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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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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針鋒相對(一更.

正屋大廳,黎利和阮焉慢條斯理地坐在椅子上品著茶,李雲天進來後兩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對他視若無睹,擺出了一副傲然的姿態。

除了黎利和阮焉外,大廳還有八名精壯士兵,兩兩一組分佈在四周,右手按在腰刀的刀柄上,一臉警惕地瞪著李雲天。

「黎巡檢,本官有一些事情想跟你單獨談談,不知可否方便。」李雲天對此也不介意,雙方現在是敵對關係自然也就不需要什麼常規禮節了,於是自顧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說道。

由於黎利曾經做過清化府一個巡檢司的巡檢,故而李雲天就稱呼他曾經的官職,總不能喊其「叛首」或者「王爺」吧。

「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在場的都不是外人,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黎利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對李雲天喊他的這個稱呼很不滿意,他現在最忌憚別人提起此事,冷冷地放下了手的茶杯。

「黎巡檢,此事事關重大,本官得到命令隻能與你談,不能讓外人得知。」李雲天見黎利態度冷淡,於是故意沉聲問道,「難道黎巡檢認為本官會對你不利不成?」

聽聞此言,黎利的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忍不住打量了李雲天一眼,他豈會聽不出李雲天言語中的挖苦,不過此人既然敢在這對他不敬,其勇氣和膽色已經遠超常人。

「你們兩個留下。」黎利再怎麼說也是交趾的梟雄,豈會在李雲天面前示弱,於是伸手指了一下身後立著兩名貼身衛兵,衝著屋的另外六名衛兵擺了擺手,那六名衛兵就躬身離開。

由於黎利現在還不清楚李雲天此次前來的目的和用意,自然對李雲天有著戒備之心,萬一李雲天是藉著談事的名義來刺殺他,屆時身後的那兩名貼身衛兵也能阻擋住李雲天。

「黎巡檢,交趾的戰事打到這個地步已經死了不少人,交趾百姓的生活深受影響,困苦不堪,想必也不是你所希望看見的。」

等那六名衛兵走後,李雲天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地望著黎利,開門見山地說道,「大明的主要敵人是海上的倭寇和西北的殘元部族,定南將軍不想再在交趾耗費精力,故而想與你議和,以保證交趾的長治久安。」

黎利沒想到李雲天會直截了當地道明來意,雙目頓時閃過一道驚喜的神色,心跳不由得驟然加速,臉上泛起了一絲激動的紅暈,或許是幸福來得太,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李雲天。

與王通不同,雖然李雲天也私下與黎利談判,但李雲天在宣德帝面前的影響力要遠大於王通,故而其決定往往能影響到宣德帝對一些事情的決斷。

立在黎利身後的那兩名衛兵面面相覷,他們並不知道蔡福此次回來的內幕,因此也就不清楚李雲天的來曆,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貴客」是大明定南將軍派來議和的特使。

「穆大人,定南將軍就不怕宣德皇帝怪罪?」見現場有些冷場,阮焉皺著眉頭望著李雲天,他很難理解定南將軍為何要這樣做,感覺這像是一個圈套。

「總兵大人如何想的本官不知,不過總兵大人離開三江城前去安梁縣城之前告訴本官,如果黎巡檢同意議和,那麼他將會奏明皇上,將清化府以南的乂安府、演州府、新平府、順化府和昇華府送給黎巡檢,封黎巡檢為這五地的土司。」

李雲天向阮焉搖了搖頭,有條不紊地說道,「總兵大人這樣做,也像是化幹戈為玉帛,盡早結束交趾的戰事,使得百姓們能早日安居樂業。」

「定南將軍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呀!」阮焉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不無嘲諷地說道,「如今交趾大部分地區都在我義軍手中,定南將軍難道僅僅想憑著一句話就使得我義軍退到乂安府以南?」

黎利的臉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很顯然對於李雲天提出的這個條件並不滿意,這等於讓他將好不容易得到的交州府等地拱手送給明軍。

「阮先生,總兵大人這樣做已經承受了很大的風險,朝中那些主張平叛的文武大臣人數眾多,勢力雄厚,總兵大人此舉絕對會受到他們的彈劾。」

李雲天早有應對,不動聲色地回答阮焉,「交趾乃太宗皇帝給大明開拓出來的疆土,總兵大人要想說服皇上和朝堂上的那些反對的官員同意封黎巡檢為土司無疑是要捨棄大明的疆土,這將給總兵大人帶來巨大的麻煩,一旦有何閃失的話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交趾本來就不是你們大明的疆土,是我們安南國百姓的家園,何來捨棄一說?」阮焉見李雲天訴苦,不由得冷笑著說道,他覺得李雲天此時是故意為之,目的是想讓黎利知道定南將軍為了這件事情承擔了巨大的風險。

「阮先生,本官還以為你是一個明白人,如今看來怎麼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天下疆土曆來就是有能者居之,否則豈不是天下太平,還需要你我在交趾拚個你死我活?」

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反駁道,「倘若按照阮先生的算法,交趾也不是你們安南國的,如果本官沒有記錯,五百多年以前它屬於大唐嶺南道安南都護府,如果不是當時大唐勢弱,豈會有後來的安南國?」

「哼,如今我安南國百姓已經在此生活了數百年,你們大明恃強淩弱,強行將其奪走,其行徑與強盜無異!」

阮焉聞言眉頭頓時微微一皺,他當然知道安南國的曆史,一時間難以從法理上進行反駁,否則豈不是承認了大明對交趾的主權,於是冷哼了一聲後說道,準備從情理上來反擊。

安南在隋朝稱為交州,設立交趾、九真和日南三個郡,邱和為交趾太守,「撫接盡情,荒景安之」。

隋朝滅亡時,由於交州與長安隔絕,邱和無法此信息,割據嶺南的梁朝後裔蕭銑貪圖交州之富,命長史高士廉率兵進擊交趾,邱和才知隋朝已亡,交趾歸附於蕭銑。

公元621年(唐高祖武德四年),唐軍在衛國公李靖的率領下攻破江陵,消滅了割據荊越的蕭銑勢力,於是邱和降唐。

九真太守黎玉曾引兵抗拒大唐,結果為唐軍所敗,日南太守李皎亦於622年投降大唐,大唐於是建立起對整個交州地區的直接統治。

唐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大唐設立交州總管府,任命邱和為大總管,封譚國公,管交、峰、愛、仙、鳶、宋、慈、險、道、龍十州,其中交州領交趾、懷德、南定、****四縣。

武德六年,澄、慈、道、宋並加「南」字,武德七年,又置玉州,隸交州總管府。武德七年,改交州總管府為交州都督府。

貞觀元年(627年),交州都督府歸嶺南道管轄,調露元年(679年),以交州都督府改置安南大都護府,為嶺南五管之一,治所位於****(交州城),轄境北抵今雲南南盤江,南抵越南河靜、廣平省界,東有廣西那坡、靖西和龍州、寧明、防城部分地區,西界在越南紅河黑水之間。

安南大都護府的都護一職由交州刺史兼任,至德二年,改名鎮南都護府,永泰二年(760年),複名安南大都護府。

大唐很就建立起對整個交州地區的直接統治,其地域包括今日越南北圻和中圻北部,最南達到河靜與廣平之間的橫山。

唐末天祐二年,即905年,靜海節度使獨孤損被貶職流放與此同時,大唐藩鎮割據,政局混亂,而安南鴻州的曲承裕則憑著他「寬和愛人」的性格及地方豪族身份,受到當地人支持,自稱靜海節度使,開始治理安南。

大唐此時已經無力應對安南的事務,被迫承認既成事實,認可曲承裕靜海節度使之職,並加封同平章事。

雖然曲承裕名義上還是大唐的官員,實際上他已建立起自主的政權,曲承裕任職不久就去世,其子靜海軍行營司馬權知留後曲顥繼位,曲承裕越南史稱「曲先主」。

後梁貞明三年(917年),曲顥去世由兒子曲承美襲位,史稱曲後主,這段時期在越南曆史稱為曲家,是安南地區脫離中原政權掌控的開端。

因此,李雲天根本就不怕與阮焉辯論交趾的歸屬,就像他先前說的那樣,天下間的疆土有能者居之,誰有能力能將其打下來就是誰的,要不然各個國家還養著那麼多軍隊幹什麼。

「阮先生,你又錯了,沒錯,安南國的百姓確實在這生活了四五百年,但是大唐的百姓在這生活的時間也有數百年,到頭來還不是成為安南國的地盤,現在還有誰會記得大唐?」

見阮焉想從情理上攻擊自己,李雲天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阮先生,本官想問你,如果我大明能延續四五百年,屆時交趾的百姓又有誰還記得安南國?這強盜一說又從何而來?」

阮焉聞言不由得怔在了那,神情有些驚訝地望著李雲天,他萬萬沒有想到明軍的一個武官竟然有著如此好的口才,堪稱巧舌如簧,在他的印象明軍的武官都是一些粗鄙不堪的莽夫俗子之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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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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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激烈辯言(二更.

「穆大人,交趾雖小但也不是能任由人欺淩的!」黎利見阮焉被李雲天反問得啞口無言,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語氣陰冷地說道,「否則的話,你我今天也不會在這碰面了。」

「黎巡檢,本官剛才隻是將道理說明白而已,誰的拳頭硬,這交趾就歸誰。」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伸出雙拳對碰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望著黎利,「黎巡檢,如果大明全力圍剿你們,你覺得你們能撐上多長時間?」

「穆大人,這話你不應該問我們王爺,而是去問宣德皇帝。」

黎利聞言眉頭頓時就是一皺,他聽出了李雲天言語中隱含的威脅,正要開口反駁,冷不防阮焉在一旁說道,「大明勞師遠征,每年需要耗費大量錢財,在下聽聞宣德皇帝是一位愛惜百姓的有道明君,想必不會不管民間百姓的疾苦!」

聽了阮焉的這番言論,黎利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冷冷地望著李雲天,他就不相信明軍能一直在交趾戰場拖下去,隻叛軍能堅守個五六年恐怕宣德帝迫於國庫的財政壓力而撤軍了。

「正是因為皇上是一名心地仁慈的有為明君,總兵大人這才提出了這個平息戰火的辦法,黎巡檢既得到了交趾南部地區,而總兵大人也能回去交差,可謂一舉兩得。」

出乎黎利的意料,李雲天並沒有反駁阮焉所說的話,而是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後望著他沉聲說道,「黎巡檢,你也不希望與朝廷的官軍拚個兩敗俱傷吧,隻要成為了交趾南部五府的土司,那以後就是你的地盤了。」

黎利聞言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舉兵造反前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有如今的聲威,竟然迫使大明接連派了三任交趾總兵來討伐他。

雖說交趾五府的面積比不上叛軍現在佔領的地盤,但倘若宣德帝再度調集大軍前來,黎利並沒有信心抵擋住明軍的反攻,屆時的情形如何恕難預料。

很顯然,明軍的將領們在吸取了兩次交趾平叛失敗的教訓後一定不會再輕敵,必將謹慎行事,在交趾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屆時叛軍很難再找到像擊潰柳升那樣的絕佳戰機。

而雙方要是在戰場正面交鋒的話,戰術素養和兵員素質不如明軍的叛軍幾乎沒有勝算的可能,即使是叛軍在戰場上賴以依仗的戰象部隊,在明軍犀利的火器面前也會敗下陣來。

可以預想的是,等定南將軍的那十萬驍武軍一到,雲南的沐晟必定出兵左右夾擊交趾北部的叛軍,這意味著叛軍將面臨雙線作戰的境地,屆時要與明軍因為爭奪交趾北部地區控製權爆發數場大戰。

考慮到雙方的綜合實戰能力,黎利認為叛軍很難取得那幾場大戰的勝利,十有八九到了最後他會選擇避開明軍的鋒芒,放棄交趾北方的城池撤往交趾南部的山區,拉長明軍的戰線,然後利用交趾的山林地形來與明軍進行周旋,與明軍打一場持久戰,以此來拖垮明軍。

黎利相信,隻要明軍被拖在交趾戰場那麼肯定堅持不了幾年,正是由於大明疆域遼闊,所以需要解決的事務眾多,宣德帝和明廷的官員不可能一直死死盯著交趾不放。

話雖如此,但這面有著許多不確定的因素,黎利首先要能保證他可以在交趾南部堅持到明軍撤走,否則一旦有什麼差錯,他的心血化為烏有。

故而李雲天提出的封黎利為交趾南部五府土司的建議對黎利有著非常大的誘惑力,這意味著他將坐擁交趾南部五府的土地。

「穆大人,大明恐怕更不願意在交趾與我義軍來個魚死網破。」

阮焉見黎利的神色有些異樣,知道李雲天的這個提議觸動了黎利,眉頭微微一皺,冷笑著向李雲天說道,「定南將軍可真是好算計,先用區區交趾南部五府使我義軍退兵,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交趾北部地區,然後再集中兵力攻打南部五府,一舉將我義軍消滅!」

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在巨大的利益和誘惑面前往往會使得人們患得患失,進而失去正常的思維判斷,而黎利顯然被李雲天猛然間提出的這個條件誘惑了。

聽見阮焉的話後,黎利頓時回過神來,冷冷地望著李雲天,阮焉提醒得沒錯,現在明軍和叛軍在交趾處於你死我活的境況,定南將軍豈會如此好心將交趾南部五府送給他?這面一定有什麼陰謀!

「總兵大人書生出身,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看見生靈塗炭。」

李雲天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惋惜,如果阮焉不在的話黎利將容易對付得多,面對阮焉的指控他當然不可能承認,從容不迫地向黎利說道:

「交趾百姓生活困苦,官吏又多貪腐之輩,總兵大人已經決意整頓交趾官吏,鼓農耕,如果黎巡檢能止息兵戈使得交趾百姓遠離戰亂,安居樂業,總兵大人定將全力說服皇上,讓黎巡檢成為交趾南部五府土司!」

聽聞此言,阮焉頓時大吃了一驚,臉色驟變,而黎利則皺起了眉頭,他還是第一次見明廷的官員承認交趾官吏貪腐,這可著實罕見,要知道先前交趾官吏可將曆次叛亂歸結為交趾亂黨所為,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定南將軍如果真的為交趾百姓著想,那麼就將交趾交給我們王爺來治理,絕對四海昇平,國泰民安。」阮焉沉吟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望著李雲天,心中是倍感震驚,要是定南將軍真的在交趾實行休養生息、鼓勵農耕的政策,那麼還有誰願意跟著黎利這樣的首領造反?

