材,按打字複印店標準收費。

大錢要花,誰會在乎這點小錢,關鍵是要把人盡快保出來。

一切有條不紊進行,沒引起特別大的波瀾。

安排完家裡工作,讓陳猛開摩托車帶著材料去局裡找領導審核,韓博帶上兩個聯防隊員,開7號車趕到柳下派出所。

不會又是來抓買媳婦的吧!

看見韓博,寧所長頭疼不已,接過香菸問:「小韓,是不是為顧俊生的事。要傳訊你打個電話,我讓人通知,安排人送他去。」

「勞駕您送,這怎麼好意思。」

韓博坐下笑道:「寧所,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有兩件事,第一件確實與顧俊生有關。他沒強姦,沒造成更嚴重後果,但非法拘禁人家三個多月是不爭的事實。我想請您幫幫忙,安排人做做他工作,拿出點誠意,看能不能獲得受害人諒解。只要受害人不追究,我這邊基本上就這樣了。」

良莊打拐,動作很大。

一下子拘那麼多,緊接著奔赴江陽抓捕,聽說夜裡又抓好幾個幫著看被拐賣婦女的人。

他轄區的人該抓的抓,該拘的拘,真正的嚴厲打擊,必須承認對柳下人還算比較客氣,只是把被拐賣的婦女帶走了,沒抓顧俊生,沒讓顧俊生吃苦頭。

這麼一個為立功無所不用其極的人,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給面子了,寧所長笑問道:「怎麼表示誠意,是不是給人點賠償。」

「我認為賠點錢比較好。」

「一個月一千,三千怎麼樣?」

「行,三千就三千,我再做做受害人工作,盡快把這事了了。」

相比那些買媳婦的良莊人,這是最好的結果,寧所長點點頭,又問道:「另一件事呢?」

韓博簡單介紹了下紅旗村魚塘被盜捕案的新線索,有嫌疑人,知道其下落,這個案子基本上破了一半。

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又不是在自己轄區發生的,寧所長對這個案子並不關心,關心的是他在偵辦這個案子上的態度。換作其他人,直接跑新庵來抓人,根本不會跟地方公安部門打招呼,他嚴格按規定辦事,再小的案子也事先說一聲。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何況柳下離良莊這麼近,難保以後需不需要他協助,要不要他幫忙。

寧所長起身拉開門,喊道:「小鄭,手上的事先放一放,陪韓特派去一趟新庵,就是上次讓你們留意的良莊魚塘被偷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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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109章 八九不離十(求收藏推薦)

警車太顯眼,開派出所的面包車去。

同樣23歲,人家已經是鄉長助理兼公安特派員,聽說又兼任思崗公安局的打拐中隊長。

小鄭很羨慕,扶著方向盤套起近乎:「韓隊,你們思崗我有一個同學,永陽派出所的李會斌在警校時跟我上下鋪。」

江省公安系統就一所警校(市局的那些警校屬培訓性質),學員一般是從哪兒來分配回哪兒,只有特別優秀的有機會進入省廳或留在江城,更不可能被分到省外。

江省很大,江省公安系統不大,在鄰縣有同學很正常,算起來小任是他學弟。

「永陽派出所不熟,我認識永陽鄉組織幹事,老單位同事的愛人,有時間我們一起去永陽找他們聚聚。新庵我也有一個同學,分得比較遠,去了大西北,不知道春節回不回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起分到老少邊窮的,我算比較幸運的啦。」

「韓隊,你們是本科生,你那位同學再差也差不多哪兒去,就是離家有點遠。」

「一直忙,沒顧上聯繫,不知道他混得怎麼樣。確實遠啊,幾千公里,坐火車幾天幾夜。」

比上不足的已經是准副科級,那好的會好成什麼樣,小鄭好奇地問:「韓隊,你們同學中工作分配最好的在什麼單位。」

「走仕途的進了省委機要局,膽大的去了南方經濟特區,用功的考上研究生,最能闖的出了國。大多數人分配到國有企業,專業對口,搞技術。進入公安系統我是唯一一個,他們不敢相信。」

公安又苦又累,工資待遇又低。

每年春節,企業發福利,職工雞鴨魚肉往家扛,給老丈人送年禮不用自己掏錢買。

公安局不行,柳下派出所在新庵公安局所有基層所隊中算不錯的,年底一人一袋糖果和一箱水果。

寧所長打聽過他的經歷,原來在哪個單位,怎麼進公安系統的,所裡人全知道,小鄭惋惜地說:「韓隊,你呆在你們縣絲織總廠多好,農村跟縣城是沒法比的。」

城鄉差距太大。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同樣正科級,許多干部寧願在縣裡當副局長都不願意到農村當鄉長。鄉鎮派出所民警想往縣裡調,農村教師想去城裡工作,回頭想想,自己真挺傻的。

良莊距柳下三公里,柳下距新庵同樣三公里。

正聊著,車已不知不覺駛入城區。

早上讓人打聽過,王軍生家老二王紅兵在磁性材料廠對面的四喜飯店學廚師。小鄭本就是新庵人,又在城關派出所實習過,對這一帶非常熟悉,輕車熟路開到磁性材料廠門口。

新庵同思崗一樣,許多企業的保安來自公安局的保安公司,小鄭認識其中一個,低聲說了幾句,讓保安去對面把老闆或老闆娘不動聲色請過來。

飯店不大,一樓大廳,大概四五張桌子,二樓包廂,裝修怎麼樣從外面看不出來。招牌上的電話號碼不錯,尾號四個7,似乎開飯店的都喜歡用幾個7作為訂餐電話。

粗略觀察了一下,韓博目光最終停留在飯店門口一輛懸掛安樂牌照的摩托車上。

良莊人來這比去思崗方便,許多人來新庵買摩托車,在新庵拿駕駛證,掛安樂市牌照,這輛車極可能是王紅兵的。

正準備給警務室打電話,讓小單問問耳目嫌疑人摩托車上的是什麼地方牌照,一個四十多歲穿著比較講究的婦女,同保安一起快步走過來。

「幾位要訂餐,去店裡說,去店裡喝口茶。」全沒穿制服,保安可能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她信以為真,竟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盒香菸,熱情招呼起來。

小鄭帶上門,出示證件:「老闆娘,我們不是訂餐,我是柳下派出所民警鄭玉城,這幾位是思崗公安局的同志,我們想找你瞭解點情況。」

「找我,我一開飯店的,我能知道什麼情況。」

「別緊張,跟你沒關係,是瞭解你店裡的一個人,良莊鄉紅旗村的王紅兵是不是在你店裡學徒。」

老闆娘大吃一驚:「公安同志,小王犯事了!」

「沒多大事,就是瞭解一下。」

要是真有問題,這樣的人留在店裡是禍害,老闆娘反應過來,連忙道:「你們問吧,我絕不隱瞞。」

韓博招呼她坐下,掏出紙筆問:「他這會兒在不在店裡。」

「在,在後廚配菜。」

「他平時跟誰處得比較好,跟誰走得比較近。」

「我這是小飯店,就一個師傅兩個配菜的和一個刷碗摘菜的阿姨,小王是春節時見我們招人自己找來的,學得挺快,現在配菜。另一個配菜的是我親戚,跟我親戚關係一般,處得不算好。要說跟誰走得比較近,這兩個月真有一個小年輕經常來找他,叫什麼名字忘了,好像姓趙,小趙小趙,對,姓趙,在汽車站一帶上班。」

「姓趙的小年輕有沒有摩托車。」

「有,每次都是開摩托車來,在我店裡吃過兩次便飯。」

就是他們的干的,八九不離十。

韓博接著問:「老闆娘,有沒有人專門往你店裡送魚。」

「有,東豐路菜市場老楊,賣水產的,專門給周圍飯店送魚送蝦送螃蟹送鱉,他家有電話,要什麼打個電話一會兒送到。」

「麻煩你打個電話,請他過來一趟,不要去飯店,直接來這兒。」韓博掏出手機,解開鍵盤鎖,微笑著遞給她。

有大哥大的公安,應該是領導,可是領導怎麼會如此年輕。

老闆娘滿腹狐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開飯店的,八面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該怎麼說不用教,水產老闆同樣以為是送魚,五分鐘不到就風風火火騎著一輛舊摩托車到了。

出示證件,直入正題。

韓博緊盯著他雙眼問:「楊老闆,上月底,王紅兵有沒有賣過魚給你?」

既沒偷又沒搶,按批發價從那小子手上批發的,水產老闆自然不會隱瞞,點點頭:「有這事,鯽魚草魚,600多斤,批過來好幾天才賣完。」

「怎麼批的?」

「鯽魚兩塊四,草魚兩塊二,給了他1200,零頭沒算。「

「當時幾個人?」

「兩個,一個小夥子沒見過,個挺高,一臉青春痘。」

那小子果然有問題,幸好公安找上門,老闆娘脫口而出道:「小趙!韓警官,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小趙。」

證據確鑿,嫌犯想賴也賴不掉。

警務室一攤事,沒那麼多時間浪費。

韓博起身道:「老闆娘,我們去大廳找張桌子坐下,你找個藉口把他叫出來。廚房有刀,這樣穩妥點。楊老闆,你先別急著回去,我抓完人要給你做個筆錄。放心,不知者不罪,你事先並不知情,這不算銷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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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20:14

110.第110章 好事連連(求收藏推薦)

飯店不大,生意不錯。

中午有三桌,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王紅兵把切好的肉絲洗淨擠干,打雞蛋,放澱粉,醬好放到案子上,剁起肉餡虎皮尖椒裡需要的肉末。