相對於無力平定交趾叛亂,大力促進交趾農業和經濟的發展才是使得交趾長治久安的良策,這意味著交趾百姓將逐漸融入大明,自此再也沒有安南國,在阮焉看來定南將軍的這以舉措對交趾叛軍來說將是致命的,使得交趾叛軍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壤。

也不知道為什麼,阮焉聽了李雲天先前的那番話後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慌,怪不得定南將軍要擔任交趾巡撫,原來是為了整頓交趾吏治做準備,他覺得現在被困在安梁縣城的定南將軍是叛軍所遇到的最為危險的對手,因此想要破壞掉這次談判,故而提出了苛刻的要求。

「從正統上來講,曾經的安南國是大明承認的陳氏的江山,黎巡檢擔任安南國王名不正言不順,陳氏既然奉我大明皇帝位天子,我大明豈能容忍他人染指安南?」

李雲天見阮焉神情冷峻,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敵意,知道自己先前的那番話使得阮焉充滿了警惕,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

反正黎利不相信他,因此不如先激起他的疑心再逐步解決後面的事情,免得他到了最後再從中作梗,這叫做欲抑先揚。

「哼,我義軍將士捨生忘死打下來的城池,豈是定南將軍一句話就能奪了去的?」阮焉聞言冷笑了一聲,針鋒相對地反問道。

「現在交趾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如果再打下去的話無疑兩敗俱傷,苦的是百姓。」李雲天盯著阮焉,神情嚴肅地說道,「正是因為這樣,總兵大人才做出了讓步,將交趾南部五府給黎巡檢,阮先生是否也要拿出邢意來,交趾的未來如何不單單與總兵大人有關,還與黎巡檢關係密切。

「誠意?」阮焉冷笑著望著李雲天,「如今整個交趾就要在我義軍的控製下,隻要攻克安梁縣城和三江城交趾的明軍將被趕出去,可定南將軍輕描淡寫地就要讓我們退到清化府以南,這也算是誠意?」

「阮先生,自安南國滅亡後交趾就已經成為了我大明轄土,原本全是我大明的疆土,現在總兵大人將交趾南部五府送給黎巡檢,難道這份誠意還不夠?」李雲天早就料到了阮焉不會輕易就範,因此一本正經地向他說道。

「穆大人,你是否能告訴在下,我義軍現在控製的區域如此之大,定南將軍為何僅僅將交趾南部五府劃給王爺?」

阮焉並不理會李雲天的說辭,沉吟了一下後雙目閃過一道精光,面無表情地望著李雲天。

李雲天自然覺察到了阮焉雙眼一閃而逝詭異神色,心中已然猜到了他此問的意圖,故而開口答道,「阮先生,如今清化城依舊在我軍手中,總兵大人總不能將清化城給黎巡檢,否則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必將悉數彈劾總兵大人,故而總兵大人決定將清化府以南州府給黎巡檢。」

「穆大人,如果在下沒有記錯的話,交州城現在可在我們手中,難道穆大人認為清化城比交州城還重要不成?」阮焉聞言頓時冷笑了起來,「定南將軍有沒有想過,如果王爺就這麼率軍撤離了交州城,是在陷王爺於不義,屆時王爺如何向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解釋?」

李雲天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好像被阮焉給反問住,這使得阮焉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認為李雲天也不過如此,輕而易舉地就中了他的圈套。

然而,阮焉萬萬想不到,雖然李雲天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愕然,但心中卻波瀾不驚,鎮定自若,他剛才已經猜到了阮焉此舉的用意,故而順水推舟,悄無聲息地誘導著阮焉按照他計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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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寸步不讓(三更.

「穆大人,如果換作你處於王爺的位子,是否會撤離交州城,退回清化府以南?」阮焉並不想給李雲天難堪,畢竟現在黎利的態度並不明確,他不能將談判搞得太僵,見李雲天被自己的話問的一時語塞,於是開口又追問了一句。

「隻要向將士們動曉情理,本官相信他們會理解的。」李雲天聞言沉吟了一下,故作尷尬地望向了阮焉,顯得有些心虛。

「那在下請定南將軍向大明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們封王爺為安南王,在下相信那些文武大臣們也會理解總兵大人這番苦心的?」阮焉見李雲天的回擊軟弱無力,冷笑著回答。

「阮先生,總兵大人與黎巡檢不同,黎巡檢是眾人之首,而總兵大人上面還有著諸多大人,所處的境況不可相提並論。」李雲天見阮焉言辭犀利地攻擊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樂,他就是要讓阮焉佔據主動,進而才能使得阮焉逐漸放鬆警惕,因此訕笑著說道。

「穆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為王爺是義軍之首,一言一行皆受到全軍上下的關注,貿然撤退會使得軍中將士思想一時難以轉變,屆時恐怕惹出許多事端來。」

從李雲天的言行中阮焉覺得李雲天已經開始顯得有些慌亂,完全沒有了先前清晰的條理和從容的氣度,故而不動聲色地開口反駁道。

黎利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雖然阮焉沒有明說惹出那些事端來,但是他卻清楚阮焉所指為何意。

在交趾的叛軍中,黎利一手拉起來的嫡係部隊隻佔了一半的人數,剩下的叛軍是由那些前來投靠他來的各地叛軍組成,否則的話他的隊伍短短幾年間何以壯大得如此之。

雖然那些地方叛軍首領現在聽命於黎利,不過黎利很清楚那些人是衝著名利才來投奔他的,以期他造反成功後從中得到好處,而一旦黎利的行為觸及到他們的利益,恐怕那些人就會產生二心,形勢難以預測。

對於黎利來說,那些投靠他的各地叛軍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能用來打擊明軍,用不好就會傷了自己。

「依阮先生的意思,這件事情應該如何來辦?」李雲天好像是被阮焉難住了,皺著眉頭看向了阮焉,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

其實,李雲天清楚自己不應該問阮焉這件事情,因為黎利才是叛軍的首領,如此重要的事情當然應該黎利拿主意,他這樣做是刻意而為,無形中就挑撥了阮焉和黎利之間的關係。

或許阮焉在謀略很厲害,但要說到玩心計的話李雲天可就比他強得太多,不說別的,單單京城面各方勢力間的那些勾心鬥角就能夠使得阮焉喝上一壺的。

果然,面對李雲天的這番無心之言,黎利的眉頭禁不住皺了皺,雙目閃過一絲不愉的神色。

「這件事情該如何做,王爺自有定奪。」阮焉也意識到了李雲天此舉不妥,他豈敢替黎利在這件事情上拿主意,否則就是喧賓奪主會被認為有了反心,於是轉向了黎利,沉聲說道。

「告訴定南將軍,本王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施捨,本王是為了交趾百姓揭竿而起,豈會因為個人的一點兒私利就置百姓們的生死不顧?」

黎利聞言沉吟了一下,權衡了一番得失利弊後拿定了主意,冷冷地向李雲天說道,「本王可以告訴你,本王已經準備派兵攻打安梁縣城,屆時本王會親自與定南將軍談及此事!」

「什麼?你們要攻打安梁縣城?」對於黎利的這番威脅意味十足的話,李雲天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俗話說的好,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黎利老謀深算斷然不會這麼早就亮了他的底牌,因此故作驚訝地望著黎利,急聲說道:

「黎巡檢,此舉萬萬不可,驍武軍由總兵大人一手組建,而且總兵大人還是當朝內閣首輔楊大人的門生,其嶽父是大明軍閣輔臣忠國公,一旦總兵大人在交趾遇到什麼意外的話,交趾的這場戰事再也沒有緩和的可能。」

「箭已在弦,不得不發。」黎利瞅了一眼神情焦急的李雲天,冷冷地說道,「本王既然揭竿而起,那麼早已經為了交趾百姓的利益將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馬革裹屍,名留青史!」

「黎巡檢,難道你真的願意看見安梁縣城城血流成河?」

面對黎利的強硬姿態,李雲天心中微微一樂,看來黎利真的以為自己被他的威脅嚇住了,臉上流露出了焦躁的神色,連聲向黎利說道,「不滿黎巡檢,安梁縣城現在已經佈置好了數千顆地火雷,你們即便是攻進城,那麼也必將傷亡慘重。」

「況且,三江城的官軍不會坐視不理,必將傾力來救,屆時安梁縣將成為一個血腥的戰場,不知屆時將有多少人死在這。」

說著,李雲天鄭重其事地望著黎利,苦苦勸道,「黎巡檢,即便你在安梁縣取得了勝利,那麼也無法佔據交趾,太原城由梁副總兵大人坐鎮,他一定會牢牢地守住太原城,等待驍武軍的到來。」

「哈哈……」黎利見李雲天急了,不由得大笑了起來,他剛才的舉止並不僅僅是威脅李雲天,更重要的是想確定定南將軍是否在安梁縣城,李雲天的反應令他非常滿意,無形中印證了定南將軍就在安梁縣城,這會使得他在談判上佔得先機。

「穆大人,本王先前已經告訴你了,本王早就看淡了生死,如果本王和交趾百姓怕你們明軍的話就不會起義,那樣一來定南將軍豈會來到交趾?」笑完後,黎利面色一沉,冷笑著向李雲天說道,笑容有著一絲嘲諷的神色,明確告訴李雲天他不會被李雲天的言語所嚇倒。

「黎巡檢,本官知道你不怕死,我家總兵大人也不怕死,要不然也不會從京城不遠千來到這荒蠻之地。」

李雲天為了使得黎利相信他的演技,故意將臉色漲得發紅,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穩定了一下心神後才向黎利說道,「我家總兵大人此次前來根本就不想大動幹戈,想要和平解決此事,刀槍無眼,要是攻城的時候傷了我家總兵大人,那麼交趾百姓以後將永無寧日了。」

「事到如今,本官就告訴你們一件事情。」說著,李雲天遲疑了一下,好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隨後一咬牙,沉聲向黎利說道,「我家總兵大人在去安梁縣城前已經料到他會在安梁縣城出事,因此已經給皇上寫了一封遺書,一旦安梁縣城被攻陷,這封遺書將會有八百會騎送入京城。」

「是沒能完成宣德皇帝平叛交趾的詔令而寫的謝罪狀?」黎利聞言立刻覺得那封遺書有蹊蹺,故意冷冷地問道。

「不,總兵大人向皇上進言,如果他在安梁縣城出事,那麼奏請皇上向占城國國王、南掌國王和真臘國王下詔,讓三國出兵協助官軍平叛,事成後與三國均分交趾。」

李雲天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望著黎利,「總兵大人曾經告訴過本官,交趾地處邊遠,地形和氣候複雜,不利於官軍作戰,故而如果有占城國、南掌國和真臘國的相助,必能平定交趾叛亂,使得交趾以後永無戰事。」

「什麼?」聽聞此言,黎利頓時大吃了一驚,認為定南將軍此計可謂毒辣至極。

占城國、南掌國和真臘國位於安南的周邊,交趾的叛軍對上三國士兵的話將失去地利上的優勢,要是明軍和三國士兵一起想交趾叛軍發動進攻,叛軍絕難抵擋。

尤為重要的是,定南將軍竟然提議將交趾分為四塊歸屬大明、占城國、南掌國和真臘國,分散了交趾的百姓,這意味著以後世間將再無安南國,即使有人想複國也因為人數上的劣勢無法對大明和占城國、南掌國和真臘國構成威脅。

這是黎利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幕,對他來說占城國、南掌國和真臘國的士兵更難對付,他們能與叛軍一樣在深山老林作戰,將藏在山林的叛軍一個個地揪出來。

作為宣德帝面前最信任的近臣,如果李雲天以死進言,宣德帝搞不好真的會不顧大明的顏面下此詔令,這將使得交趾叛軍成為甕中之鱉,被牢牢地困在交趾。

如此一來,黎利假借陳暠恢複安南國,使得明軍體面地離開交趾的計劃就會全盤落空,將帶給他和叛軍滅頂之災。

「別忘了,交趾是大明太宗開拓的疆土,豈能輕易給予他人?」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阮焉冷笑著望著李雲天,他認為李雲天所言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如果宣德皇帝想動用南掌國、占城國和真臘國的話早就下了詔令,何必等到今天。

黎利隨即回過神來,皺著眉頭望著李雲天,剛才李雲天的一通話將他給繞了進去,如果不是阮焉的提醒的話他還真忘記了交趾是永樂帝時給大明增加的疆土。

因此,宣德皇帝即便是再怎麼看不上被視為蠻夷之地的交趾,那麼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將交趾分給別人,否則這讓外界如何看待大明?大明的顏面又將何存?朝中的那些文武百官可又會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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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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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信口開河.

「我家總兵大人早已經考慮好了這件事,待平定完交趾的戰事後會封占城國王、南掌國王和真臘國王為交趾的三個土司。」

李雲天見黎利和阮焉神情陰冷地望著他,知道兩人不相信自己所說之事,他當然不會告訴兩人這件事情是自己胡謅的,否則如何來威懾兩人,隨後從容不迫地說道:

「這樣一來,既使得三國國王名正言順地擁有了交趾之地,又能使得那些地方依舊是我大明的疆土,隻不過由於地處偏遠,皇上將他們托付給三國國王代為治理而已!」

阮焉聞言微微一怔,雙目滿是詫異的神色,他萬萬想不到定南將軍竟然會採用如此的辦法來進行變通,進而使得這件事情得以成行。

黎利的眉頭緊緊皺著,臉色刷一下變得難看起來,誰能想到那個年輕的定南將軍竟想出了這麼一招來對付自己。

大明曆來好面子,這樣做的話就能堵住天下的悠悠眾口,使得占城國王、真臘國王和南掌國王順利地得到交趾的地盤,想必三國國王一定會全力配合明軍平叛。

李雲天將黎利和阮焉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中不由得一聲冷笑,大明當年之所以丟了交趾,並不是因為交趾叛軍有多勇武善戰,而是大明的君臣都沒有真正重視起這塊蠻夷之地,另外也與宣德帝休養生息的國策有關。

可是李雲天不一樣,他深知中南半島以後的重要作用,是扼守馬六甲海峽的天然堡壘,控製著東亞與西亞和歐洲的水上航運,因此自然會竭盡全力平定交趾的叛亂。

在李雲天的計劃,交趾是大明未來掌控中南半島的跳板,無論如何都不能丟失,否則大明以後將很難進入中南半島。

故而,面對著黎利和阮焉時李雲天自然要信口開河,用盡一切辦法向兩人施加壓力,以使得此次談判能順利完成,反正兩人又不可能驗證他所言的真偽。

「穆大人,定南將軍難道就不怕他在史書上留下割裂疆土的罵名?」經曆了短暫的錯愕後,阮焉迅速回過神來,冷冷地望著李雲天。

他不相信定南將軍會如此做,覺得此事太過偏激,因為此舉必將招來後人的筆伐口誅,而定南將軍身為兩榜出身的進士又豈會不珍惜名聲?

「我家總兵大人說了,隻要能使得交趾平定,免除西南邊疆之亂,他不在意後人如何說。」李雲天心中不得不佩服阮焉心思縝密,竟然對大明士大夫階層如此瞭解,知道士大夫們惜命勝過愛命,沒有哪個士大夫會給自己找這種罵名,於是不動聲色地回答,「我家總兵大人非同常人,否則也不可能以翰林的身份領兵出征交趾!」

阮焉聞言臉色頓時變了幾變,他知道定南將軍的往事,清楚李雲天說的沒錯,定南將軍並不是大明那些尋常的進士,要不然豈會被封為鎮武伯?

此時此刻,阮焉不由得想起了明軍偷襲安梁縣城和在落葉坡伏擊叛軍的事情,心中開始相信定南將軍在山東戰場平叛時的一些傳言,尤其是黑牛鎮一戰,十有八九就是定南將軍親自指揮的,故而宣德帝對他信賴有加,派他來交趾平叛。

黎利的臉色異常陰冷,猶如罩了一層含霜,他也意識到自己以前小看了安梁縣城的那位年輕的定南將軍,別的不說,能甩下驍武軍大部隊僅帶著數百名親兵趕來交趾,就足以說明此人的可怕。

可惜的是,黎利覺察得太晚了,定南將軍之所以急匆匆趕來交趾並不是年輕氣盛,也不是想要來到交趾顯擺,而是為了前來穩定交趾的形勢,自從定南將軍趕到交趾後一直在戰場上順風順水的叛軍就接連打了兩個大敗仗,使得明軍在三江府穩住了陣腳。

「穆大人,我交趾百姓並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無論是誰,隻要膽敢侵犯我們,我們必定與他們血戰到底。」沉默中,阮焉率先反應過來,一臉傲然地望著李雲天。

「曆朝曆代的更替無不經曆腥風血雨,當年安南國建立的時候,恐怕那些被征服的百姓中也有人這樣說過,可現在已經湮沒在曆史的長河,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既然自然界的法則,同時也是國與國之間的準則。」

李雲天沉吟了一下,隨後一本正經地望著阮焉,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是幾句豪言壯語就能阻擋曆史的洪流,交趾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與我家總兵大人談和,平息交趾的事態,另外一條就是你們攻打安梁縣城,交趾最後被一分為四。」

「何去何從你們自己可要想清楚了!」說著,李雲天起身向黎利和阮焉一拱手,沉聲說道,「天色已晚,本官告辭了。」

隨後,李雲天在黎利和阮焉的注視下走向了門口處,打開房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你如何看待今晚之事?」等李雲天離開,黎利皺著眉頭看向了面沉似水的阮焉,本來他今天晚上的心情挺不錯的,可是誰成想見到李雲天之後心情變得十分惡劣。

「王爺,下官總覺得定南將軍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阮焉沉吟了一下,向黎利微微一躬身,「在下官看來,定南將軍如今所做之事有些操之過急,竟然沒有等援軍趕到就敢在安梁縣城與我軍決戰,實在是有違常理!」

「你是說,這件事情有陰謀?」黎利聽明白了阮焉的意思,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難道他是在虛張聲勢?」

「王爺,下官懷疑定南將軍根本就不在安梁縣城。」阮焉想了想,鄭重其事地望著阮焉,「明軍援軍主力未來,他身為統帥豈會身臨險境?」

「可明明有人看見他率軍進了安梁縣城,而且剛才那個穆梓又如此緊張,不像是裝的!」黎利臉上不由得流露出驚愕的神色,皺著眉頭說道。

「安梁縣城自從定南將軍來後就緊閉四門,他是否使用了金蟬脫殼之計離開我們一無所知。」阮焉聞言不由得提醒黎利,「十有八九,那個穆梓也蒙在鼓,這才如此緊張。」

「定南將軍要是不在安梁縣城,他能去了哪?」黎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不解地問道,畢竟定南將軍在交趾人生地不熟,又身為明軍的最高統帥,並沒有多少地方可以前去。

再者說了,明軍控製的地盤都有叛軍的眼線,尤其是三江城、太原城和宣化城,一有風吹草動消息就會通報過來,可現在沒有任何與定南將軍有關的消息。

「王爺,如果下官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是暗中去了太原城,明軍的右副總兵在那,他正好可以通過右副總兵來下達命令,進而暗中指揮交趾的明軍。」阮焉冷冷地一笑,說出了他的猜測,他一直以來都不相信定南將軍在安梁縣城,如今李雲天的到來反而印證了這一點。

在阮焉看來,定南將軍既然將交趾對付叛軍的事情佈置得井井有條,表明其對如此處置交趾的事務已經成竹在胸,萬萬犯不上來安梁縣城冒險,除了鼓舞安梁縣城明軍士氣和向叛軍表明死戰到底的決心外完全就是一招陷入死地的敗筆。

和黎利一樣,阮焉以前也覺得定南將軍是因為年輕氣盛才去的安梁縣城,不過經曆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後他發現自己錯了,原來定南將軍在交趾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精心籌劃過的。

「可惡,他竟然敢騙本王!」黎利也回過味兒來,禁不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想那定南將軍家大業大,仕途無限,豈會如此冒失地身陷安梁縣城?

「本王如果不給他點兒厲害瞧瞧的話,他還以為本王好欺負!」隨即,黎利雙目凶光一閃,冷冷地說道,「等明天本王就下令攻下安梁縣城,看看他還能耍什麼陰謀詭計!」

「王爺,此事不可急躁,要從長計議。」正琢磨著今晚發生事情的阮焉聞言連忙開口阻止,憂心忡忡地向黎利說道,「定南將軍與明廷其他官員不同,其他官員好個人面子而他則重大明的利益,而且尤為好戰,如果咱們將明軍打得太慘,說不定他真的會向宣德皇帝上奏,將交趾一分為四!」

「難道就任由他在背地看咱們的笑話?」黎利的眉頭緊緊皺著,面色鐵青地說道,不得不說,李雲天今天晚上的那番言語使得他心中忐忑不安起來,情緒也焦躁了許多,猶如被人在三九天當頭潑了一桶冷水。

「王爺,下官認為定南將軍到了交趾後行事倉促,似乎其中另有不得已的隱情。」阮焉沉吟了一下,頗為無奈地說道,「可惜下官知道的消息太少,實在是猜不出他這樣做的意圖。」

「不得已的隱情?」黎利沒有想到這一點,聞言頓時一怔,難道李雲天這樣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王爺,下官以為現在咱們以靜製動,不如看看那個穆梓這幾天能搞出什麼花樣來,見招拆招。」阮焉苦笑了一聲,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唯有等待。

黎利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反正安梁縣城現在被叛軍團團圍住,而明軍的援軍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抵達交趾,他也不差這幾天的時間,正好用來從穆梓的身上弄清楚李雲天如此做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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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東風來.

李雲天回到住所時已經是午夜,此時吳倩還沒有睡下,吹熄了燈坐在房間等他回來。

聽見院子李雲天走路的響動後吳倩連忙起身來到窗戶旁,打開一條窗戶縫悄悄向外張望,目送李雲天進了對面的臥房,隨後她關上窗戶,柳眉微蹙地猜測著李雲天今晚見了什麼人,看上去好像顯得有些神秘。

李雲天知道吳倩在偷窺自己,不過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覺得吳倩十有八九是占城國派來的探子,那麼也就是明軍的天然盟友。

一連三天,李雲天都待在住處沒有出門一步,他在與黎利和阮焉比耐心,這個時候誰沉不住氣先見對方那麼誰就在談判中佔據了劣勢。

與此同時李雲天也在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這個人一旦來到小河鎮那麼將打破他與黎利這次談判的僵局,即使是阮焉也要掉進他早已經準備好的陷阱中。

由於李雲天在小河鎮,黎利暫時擱置了攻打安梁縣城的計劃,讓手下的人抓緊時間去三江城和太原城收集情報,以對目前的形勢作出判斷。

相對李雲天的低調,吳倩則顯得非常活躍,讓蔡福幫著她穿針引線認識了數名叛軍的重要將領,以結交的名義送出去了不少錢財,那幾名叛軍將領是欣然笑納,這種外財不要白不要。

自從得知定南將軍被圍困在了安梁縣城,不僅叛軍士兵,即使是叛軍的那些重要將領現在也都是自信滿滿,認為隻要攻下了安梁縣城抓住定南將軍就會迫使接連平叛失敗的大明朝廷從交趾撤軍。

故而現在叛軍的將領們已經開始為了黎利執掌交趾後的生活進行籌劃,那些追隨黎利叛亂的將領大多數都出身貧寒,如今即將打下交趾的這片江山,他們自然要好好地享受坐江山的日子了,這個時候正是搶奪戰後利益的關鍵時期,對於商人們的投靠沒有人會拒絕。

在與那幾名叛軍將領接觸的過程中,吳倩逛了大半個小河鎮,將叛軍的裝備和人員素質等狀況盡收眼底。

小河鎮上的叛軍是叛軍中的精銳,隻要把他們的情報提供給明軍,那麼就能使得明軍做出相應的提防。

吳倩見李雲天三天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連院子都很少來,每天躲在臥房,心中倍感意外,在她看來李雲天如果想要在交趾做生意的話,必須要先跟叛軍的將領們打好基礎,但是李雲天卻沒有這樣做。

難道李雲天已經接觸到了叛軍某個位高權重的人,那個人足以在交趾向他提供庇護?

可吳倩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倘若事情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李雲天按理說應該已經離開了小河鎮才對,可他卻並沒有走。

而且,吳倩還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李雲天帶來的那些隨從好像有著很高的警惕性,對吳敬皓等人的刻意接近表現得非常冷漠,而且身上隱約透露出行伍之氣,像是軍伍出身,與普通的護衛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

這使得吳倩對李雲天的身份充滿了好奇,雖然她認為李雲天是商賈子弟,可是李雲天的身上又沒有表現出商人的氣息,週身好像籠罩了一層難以看透的迷霧般。

第四天的晚上,幾匹騎火急火燎地出現在了小河鎮的南邊的鎮口,被鎮口處的士兵攔了下來。

「我們是奉化府黃將軍的部下,有緊急軍情要向王爺稟告。」領頭的叛軍騎兵從懷摸出了一個軍牌遞給了負責檢查的叛軍小頭目。

叛軍小頭目查看了一遍軍牌,側身閃開了一條路,然後一臉狐疑地望著那幾名飛馳著奔進鎮子的騎兵,現在奉化府風平浪靜,有什麼軍情值得要親自勞煩黎利的?

幾匹騎沿著鎮子一路奔馳,穿過了兩條街道後在黎利住的宅院前停了下來,下馬後急匆匆地衝向了門口。

「幹什麼的?」門口處守著十來名叛軍,見狀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奉奉化府黃將軍之命,有緊急軍情要向王爺稟奏。」領頭的叛軍騎兵連忙拿出軍牌遞了過去。

「隻準一個人進去。」一名叛軍頭目接過軍牌查驗了一番,面無表情地還給了領頭的叛軍騎兵。

領頭的叛軍騎兵聞言側身看向了身後的一名穿著叛軍服飾、嘴角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人,小鬍子中年人於是走向了守在門口的叛軍頭目。

叛軍頭目見狀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並不是領頭的叛軍騎兵進入院,於是揮了一下手,幾名立在一旁的叛軍士兵就走上前搜小鬍子中年人的身。

確定小鬍子中年人身上並沒有攜帶凶器後,叛軍頭目擺了擺手,兩名叛軍士兵隨即將小鬍子中年人帶進了院子,讓他在前院的廂房等著,有人已經前去通報在後院書房辦公的黎利。

黎利得知奉化府黃將軍派人來向他送達緊急軍情,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與奉化府相鄰的建昌府的明軍主力收縮在建昌城。

雖說建昌城有明軍的主力,但總兵力也就一萬多人還不到兩萬人,大多數都是強征來的平民百姓,根本就無法對建昌府的叛軍構成壓力。

不過,既然奉化府的黃將軍火急火燎地派人來送達緊急軍情,那麼意味著奉化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後就讓前來報信的小鬍子中年人來見他。

「王爺!」小鬍子中年人一進門就給黎利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高聲說道,「卑職辦事不利,沒有將請降表送抵明廷京師,請王爺責任。」

「李副使,明廷的人放你們回來了?」黎利見到小鬍子中年人怔了一下,臉上流露出驚愕的神色,顯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名小鬍子中年人姓王,是黎利派去給宣德帝上《請降表》的副使,準備給宣德帝一個台階下,讓宣德帝封陳暠為安南王。

按理說,宣德帝既然已經派李雲天前來交趾平叛,意味著他不接受黎利的「請降」,黎利所派去的使者自然要被大明的朝廷扣下,而王副使此時卻突然出現在黎利的面前,不得不使得黎利大吃一驚。

「王爺,卑職等人在明廷的浙江地界被明廷的官員給扣住了,後來才知道明廷的皇上已經派人前來交趾繼續圍剿我義軍。」

李副使聞言抬起頭,一五一十地向黎利說道,「卑職好不容易才賄賂了關押卑職的明廷差役,買了一匹馬,並偽造了一份路引,到達明廷的廣西後乘走私商的貨船趕到了由我義軍所控製的奉安府碼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黎利發現李副使比走的時候消瘦了許多,神情也顯得十分憔悴,知道他這一路上受盡了艱辛,吃了不少苦頭,於是向李副使點了點頭,開口安慰他道,「你先回去休息,你們的功勞都在本王的心記著,等本王拿下交趾,定當論功行賞。」

「謝王爺。」李副使聞言面色不由得一喜,連忙向黎利一拱手沉聲道謝,隨後語峰一轉,不無神秘地沉聲說道,「王爺,卑職在來的路上打聽到了一個與明廷驍武軍有關的消息。」

「是何消息?」黎利的雙目流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不過想想也是,算算時間的話李副使逃離浙江的時候差不多大明的平叛大軍正好也趕到浙江,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王爺,據卑職多方打探,這次從明廷京師來的驍武軍隻有數千人,並不是交趾明軍對外宣揚的十萬!」李副使聞言,鄭重其事地望著黎利,「王爺,明軍在驍武軍的人數上造了假!」

「什麼?」黎利頓時怔在了那,臉上滿是匪夷所思的神色。

在李雲天的暗中推動下交趾北部的眾多州府的百姓都已經知道了十萬驍武軍正在趕往交趾的途中,可現在李副使竟然告訴他驍武軍隻有數千人,這如何能讓他相信,難道李雲天想要僅僅憑著這數千人就想與交趾的叛軍作戰?