噠噠噠,噠噠噠……

左手一把刀,右手一把刀,左右開弓,剁出有節奏的馬蹄聲。

熟能生巧,看上去很投入,心思卻不在這兒。工人文化宮邊上開一家溜冰場,晚上好多小姑娘。趙輝說好幾次,今晚下班一定要去看看。

小姑娘其實很好哄,只要有錢。

配菜賺不到幾個錢,但可以撈點外快,王紅兵打心眼裡瞧不起那些撬門溜鎖的小偷,去人家裡偷東西,被人撞上怎麼辦,就算沒被撞上,人一樣會報案,公安一樣會查。

花十幾塊二十塊錢,買兩口網多好。

找個沒人看的魚塘,一網下去上百斤,魚在水裡,到底丟多少誰知道。

搞點魚而已,屁大點事,公安懶得管,既安全,收入又不低。快過年了,沒錢不行,過幾天叫上趙輝找個魚塘再去弄點……

正暗自得意,老闆娘趴在傳菜口喊道:「小王,把手洗一下,出來幫個忙。」

「來了。」又要搬什麼東西,王紅兵沒往別處想,放下菜刀洗手開門。

從傳菜口只能看見一張桌子,沒必要按原計畫坐在桌子邊等,韓博和小鄭守在門邊,他剛走出來,尚未注意到兩側有人,胳膊就被死死攥住了。

「不許動,老實點,我們是公安!」

韓博右手抓著他胳膊,左手掐著他脖頸,將整個人死死頂在牆上,小鄭很默契地給他戴上手銬。兩個聯防隊員迎上來,仔仔細細檢查他身上的物品,摩托車鑰匙放一邊,腰帶抽掉。

王紅兵拚命掙扎,嚷嚷道:「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我們幹什麼,王紅兵,我姓韓,叫韓博,有沒有聽說過?要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來抓你,就說明有足夠證據,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嘴硬。」

人的名,樹的影。

原來是把顧新貴抓回來開公捕大會的良莊新任公安特派員,對王紅兵而言「韓博」這個名字如雷貫耳,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老實了,不敢再吭聲。

韓博回頭看看後廚,同聯防隊員一起將他架到對面磁性材料廠傳達室。人家是開飯店的,不能影響人家做生意。

賣水產的楊老闆在,賴不掉了。

王紅兵嚇得魂不守舍,問什麼回答什麼,對偷魚的事供認不諱。

將嫌犯押上車,給楊老闆做完筆錄,按照嫌犯的交代,眾人馬不停蹄趕赴汽車站,抓捕在汽車站修理廠學徒的新庵籍嫌犯趙輝。

偷魚的,最沒出息的小偷。

一聽說是公安,趙輝腿軟了,束手就擒,對犯罪行為一樣供認不諱,抓捕行動順利的難以置信。

趕到柳下派出所,按慣例將兩個嫌犯先交給所裡審。

審小毛賊這種事不需要寧所長親自出馬,二人坐在所長辦公室聊起眼前的打拐。

思崗縣領導太厲害了,居然能想到利用良莊打拐這個契機徵收計畫外生育的社會撫養費,思崗縣公安局也能順水推舟依法創收。或許良莊打拐就是縣里布置的任務,讓眼前這位在最邊遠的鄉鎮放個樣,將良莊買媳婦的人一網打盡,以此震懾其它鄉鎮買媳婦的人。

縣裡有好處,局裡有好處,又能剎住買媳婦的風,一舉三得!

寧所長越想越有這種可能,正展開豐富聯想,韓博手機響了。

「韓鄉長,我小勇,耗一上午,終於把桂素蘭嘴撬開了,交代出兩個中間人姓名和聯繫方式,交代出四個被拐賣婦女的下落!」

「幹得漂亮,郝力呢,她有沒有交代郝力的情況?」真是好事連連,韓博欣喜若狂。

「交代了,二人是前年在江陽認識的,她從沒去過郝力老家,對郝力不是特別瞭解,只知道他在老家西川省會山市,在老家有個媳婦,具體家庭住址不知道,哪個縣都不知道,從來沒見過郝力身份證。」

「我向局領導匯報,請局裡給會山幾個縣局發協查函,看能不能搞清其身份。」

安小勇同樣激動,興高采烈說:「韓鄉長,我這邊基本上完事了,中午把材料給預審科。交接完之後是回警務室,還是在局裡等你,一起去解救另外四名婦女。」

「我先匯報,等我電話。」

「是。」

刑警大隊只能領導有名無實的打拐中隊,管不到良莊警務室,這麼大事自然要跟「聯繫」自己的領導匯報。

吉主任聽完匯報很高興,笑道:「小韓,你不打電話,我一樣要給你打。市局有回音了,市局王副局長指示南州、東港和南崗公安局協助我們解救。現在掌握另外兩個嫌犯和受害人下落,行動起來會更順利。你是打拐隊長,案子是你辦的,你帶人去,電視台同志跟你一起去,把整個解救過程拍下來。」

「電視台去?」

「宣傳工作很重要,這是政治任務,這是配合縣裡的專項行動。」

縣裡的打拐是打算「不戰而屈人之兵」,說白了就是嚇唬嚇唬那些買媳婦的。

採訪打拐中隊的行動,回來放一下,告訴他們打拐隊其它地方買媳婦的都抓,更不用說自己轄區內買媳婦的。只是暫時騰不出手,等打擊完人販子、解救出該團夥拐賣到南港各縣的婦女,就要殺回來清理思崗各鄉鎮的問題,能夠起到一定威懾作用。

韓博明白過來,想了想又苦笑道:「吉主任,我這邊有幾十個前幾天解救出來的婦女,有幾十個涉嫌非法拘禁的人要傳訊,要給他們辦取保候審,剛剛又抓獲兩個涉嫌盜竊的嫌犯,警力太緊張,實在抽不出人。」

有幾十個人要傳訊,要給他們辦取保候審,這是十幾二十萬取保候審保證金!

局裡缺什麼,局裡最缺的是經費。

解救被拐賣的婦女重要,按照縣裡指示去拍一段錄像回來震懾其它鄉鎮買媳婦的人重要,依法創收一樣重要。

依法創收工作不能耽誤,吉主任權衡了一番,斬釘截鐵說:「抽不出人沒關係,你來就行,我給高長興打電話,讓巡警隊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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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一念之間(求收藏推薦)

回到警務室,把嫌犯關進羈押室。

又抓回兩個,從新庵抓回來的。

早上傳訊的涉案人員,緊隨而至的涉案人員親屬,正在辦理取保候審手續的涉案人員親屬,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個個坐立不安,感覺這裡跟「白公館」、「渣滓洞」差不多,是全良莊最恐怖最可怕的地方。

吃一塹長一智,出去解救婦女一定要帶上兩個女同志。王燕要主持警務室工作,高亞麗一樣不能離開戶籍服務台。

韓博不管別人怎麼想,直接跑上二樓辦公室給蠶桑指導站打電話,向「打拐辦主任」兼打拐工作組實際負責人周正發求援。

即將解救的不是被拐賣到本鄉的婦女,這種事應該歸縣裡管。

周正發不是很積極,在電話裡推脫道:「韓特派,工作組的女同志全是從各單位臨時抽調的,大多是良中良小教師。人家上完課過來,快上課趕緊回去,忙裡偷閒在老黨校幫幫忙沒關係,出遠門比較困難,會影響本職工作的。」

良莊重視教育,每到小升初考試、中考和高考,鄉里都會當成同徵兵一樣的頭等大事。

教學質量也不錯,良中升學率在全縣初級中學中排前列。其它鄉鎮乃至縣裡一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甚至找關係把孩子送過來借讀。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書育人的工作不能耽誤,關鍵工作組裡不光有教師。

他跟老盧一樣,地方保護主義,只掃自己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對他只能「以利誘之」,韓博示意剛走進辦公室的小單等等,抓住電話笑道:「周主任,這次行動跟去江陽抓捕不一樣。市局協調,電視台全程採訪,不光能上思崗新聞,或許能上南港新聞。這個機會可不多,完全可以借這次解救行動,把我們良莊打拐辦、打拐志願者的名氣打出去。」

「電視台採訪?」

「騙你做什麼,我們吉主任因為這件事親自給我打電話。」

能露臉就不一樣了,良莊這些年成績不少,可是一直得不到宣傳,周正發一下子來了精神:「能上電視啊,你等等,我向盧書記匯報。不就是去幾個人麼,想想辦法,應該沒什麼問題。」

老單位領導沒說錯,不能跟老盧及老盧信任的鄉幹部頂著幹,必須採用迂迴戰略。

韓博感覺很是好笑,放下電話問:「小單,是不是那倆小子的事。」

人販子的案子安小勇負責,紅旗村魚塘盜捕案小單要負責到底,當然要來請示一下該如何處罰。他苦笑著問:「韓鄉長,現在基本可確定他們是初犯,沒其它犯罪行為,案值不大,這個尺度怎麼把握。」

要是落前任公安特派員李順承手裡,直接申請勞教,不會有二話。

如果在嚴打期間,移送檢察院起訴,判他們兩三年。

仔細想想,基層民警的權力真不小。是批評教育讓其賠償再罰點款放人,是拘留,還是勞教,辦案民警態度往往能起決定性作用。

你一念之間,對別人卻是一輩子的事。

韓博沉思了片刻,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一邊說:「你先審,等他們父母到了好好談談。如果嫌疑人認罪態度較好,嫌疑人父母願意賠償損失,同時積極配合我們規勸,就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處罰,拘15天,罰點款,批評教育放人。」

「韓科長,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偷竊、騙取、搶奪少量公私財物的,只能單處或者並處二百元以下罰款,要不也讓他們辦取保候審。」

為這個案子跑斷腿,這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小單感覺太輕。

他們跟那些幫人看媳婦的不一樣,沒造成特別嚴重後果。依法創收重要,但不能為創收而創收,不然以後一個個無心辦案,只知道搞罰款。

不過只拘留15天,只罰兩百,只讓他們賠償,確實太輕。

不給他們點教訓,極可能會從初犯變成慣犯。

韓博沉吟道:「按規定作案用的交通工具要罰沒,兩輛摩托車值不少錢,車被罰沒,他們應該能吸取點教訓。」

「好的,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送走小單,在辦公室等五六分鐘,周正發電話到了。

老盧指示他和鄉婦聯許主席,同鄉衛生院的一個女醫生和良中的一個女教師參與解救行動。要求醫生帶上出診用的醫療箱,要求準備多點餅乾礦泉水。要讓市公安局領導和電視台記者感受到良莊鄉黨委政府對公安工作的支持,對打拐及保護婦女兒童合法權益工作的重視。