「王爺,卑職也是在逃走的路上聽說的,驍武軍這次前來交趾隻有幾千人,而且叛軍的定南將軍還在明廷江南最為富庶的揚州城舉行了一次競價,把咱們交趾的商業經營權和採礦權賣給了商人,從中籌集了不少軍費。」

李副使知道黎利難以相信,於是沉聲向他解釋道,「明廷的驍武軍是乘坐船隻南下到杭州,卑職向明廷京杭大運河沿途碼頭的苦力和漁民打探過,也曾經悄悄靠近了驍武軍的軍營,他們的人數確實不多,隻有數千而已。」

說實話李副使最開始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不相信,認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李雲天豈會率領著這麼點兒人去交趾,先前的王通和柳升可都是率領著超過十萬人到交趾平叛。

不過,由於驍武軍的事情與交趾叛軍休戚相關,故而李副使私下對其留意,結果令他大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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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驚人隱情.

經過李副使向驍武軍行軍路線沿途百姓打探,驚訝地發現這支前去交趾平叛的驍武軍隻有數千人,因此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驍武軍的先頭部隊。

可是後來,李副使逐漸打聽到了兩件令其倍感震驚的消息,一件是李雲天在揚州府搞了一次競拍,將交趾商業經營權和採礦權賣給了江南的那些大商賈,進而從中獲利豐厚。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此次大明平叛大軍的主帥李雲天,竟然已經從寧波府的海港乘坐十數艘海船西下趕赴交趾,著實令他大跌眼鏡。

而且,李副使還知道了為何李雲天要兵分兩路趕赴交趾,他聽說因為驍武軍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坐船,故而無法適應水路的風浪,因此隻能走陸路。

李副使本來除了感到震驚外,並沒有想到他「無意」中已經知曉了平叛大軍的重要情報,等他風餐露宿,曆經千辛萬苦在奉化府的海港碼頭上岸聽說了定南將軍麾下的十萬驍武軍正在往交趾趕來一事後,頓時大吃了一驚。

很顯然,定南將軍所宣揚的十萬驍武軍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實際上趕來交趾的驍武軍僅僅數千人而已。

這一下李副使終於意識到他得到了一個絕密情報,連忙稟告了奉化府的守將黃升,黃升知道黎利正在三江府安梁縣城與定南將軍對峙,故而不敢怠慢,派人連夜護送李副使趕去安梁縣城向黎利匯報。

「可惡的家夥,竟然裝神弄鬼欺騙本王,怪不得他要向本王求和了!」等從李副使那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黎利不由得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

聽見黎利說定南將軍找他求和,李副使的雙目閃過驚愕的神色,隨後慌忙低下了頭,有些事情並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能知道的,否則的話下場通常都會很淒慘。

「來人,去把阮先生請來!」黎利並沒有注意到李副使神色的變化,他此時的心思都在定南將軍的身上,沉吟了一下後衝著守在門外的士兵沉聲喊道,遇到這種重大事件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身邊的首席謀士阮焉,想與阮焉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阮焉很就趕了過來,得知李雲天口中的十萬驍武軍隻有數千人時頓時怔在了那,隨後雙目閃過一道喜色,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地仔細盤問了李副使一些細節,包括李副使如何逃脫、如何回到交趾以及沿途的見聞等等。

李副使一五一十地又將他經曆的事情說了一遍,其實他如何從看守那逃脫是阮焉追問的重點。

說起來,李副使這次之所以能逃離多虧了他以前在南京國子監求過學,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江南話,故而從大牢逃出來後偽裝成為南京城附近的百姓,一路上誰也無法分辨出他竟然是交趾人。

「王爺,怪不得定南將軍如此著急求和,原來明軍這次隻來了數千人而已!」盤問完了李副使後阮焉心中已然有數,等李副使離開房間他向黎利一躬身,沉聲說道,「如此一來,就能解釋他為何如此著急趕來交趾。」

「在下官看來,明將柳升戰死後明廷極為震動,如今交趾的戰局對明軍極為不利,又與宣德皇帝休養生息的聖意相違,明廷似乎有放棄交趾之意,否則定南將軍也不會僅僅率領著數千驍武軍就趕來交趾。」

說著,阮焉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定南將軍天縱英才,也絕對想不到王通會將交州城拱手相送,使得他一來就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你是說,明廷有意從交趾撤軍?」聽了阮焉的話,黎利的眼前不由得一亮,不無驚喜地問道。

「這是下官的猜測,明廷自從太宗起就連年用兵,再加上天災人禍,恐怕現在財力有限,要不然定南將軍也不會在揚州城與那些商人做生意了,明人的讀書人曆來瞧不起商者。」

阮焉聞言肯定地點了點頭,隨後向黎利解釋道,「下官先前得知宣德皇帝派遣十萬精銳驍武軍來交趾,原以為宣德皇帝年輕氣盛嚥不下丟失交趾這口氣,現在看來是下官錯了,定南將軍這次十有八九是主動請纓前來。」

「王爺,下官覺得,明廷的定南將軍雖然飽讀詩書,但是卻沒有明廷那些文人的迂腐和自大,竟會想到從商人那籌集軍費。」

說著,阮焉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從先前的兩戰來看,定南將軍在軍事上有頗有造詣,如果前兩次明軍由其率領我軍將很難佔得便宜。」

「你的意思是,這是他的緩兵之計?」黎利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看得出來阮焉對定南將軍的評價很高,這也意味著定南將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王爺,下官以為,定南將軍之所以兼任交趾和廣西的總兵、巡撫,是想調集明廷廣西都司的兵力和雲南沐王府的兵力來給被困交州城的明軍解圍,然後以交州城為依托與我軍決戰。」

阮焉並沒有回答黎利的這個問題,沉吟了一下後說道,「雖說廣西都司兵力不足,但定南將軍卻善於收買人心,現在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都得了他不少好處,爭相幫他做事,下官擔心在他的重金相誘下廣西和交趾會有不少土司派員加入明軍,對我軍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可惜的是,王通將交州城拱手送給了我軍。」

與明軍廣西衛所的那些軍戶相比,各個土司所轄土兵的戰鬥力更為強悍,其作戰也更加勇武,而且適應山林作戰,是叛軍的一個重大威脅。

可惜的是無論是陳智、王通還是柳升,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此皆以明軍衛所士兵作為主力來攻打叛軍。

據史料記載,廣西地方官府調用土司土兵用於「剿賊」始於正統二年,至景泰元年徵用土司土兵才成為慣例,並且被官府調離廣西作戰。

而李雲天很顯然與這三位交趾前任總兵不一樣,一來交趾就對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們展開了強大的「金元攻勢」,用錢財來收買兩地的土司,使得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土司紛紛出兵剿滅兩地的暴民和小股叛軍,進而迅速穩定了宣化府和太原府境內的局勢。

這一手著實令阮焉欽佩,自大明立國起李雲天是第一個如此重視土司土兵的官員,他隻不過花費了一些銀兩就穩住了宣化府和太原府的局勢,可謂事半功倍,著實令他刮目相看。

「阮先生,你的意思是定南將軍這次的談和是真的?」黎利聞言不由得點了點頭,覺得阮焉的分析甚是有道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李雲天一來宣化府就徵召了兩千當地土兵。

「如今交州城以失,明軍在交趾已經無險可守,單憑定南將軍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與我軍相匹敵,一旦我軍將明軍趕出了交趾,他勢必要承擔戰敗的責任,這絕對不是他所想看見的一幕。」

阮焉微微頷首,繼續向黎利解釋,「故而,定南將軍為了扭轉明軍現在的劣勢採取了以攻為守的策略,冒險攻打了安梁縣城並在落葉坡伏擊我軍,想向我軍施加壓力,如果下官沒有猜錯的話,明軍在三江城的兵力空虛,隻要我軍拿下安梁縣城,那麼三江城旦夕可下。」

「以攻為守!」黎利的雙目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怪不得李雲天兩次兵行險招,原來是為了掩飾他的劣勢。

不得不說,李雲天此舉十分高明,完全將他給騙了過去,如果不是李副使僥倖逃回來帶來了如此重要的情報,那麼他至今都會蒙在鼓。

「如今安梁縣城被我軍團團圍住,而距離明軍援兵抵達交趾的日期越來越近,定南將軍為了不使得他的謊言被戳穿,同時也是為了保住明軍在交趾佔有的州府。」

阮焉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李雲天布下的這個局可謂天衣無縫,即使連他都沒有看破,他很欣慰自己能遇上一個如此厲害的對手,不由得與李雲天惺惺相惜。

「可惜天要亡他,他絕對不會想到他精心籌劃的佈局已經被李副使揭穿。」黎利見狀不由得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得意,如此一來他可就在與定南將軍的較量中穩居上風。

「王爺,現在正是我軍拿下交趾的絕好時機,隻要拿下了安梁縣城,那麼明軍將會被我軍逼離交趾,屆時明廷必定震動,王爺就可成為安南國王。」

等黎利笑完,阮焉衝著他一拱手,躬身說道。

原本他忌憚的是李雲天口中所大肆宣揚的十萬驍武軍,既然現在證實了這是子虛烏有之事,那麼交趾的明軍已然沒有了對抗叛軍的士氣和信心,叛軍在三江府、太原府和宣化府的攻勢必將勢如破竹,而這三府一旦被拿下那麼交趾其餘的明軍也將不戰而退,叛軍會在交趾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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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艱難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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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先生,你認為定南將軍會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嗎?」聽了阮焉的建議後黎利並沒有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望著阮焉反問道。

「王爺是擔心定南將軍會惱羞成怒,執意報復?」阮焉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就明白過來,沉聲問道。

「此人不但是宣德皇帝的心腹,而且文武兼備,如今正是心高氣傲之時,此時要是將他逼急了的話恐怕他會以廣西為根基與我軍死戰。」

黎利神情嚴肅點了一下頭,隨後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天上的一輪彎月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此一來,即使我軍打下了整個交趾,那麼以後也不得安寧。」

阮焉頓時沉默了,他知道黎利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歸根結底大明的實力強過交趾叛軍千百倍,長期對抗下去對交趾叛軍來說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而且,定南將軍擔任廣西總兵和巡撫,總掌廣西軍政大權,十有八九會像黎利所說的那樣依託廣西繼續與交趾叛軍作戰。

在定南將軍在交趾接連取得了兩場出人意料的勝仗,打得叛軍丟盔卸甲後,無論是黎利還是阮焉都不敢再小看於他。

「阮先生,你說他這次派人來談判,居心何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望著天空中一輪彎月的黎利轉過身,鄭重其事地問向阮焉。

「王爺,此人才智卓絕,下官看不透他。」阮焉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後有些無奈地衝著黎利搖了搖頭。

他清楚黎利是想確定定南將軍此次派人來是真心談判還是緩兵之計而已,可他實在是無法做出判斷,畢竟李云天的謀略不在他之下而他的言行將決定黎利的選擇,因此不敢妄下斷言。

這就是阮焉的謹慎之處,他雖然被黎利器重但終究只是一個謀士,可以將各種形勢分析給黎利,但最終拿主意的人還的是黎利,否則就顯得反客為主,越俎代庖。

「阮先生,你說如果咱們與定南將軍談判,最多能擁有交趾多少地方?」黎利見阮焉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知道此事十分複雜,於是沉吟了一下,鄭重其事地問道。

「以雙方現有的地域為界限,明軍控制的地方歸明廷,我義軍控制的地方歸王爺。」阮焉聞言立刻明白黎利是想要與定南將軍談和,以結束眼前交趾的這場戰局,想必定南將軍也不想陷入到交趾戰事的漩渦中,因此想了想後回答。

「他會同意嗎?」黎利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此一來他將佔有交趾三分之二以上的地盤,定南將軍豈會吃這個虧?

「這是最公平的方法,也是對他誠意的考驗。」阮焉也拿不定主意,於是避開了這個問題,天曉得定南將軍的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黎利聞言陷入了沉默,眉關微微皺著,背著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他知道阮焉所說的劃界方式不僅使得他獲益最大,而且也最能為交趾叛軍所接受,還能驗證一下定南將軍的誠意,可如此一來會不會弄巧成拙,使得定南將軍放棄這次談判?