要兩位女同志,來四位。

四位就四位吧,越野車被武裝部長牛青山徵用了,只能開7號車去局裡。

先去鄉政府接上週正發、許主席,再去良中和衛生院接人。

老盧每次去縣裡辦事,看見有人站在丁字路口等中巴,不管認不認識總會喊一下,讓人家搭順風車去思崗。如果人多,緊年紀大的和帶小孩的上車,人少擠擠一車帶走。反正他坐副駕駛,後排不管怎麼擠也擠不到他。

久而久之,形成一個習慣。

焦鄉長、馬主席、崔副書記、張副鄉長等鄉領導,只要用建築站或建材機械廠的車去縣裡辦事,只要車上能坐下,都會順路帶上幾個老百姓。

舉手之勞,又不用自己掏一分錢,所帶來的正面影響卻是巨大的。

良莊人經常跟丁湖親戚吹牛,我們良莊幹部多麼多麼好,上個月我是坐盧書記車去縣裡的,他一直把我送到百貨大樓,你們丁湖搞成現在這樣就是干部不行,不光腐敗而且脫離群眾。

入鄉隨俗,作為鄉長助理不能搞特殊化。

開到丁字路口停車,搖下車窗朝站在水果攤邊的幾個人喊道:「同志們,有沒有人順路去思崗的,三個空位置,去趕快上。」

警車,不是鄉里的轎車,幾個提著行李的人猶豫不決。

周正發搖下車窗催促道:「老蔣,云云,韓特派喊你們呢,走不走,再不走等會一個人要花六塊錢打車票。」

不怕得罪人,不等於喜歡得罪人。

這種能改善警民關係,能緩和干群矛盾的事為什麼不做。

韓博乾脆開門下車,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同志提起行李,微笑著招呼道:「公安也是人,公安不吃人,上車吧,能省一塊是一塊。」

叫云云的小丫頭膽大,撲哧一笑道:「韓特派,周主任,我要坐前面!」

「你個死丫頭,要求還挺高,坐前面就坐前面,不過要系安全帶。」周正發不光知道她名字,看樣子還比較熟,竟然真爬到後排把副駕駛讓給她。

全鄉最可怕的人看來沒那麼可怕,行李被提上的中年人反應過來,急忙道:「韓特派,不好意思,這就麻煩你了。」

「順路,不麻煩。」

「轎車坐過,警車頭一次坐,韓特派,今天沾你光。」

「不是沾光,是應該的。看見那個牌子沒有,人民警察為人民,我們公安民警就應該為人民服務,再說你們交過治安聯防費,你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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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30:15

112.第112章 「我是來行賄的」

「謝謝周主任,謝謝韓特派。」

小丫頭十七八歲,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秀氣的鼻子,梳著一馬尾辮,上身一件鵝黃色毛衣,下身一條黑色緊身踏腳褲,腳上一雙耐克鞋,背著個小包,極具青春氣息。

她解下包,爬上副駕駛,乖巧地打起招呼:「許阿姨好,吳醫生好,陳老師好。對不起,我暈車,我只能坐前面。」

誰家丫頭,認識人挺多,韓博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幾眼。

周正發扶著駕駛座椅靠背,解釋道:「韓特派,不認識吧,介紹一下,富嫂家的千金,鄉里最漂亮最懂事最出息的丫頭,下半年剛考上中師,再過兩年就參加工作,就能賺錢了。」

難怪個個認識,難怪落落大方一點不怕,原來是富嫂酒家的「小老闆」。

車上有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婦聯許主席和衛生院吳醫生總拿她開玩笑,一路多了許多笑聲。

四十五公里,一會兒就到了。

把搭順風車的人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趕到局裡正好飯點。

周正發和婦聯許主席沒袁副書記的待遇,沒人請他們去對面金盾賓館,韓博讓等候已久的安小勇帶他倆及另外兩位「打拐志願者」一起去食堂吃便飯,自己則捧著一盒子跑上二樓。

「小韓,到了,有沒有吃飯?」

吉主任正在看材料,頭一次見他戴老花鏡,看上去有點怪。

「沒呢,等會去。」

韓博放下包裝盒,半開玩笑地說:「吉主任,我是來給您行賄的,這會人少,等會人多,被看見影響不好。」

你有大靠山,用得著給我行賄?

再說公安局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你參加工作沒多久,不在基層幹個七八年別指望升職,未來幾年內職務晉陞跟你沒關係,這賄行了也是白行。

至於鄉長助理干滿一年能不能順利提副科,找政治處沒用,那要找縣委組織部。

吉主任被逗樂了,摘下眼鏡調侃道:「行賄應該送我家去,送辦公室你讓我下班怎麼往家帶。」

「我忘了問您家住哪兒,我錯了,我檢討。」

韓博打開盒子,取出攝像機,掰開液晶顯示屏,摁下電源鍵,打開卡倉,裝進一盒小磁帶,一邊拍攝一邊不無得意地說:「吉主任,喜歡吧,有了它政治處的宣傳工作就能上一個新台階。開大會,拍攝下來。搞活動,拍攝下來。有重要行動,把行動過程拍攝下來。上級來檢查工作,不用看材料聽匯報,直接看錄像,能很直觀地看到我們思崗縣公安局成績。」

「哎呀,真是好東西!」

吉主任小心翼翼接過攝像機,喜形於色地問:「小韓,這東西要花不少錢吧,從哪兒搞的。」

「這段時間警務室案子不是挺多麼,我琢磨著審訊嫌疑人時邊上架個攝像機,顯得很正式很正規,能夠起到一定威懾作用。就給老單位領導打電話,打算借宣傳科那台用幾天。結果宣傳科那台沒借到,丁書記和李工倒把他們去日本考察時買的兩台借給我了。

在日本這就是家用電器,比國內便宜,當時花8000多,在國內現在要一萬多。他們看著新鮮好奇,腦袋一熱買的,買回來發現沒什麼用,侯廠長作主讓賣給我,一台6000,兩台一萬二。警務室只需要一台,這一台您用,就當我們警務室支持政治處工作。」

單位要搞建設,部門同樣要搞建設。

那麼多基層所隊,誰能想到給政治處送點有用的東西。

小日本的電子產品確實不錯,並且正如他所說有這東西政治處的宣傳工作真能上一個新台階。

嶄新的,幾乎沒怎麼用過,吉主任愛不釋手。

「小韓,這個賄行的好,這個賄我喜歡,政委肯定也喜歡,卻之不恭了。哎呀,聽說大城市的人結婚也攝像,以後有幹警結婚我安排人去拍拍,幫他們拍下來作留念,這也是一種關心,有利於隊伍建設。」

警務室工作離不開鄉里支持,更離不開局裡支持。

花6000塊錢「行賄」,給局領導留給好印象,以後工作會更好開展。更重要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四個部下明年考不上公務員,編制問題只能找局裡解決。

近水樓台先得月,「聯繫」自己的領導是政治處主任,在人事和編制問題上的發言權僅次於局長和政委,主任的話比其他局黨委成員管用多了。

吉主任高興,他高興韓博更高興。

教會他怎麼用,告訴他小磁帶可以找縣電視台的人幫忙轉錄成大磁帶或刻錄成光盤,高高興興去食堂吃飯。

下午一點,電視台的同志如約而至。

要上電視的,採訪從出發前就開始,參加行動的人在警車前列隊,張局親自下樓佈置任務,韓博代表解救分隊保證完成任務。隨著張局一聲令下,參戰人員上車,打開警燈,拉響警笛,氣勢洶洶,浩浩蕩蕩駛出公安局大院。

巡警隊總共來八個人,高長興帶隊。

他們有一輛面包車,要留在單位待命,參與解救行動的一輛依維柯警車和一輛O牌桑塔納是局裡的。

剛才有領導,不方便敘舊,不能開玩笑。

車隊一出城,高長興就讓駕駛員把警車開到前面,打轉向燈停到路邊,跑下來爬上7號車。

「老領導,你這幾天連續作戰,一定很累,別疲勞駕駛,我來開吧。」

是挺累的,韓博爬到後排,笑罵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上次去良莊抓收繭販子時見過鄉幹部,高長興接過方向盤,看著後視鏡笑道:「周主任在這兒呢,別說這麼難聽,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巡警隊是經費最緊張的一個單位,只有現場處置權,沒案件管轄權,更不用說治安管理轄區。

這麼一個單位,局裡居然下達依法創收任務。

如果在大城市,苦點累得,晚上去住宅區轉轉,或許能抓幾個賭。可思崗是一個偏僻的小縣城,經濟不發達,交警天天呆路上都罰不到幾個款,哪有多少人去賭去嫖。

巡警不巡,不是他們不想巡,是根本沒時間巡。

平時留幾個人和一輛車值班,負責110出警,其他人專門干局裡安排的各種雜事。

刑警隊人手不夠叫他們去蹲點布控,治安大隊摸排要他們去幫忙,交警隊查車忙不過來要他們去幫著布口袋陣。

哪個鄉鎮開不出工資,教師和退休人員跑縣裡來上訪,要去縣政府門口維持秩序,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時不時還要協助菸草公司查走私煙,協助稅務局查偷稅漏稅,協助工商局查假冒偽劣產品,或同文化部門一起掃黃打非。

活兒不少,好處沒有,有時候去幫忙連頓飯都混不上,在局裡地位連保安公司都不如。

正因為如此,去年搞公開競聘,有競聘資格的正式民警沒人願意競聘巡警隊長。

去良莊協助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嘗到甜頭,韓博豈能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搖頭笑道:「高隊,打拐是賠錢的買賣,你別開口,開口也沒用。」

高長興扶著方向盤,跟上前面的依維柯,一臉諂笑著說:「老領導,您財大氣粗,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老部下吧。我不獅子大開口,你手縫裡漏點,看著給我們發點加班費。」

「又不是我要你們來的,誰讓你們來找誰去。」

「在食堂我問過張局,他說打拐行動歸打拐中隊管,行動產生的費用找打拐中隊報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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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33:15

113.第113章 「強人所難」(求收藏推薦)

張局夠狠,居然以打拐行動由打拐中隊負責為由敷衍高長興。

明知道「老領導」被坑了,他仍振振有詞:「什麼事找什麼部門有這個先例,不是先例是慣例。比如上半年嚴打,破大案抓逃犯。基層所隊經費緊張,沒那麼多錢跨省追捕逃犯。為完成上級下達的打擊任務,局裡統一部署,追逃經費全去刑警大隊報銷。」

「高長興,你真拿著雞毛當令箭。」

韓博徹底服了,咬牙切齒說:「就算有先例有慣例,人家那是大隊,大隊長是局黨委成員,是局領導。並且經費是局裡出的,只是走刑警大隊的賬,由刑警大隊審核,最後由大隊統一報銷。我是中隊,還有名無實,就一個我正式民警和一塊牌子。經費說是給三萬,那三萬是我拉的贊助,且空口說白話到現在一分沒看見。」

有什麼不能有病,沒什麼不能沒錢。

你打拐中隊經費緊張,我巡警隊經費更緊張,我現在給你幹事,不找你找誰?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高長興快被經費逼瘋了,顧不上那麼多,苦笑道:「韓鄉長、韓特派、韓隊、韓科長,那是你們領導之間的事,再說我沒多要。」

周正發知道他倆關係,不禁打趣道:「高隊長,你們巡警隊太牛了,收出警費收到我良莊警務室頭上。」

「讓周主任見笑了,是幸苦費,跑腿費,出警費我哪敢收,不想混了?」

受理報警,及時出警,是公安機關的義務,老百姓不需要交出警費。

前幾年為解決經費,一些基層所隊竟然管老百姓收。

報警要交錢,窮人就報不起警了,這是非常不公平也是很荒謬的事情。

老百姓怨聲載道,嚴重影響公安形象。

張局不是公安出身,一樣是半路出家。曾在南港市一個區擔任過一個鎮的黨委書記,後調任區委辦副主任兼信-訪局長,然後才調入公安系統,被任命為思崗縣縣長助理兼公安局代局長。

可能在鄉鎮擔任過黨委書記,瞭解老百姓的疾苦。

也可能在兼任信-訪局長期間,處理過與出警費有關的上訪,一上任就嚴令禁止再收取出警費或辦案費。有一個派出所頂風違規,所長和指導員同時被撤,一個調到看守所當管教民警,一個調到交警隊當普通交警。

緊接著又處理了幾個知法犯法的民警,把一個刑警中隊長送進監獄。

他雖然不是公安出身,但擔任公安局長這幾年,確確實實做過許多事,隊伍管理越來越嚴,警風警紀比之前好很多。除了協助工商和絲綢公司截堵蠶繭外流,思崗公安極少參與其它非警務活動。

高長興在公安局干六七年,經歷過張局新官上任時的三把火,所以有此一說。

他不能管老百姓收,不等於不能管兄弟部門收。

巡警隊不僅困難,有一半人還是絲織總廠時的老部下,吳永亮和小顏就坐在前面的警車上,人興沖沖跑過來給幫忙,不能沒點表示。

幸苦費,沒多少,沒問題。

思崗距南崗縣不到三十公里,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

市局領導打過招呼,張局打過電話,南崗縣公安局蘇局長正好在家,坐在辦公室等。

其他人留在院裡,電視台記者上去也不合適,讓他們先休息一下,韓博帶上案件材料隨值班民警上樓。

「成立專案組了?」

蘇局長四十多歲,看上去比張局年輕一些,看了幾眼材料,聽完匯報,淡淡地問了一句。古井不波,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是的。」

韓博從包裡翻出一份公安部1991年頒布的《關於嚴懲拐賣、綁架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的決定》的通知,低聲解釋道:「根據上級相關規定,對《決定》公佈以後發生的拐賣婦女、兒童案件,要作為重大案件立案偵察,其中一次拐賣婦女、兒童三人以上的和具有《決定》第一條第三、四、五、六項情節的案件,要立為特大案件,落實專案人員,加強偵察措施,力爭盡快破獲。」

規定是規定,要是什麼規定都能得到落實,會有那麼多人買媳婦麼。

接到市局通知,就讓法制科研究相應法律法規。

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嚇一跳。

上級明文規定「不管是一道販子,還是二、三道販子或者是中轉、接送受害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都要及時查清其罪行,依法懲處」。

換言之,中間人跑不掉了,同案犯,他們肯定要抓。

解救一個被拐賣過來的婦女,抓一個中間人也就罷了。由於婦女拐賣過來時間不長,側面調查發現剛懷孕沒生孩子,人在這兒,心不在這兒,也就是說買她的人涉嫌強姦,搞不好要判好幾年。

法不責眾,抓一個其他買媳婦的怎麼辦。

你們把人抓走,我們怎麼辦!

之前不是沒協助過拐出地公安局解救,但主要是以解救為主。

同樣是拐入地公安局,你們不怕麻煩,我們怕,想到有可能因此帶來的連鎖反應,蘇局長頭疼不已,面無表情問:「韓博同志,買媳婦的非要抓?」

局裡不願意找他們,直接向市局匯報,請市局協調就是擔心這個。

韓博知道他為難,可法律就是法律,並且縣裡需要抓幾個外地買媳婦的回去震懾一下,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妥協。

深吸一口氣,一臉歉意地說:「蘇局,真對不起,該犯罪團夥拐賣婦女超過十人,屬特大案件,已上報省廳,已聯繫過西南幾個省份的打拐辦。上級對這個案子很關注,我們只能硬著頭皮徹查,我們縣委縣政府甚至因此組織公檢法司、婦聯、計生和民政等部門,在全縣範圍內聯合開展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的專項行動。

政法委郭書記親自兼任專項行動總指揮,各鄉鎮成立工作組,聲勢浩大。截止我們出發前,已抓捕三十多個買媳婦的,已傳訊二十多個參與囚禁婦女,涉嫌非法拘禁的涉案人員。」

你們縣領導有這個決心,不等於我們縣領導能下定決心。

人說到這個份上能怎麼辦?

事已至此,只能敷衍那個買媳婦的人親屬,要怨只能怨他運氣不好,稀里糊塗撞到一個大案要案上。人是思崗公安局抓的,要找要鬧去思崗。

蘇局長打定主意,拿起電話道:「好吧,我安排人帶你們去,兵分兩路,同時抓捕,動作快點,別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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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40:16

114.第114章 「禍不及父母」

買媳婦這種事幾乎公開化,只要上級重視,只要公安想管,很容易查。

南崗縣公安局按照市局領導要求,根據思崗縣公安局提供的大概情況,秘密摸排出來的人,與桂素蘭上午交代的完全吻合。

張桂山,三十四歲,家在大東鎮禾莊村。瓦工,有手藝,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人。

兄弟三個,他排行老三,大哥務農,二哥在鎮上開批發部,雖然已經分家,兩個哥哥對他這個弟弟很照顧,蓋樓房時一人出過3000。父母健在,同他一起過,經濟條件不算差。

由於患有白癜風,臉上有一大塊很恐怖很瘆人的斑,一直沒找到媳婦,於是通過中間人買。

市局打過招呼,沒人敢通風報信。

大東鎮派出所民警帶著幾個聯防隊員,上依維柯警車,一直把解救分隊領到距張桂山家一公里左右的橋口。

車開不進去,只能步行。

農忙剛剛結束,一些村民無所事事,聚集在橋口的小店門口玩牌,看見來好多穿警服的,急忙收起錢,生怕被抓賭。派出所民警指了指他們,什麼沒說,帶著眾人從門口穿過。

來這麼多公安,還有扛攝像機的電視台記者,出什麼事了。

牌不打了,也不敢再打,七嘴八舌的跟在後面看熱鬧。

走過兩座小橋,快到一棟樓房門口時,一個臉上有白斑的男人推著自行車迎面而來。

體貌特徵太明顯,韓博厲喝道:「張桂山!」

張桂山一愣,小顏同兩個巡警已衝上來抓住他雙臂,接過自行車。

「幹什麼?」他倒不是很害怕,白得有些怕人的臉上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派出所民警上前道:「張桂山,這幾位是思崗縣公安局的同志,來找你瞭解點情況,先回家,回家再說。」

「思崗公安局,公安同志,我沒去過思崗。」

以前沒去過,馬上就要去了。

買媳婦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正在偵查的大案要案,怎麼就被你撞上了呢。

真是個倒霉鬼,派出所民警有些同情他,只是在攝像機鏡頭前不太好流露出來,乾脆轉過身,嚴肅警告道:「公安辦案,有什麼好看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在這兒妨礙公務。」

「公安同志,我家就在這兒,我回家,不妨礙你們。」

「桂山多老實一個人,他能有什麼事?」

……

看熱鬧的村民議論紛紛,有的找藉口不走,有些膽大的竟給張桂山打抱不平。

有派出所的人在,韓博沒什麼好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帶著周政發、許主席、吳醫生和陳老師快步走進涉案人員家,電視台記者和攝像師小跑著跟上來。

客廳沒人,東房放一堆農具同樣沒人,西房一看便知道是老人的房間,沿樓梯衝上二樓,只見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婦女,正在坐在房間門口做小孩穿的衣服。

「你們,你們做什麼,桂山,桂山……」

一下子上來這麼多人,老婦女嚇壞了,韓博推開門,確認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坐在床邊看電視,終於松下口氣。

「別怕,我是思崗縣公安局民警韓博,我們是來救你的。」

女孩目光呆滯,傻傻的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許主席、吳醫生和陳老師跟進房間,掏出幫沈秋豔在老黨校拍的照片,摟著她慢聲細語地勸慰道:「孩子,別怕,我們是好人,你安全了。沈秋豔認識吧,她已經脫險,過兩天送她回家。」

過去三個多月,像是一場噩夢。

整天跟囚犯似的被關在這兒,晚上是白癜風,白天是老太太,樓下有一個凶巴巴的老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淚都哭幹了。女孩緩過神,看看好朋友的照片,再看看韓博的警察證,哇一聲痛哭起來。