「王爺,交州城是交趾最重要的城池,也是我軍在北方與明軍相抗衡的軍事重鎮,一旦失去就少了一道防護的屏障,不可輕易交給明軍。」阮焉知道黎利在權衡自己提議劃界方法的利弊,沉吟了一下後向黎利躬身說道。

「阮先生,本王心意已決,就按你說的辦法去做。」黎利聞言停下了腳步,眉頭皺了皺後下定了居心,沉聲向阮焉說道,「明天中午本王設宴宴請穆梓,屆時就由阮先生向其挑明此事。」

「王爺,下官知道該如何做。」阮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再度向黎利一躬身,他剛才真的有些擔心黎利會為了定南將軍承諾的土司而做出讓步。

至於為何要讓阮焉去跟李云天談,其中的緣由很好理解,萬一阮焉和李云天談崩了的話黎利可以出面來收拾殘局,有著迴旋的餘地,否則雙方的談判就會陷入僵局,這絕對不是黎利希望看見的。

第二天上午,黎利派人給李云天送來了請帖,請他中午去鎮外的一個村子裡赴宴。

「東風已來,萬事俱已!」看完了請帖上的內容後,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整個人無形中變得輕鬆了起來。

他口中的「東風」自然指的是前來交趾報信的李副使,李副使之所以能趕來交趾完全就是李云天事先所做的一個局,否則豈能順利逃脫,並且還「無意」中得知了那麼多與明軍有關的信息。

按照李云天制定的平定交趾方略,他確實想以交州城為前沿堡壘對抗交趾叛軍,不過由於他手頭沒有足夠的兵力,故而要先想辦法穩住叛軍,然後再從廣西招兵。

在李云天看來,穩定黎利的辦法無疑就是對黎利「招安」,承諾封他為交趾的土司,以換取他從交州府退兵,進而給他平叛交趾爭取寶貴的時間。

當然了,李云天是不可能立刻向宣德帝啟奏封黎利為交趾的土司,按照雙方目前勢成水火的架勢至少也要等一年後才好操辦此事。

叛軍和明軍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各自鞏固地盤,互不攻擊對方,使得交趾的戰事逐漸冷卻下來,讓朝廷裡的文武大員將注意力從交趾轉移到別的地方。

一年時間雖然看起來並不長,但對李云天招募整編軍隊來說已經足夠,然後就舉兵征討黎利,徹底將交趾叛軍消滅。

然而,令李云天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王通竟然會私自放棄城高牆厚的交州城,進而擾亂了他制定的計劃,使得他陷入到了一場意想不到的危機中,不得不改變了既定計劃,親自坐鎮三江城穩定局勢,並且兵行險招,集中手上的全部兵力在安梁縣城和落葉坡打了兩個勝仗,給了叛軍一個下馬威。

雖說王通攪亂了李云天的計劃,但「招安」黎利的這個大方針是不變的,原因很簡單,李云天現在手上沒有足夠對付叛軍的兵力,因此只能暗中等待時機,如果此時與叛軍決戰的話必定會損失慘重。

無論是黎利還是阮焉都絕對不會想到,李副使回交趾的路上一直都有李云天派出的手下暗中跟隨,甚至私下裡進行保護,以確保其能順利抵達交趾報信。

而且,如果不是李云天的人暗中相助的話,李副使豈能搭乘走私船來到奉化府,像他這種陌生人即使想找走私商也沒有什麼門路,搞不好還會被對方殺掉。

李副使焦急地在廣西等待船隻去交趾的時候,暗中跟隨他的人已經星夜馳騁,趕赴三江城向李云天報信。

說實話,李云天本來想等李副使到了小河鎮後再來找黎利談判,那樣的話黎利和阮焉都會降低很多戒心,有利於談判的成功。

不過因為黎利想要攻打安梁縣城,李云天只好提前來見黎利,暗中等待著李副使的到來。

李云天相信只要李副使能及時趕來小河鎮,那麼他與黎利之間這種對峙的僵局就一定能夠打破。

如今黎利主動約他吃飯,在李云天看來李副使必定已經抵達了小河鎮,否則黎利不會有如此的舉動。

中午時分,李云天車坐著馬車,被幾名叛軍騎兵護送進了小河鎮附近的一個村莊,在村裡一個小酒館門前停了下來。

李云天這次也是單刀赴會沒有帶任何隨從,進了小酒館後注意到裡面只擺著一張嶄新的八仙桌和三個圓凳,並沒有其他的酒桌,看樣子是被人事先清理了出去。

望了一眼那三個圓凳,李云天走過去在背對著門的客座上坐了下來,不動聲色地等待著黎利和阮焉的到來,很顯然除了阮焉外黎利不會帶其餘的人來參加今日的這個酒宴。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李云天知道黎利來了,但是卻無動於衷依舊坐在座位上,他是大明定南將軍的特使豈會去迎接黎利?

「黎巡檢!」黎利和阮焉一同進了酒館,直到這時李云天才站起身子向他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上菜!」黎利在正對著門的主座上落座後向陪坐在八仙桌一側的阮焉點了一下頭,阮焉就向屋裡的一名護衛沉聲說道。

雖然酒宴的地方是在小酒館,但黎利並沒有怠慢李云天,請了交州城廚藝最好的廚子來掌勺,給李云天準備一桌豐盛的交趾特色菜餚。

「穆大人,你我雖然各為其主,但是本王非常欽佩你能來見本王,本王這一杯敬你。」飯菜上好後,阮焉分別給黎利和李云天滿上,黎利端起酒杯向李云天一舉,微笑著說道,顯得大氣十足。

「黎巡檢,本官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李云天見狀心中頓時冷笑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動聲色地也舉起了面前的酒杯,兩人虛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很顯然,黎利之所以顯得如此大度是因為他認為已經「知曉」了定南將軍的佈局,在這場談判中穩操勝券,是典型的先捧後殺,接下來恐怕就要向李云天發動犀利的攻勢。

「穆大人,本王經過慎重的考慮,無法接納定南將軍提出來的建議,我義軍能有今天的聲勢,是無數人捨生忘死換來的,本王豈能辜負了他們。」

果然,當黎利放下手中的空酒杯後,語鋒猛然一轉,鄭重其事地望著李云天,「因此,今天的這頓酒宴是本王為你送行!」

黎利說話的時候,阮焉凝神觀察著李云天臉上神色的變化,想要從中尋找出蛛絲馬跡來,以判斷李云天真實的內心世界。

「什……什麼?」李云天自然清楚阮焉在一旁觀察著自己的反應,於是故作大吃了一驚的模樣,神情愕然地望著對面的黎利,由於太過激動甚至導致他一時間有些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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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欲擒故縱

阮焉眯著眼睛盯著神情大變的李云天,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黎利之所以會突如其來地拒絕定南將軍的提議正是阮焉的安排,其目的是為了打李云天一個措手不及,只有這樣李云天才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真實的心理反應。

此時此刻,李云天所表現出的震驚無形中已經印證了李副使所提供情報的真實性,否則李云天即使不拂袖而去也會針鋒相對地反駁,而不是表現得如此失態。

「黎巡檢,你可要想清楚了,等我大明十萬驍武軍一到,交趾必定血流成河。」很快,李云天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望著黎利,「你別忘了,南掌、真臘和佔城的軍隊參戰後,交趾將一分為四,不復存在。」

「穆大人,如果我交趾軍民怕死的話,就不會起義反抗你們明廷的侵擾,即便是交趾四分五裂,本王相信總有一天會有人再度將它統一起來!」

見李云天變得惱羞成怒黎利頓時大笑了起來,他知道李云天這是心虛的表現,於是義正詞嚴地回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黎巡檢執意如此,那麼本官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所有的後果都要由黎巡檢來負責。」李云天聞言臉色開始發白,在阮焉的注視下噌地站起了身,冷冷地警告了黎利一句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阮先生,你覺得如何?」等李云天走出小酒館,黎利笑著問向了阮焉,李云天剛才色厲內荏的表現正好映襯出了李云天心虛。

「王爺,由此看來定南將軍這次這次真的只帶了數千名驍武軍來交趾。」阮焉沉吟了一下,微笑著回答,「依下官來看,穆大人不會離開小河鎮,否則他將無法向定南將軍交差!」

「本王也是這樣想的,本王就等著他主動登門。」黎利笑著點了點頭,他現在是穩坐釣魚台,就等著李云天來上鉤。

隨後,黎利招呼著阮焉喝酒,這一桌酒菜可是他精心給李云天準備的,豈能白白浪費了,正好當做他與阮焉今天設局成功的慶功宴,席間兩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氣氛十分輕鬆。

與此同時,李云天坐在行進的馬車裡閉目養神,歷盡千辛萬苦後黎利和阮焉終於落進了他所設計的圈套中,如此一來的話下一步的事情就好辦多了,無外乎是雙方在談判中討價還價,最終商議出一個穩妥的法子來保證雙方的利益。

只要這次小河鎮的談判能順利完成,那麼交趾在未來的一年裡將風平浪靜,不僅明軍可以得到一個難得的休整時間,他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理清交趾明軍所控制的各個州府的政務。

在李云天看來,要想平定交趾的叛亂,必須要安撫好交趾百姓,交趾百姓現在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貧窮,那麼他就拿這個問題來開刀想辦法改善百姓的生活,進而與黎利爭奪民心。

只要交趾的民心向著大明,那麼黎利就再也無法在交趾如魚得水,那些民心會結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牢牢地裹在裡面。

回到小河鎮的住處後,李云天怒氣衝衝地讓等在那裡的十二名土人士兵收拾一下行禮跟自己返回三江城。

「范兄,你們這是要走了?」吳倩今天由於身體有些不適,故而沒有出門應酬,在家裡休息,見李云天一臉怒容地立在後院院中,不由得好奇地上前打探。

有與李云天對吳倩用了「范勇」這個假名,故而吳倩稱呼他為「范公子」。

「吳姑娘,聽在下一句勸,立刻離開這裡回順化府,否則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李云天聞言不由得靈機一動,故意高聲說道,說給周圍的下人和丫環聽,這些下人和丫環很顯然是黎利安排人監視他的。

「范兄,究竟出了什麼事?」吳倩聞言微微怔了一下,一臉狐疑地問道,她感覺李云天今天的情緒非常不對勁。

「吳姑娘,你要是信得過在下的話就馬上回順化府,這裡的局勢比你想像得要複雜得多。」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們準備去哪裡?」這一下,吳倩頓時覺察了出安梁縣城可能要發生什麼大事,同時也意識到李云天的身份不簡單,於是下意識地問道。

「三江城!」李云天聞言想都沒想,將自己的目的地脫口而出,隨後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改口,補充道,「三江城東面的廣西,在下在廣西有些生意需要打理。」

吳倩先是微微一怔,隨後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很顯然李云天后面的話是在欲蓋彌彰,難道李云天與明軍有關。

「天色已經不早了,在下還著急趕路,後會有期。」李云天好像意識到自己剛才說漏了嘴,正好這時那些土人士兵已經收拾好了行禮,於是他向吳倩拱了一下手,領著土人士兵們大步向後院院門走去。

「等一下。」吳倩的柳眉微微蹙了一下,心中隨即拿定了主意,小跑著追上了走到門口處的李云天,衝著他拱手說道,「范兄,不知道范兄是否方便帶在下前去太原城。」

「現在交趾兵荒馬亂的,你要是回順化府的話路上不安全,不如去太原城投奔你的舅父。」李云天聞言沉吟了一下,向吳倩點了點頭。

「多謝范兄。」吳倩見李云天答應了下來,心中不由得大喜,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後招呼手下的隨從整理行裝。

「穆……范兄,你要離開這裡?」就在吳倩的隨從收拾行裝的時候,蔡福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了回來,一臉焦急地問向面無表情地立在後院院門處的李云天。

本來他想喊李云天「穆大人」,不過當瞅見吳倩立在李云天身旁後,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下去,改變了對李云天的稱呼。

蔡福中午的時候約了幾名叛軍的官員和將領在一起小聚,這種拉幫結派的事情他可是最為擅長,結果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得知了被李云天要離開小河鎮的事情,連忙火急火燎地趕來查探。

如果蔡福沒有記錯的話,李云天在中午赴黎利的酒宴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就變了。

「在下準備回去了,蔡大人保重,咱們後會有期。」李云天神情嚴肅地向蔡福拱了一下手。

蔡福聞言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心中頓時就是一涼,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樣子李云天與黎利談崩了,如此一來他還如何戴罪立功,定南將軍答應他的事情豈不是要泡湯了?

「蔡大人,在這裡承蒙你的款待,不過在下不喜歡欠人人情,等哪一天咱們再見面時,在下也會好好款待你的!」李云天見蔡福神色驟變,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曾經給他做出過的承諾,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尤其在後一個「款待」上加重了讀音。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聽聞此言蔡福微微怔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李云天這是要他安心,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這院子裡到處都是黎利派來監視李云天的人,他也不敢有什麼異樣的表示,訕笑著回答,臉上故意流露出尷尬的神色。

等吳倩的隨從收拾好了行禮,李云天領著眾人騎上馬風馳電掣地奔出了小河鎮。

阮焉好像早就料到了惱羞成怒的李云天會離開,於是在鎮口安排了十幾名叛軍騎兵,護送他們穿過叛軍的防區,擺明了告訴李云天叛軍決意在交趾死戰到底。

在路上馳騁了十幾里後,一馬當先的李云天忽然放慢了騎速,這使得身後跟著的人紛紛跟著慢了下來。

這使得位於李云天身後側不遠處的吳倩感到有些奇怪,舉目望去只見李云天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姑娘,在下忽然想起還有事要辦,要折回小河鎮一趟,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人送你去太原城。」終於,在吳倩狐疑地注視下,李云天一拉馬的韁繩停了下來,轉身神情嚴肅地向她說道。

「范公子,現在路上不太平,咱們還是一起走吧,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吳倩的雙目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剛才可是李云天著急要走的可現在為何又要回去,不過她來不及多想,微笑著婉拒了李云天的提議。

經歷了今天這件離奇的事情後,吳倩對李云天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如果李云天真的是一名商賈子弟的話,豈能在明軍和叛軍的防區內都來去自如?而且還能讓人送她去太原城?