吳醫生打開醫療箱,掏出聽筒幫她檢查身體。

許主席幫她收拾衣服,陳老師在旁邊輕聲安慰,場面好感人,電視台女記者跟著流淚。

吳醫生低聲問:「多長時間沒來月-經?」

「一個多月,懷上,肯定懷上了,我不想結婚,不想嫁給白癜風,不要孩子。他強迫的,不讓他打我。」女孩梨花帶雨,傷心欲絕。

老太太在門口大吵大鬧,派出所民警沒辦法,乾脆把她關進樓上東房,讓一個聯防隊員看著。

不是每個被拐賣的婦女都有沈秋豔那樣的好運,不是每個買媳婦的人都像顧俊生一樣良心未泯,韓博摸了摸下巴,側身道:「許主席,這裡交給你了,收拾好再下樓。」

「你去忙,我們馬上好。」

剛跑下二樓,對講機裡傳來高長興的聲音:「韓隊韓隊,嫌犯已落網,抓捕行動順利,請指示。」

「把人先帶派出所,我們馬上到。」

「是。」

中間人落網,南崗縣的行動基本上成功了,仍有三名婦女需要解救,沒時間浪費。

韓博先向張桂山出示證件,緊接著從包裡掏出一份拘留證,冷冷地說:「張桂山,我是思崗縣公安局民警韓博,你因涉嫌收買、囚禁、強姦被拐賣婦女已被我公安機關立案偵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之規定,我思崗縣公安局將依法對你執行拘留,這是拘留證,簽字摁手印!」

「公安同志,我不是強姦,她是我媳婦。」

「你媳婦,有結婚證麼,人家是志願的麼。告訴你,別說人家沒打算跟你結婚,就算有結婚證,就算是合法夫妻,發生性關係一樣要建立在雙方自願的基礎上,否則就是強姦。老實點,別狡辯了,簽字。」

買個媳婦過日子居然要拘留,張桂山急了,聲嘶力竭地嚷嚷道:「她是我花錢買的,買媳婦的人多了,那麼多人不抓,憑什麼抓我?」

「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張桂山,我警告你,再大呼小叫,再不配合,就要對你從重從嚴!」韓博啪一聲猛拍桌子,聲色俱厲。

張桂山被嚇住了,但依然不在拘留證上籤字,不摁手印。

記者下來了,正在拍攝,不能在鏡頭前動手。

老太太在樓上撒潑,聲音越來越高,動靜越來越大,安小勇眼前一亮,背對著攝像機鏡頭說:「張桂山,禍不及父母,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們就要追究你父母的刑事責任。他們涉嫌非法拘禁,造成極其嚴重後果,按規定要判三年有期徒刑,要我們抓一個還是抓三個,你自己好好想想。」

思崗公安局一下子來這麼多警察,有記者跟著,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不能讓六十多歲的父母坐牢,張桂山不敢再嚷嚷,如喪考妣的接過筆,老老實實在拘留證上籤字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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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45:17

115.第115章 任重道遠

押上兩個嫌犯,帶上剛解救出來的女孩,馬不停蹄趕到東港縣。

打著特大案件專案組的幌子,吹著上級很重視很關注的牛,嫌犯和受害人在車上,同行的有地方政府特別設立的打拐辦主任,有打拐志願者,有婦聯和電視台的同志,市局領導又確確實實打過招呼。本來多少有些不情願的東港縣局領導看這架勢,只能硬著頭皮協助。

晚上7點36分,第二個被拐賣過來的女孩順利解救出來。

情況與第一個女孩差不多,至少懷孕一個月。

她性子比較剛烈,一直沒放棄逃跑,由於被看得比較緊,逃一次被抓回一次,被虐待一次,身上傷痕纍纍,不僅要抓買她強姦她的人,參與囚禁和虐待的「嫂子」一樣要抓。

沒拘留證有空白拘傳證,填上名字,先帶回去,拘留手續回思崗再辦。

依維柯警車上有四個嫌犯,7號車上有兩個解救出來的女孩,南州市局(縣級市)的工作更好做,局領導上車看看,當即表示全力協助,組織力量協助「專案組」連夜分頭解救及抓捕。

凌晨2點23分,中間人和收買婦女的兩名嫌犯順利落網,同沈秋豔一批被拐賣過來的女孩至此全部脫險。

晚飯沒顧上吃,飢腸轆轆。

好在車上有餅乾礦泉水,墊一下肚子。

回到思崗已經近4點,將嫌犯送看守所,安小勇留下。

案子越辦越大,嫌犯越來越多,他熟悉情況,他要負責到底,一時半會回不了警務室。

解救出來的女孩請局裡司機直接送到良莊老黨校,周正發、許主席、吳醫生和許老師一起回去,不用擔心大半夜沒人幫著安置。

多少天沒回家,韓博乾脆開7號車回絲織總廠小區休息。

說是休息,其實只睡兩個多小時,鬧鐘定在7點45,一上班就趕到局裡匯報。

按規定,拐賣婦女兒童十人以上屬特大案件。

不過規定是1991年的,既沒死人又沒造成特別巨大的經濟損失,而且買媳婦這種情況雖算不上普遍但絕不會少,在一些人看來算不上什麼大案要案。比如閩省,有一個村媳婦全靠買,多少地方的公安部門去解救過,牽扯太廣,顧忌太多,問題始終沒得到解決。

良莊打拐打到現在這一步,張局長感覺很意外。

快過年了,各鄉鎮財政緊張,不想點辦法這個年過不安生,他稀里糊塗送上一個解決辦法,縣領導眼前一亮,下定決心打拐。

別人打拐打出一堆麻煩,他打拐竟打出成績。

不得不承認兩眼全是血絲已經好幾天沒休息好的小夥子是一員福將,運氣好得令人驚嘆。

從這件事上同樣能總結出許多問題,張局長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同袁政委、分管治安的石副局長及吉主任說:「各位,我發現我們之前太保守,遇到一些事,前怕狼後怕虎,動不動拿『穩定壓倒一切』當藉口。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如此,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行為同樣如此。事實上呢,只要能獲得黨委政府支持,只要組織得當,嚴格按法律法規辦事,天塌不下來。」

天是塌不下來,關鍵要先獲得黨委政府支持。

要是沒老盧撐腰,沒老盧幫著擦屁股,不管打擊收繭販子還是打拐都不可能如此順利。

局長已經定了調子,這些話只能放在心裡,花花轎子眾人抬人,小夥子辛辛苦苦幫局裡出成績,不能潑冷水,必須鼓勵。

袁政委點上香菸,感嘆道:「是啊,回頭想想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衝勁兒闖勁兒,或者說最缺小韓這樣有責任心、敢打敢拚敢啃硬骨頭的同志。」

「張局,政委,您二位別表揚了,我是來匯報工作的。」

不驕不躁,難怪侯副市長那麼器重,張局長微笑著點點頭:「好吧,先匯報,剛打一場攻堅戰,很累,匯報完趕緊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覺。」

「是!」

韓博起身立正敬禮,旋即坐下來掏出一疊材料,簡明扼要匯報案情。

「……以招工名義從西川省拐賣至新庵及我南港市的六名婦女已全部解救出來,根據嫌犯桂素蘭的交代,過去兩年裡,該團夥還向海港市幾個區縣拐賣過七名婦女,其中四名精神有問題,一名是因家庭矛盾離家出走的,兩名是利用外地盲流在江陽綁架的落單婦女。

對四名精神有問題的,如沒遭到收買她們的人虐待,我打算以取證為主。對另外三名婦女能解救則解救,若她們有了孩子捨不得走只能取證。總之,救比打重要,先解救,再固定證據,然後籌集經費組織力量追捕該團夥主犯郝力,以及其在西川省的其他同夥。」

以前縣裡對打拐不是很支持,擔心影響社會穩定,沒錢打也不敢打。

現在縣裡搞聲勢浩大的打拐專項行動,能夠想像到行動結束之後的未來三五年內,全縣二十六個鄉鎮沒人敢再買媳婦。

這是成績,思崗縣公安局的成績。

全省那麼多縣和縣級市,哪個能像思崗一樣做到,哪個公安局跟思崗公安局一樣設有專門的打拐中隊。

小夥子憋著一股勁要追查到底,這是好事。

提供打拐經費比較困難,其它方面可以支持,必須支持。

張局長抬頭道:「小韓,鑑於良莊警務室警力緊張,離看守所又比較遠,來回不太方便,後續工作這一塊可以交給刑警隊,我安排專人接手。需要給哪個兄弟公安局發協查函,需要辦理哪些手續,局裡對你們打拐中隊也特事特辦……」

領導對打拐不可謂不重視,唯獨沒提經費。

正準備問問良莊警務室的治安罰款能不能全額返還,張局長接著道:「各鄉鎮打拐工作剛剛開始,基層派出所是主力,接下來可能會收集到一些與人販子有關的線索。這些線索全移交給你們打拐中隊。小韓,全縣的打拐案件管轄權移交給你,這是局裡對你們的信任,要做好打硬仗,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

縣裡要樹立打拐典型,局裡更要樹立。

已經解救出那麼多婦女,抓獲那麼多犯罪嫌疑人,立功受獎是板上釘釘的事。

線索移交給你,不等於要你現在就去查,打拐嘛,有多少經費辦多少事,全國一樣。成立打拐中隊,把線索移交給打拐中隊,主要表明局裡對打拐工作的重視。

正在整事蹟材料,吉主任生怕「得意部下」叫苦叫難,提醒道:「小韓,維護轄區治安跟打拐同樣重要,輕重緩急自己把握。局裡對你們打拐中隊,對你們良莊警務室,不下達依法創收任務,一樣不下達打擊任務。事實上就算下達對你們來說也不困難,依法創收放一邊,光打擊這一塊,你們已經走在所有基層所隊的前頭。」

打一次拐,抓那麼多嫌犯,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至少有十人要判刑。

走完所有程序,緩刑、拘役和拘留的不下三十個,打擊任務的硬指標對良莊警務室真算不上什麼。

局領導態度明確,其它好談,要錢沒有。

縣裡不給局裡經費,基本工資都給不全,他們當這個家不容易。

韓博打消了治安罰款全額返還的念頭,退而求其次,愁眉苦臉地說:「張局、政委、石局、吉主任,別的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一個政法專項編制,打拐中隊就我一個正式民警太不方便。去北河抓逃犯,要是盧書記沒幫著找關係,要是兄弟公安部門同志公事公辦,別說不一定能查清顧新貴下落,就算能查清,能成功抓獲,人家也不會讓我把顧新貴押解回來,手續不全啊!