因此,在沒有弄清楚李云天的真實真實背景前,吳倩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招來麻煩。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一同前往小河鎮。」李云天見吳倩眼神閃爍,明白過來她是對自己起了戒心,只好無奈地答應了下來,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與黎利談判,他不想橫生枝節。

隨後,李云天調轉了馬頭,雙腿一夾馬腹,領著吳倩等人急匆匆地返回小河鎮。

李云天之所以先離開小河鎮再折回去,自然是做給黎利和阮焉看的,目的是為了迷惑兩人,使得兩人誤以為自己現在除了跟他們談判外已經沒有其他的出路,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在談判中佔據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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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坐立不安

得知李云天返回小河鎮的消息時,正在與幾名叛軍將領賭錢的蔡福是大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李云天離開後叛軍和明軍的這場大戰將不可避免,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半路返回。

於是,蔡福連忙找了一個藉口溜回了住處,想要找李云天問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難道黎利派人將李云天追了回來?

李云天正在前院的大廳裡等蔡福,讓蔡福幫他向黎利傳話,晚上他在這裡設宴,邀請黎利前來參加。

由於李云天沒有告訴蔡福發生了什麼事情,蔡福又不好開口詢問,因此一頭霧水地趕去見黎利。

其實,李云天一回來黎利就接到了消息,他就知道李云天不得不返回來,一旦叛軍攻打安梁縣城,那麼明軍在交趾的局勢將急轉直下,破壞了定南將軍的在交趾的全盤規劃,這個責任可不是李云天一個特使所能承擔的。

對李云天的邀請,黎利想都不想一口就回絕了,表示他現在公務繁忙,沒有時間去赴宴,故意晾著李云天。

與此同時,黎利開始在小河鎮大張旗鼓地調動兵力,擺出了一副準備攻打安梁縣城的架勢,刻意給李云天施加壓力。

按照黎利和阮焉商量的對策,兩人要故意營造緊張的氛圍迫使李云天在談判中退步,以此在談判中獲取利益。

在阮焉看來,李云天既然來找黎利談判,那麼定南將軍一定授予了他不少權限,同時也將談判的底線告訴了李云天,兩人就是要從李云天那裡逼問出定南將軍的底線,然後再一步步地逼李云天讓步,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連三天,李云天想要見黎利都被黎利拒絕,小河鎮備戰的氣氛越來越濃重,街頭時常可以看見行色匆匆的騎兵疾駛而過。

面對眼前的這一幕,李云天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甚至因為一名侍女給他上的茶水過燙而將其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通,嚇得那名是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

吳倩見李云天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心中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李云天如此心神不寧。

李云天每天的言行舉止都會匯報給阮焉,阮焉對李云天此時的反應非常滿意,看來李云天現在的方寸已經亂了,他需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范兄,無論遇到了什麼事情,總不能不吃飯呀,那樣哪裡還有力氣?」第四天晚上,就在李云天在臥房裡坐立不安的時候,吳倩讓幾名下人端著酒菜進了房間,微笑著向他說道。

回到小河鎮後,由於黎利故意躲著李云天,這使得李云天寢食難安,幾天來就吃了一點兒東西,整個人顯得憔悴了許多。

「有勞吳姑娘費心了,在下實在是沒有胃口。」李云天沒料到吳倩會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再怎麼說他在風木鎮救過吳倩,吳倩這個時候來表示一下關心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於是衝著她微微一笑,笑容裡充滿了苦澀。

「范兄,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儘管開口,在下必定盡力而為。」雖然吳倩猜不出李云天為何事顯得如此消沉,但毫無疑問是一件大事,於是走到桌旁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遞給了李云天。

「吳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的這件事情吳姑娘幫不上忙。」李云天接過酒杯後笑了笑,衝著吳倩舉了一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范兄,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門檻,我相信你一定能挺過來的。」吳倩也喝乾了自己酒杯中的白酒,然後坐在餐桌旁,笑著向李云天說道,「如果范兄不嫌棄的話,我就陪你喝上幾杯。」

既然吳倩如此熱心李云天也不好回絕,於是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下,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喝著酒,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壓抑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李云天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悶酒,吳倩見狀心中不由得暗喜,只要能將李云天灌醉的話那麼就能趁機套問出李云天的身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李云天已經喝得滿臉通紅,醉意十足,話也隨之多了起來,嘰裡咕嚕地向吳倩抱怨著人生的苦悶,說到激動處的時候甚至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起來。

吳倩神情複雜地望著痛哭中的李云天,雙目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她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心中頓時被觸動,感覺李云天現在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此時的表現是在宣洩而已。

哭完後,李云天好像已經不勝酒力,伏在桌面上呼呼大睡起來。

「范兄,范兄?」吳倩見狀走上前試探性地推了李云天幾下。

「別煩我,我要睡覺!」李云天哼哼了兩聲,嘴裡喃語了一句,然後換了一個姿勢趴在那裡繼續睡著。

吳倩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並不是李云天說的這句話有什麼問題,而是李云天剛才所用的並不是交趾話,而且地道純正的大明官話,也就是大明京師百姓所說的方言。

「你究竟是什麼人?」很快,吳倩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神情詫異地望著酣睡中的李云天,心中倍感震驚。

即便是現在她也只是懷疑李云天是交趾北部的某個豪門大族子弟,想要趁著這次明軍和叛軍交戰獲益,萬萬想不到李云天竟然能說一口純正的大明官話,這意味著李云天很可能不是交趾人。

「范兄,你剛才說什麼?」隨後,吳倩按捺住心中的震驚再度推了李云天幾下,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問道。

「我要睡覺。」李云天的身子動了動,喃語著回答。

「范兄,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需要在下幫忙嗎?」吳倩聞言猶豫了一下,湊上前輕聲問道。

「我要睡覺。」李云天沒有回答吳倩,而是有些不耐煩地側過身子背對著她,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

「范兄,到床上睡吧。」吳倩聞言雙目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她不敢再試探以免驚動了李云天,想了想後將李云天的手臂搭在肩上,跌跌撞撞地向床走去。

李云天身材魁梧,而吳倩的個頭只到他下巴那裡,由於李云天醉酒後兩腳軟綿綿得沒有什麼力道,所以整個身子都壓在了吳倩的肩上,這使得吳倩扶著李云天行走的時候顯得很吃力。

幸運的是床距離桌子也就五六米遠,吳倩很快就將李云天扶到床邊將他放在了床上,脫下他的靴子後給他蓋上了被子。

「咦,范公子睡了?」就在吳倩給李云天整理蓋在身上的杯子時,一名家僕領著一名身穿叛軍服飾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進來,見李云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由得怔在了那裡。

「有什麼事嗎?」吳倩感覺兩人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李云天,否則也不會深更半夜前來,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吳姑娘,這位大人有事要找范公子。」家僕聞言連忙向她介紹一旁中年人的身份,隨後知趣地離開。

吳倩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名中年人,想知道他為何這麼晚了來找李云天。

「吳姑娘,明天中午我們王爺在上次的地方設宴,請穆大人前去赴宴。」由於目睹了吳倩給李云天蓋被子的一幕,那名中年人很顯然誤會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於是向她一拱手,沉聲說道。

「王爺!穆大人?」吳倩心中頓時大吃了一驚,在小河鎮能被稱上王爺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叛軍首領黎利,而且看來李云天應該姓「穆」,范勇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假名罷了,難道李云天來小河鎮是來見黎利的?

中年人只是負責來傳話,並沒有多說什麼,隨後衝著吳倩一拱手,返身走出了房間。

「你究竟是什麼人?」等那名中年人離開後,吳倩呆立了一會兒,神色複雜地望向了床上呼呼大睡的李云天,微蹙著柳眉,喃喃自語了一句。

此時此刻,躺在床上裝睡的李云天心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黎利和阮焉終於要見他了,雙方已經到了攤牌的關鍵時刻。

隨後,李云天的心裡就感到一陣孤寂。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晚上就是宣德三年的除夕夜,自從在湖口縣擔任知縣,這是他第一次沒能與家人吃年夜飯,不由得思念起了遠在京城的妻兒,心中多出了一份難以壓抑的牽掛。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范兄,昨天有人來找你,由於你睡著了他就托我轉告你一件事情。」等李云天梳洗完後,吳倩走進了房間微笑著向他說道。

「噢!什麼事情?」李云天故作不知的樣子,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向吳倩一拱手,「昨天晚上在下出醜了,請吳姑娘見諒。」

「王爺讓你今天中午去上次設宴的地方赴宴。」吳倩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范兄,既然你能搭上王爺這條線,以後可要好好關照在下的生意了。」

「王爺要見我了?」李云天聞言不由得怔在了那裡,隨後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連聲向吳倩說道,「吳姑娘,只要在下的事情辦成了,太原府和宣化府的藥材生意任由你來做。」

「多謝范兄。」吳倩笑著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雙目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從李云天的反應上她已經能夠確認李云天是明軍派來小河鎮見黎利的人,雙方之間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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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示敵以弱(元旦快樂)

中午的時候,李云天再次來到了小河鎮鎮外的那家小酒館。

這一次,黎利和阮焉足足將在李云天晾在了酒館裡大半個時辰後才姍姍來遲,雖說如此李云天也只能忍氣吞聲,面無表情地起身將黎利和阮焉迎了進來。

「穆大人,我軍準備明天上午攻打安梁縣城,本王剛才一直在忙於軍務因此來晚了,還請穆大人見諒!」落座後,黎利笑著向李云天解釋道。

「黎巡檢公務繁忙,在下也是閒著,等等也無妨。」李云天豈會聽不出黎利言語中的炫耀和威懾,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黎利和阮焉都看出他似乎在強壓著心頭的驚慌,故作不以為意地說道。

黎利見李云天一改先前的銳氣,忍氣吞聲地面對自己的怠慢,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看來今天的這場談判他已經穩居上風。

「穆大人,本王聽說你已經離開了,因何事又返回?」等酒菜上好後,黎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故作不解地望向了李云天。

「黎巡檢,本官先前太過年輕氣盛,還望黎巡檢海涵。」面對黎利的暗中嘲諷,李云天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尷尬的神色,訕笑著向黎利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各為其主,本王理解你的心情和立場。」黎利虛空與李云天碰了一下,不以為意地回答,隨後一飲而盡。

「黎巡檢,本官這次回來是想與黎巡檢再商議一下如何解決當前交趾緊張局勢的辦法。」李云天見狀也喝乾了杯中的酒水,不動聲色地說道。

「穆大人,現在談這件事情已經太晚了,我義軍明天就要攻打安梁縣城,此事恕本王無能為力。」黎利聞言雙目流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拒絕了李云天的提議,眼神中卻充滿了一絲得意,他很樂意看見眼前的這一幕。

「黎巡檢可要三思呀,大戰一起生靈塗炭,那可是成千上萬條人命!」李云天聞言臉色刷一下就變得蒼白,連忙開口勸道。

「本王也不想安梁縣城血流成河,可如今我義軍將士同仇敵愾、氣勢如虹,對安梁縣城勢在必得,本王豈能辜負了他們的一片赤忱?」黎利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說道,擺出了一副非打不可的姿態。

「黎巡檢,本官知道你有難處,可是為了交趾百姓以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子,本官希望你能力挽狂瀾,化解這場戰事。」

見黎利好像下定了決心要打安梁縣城,李云天頓時就流露出焦急的神色,連聲說道,「如果黎巡檢覺得交趾南部五府還不足以安置手下的那些軍士,那麼本官可以從中迴旋,將奉化府給你,以後成為你的領地。」

「穆大人,此言恐怕不妥吧,奉化府現在由我軍掌控,何須要你給王爺?」聽聞此言,一直默不作聲的阮焉忽然開口,沉聲反問道,談判的事情當然由他出馬,負責與李云天討價還價。

「阮先生,本官知道奉化府在你們手中,咱們現在是著眼未來,來商議黎巡檢所轄地方的範圍。」李云天尷尬地向阮焉笑了笑,顯得有些心虛。

「穆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你為何定南將軍不把與乂安府相鄰的清化府給王爺,而是將隔著清化府和歸化直隸州的奉化府給王爺,如此一來王爺的轄地豈不是要被分隔開來?」

阮焉見李云天的解釋蒼白無力,而且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小的汗珠,於是冷笑了一聲,神情嚴肅地盯著他。

「阮先生你也知道,我軍現在在交趾中部唯有的一座城池就是清化城,現在朝廷上下的官員都盯著清化城,皆希望定南將軍能派兵給清化城的軍民解圍,定南將軍豈能將其拋棄,否則必將引發朝廷官員的彈劾。」

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望著阮焉,「況且,駐守清化城的知府羅通和衛指揮使打忠都是固執己見的人,已經拒絕了成山伯王通的撤兵命令,即便是定南將軍給兩人下令,恐怕兩人也不會聽令行事。」

「定南將軍執掌交趾的軍政大權,如果連小小的清化城都無能為力,以後如何在交趾立足?」雖然李云天在那裡訴苦,但阮焉絲毫不為其所動,冷冷地問道。

「阮先生,清化城現在位於你們所掌控的腹地,又有數萬大軍在外圍城,你讓定南將軍如何下令羅通和打忠撤離?」

李云天聞言頓時苦笑了一聲,神情凝重地望著阮焉說道,「如果城裡的百姓也要跟著羅通和打忠撤退的話,恐怕還沒有離開清化府就會被你們消滅殆盡!」

阮焉清楚李云天說的是實情,羅通和打忠不可能知道定南將軍與黎利議和的事情,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一旦離開清化城的庇護,那麼他們無疑將成為守在外面的那些叛軍攻擊的目標。

「他們可以從海路離開!」不過,阮焉已經早有對策,不動聲色地回答,「大明水師名動天下,依在下來看,只要定南將軍將大明的水師調來運送,那麼清化城的那些人可以從清化城以西的港口回大明!」