昨天的解救行動同樣如此,拘留證上寫著我和王解放的名字,出示證件的就我一個人,要是人家問王解放呢,把證件亮出來,我怎麼辦,沒法解釋。不管去哪兒,不管辦什麼案,全要兩名正式民警,總這麼下去不行,遲早會鬧出笑話,遲早會被人灰頭土臉趕回來。」

上級有明文規定,公安機關在執行一些諸如異地抓捕等任務時必須要有兩名正式民警。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可以說合情合理,問題編制太緊張,張局若有所思,袁政委看著窗外似乎沒聽見,石副局長再次捧起案件材料。

「聯繫」的部下昨天剛「行過賄」,不能讓人失望而歸。

吉主任想了想,提議道:「張局,政委,形勢發生巨大變化,再由事業編民警擔任打拐中隊指導員不太合適,要不把歸家豪同志調良莊去,擔任打拐中隊指導員兼警務室副主任,協助小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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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50:17

116.第116章 壓力與機遇

局領導一個比一個忙,說完事,散會。

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王解放兼任「11.26」專案組副組長,接手後續工作,安小勇沒必要再呆在看守所,去接上他一起回良莊。

先到老黨校,探望昨天下午和夜裡解救出來的女孩。

周正發一樣熬好幾天,回家休息去了,婦聯許主席、良東村婦女主任和聯防隊副隊長米金龍在這兒值班。

有吃、有喝、有電視看、有人陪,能在朱站長辦公室接到老家電話,鄉領導時不時來慰問,建築站早上還送來好幾筐水果,安撫工作無可挑剔,整個一「被拐賣婦女之家」。

「她們老家經濟條件不好,到現在只有王小菊家人打算過來接。周主任安排好了,過幾天放假我們送,車票請建築站幫著買,東海和江城有工程隊,他們去買很方便。」

「章蘭和陳小娟她們捨不得孩子捨不得走,老家親屬基本上能諒解,這邊親屬表示會好好待她們,擔心被關在看守所裡的男人,不放心家裡,求我們高抬貴手放她們男人一馬,求我們讓她們回去。幾個懷孕的一個比一個急,不想肚子裡懷個孩子回家,什麼時候打,去哪兒打,就等你回來做主……」

做婦女工作婦聯主席有優勢,許主席事無鉅細,介紹這邊的情況。

韓博舉手朝朱站長打了個招呼,低聲道:「送人的事周主任安排,想回這邊家的只要把這邊親屬工作做好,隨時可以帶孩子回去。打胎涉及到遭受強姦的取證問題,在鄉衛生院不太合適,我跟局裡匯報一下,安排個時間送她們去縣人民醫院做手術。」

「行,我等你消息。」

說完正事,同安小勇一起走出大門,米金龍不聲不響跟了上來,扶著車門說:「韓鄉長,顧新貴的媳婦和倆孩子到了,昨天下午到的,上午來過警務室,這會兒應該在顧二成家。」

「沒什麼文化,帶著倆孩子千里迢迢找到這兒真不容易。」

「是啊,千里尋夫,千里探監,好多人同情,盧書記都知道了,親自給村裡和小高打電話,說如果她願意留下,讓特事特辦,幫她們娘兒仨把戶口遷過來。」

韓博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笑問道:「她願意留下嗎?」

「願意,她說了,願意等顧新貴出來,願意幫顧新貴贍養老人。其實這邊條件比她老家好,顧二成老兩口身體不錯,再幹十年沒問題,顧新軍、顧新兵和顧新芳幾個兄弟姐妹也不會坐視不理,完全可以幫她把倆孩子撫養成人。」

戶籍遷移總得有個由頭,毫無疑問,結婚是先決條件。

韓博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今天跟局領導匯報過,局領導認為他們情況特殊,一起生活五六年,組建過一個家庭,共同撫養孩子,不屬於服刑人員結婚,應該屬於事實婚姻,同意補辦結婚證。」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不極力爭取,不幫著去做工作,公安局領導是不會同意的。

米金龍很直接地認為他是給自己面子,是在幫自己忙,一臉歉意地說:「韓鄉長,麻煩你了,我保證下不為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法律不外乎人情,有什麼麻不麻煩的。對了,等會回警務室吃飯,我有件事要宣佈。」

「好的,我安排一下,馬上回去。」

回到單位,傳訊工作仍在繼續。

周正發、許主席、吳醫生和陳老師夜裡帶回來的消息太震撼,韓特派居然跑其它幾個縣抓買媳婦的和幫著囚禁外地媳婦的人,抓一車,全關進看守所,據說要判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遇上這麼個心狠手辣的主兒,誰敢抱僥倖心理,誰敢胡攪蠻纏。

今天傳訊的涉案人員,好幾個是同親屬一起帶著現金來的,一進門就主動認罰,生怕被拘留,然後被法院判三年有期徒刑。

王燕也算老同志,辦案辦成這樣真頭一次見,嘻嘻笑道:「韓鄉長,我說取保候審要局裡審批,只有手續全辦下來才好去信用社交保證金,他們不信,非要先交錢。沒辦法,只能收下,先給他們打收據。下面做筆錄的是最後一批,保證金加起來已經26萬5千了。」

既然是保證金,那就是要退的。

但要是最終退給他們,就起不到震懾效果,況且上級對警務室沒撥款,只有通過吃「雜糧」解決辦案經費。

韓博帶上辦公室門,坐下笑道:「剛才在老黨校,許大姐說一些婦女要回家,回我們這兒的家,你安排人留意留意,只要他們與那些回家的婦女發生口角,就再次傳訊他們,並以此罰沒其保證金。」

被「出賣」了,被公安罰了,那些參與囚禁的人肯定懷恨在心,至少很生氣。

農村不是鄰里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城市,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屁大點事都可能發生爭執,何況這麼大事。

發生口角就是騷擾甚至威脅受害人,就是違反取保候審的相關規定,就有理由罰沒其保證金,王燕掩嘴輕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

儘管那些人根本沒打算把保證金要回去,但這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要是有「皇糧」誰願意吃「雜糧」,韓博暗嘆了一口氣,岔開話題,將局領導的指示先跟她通報了一下。

「從指導員變成副指導員,警務室副主任乾脆撤了。人家官越當越大,我的官越當越小,局領導太過分了,一點不顧及人家感受。」

話雖然這麼說,她臉上卻沒有半點失落的神情。

事業編民警,幹部都不是,那兩個職位本來就有名無實。何況即將上任的歸家豪一樣不被組織人事部門承認,打拐中隊是「黑戶」,他擔任指導員依然是普通民警,不會因此提正股。

她沒什麼想法,或者說沒資格有想法。

韓博有想法,苦笑道:「我本打算給你爭取個行政編制,結果局裡把歸家豪塞過來了。吉主任提議的,張局和政委好像有些捨不得。對他不是很瞭解,回來路上問小勇才知道,我們未來的指導員不簡單,酒精考驗,喝遍公檢法司無敵手,一有接待任務局領導就把他叫去擋酒。」

在思崗公安系統,歸家豪同王解放一樣是名人。

王燕早有耳聞,見過好幾次,不禁笑道:「他家祖籍東山,不是我們思崗人,爺爺是老革命,父親是部隊轉業幹部。他爺爺四十好幾生他父親,他父親也是四十好幾生他,老來得子,嬌生慣養,部隊子弟,公子哥一個。大學沒考上去參軍,在部隊幹不下去回來分配到商業局。

坐辦公室挺好的,工資又高,結果沒幹幾天又找人調到公安局。不求上進,就會喝酒吹牛。有那麼硬關係到現在依然是普通民警,人高馬大,滿臉絡腮鬍子,整個一大老粗,怎麼看怎麼不像指導員,把他安排過來,局領導到底怎麼想的。」

「我在路上打電話問過吉主任,他說歸家豪粗中有細,沒別人說得那麼不堪。說我們打拐中隊打出了成績,今後可能會有上級領導過來慰問、檢查指導或記者過來採訪,有歸家豪同志在,一些迎來送往的接待工作就不用我們操心。」

「我看是來鍍金的。」

「別亂說,人三十多歲,是老同志,在刑警隊幹好幾年,前年才調到城關派出所,會辦案,據說審訊有一套。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到了之後要熱情,要尊重。」

「他是干部,是指導員,我當然要尊重。」

王燕想了想,忍不住問:「韓鄉長,打拐後續工作交給刑警隊,思崗以外的解救、抓捕和取證工作由我們負責,解救出來的婦女由我們暫時安置和遣返,局裡這不是明擺著把打拐經費轉嫁給我們警務室麼。」

韓博點點頭又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可以這麼認為,不過應該反過來想,難道刑警隊不接手後續工作,我們就不打拐了,那些經費就不用花了?剛從蠶桑指導站搬過來時我就說過,我們要干出一點成績證明自己。局裡看上去既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同時也給了我們證明自己的機會,並且在其它方面還是很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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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53:18

117.第117章 「最後一次機會」

吃午飯時,正式宣佈要來一位正式民警擔任打拐中隊指導員兼警務室副主任。

警務室成立以來行動一個接著一個,警力嚴重不足,一個個累得跟狗似的,來一個人多少能分擔一些。王燕、小單、陳猛等事業編民警和老王、老米、小高等聯防隊員沒什麼想法,反而有些同情即將上任的歸家豪。