「這倒是一個辦法。」李云天聞言心中不由得一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等的就是阮焉的這句話,如此一來就能順利將清化城的軍民安全撤離。

「不過,這件事情本官做不了主,要向定南將軍大人請示。」隨後,李云天一臉警惕地望著阮焉,「阮先生,他們在撤退的時候不會遇上麻煩吧?」

「這你放心,只要你們不惹麻煩那麼就一定會順利地從港口登船。」阮焉聞言向李云天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回答,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如果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清化城,那麼明軍在交趾中部的勢力就不復存在。

「好,我這就進城去向總兵大人請示,如果總兵大人同意的話,會給羅通和打忠下發正式撤退的軍令,同時也會調集船隻運送百姓。」李云天見阮焉一口就答應了下來,於是看向了一旁的黎利,「在本官沒有出城之前,希望黎巡檢先不要攻城。」

「穆大人,定南將軍真的在安梁縣城?」黎利聞言微微一皺,略帶狐疑地望著李云天,按照他和阮焉的推測定南將軍肯定不會置身險地,應該早已經離開了安梁縣城才對。

「我家總兵大人歷來喜歡在重要戰事親臨戰場,當年的黑牛鎮一役,漢王叛軍最近時距離總兵大人的住處只有十幾丈遠。」

李云天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頗為鬱悶地向黎利說道,「本官和很多人都勸過總兵大人在三江城坐鎮,可他還是堅持來了安梁縣城,希望能鼓舞安梁軍民的士氣。」

黎利不知李云天所言是真是假,於是望向了一旁的阮焉,阮焉沉吟了一下向他點了點頭,要想使得羅通和打忠撤離清化城,必須有定南將軍親筆簽署的撤退軍令,否則羅通和打忠必將死守。

去年羅通和打忠之所以沒有撤退,就是因為王通給他們下達的命令名不副實,屬於越俎代庖,兩人這才拒絕了王通的命令。

自從柳升被宣德帝任命為交趾總兵前去交趾平叛後,王通就失去了交趾總兵的官銜,雖然他貴為伯爵,但是卻沒有向羅通和打忠發號施令的權力。

而定南將軍身兼交趾、廣西總兵,是交趾的最高軍事長官,羅通和打忠要是抗命的話就是殺頭的死罪,兩人分得清楚輕重緩急。

如果李云天真的能從安梁縣城裡拿到蓋有定南將軍大印的下令清化城明軍撤退的公文,那麼定南將軍無疑就在城裡,因為按照明制,將軍印和官印屬於官員在官場的信物,必須隨身攜帶,一旦遺失將被重懲。

因此,大明的那些重要官員,每個人都有一個專門保管官印的貼身隨從,而且這名貼身隨從屬於朝廷配給的公務人員之一,其俸祿由朝廷發放。

以定南將軍現在的級別,除了配備一名保管官印的隨從外,還有馬伕、伙伕等等,都是由朝廷發放俸祿。

如果李云天能從安梁縣城拿到蓋有定南將軍大印的撤退公文,那麼定南將軍自然就在安梁縣城裡。

所以只要李云天從安梁縣城裡出來,那麼一切就會真相大白,李云天不僅要拿一份下令清化城守軍撤退的公文,還要拿一份給南京兵部的文書,讓南京兵部調派鄭和海船前來交趾,運送清化城軍民去明軍控制的新安府云屯港。

「事不宜遲,本官這就進城,還望黎巡檢從中通融。」李云天見阮焉向黎利點頭,心中頓時冷笑了一聲,隨即站起身來衝著黎利一拱手,表現出了一副迫切的樣子。

「不急,現在是白天,眾目睽睽下你如何進城?」黎利聞言微微一笑,衝著李云天向下壓了壓手,「等夜幕降臨後,本王派人送你去城下。」

李云天的臉上隨即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他好像意識到自己太過急躁,悻悻地坐了下去。

「穆大人,既然你有心促成此事,那麼不會認為僅僅一個清化府就能把我們給打發了吧?」待李云天坐定,阮焉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然後抬頭望向了李云天,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云天聞言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輕蔑,他知道阮焉要獅子大開口了,不過阮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也正是他希望看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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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5 05:34:20

第470章 上當了(二更)

「阮先生,你此言何意?」在阮焉的注視下,李云天先是微微一怔,隨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能消除安梁縣城的這場戰禍。」阮焉從李云天的反應中察覺出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用意,畢竟能被定南將軍派來談判的人絕對非等閒之輩,於是一本正經地望著他。

「什麼辦法?」李云天的臉上逐漸陰沉了起來,像是罩著一層寒霜,聲音有些冰冷地問道。

「以現在雙方控制地區的邊界為界限,我義軍控制的地方全部歸王爺。」阮焉見李云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嘴角閃過一絲愜意的笑容,宏聲提出了他的要求。

「什麼?」李云天聞言頓時怔在了那裡,隨後噌地一聲站了起來,情緒激動地衝著阮焉說道,「這不可能,現在你們佔據了交趾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要是都給了黎巡檢,我們總兵大人如何向朝廷交待?」

「事在人為,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阮焉見李云天的臉上漲得通紅,好像在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氣,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回道,「定南將軍既然心繫百姓的疾苦,那麼不如將那些地方的百姓交給我們王爺來治理,王爺一定能使得他們過上富足的日子。」

剛才的這一幕是阮焉對李云天的又一次試探,如果李云天對他的這個要求沒有異議或者只是稍微牴觸,那麼阮焉就會懷疑李云天的談判的真實用意,畢竟這事關著大明的疆土,非同兒戲,對李云天來說應該寸土必爭。

如今,李云天的反應十分激動,這無形中就打消了阮焉心中的顧慮,反證出定南將軍是真心想要與黎利談和。

「總兵大人要是答應了你們,交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豈不成了一個空架子?」李云天的胸口微微起伏著,額頭上青筋暴漲,怒氣衝衝地向阮焉揮了一下手,「這個要求總兵大人絕對不會答應,否則他以後還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穆大人,此言差矣,王爺既然是大明封的土司,那麼自然歸交趾三司管轄,豈會成為了一個空架子?」

阮焉見狀微微一笑,開口安慰著李云天,「如果王爺成為了交趾的都司,那麼交州府以南地域自此消弭戰禍,百姓可以安居樂業,總兵大人可是給大明做了一件大好事。」

「好事?」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目光冰冷地望著阮焉,「總兵大人來了交趾不僅沒能收復一府之地,反而丟了清化府,倘若依照你的法子來辦的話,總兵大人豈不是在交趾打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敗仗,聲譽受損不說朝中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會放過他,必定上書彈劾。」

「黎巡檢,既然你們沒有誠意的話那麼本官也就愛莫能助了,等驍武軍主力一來,交趾必將被腥風血雨所籠罩。」說著,李云天轉向了黎利,義正詞嚴地警告著他。

「穆大人,在下近來聽到了一些流言,希望穆大人能給在下釋疑,以辨明外面的那些傳言是真還是假。」

阮焉見李云天惱羞成怒,於是放下了手裡的酒杯,頗為玩味地望著他問道,「穆大人,在下怎麼聽說定南將軍這次只帶了數千人來交趾,而且還在揚州城舉行了一場競價,將交趾的商業經營權和採礦權都賣了出去!」

「什……什麼?」聽聞此言,怒氣衝衝的李云天頓時就愣在了那裡,臉色驟變,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著阮焉,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穆大人,現在外面有傳言,說定南將軍手下的驍武軍本是乘船沿著京杭運河南下,結果大部分士兵暈船,故而定南將軍兵分兩路前來交趾,一路從寧波府走海路,另外一路走陸路。」

阮焉的臉上洋溢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不動聲色地問道,「穆大人,你告訴在下,總兵大人是擔心那些朝臣們彈劾,還是擔心無法向那些商賈交差?」

「荒謬,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謠傳,定南將軍乃皇上御封的平叛統帥,豈會與商賈為伍?」

李云天注意到了阮焉臉上的笑容,心裡頓時感到一陣輕鬆,這意味著阮焉現在終於被他騙了過去,於是故意變了變臉色,強自鎮定地望著他,「至於說定南將軍只帶了數千人,就更是笑話了,自從去年驍武軍在黑牛鎮取得大捷來,皇上已經讓定南將軍抽調京軍和南直隸衛所部隊編練了十幾萬驍武軍,怎會只帶數千人來交趾?」

「在下也不相信,想定南將軍身兼重職,乃大明的翰林侍讀,豈是一個信口開河之人?」阮焉聞言點了點頭,隨後語峰一轉,沉聲說道,「不過,兵法有云,兵不厭詐,以定南將軍的才智,定然不會拘泥於一些虛名。」

「見過王爺,阮先生!」說著,阮焉拍了拍手掌,一名中年人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向黎利和阮焉躬身行禮。

「告訴穆大人你的身份以及路上的見聞。」阮焉望了李云天一眼,向那名中年人說道。

「穆大人,在下是王爺派往京城獻表的副使,原本被囚禁在南直隸,不過在下賄賂了看守,僥倖逃了出來。」

那名中年人正是從大明逃回來的李副使,衝著李云天微微一躬身,宏聲將他在逃回交趾的路途中的所見所聞。

阮焉敏銳地覺察到,隨著李副使的講述李云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也逐漸滲出了細小的汗珠,雙拳緊緊地攥著,死死地盯著李副使,恨不得用眼神將李副使殺死。

「穆大人,如果不是李副使的話,我和王爺還真的以為定南將軍率領了十萬驍武軍前來交趾,這或許就是天意,是天意讓王爺得到交趾!」

等李副使將他路上的經歷講述了一遍,阮焉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然後鄭重其事地向面色鐵青的李云天說道。

「唉!」

李云天聞言臉色急促變了幾變,隨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一下子好像衰老了幾歲,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裡,眼神十分複雜,有懊惱也有不甘,似乎難以接受眼前的這個殘酷的現實。

阮焉見狀知道李云天的心理防線已經垮掉,於是望向了黎利等待黎利的指示,黎利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對剛才發生的一幕非常滿意。

「穆大人,你放心,王爺不會讓定南將軍難做的。」阮焉會過意來,隨後開口向呆坐在著的李云天說道,「只要定南將軍和王爺達成協議,那麼王爺將承認那些商賈在王爺掌控地域的商業專營權和採礦權,不過王爺希望能從中抽取五成的紅利。」

「五成?」李云天聞言回過神來,雙目滿是愕然的神色,好像沒有想到黎利會這樣做,竟然打那些生意的主意,而且一口就要吞一半的紅利。

暗地裡,李云天對此是冷笑不已,他豈會不清楚黎利的如意算盤?

交趾東面臨海,北面與大明相鄰,南面和西面與佔城、真臘等國相鄰,佔城和真臘等國不僅是大明的藩屬國而且還與安南國有仇,在對待交趾叛軍一事上肯定以大明馬首是瞻。

大明的水師天下無雙,再加上佔城和真臘等國的追隨,一旦明軍對交趾實行經濟封鎖,那麼交趾的對外水陸商貿將被掐斷。

因此,經過與阮焉的商議後,黎利準備搭李云天的順風車來解決這個難題。

毫無疑問的是,大明商賈做生意的能力和實力遠非交趾當地那些商賈所能比擬的,不僅可以繁榮當地的商貿市場,同時也能獲得了大筆的紅利,何樂而不為?

況且,如此一來也賣了李云天一個人情,使得李云天可以給那些購得交趾商業經營權和採礦權的商賈一個交待。

「五成不算多,王爺屆時將打理好一切事務,沒人敢為難那些商人。」阮焉見李云天一臉的驚愕,笑著點了點頭,「這筆錢即使不交給王爺,他們也會交給其他人,以保他們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這件事情本官無法答覆你,要總兵大人親自定奪。」李云天裝模作樣地沉吟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向阮焉說道。

「定南將軍智勇雙全,在下相信他一定會同意的。」阮焉知道李云天決定不了此事,衝著李云天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在阮焉看來,定南將軍志向遠大,絕對不會盯著交趾這塊蠻夷之地不放,而與黎利合作是解決那些競得交趾商業經營權和採礦權的最好辦法,雙方都能從中獲益。

尤為關鍵的是,定南將軍現在好像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否則以明軍所掌控的那些地區,根本就無法滿足那些商賈的胃口。

其實,當得知定南將軍決定與黎利談判的時候,阮焉就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定南將軍對交趾根本就不在乎,恐怕只是用來當做晉陞的墊腳石而已。

「來,穆大人,本王敬你一杯,希望你此次進城順利,能消除交趾的戰禍,還百姓們一個安寧。」阮焉的話音落後,黎利忽然開口,端起面前的酒杯向李云天一舉,微笑著說道。

「呈你吉言。」李云天擠出了一絲笑容,與黎利虛空碰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將酒杯放在了桌上,起身衝著黎利和阮焉一拱手,「本官身體不適,先告辭了。」

說著,李云天轉身快步走出了小酒館,乘著馬車在十幾名叛軍騎兵的護送下向小河鎮的方向絕塵而去,揚起了漫天的灰塵。

「幹!」小酒館裡,黎利和阮焉的酒杯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兩人相視一笑後仰首喝乾了酒杯裡的酒,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顯得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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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5 05:40:21

第471章 水到渠成(三更)

李云天回到小河鎮住處時,吳倩正在前院的客廳裡等他回來,見李云天神情冷峻知道他中午的這頓飯吃得並不開心。

由於心情不好,李云天只跟吳倩打了一個招呼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吳倩立在後院若有所思地望著李云天臥房緊閉的房門,柳眉微微蹙著,經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後他此時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李云天是大明的官員,否則黎利豈會請他吃飯?

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吳倩簡直難以相信,畢竟現在明軍和叛軍在交趾打得你死我活,李云天來見黎利豈不是犯了通敵之罪?