老盧不止一次明確表示警務室是鄉里的,人事歸鄉黨委管,財務歸鄉政府管,局裡不承認老王這個副主任,鄉里一樣不會承認歸家豪。

至於打拐中隊指導員,那就是一個笑話。

中隊本來只有一個中隊長和一塊牌子,他來指導誰。

或許在鄉領導心目中他就是局裡派過來臨時幫忙的,不算警務室的人,不算鄉里的幹部,可以想像到他上任之後處境會有多麼尷尬。

昨夜就睡兩個多小時,韓博太累太困,顧不上想這些,吃完飯直接上樓睡覺。

人終究是正式的,老王不管鄉里怎麼看,同王燕商量了一下,先收拾一間辦公室,三樓準備一間宿舍。老耐火材料廠辦公樓夠大,別說來一個人,就算來十個都有地方安排。

與此同時,吉主任正在政治處辦公室,同剛從城東派出所匆匆趕來的歸家豪談話。

性格真能影響一個人的前途。

吉主任跟他家關係不錯,對他很瞭解。

工作沒少幹,事沒少做,在刑警隊時沒日沒夜,經常十天半月不回家,以至於他兒子指著他叫叔叔,根本不認識他。

換作別人,早提正股,早幹上所隊長了。

就是因為性格太外向,太豪爽,太能喝,太能說,加之領導總喜歡叫上他參加各種飯局幫著擋酒,給人留下一個酒囊飯袋的壞印象。

提拔幹部要注意方方面面影響,他只會喝酒吹牛的名聲在外,想幫都幫不上。

「韓博是局裡學歷最高也是唯一一個有律師資格的民警,精通法律,原則性強。在大學時是學生黨員、學生會幹部,參加工作後直接擔任絲織總廠保衛科副科長兼經警分隊長,參加過青干班培訓,是縣委組織部重點培養的後備幹部。

不僅有學歷有文化,不僅政治覺悟高,並且非常有能力。

治理整頓人民西路夜市,嚴打期間抓獲兩名攔路持刀搶劫的嫌犯,調入我們公安系統之後又聯合工商、物價、稅務和絲綢公司開展過一次打擊非法經營的專項行動,堵住良莊丁湖等幾個鄉鎮的秋繭外流,縣領導對他評價很高……」

幫良莊建築站去江城討回200多萬的債,帶事業編民警和聯防隊員出省抓捕逃犯,緊接著打拐。

參加工作沒幾個月,「先進個人」拿好幾個,是青干班的「優秀學員」,現在又是「優秀黨員」和「優秀民警」,跟這樣的人搭班子,壓力不是一兩點大。

歸家豪嘻嘻哈哈慣了,一臉諂笑著說:「吉主任,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但是,但是這樣的人不太好相處。有學歷有文化有能力,年輕有為就是年輕氣盛,我怕勝任不了,要不您考慮考慮別人吧。」

真是抓不上手粘不上牆,吉主任氣得咬牙切齒,指著他道:「歸家豪,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告訴你,韓博是我見過的最會處世的年輕人,既堅持原則又會變通,你要是有他三分之一,早派出所長刑警隊長了。」

「真不難相處?」

「跟你說還不信,自己去打聽打聽,高長興在他手下幹過,問問高長興他是什麼樣的人。或者私下問問王燕同志,問問安小勇。歸家豪,我明確告訴你,這是你進步的最後一個機會,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辦公室沒外人,歸家豪沒什麼好顧忌的,嘀咕道:「打拐中隊指導員,說起來好聽,級別又不提,算什麼進步。」

從縣城調到「西伯利亞」,光提一個有名無實的職務卻不提級別,換誰都不樂意。

吉主任比他站得高,自然比他看得遠,低聲解釋道:「你知道什麼,良莊現在是鄉,馬上要升格為鎮。一個鎮怎可能不設派出所,那麼多人的戶口本上怎可能永遠加蓋人民政府戶籍專用章?以前不想上交治安罰款,老盧不著急。現在治安管理處罰裁決權已被韓博同志收回,治安罰款返還也歸警務室專款專用,又要升格為鎮,他能不急,能不積極?」

吉主任笑了笑,繼續說道:「只要老盧想辦的事,幾乎沒辦不成的,縣領導不願跟他計較。縣編辦的工作我們不用去做,他會去找,建所是早晚的事。韓博在良莊已站穩腳跟,已打開局面,換其他人不一定能處理好與鄉黨委政府之間的關係,所長肯定是他,只能是他。指導員呢,派出所不能沒指導員,明白我的意思麼。」

近水樓台先得月,誰早點去,誰能跟年輕的公安特派員搞好關係,誰就有機會成為良莊派出所第一任指導員。

只要是干部誰不想進步。

外面說起來自己大學沒考上只能靠家裡關係去當兵,不是沒考上,是壓根沒能參加高考。正拚命複習準備高考,中央下來一個文件,首先要預考然後再參加高考。一個班70多人只有18個高考名額,考了個第19名,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去考。

事關那麼多高中學子前途,一個盯著一個,有多硬關係都沒用,誰敢在高考名額上動手腳,人家能告到中南海。

在部隊也不是干不下去,是運氣差到極點,服役的部隊在裁軍名單上。

軍官就地轉業,更不用說士兵。

在商業局是看不慣那些人勾心鬥角……

總之,走到今天這步一是運氣太差,二是事出有因。

「最後一次機會」,吉主任說到這份上了,豈能不識好歹,歸家豪連忙道:「吉主任,謝謝,太謝謝了,我服從組織安排,下午交接工作,明天一早去報到。」

「要擺正心態,別倚老賣老。」

「是,擺正心態,擺正位置,尊重領導,早請示晚匯報,協助韓隊開展工作。」

什麼早請示晚匯報,油腔滑調,沒個正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機會給你了,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吉主任不耐煩地擺擺手:「走吧,順便去王科長那兒把新工作證和一副車牌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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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59:18

118.第118章 「西部大開發」

清早起來,濃重的霜涂白了地面。

思良公路兩側的楊樹葉子在冷風中紛紛落下,每吹過一陣寒風,經霜的樹葉,像一群蝴蝶一樣在空中飛舞。地面,花壇和遠處的農田,一片白濛濛的。

首都下過一場大雪,李曉蕾在電話裡說已經開始供暖了。

南方冬天一樣冷,陰冷潮濕,不像北方雖然溫度低,但是空氣中水分少,更不像北方一樣有暖氣,給人感覺比北方冷。

迎著凜凜寒風,不由想起她在江城過的第一個冬天。

耳朵凍了,雙手凍得像小饅頭,臉蛋凍破了,躲在宿舍不敢出來見人。

今年冬天她不用挨凍,或許今後所有冬天都不用再挨凍。天各一方,過著各自習慣的生活,似乎本來就應該這樣,可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兒。

正觸景生情,建築站的奧迪緩緩拐進大院,非常霸氣地停在大廳門口。

「盧書記,您怎麼來了。」

「順便過來跟你說幾件事,外面風大,走,進去說。」

個個說老盧是泥腿子幹部,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哪裡像泥腿子。

頭髮又染過,烏黑髮亮,跟國家領導人一樣的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苟。上身一件棕色皮大衣,大毛領蓬蓬的,風一吹掀起一陣小波浪,一看就忍不住想摸摸。下身黑色西褲,腳上老人頭皮鞋,咯吱窩裡夾著大哥大包,不愧為「思崗縣良莊鄉農工商開發總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

爆發戶做派,估計自己家老頭子回來過年也是這裝束。

韓博強忍著笑,好奇地問:「盧書記,您搞得這麼……這麼帥氣,這是要去哪兒。」

「去柳下,找柳下的紀書記和洪鎮長,如果一切順利,還要去一趟新庵交通局。你不能喝酒,要是能喝,叫上你一起去。」老盧眉飛色舞,看上去心情不錯。

韓博糊塗了,一臉不解地問:「您去找他們做什麼?」

「你沒發現今天門口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早上挺吵的,又放炮又敲鑼打鼓,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推開窗一看才知道是送新兵,其它沒什麼不一樣。」

「小韓啊小韓,你是公安特派員,怎麼能沒一點注意力。」

老盧笑罵了一句,解釋道:「車,中巴車,全從你門口過。以後終點站不再是丁字路口,要一直開到柳下河大橋。西部大開發,交通很重要,先讓中巴車開到柳下河邊,先解決交通問題。」

良莊的「西部大開發」第一步原來是這個。

韓博徹底服了,想想又問道:「可是這跟您去柳下有什麼關係,難道您想讓中巴車一直開到柳下,開到新庵?」

「聰明,到底見過大世面!」

老盧拍拍他胳膊,不無得意地笑道:「中巴車不行,只能開到柳下河大橋,再遠就成市際班車了。公交車可以,鄉里打算開一家公交公司,買一輛大城市的那種公共汽車,上車兩塊錢,不多要。東邊跑到與丁湖交界,西邊跑到新庵汽車站,以後老百姓去柳下去新庵就方便了,上車就走。」

縣裡都沒公交車,新庵一樣沒有,太超前,太駭人聽聞。

韓博忍不住提醒道:「盧書記,老百姓去柳下要麼騎自行車,要麼騎摩托車,有急事去丁字路口叫車,開公交公司能賺錢?」

「不賺錢,沒打算賺錢,鄉黨委研究決定每年補貼。重要的不是帶多少客,是解決交通問題,是讓客商感受到我們良莊工業園區交通有多麼便利,感受到我良莊招商引資力度有多大。」

車身上刷上廣告,跟大城市一樣,搞得很上檔次,在新庵柳下跑來跑去,打著客運的幌子挖人牆腳。

韓博反應過來,立馬豎起大拇指:「盧書記,高,您這一招真高。」

「心裡明白就行,不要說出去。」

老盧狡猾的笑了笑,說起正事:「小韓,新兵走了,老兵馬上回來,他們全給老牛打過電話,一共五個,其中兩個是預備黨員。你這邊不是缺人麼,一回來我就讓他們來警務室報到。」

警務室是缺人,可是更缺錢,沒錢怎麼養人。

斷然回絕肯定不行,韓博苦笑道:「盧書記,按照《鄉鎮治安聯防隊管理暫行規定》我們已經超編了,規定最多12名聯防隊員,我們現在是18個。」

老盧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理直氣壯地說:「鄉治安聯防隊是滿了,村治安聯防隊沒有,良莊、良東可以各建立一支村級聯防隊,合理合法。全鄉二十多個行政村,別說再來五個人,就算再來五十個都不會違反那個什麼規定。」

聯防隊員沒前途,年輕人不一定能幹下去,或許干幾天就嫌工資低跑了。

韓博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影響到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欣然答應道:「行,我聽您的,再成立兩個村級聯防隊。」

小夥子給面子,老盧很高興,決定給個甜棗。

「小韓,侯市長說得對,我們膽子不夠大,眼光看得不夠遠,思想不夠解放。鄉里打算組織一些干部去江南考察,看看人家是怎麼搞經濟建設的。車租好了,新庵汽車站的大客車,剩幾個位置。你們警務室這段時間挺幸苦,給你們三個名額,後天早上5點,鄉政府集合,過時不候。」

人家是去考察,警務室的人去考察什麼,說白了是去旅遊。

這種好事傻子才會拒絕,王燕有身孕仍加班加點堅持工作,應該出去散散心。小任實習期馬上結束,也讓他出去玩玩。最後一名額留給聯防隊員,算是一種激勵。

韓博忙不迭感謝。

「只要服從鄉黨委領導,全心全意為鄉里辦事,鄉里會為你們考慮的。」

這些全是小事,老盧笑了笑,說正事大事:「西部大開發,搞工業園區,要搞一些基礎設施建設,要徵地,道路要拓寬,水電問題要解決,需要大量資金。信用社歸縣裡管,說到最後只答應貸七八十萬,七八十萬夠幹什麼。

其它鄉鎮全有農村合作基金會,我擔心會出問題一直不敢搞不許搞。現在要搞經濟建設,不能沒啟動資金,只能把合作基金會搞起來,相當於開銀行。我正在托外地的地方領導和部隊首長幫著物色行長、副行長人選,高薪聘請專業的人,風險防範,正規化經營,不能跟其它鄉鎮一樣瞎搞亂搞……」

良莊不欠債,很大程度上與沒搞「農村合作基金會」有關。

說是農民入股,農民發起,互助互利,結果農民股東說了不算(說了算一樣不會搞金融),村裡說了也不算,幾乎全成了鄉鎮經管站的「銀行」。

經管站要聽鄉鎮領導的,鄉鎮政府對合作基金會行政干預多,監督機制弱,管理水平低,資金投放風險放大,經營效益明顯下滑,不僅單純追求高收益導致資金投放的非農化趨勢發展到十分嚴重的地步,而且許多地方已出現小規模的擠兌風波。

全縣那麼多鄉鎮幾乎個個搞,幾乎個個存在問題。

貸款收不回來,農民拿不回存款,想關都關不掉,他竟然迎難而上,搞他之前一直不敢搞的。好在前車之鑑擺在那裡,他有一定風險防範意識。

這時候,老盧話鋒一轉:「基金會成立之後,全鄉企事業單位包括你們警務室,經費不能再存信用社,不能再存農行和郵政儲蓄,只能存基金會。個人不要求存太多,一人不低於2000,政治任務,黨員干部要帶頭,你可以先動員動員,做做同志們思想工作。」

說一大堆,搞來搞去是來拉存款的,韓博被搞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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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20:04:19

119.第119章 名副其實的鄉領導

存就存吧,又不光警務室民警和聯防隊員。

「七站八所」、良中良小、建築站、建材機械廠、榨油廠、磚瓦廠……全鄉那麼多單位那麼多人,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何況相比其它鄉鎮,良莊不算過分。

丁湖不是要求幹部存款,是要求幹部貸款。

鎮政府沒任何信用可言,去銀行貸不到,要求鎮幹部以個人名義去銀行借,然後借給鎮裡給教師及退休人員發工資。

少則五六千,多則三五萬。

結果鎮裡別說歸還貸款,利息都還不上,銀行三天兩頭逼債,把幾十個幹部搞得苦不堪言。韓博很慶幸被局裡「發配」到良莊,要是安排到其它鄉鎮,現在不知道會狼狽成什麼樣。

老盧走了,走前留下一份剛調整的鄉領導班子成員工作分工文件,讓把該抓的工作抓起來,為即將大發展的良莊經濟保駕護航。

盧惠生(鄉黨委書記):負責鄉黨委的全面工作。

焦漢東(鄉黨委副書記、鎮長):主持鄉政府全面工作,協助書記負責鄉黨委工作,負責經濟發展、基建工程和審計工作。

………

文件下最下面一行赫然打印著:

韓博(鄉長助理、公安特派員):分管公安、消防、安全生產、應急、戶籍管理工作,協助崔志堅同志(崔副書記)負責政法、綜合治理、信-訪、法制宣傳、糾紛調解工作。

十個鄉黨委委員,四個副鄉長,工作分工全進行過大調整。

比如牛部長,不僅要管武裝、民兵和人防,還要負責社會事務、扶貧、殘聯、敬老院、民族宗教工作,此外要聯繫團結村、紅旗村。

他和人大馬主席、崔副書記及農業副鄉長等鄉領導,接下來將負責農村農業、黨建、計畫生育、殯葬改革等一切非工業發展事務。老盧、焦鄉長、張副鄉長等鄉領導的工作重心,全面向經濟發展、招商引資上轉移。

上了紅頭文件,由半個鄉領導變成名副其實的鄉領導。

抓顧新貴回來時他們提過,可以說這個鄉長助理就是因為即將要「分管」和「協助負責」的工作任命的,不過當時沒提安全生產,更沒提綜治。

安全生產倒沒什麼,去跟那些工地的負責人說說,該戴安全帽的戴上,該拉安全網的地方拉好。吊車司機注意點,下面指揮的人留點神,千萬不能出事故,尤其不能出人命,不然這個年誰都過不好。

關鍵是綜治,這麼安排把周正發置於何地。

正看著文件發愣,二樓辦公室電話響了。

跑上樓一接,原來是老家的陳所長。

「韓博,我就說你是干這一行的料!昨晚新聞我們看了,抓那麼多買媳婦的,解救出好幾名婦女,雷厲風行,正氣凜然,像模像樣。老顏(他愛人顏老師)說那麼多學生就你最出息,回絲河記得來家坐坐,她想看看你,上次中特等獎她不在,沒見著。」

「一定一定,我也好久沒看見顏老師了。」

「就這樣,看你上電視高興,打電話說一聲,你那邊搞完了,我們這邊剛開始,等會還要用你的名字,用你們打拐中隊,嚇唬嚇唬那些買媳婦的。」

正式調入公安局前在絲河派出所實習過一星期,人家是傾囊相授。要是沒那一個星期,沒他的指點和教導,現在的工作不會這麼得心應手。

他愛人是上初中時的老師,算起來他應該是自己幹公安這一行的師傅。

職務級別差不多,但不能因此不尊敬長輩前輩,韓博放下電話,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回絲河一定要去所裡看看,順便給他帶幾瓶酒。

昨天忙著補覺,晚飯沒吃,一直睡到天亮,自然不會看電視,就算看也不看思崗新聞。

可能局裡通知過,看得人真不少。

剛翻開留守民警的工作日誌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城西派出所長,聊得同樣是抓捕解救行動上電視的事。緊接著是丁湖派出所長,然後是刑警四中隊程文明。

「韓局,你這次不是功臣,是英雄,打拐英雄!解救出那麼多婦女,集體一等功跑不了,個人一等功不是沒可能。照這勢頭,公安部一等英模、全國勞動模範指日可待,將來高昇了發達了別忘兄弟……」

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

誰跟你是兄弟?

對這個刑警中隊長韓博談不上多反感,一樣沒什麼好感,敷衍道:「程隊,借您吉言,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一定提兩瓶好酒登門致謝。」

「我又不是廟裡的菩薩,用不著登門還願。」

………

越扯越沒邊,他的嘴跟馬志功有一拼。

想到即將上任的指導員一樣以「能喝酒會吹牛」著稱,韓博不禁皺起眉頭。

其它事先放一邊,先做好本職工作。

上任公安特派員以來一直忙這忙那,根本抽不出多少時間下村,研究王燕、小單、陳猛和安小勇的工作日誌,成為現階段瞭解轄區情況的唯一辦法。

可能是剛調到一個新地方,也可能與他們想進步、想盡快「轉正」有關,從工作日誌上能夠看出他們工作做得比較踏實,發現轄區存在不少問題。

人家管不管是人家的事,自己轄區不能不管。

韓博打開筆記本,列出一個提綱,然後去學習室拿來十幾本法律書籍,針對存在的問題查找可適用的法律條款。

好幾人參加自學考試,在自學法律。

全國人大常委會頒佈施行的法律條文,最高法和最高檢的司法解釋,剛搞起來的學習室有不少。國-務-院、中央各部委及省市縣的各種「決定」、「通知」和地方法規學習室沒有。

給一起參加律師資格考試,前段時間剛調入縣法制辦的「老同學」沈如明打電話,各種法律法規他那邊比較全面。人很幫忙,聽完大概情況,迅速找出一些能適用的文件,用傳真機傳真過來。

忙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已經是中午。

老王敲敲門,低聲提醒道:「韓鄉長,11點了,指導員沒到,可能被什麼事耽誤了,要不我們先吃。」

「11點,這麼快。」

「是你太投入。」

老王不提醒沒感覺,一提醒發現肚子真有點餓。

韓博收拾好一堆傳真件,笑問道:「指導員辦公室收拾好沒有。」

「昨天就收拾好了,再安一部電話不划算,我從接警台拉上一根線,安裝了一部分機,跟傳真機一個號,反正平時沒什麼人打。」

「走,看看去。」

指導員辦公室在內勤辦公室隔壁,辦公桌椅現成的,有沙發有茶几,有文件櫃,打掃乾乾淨淨,牆角邊還放著兩個開水瓶,跟特派員辦公室沒什麼區別。

老王的後勤工作無可挑剔,韓博回頭笑道:「王主任,幸苦了,要是沒你,警務室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

王治剛嘿嘿笑道:「本職工作,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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