對此,吳倩是百思不得其解,行事也更加小心謹慎,她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攪進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中。

臥房裡,李云天翹著二郎腿,一臉悠閒地坐在桌旁翻閱著一本《史記》,手裡還拿著一個蘋果慢條斯理地啃著。

截止到目前為止,交趾所發生的事情都在按照李云天的計劃在進行,等與黎利達成了停戰的協議後,他就能抽出手來招募和整編部隊,屆時給予致命一擊,收復被叛軍佔據的地盤。

說實話,為了成功騙過黎利和阮焉李云天可花費了不少精力,循序漸進地誘使兩人一步步地走進他所設置的圈套。

李云天很清楚,他帶了三千驍武軍來交趾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長時間瞞住叛軍,故而不如提前將消息透露出去,讓黎利和阮焉以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進而最終促使雙方談判的成功。

恐怕黎利和阮焉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這位被他們「戲弄」於股掌之間的穆大人就是大明堂堂的定南將軍,更想不到兩人不知不覺間就進入到了李云天所設下的圈套中。

只要今天晚上進入安梁縣城,拿到事先放在秦昆那裡的下令清化城明軍撤退的公文和讓南京兵部派遣水師前來交趾的公文,那麼李云天就能真正地鬆一口氣,剩下的事情就是安排清化城軍民的撤退事宜。

在秦昆來安梁縣城之前,李云天已經將這兩道公文給了他,既然阮焉能想到利用水路撤離清化城的軍民,那麼李云天自然也能想到,因此早就準備妥當。

當李云天從京城南下杭州的同時,南京兵部尚書已經接到了宣德帝的密詔,將大明水師的指揮權交給了李云天。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現在的水師主要指的是鄭和下西洋時的那些船隻,由於大明在東亞和東南亞是一個巨無霸的存在,沒有哪個國家能對其產生陸上和水上的威脅,因此大明沒有像歐洲的一些海上強國那樣,開始建立真正用於海上交戰的水師部隊。

因為大明水師的駐地是南直隸,故而自從永樂帝起水師的事宜就交給南京兵部就近處理,故而水師要想調動必須要有南京兵部的文書。

雖說李云天的計劃目前為止進行得一切順利,但有一件事情比較棘手,那就是下令羅通和打忠從清化城撤離的公文必須由他親自送去,以避免羅通和打忠抗命不遵,拒絕撤離:

由於清化城一直被叛軍圍著,羅通和打忠根本就不知道朝廷派了李云天前來交趾平叛的事情,再加上這道撤退的公文又不能光明正大地送過去,羅通和打忠十有八九會認為是假的,屆時徒生波瀾。

況且,李云天現在是定南將軍的特使,給羅通和打忠送撤退公文這麼重要的事情理所應當由他執行,不宜牽涉外人進來,否則難免引發阮焉的懷疑。

夜幕降臨後,李云天跟著幾名來請他的叛軍士兵急匆匆離開了後院,吳倩立在窗前神情冷峻地望著他遠處的背影,對他來小河鎮的目的是越來越感到好奇。

黎利已經安排好了相關事宜,使得李云天暢通無阻地通過叛軍的營地和防區,順利抵達到安梁縣城南城的一處僻靜的城牆下,以三江城明軍傳令兵的身份向城牆上值守的士兵喊話,讓上面的士兵放吊籃將其吊上去。

城牆上的士兵不敢怠慢,連忙去南城的城門樓稟告了守門的一名千戶,那名千戶見城下只有李云天一人,於是讓士兵放下吊籃將他吊了上去,搜身後送去了定南將軍所住的縣衙。

李云天被幾名軍士帶進縣衙後堂時,那名假定南將軍正與秦昆、方政和馬瑛商議守城的相關事宜,眾人見到他後無不大吃了一驚,不清楚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三江城有失?

「總兵大人,您怎麼會來安梁縣城?」來不及多想,秦昆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等關上房門後連忙走上前,神情關切地問向李云天。

雖說那名假定南將軍是安梁縣城的最高統帥,但那是名義上的,實際上安梁縣城的事務由秦昆負責,以此次平叛大軍參將的身份擔任安梁縣城的最高指揮官。

方政和馬瑛也紛紛圍聚了上來,一臉驚愕地望著李云天,要知道現在安梁縣城被叛軍圍得水洩不通,一場血腥的大戰隨時都可能打響,李云天此時來豈不是非常危險,一旦他有什麼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本官這次來是有要務要做,你們不要擔心,叛軍奈何不了本官。」李云天見三人一臉錯愕,微微一笑後向秦昆說道,「你走之前本官給你的那樣東西還在?」

「在,下官這就給總兵大人拿去。」秦昆怔了一下,然後向李云天一拱手,急匆匆地離開了。

等秦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一個半尺長的長方形黑匣子,上面貼著兩張交叉在一起的封條,臨走前李云天將這個黑匣子交給他,告訴他屆時自然會有人前去找他取這個黑匣子。

李云天當著秦昆和方政、馬瑛的面撤掉封條打開了黑匣子,裡面靜靜地躺著兩份卷在一起的公文,正是他給清化城駐軍的撤離公文和給南京兵部調遣水師前來交趾的公文。

「諸位,本官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據本官得到的消息,再過一段時間叛軍就會撤退,屆時本官在三江城為爾等擺酒慶功。」打開兩份公文查驗了一下後,李云天將它們收起來貼身裝著,笑著向秦昆三人說道,「在此之前,希望諸位齊心協力,守好安梁縣城。」

「總兵大人,叛軍不會攻城了?」聽聞此言,秦昆、方政和馬瑛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間顯得難以置信,秦昆隨後試探性地問道,要知道叛軍現在已經做好了攻城的準備,豈會輕易就放棄的?

「叛軍的後勤補給能力有限,再加上我軍的援兵就要抵達,過長的戰線對叛軍有害無益,唯今之計他們能做的就是收縮防線,以交州城為抵抗我軍的重要堡壘。」

李云天自然不可能告訴秦昆三人他已經與黎利暗中達成了協議,於是不動聲色地進行瞭解釋。

秦昆、方政和馬瑛聞言頓時面露喜色,這樣一來安梁縣縣城之圍也就隨之而解。

為了迷惑黎利和阮焉,李云天故意在安梁縣城待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凌晨才離開,被城牆上的士兵用吊籃送出城,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李云天回到小河鎮住處的時候吳倩被驚醒了,連忙披著衣服站在窗前向外張望,正好看見李云天進了臥房。

她的柳眉微微蹙著,心中是萬分好奇,不清楚行蹤顯得有些神秘的李云天這兩天去了哪裡。

第二天清晨,李云天早早地就起了床,他的眼圈有些發黑,精神也顯得甚為疲憊,一看就知道這兩天都沒有睡好。

簡單洗漱了一下後,李云天顧不上吃早飯,急匆匆地就去見黎利,見面的地點依舊是雙方會面的那個小酒館。

這一次黎利和阮焉沒有讓李云天久等,兩人昨晚就知道李云天回來的事情,也想知道他帶來了什麼結果。

「黎巡檢,我家總兵大人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見到黎利後,李云天面無表情地衝著他一拱手,沉聲說道,「不過我家總兵大人說了,清化城不能白白給你們,要拿諒江府來換,也好用來堵住朝廷裡那些官員的嘴巴!」

黎利聞言眼前頓時就是一亮,臉上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雖然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激動了起來,這意味著他將擁有大半個交趾的領土,已經超過了他舉兵造反時的目的。

「諒江府是交州府在東北部的重要屏障,一旦給了你們的話我軍將無險可守,將交州府暴露在三江府和諒江府面前!」

阮焉聞言眉頭頓時就是微微一皺,不動聲色地向李云天說道,先不說去年叛軍打下諒江城時耗費了不少力氣,更為關鍵的是如此一來交州府將面臨三江府和諒江府明軍的威脅。

「這個決定是我家總兵大人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我家總兵大人說了,如果不拿諒江府來換清化城的話這次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大家在戰場上見個高低。」李云天見阮焉不願意拿出諒江府,於是冷笑了一聲,神情冷峻地說道,態度顯得十分強硬。

阮焉想要說些什麼,不過見李云天神情決然,知道這是定南將軍的底線,因此看向了黎利,等待黎利拿主意。

「用清化城來換諒江府,這個提議很公道,就這麼辦吧!」黎利沉吟了一下後衝著李云天點了點頭,同意了定南將軍的這個要求,既然他已經得到了幾乎全部的訴求,那麼不想在諒江府一事上橫生波瀾。

李云天早就料到黎利會答應這個條件,隨後不動聲色地與他和阮焉商談起了交趾的局勢,包括叛軍對安梁縣城的圍困、清化城明軍軍民的撤退和叛軍撤離諒江府等事宜,雙方都希望盡快結束交趾的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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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南下清化(一更)

經過兩天的談判,李云天和黎利、阮焉終於就交趾局勢的解決方案達成了一致。

雙方約定,只要清化城的明軍軍民一撤離那麼叛軍就解除對安梁縣城的圍困,隨後明軍從新安府出兵進攻諒江府,諒江府的叛軍會就勢退出,將諒江府讓給明軍。

最為關鍵的是,當明軍得到諒江府後,諒江府和三江府這兩個與交州府相鄰的地區的駐軍不能超過一萬人,交州府駐軍不得超過五萬人。

由於交州城被叛軍佔據,故而明軍只能將把交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的治所遷到太原府的太原城。

而且,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糾紛,除了交州府、三江府和諒江府外,雙方其餘相鄰州府的駐軍均不得超過五千人。

除了軍事上的協議外,雙方還在商貿上也達成了一系列的協議,明確了叛軍在商貿交易中的職責和收益,以確保商貿交易能在叛軍控制的地盤順利進行。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雙方協議執行一年後,如果叛軍不挑釁明軍,那麼定南將軍將會上奏宣德帝,封黎利為土司,屆時黎利要向宣德帝上請降表和貢禮,以示臣服。

通常來說,如果達成了某項重要的協議後,參與談判的雙方應該簽一份公文以保證協議得以履行。

不過,李云天和黎利之間的這個協議很顯然無法來簽署一紙公文,否則李云天就是通敵賣國,而黎利也會被手下的叛軍所鄙視,故而只能成為了兩人的君子約定。

黎利現在佔據著絕對優勢,自然不怕李云天耍詭計,他只需要等待一年時間就能知道李云天是否是真心封他為交趾的土司。

與此同時,在這一年的時間裡,黎利也要整頓叛軍內部的事務,處理所佔領地區的政務,暗中積攢力量,一旦發現李云天口是心非立刻開戰。

可以說,黎利是在進行一場豪賭,他賭李云天志不在交趾,那樣的話他就能成為交趾的土司,坐擁交趾三分之二的土地。

歸根結底,是叛軍與明軍量級的不對等,以及李云天在三江府接連的兩場漂亮的勝仗,使得黎利認識到明軍並非他想像中的那樣對付,故而不得不慎重對待。

今日不同往日,當年黎利造反的時候可謂一無所有,現在他是交趾赫赫有名的平定王,家大業大,膽子自然也就小了,做事時未免多出一絲顧慮和謹慎。

與黎利商定完了一系列的協議後,李云天隨即啟程趕往清化城,同時派三名土人士兵去了新安府。

一是通知停靠在云屯港的明定號船隊南下到清化府的港口待命,準備轉移從清化城撤出來的軍民,二是乘船從水路抵達廣州,然後換成八百里加急趕到南京城,給南京兵部送讓水師南下的公文。

「范兄,等一下。」李云天領著八名土人士兵和數十名叛軍騎兵剛剛駛離了小河鎮,身後傳來了一個喊聲。

他扭頭一看,吳倩騎著馬飛奔趕來,身後跟著兩名隨從。

「吳姑娘,你不是去太原城嗎?」李云天見狀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等吳倩來到面前後問道,他已經安排好了,讓一名土人士兵帶著吳倩等人去太原城。

「范兄,我叔父覺得這裡太危險了,讓我回順化府他帶著人去太原城見我舅父。」吳倩微微一笑,嬌聲解釋道。

「在下正好要去乂安辦些事情,如果吳姑娘不介意的話可以與在下一同前行,路上也能有個照應。」李云天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早就看出來了吳倩才是那群人裡的頭,豈能被吳敬皓支配,看來吳倩是有意要接近自己,不過他倒挺佩服吳倩猜到他南下,於是不動聲色地笑道。

「那可太好了,有你們在的話我也不用擔心路上遇到危險。」吳倩一副驚喜的模樣,笑著答應了下來。

李云天心中無奈地搖了搖頭,吳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跟著自己,她一定是起了疑心,故而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底細。

不過這樣也好,給了李云天查探吳倩身份的機會,如果能確定吳倩是佔城國派來交趾的使者,那麼可以節省他很多的精力。

從三江府到清化府,南下的路途中依次要經過交州府、建平府和寧化直隸州,由於有叛軍開路,一路上李云天沒有遇到絲毫的麻煩,順利抵達了清化府。

這天黃昏時分,李云天等人進了清化府北面二十多里的清河縣縣城,在一家客棧投宿。

「吳姑娘,在下有些事情要做,要先行離開,已經安排人護送姑娘回順化府,望姑娘一路順風。」第二天一早,李云天敲開了吳倩的房門,衝著她拱手說道。

「多謝范兄,咱們後會有期!」吳倩聞言眼前亮了一下,隨後向李云天拱手回禮,不動聲色地說道。

如果吳倩沒有猜錯的話,李云天是要去清化城,因為在整個交趾南部只有清化城還有明軍,李云天此時離開顯然不是一個巧合。

與吳倩告別後,李云天領著人直奔清化城方向而去,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清化城裡的局勢不容樂觀。

清化城裡有兩萬明軍,軍民加起來共二十多萬,其中一半的人員來自內陸地區,這使得叛軍在攻打清化城的時候遇上了很大的困難。

不過,交趾這些年的糧食收成並不好,再加上清化府曾經是黎利叛軍的主要活動區域,故而清化城裡沒有多少餘糧,叛軍再圍困下去的話十有八九會出現糧荒,這對城裡的軍民來說將是致命的影響。

為了拿下清化城,黎利調集了五萬大軍對其進行圍困,由於清華城裡有不少內陸遷移來的軍民,故而羅通和打忠不敢突圍,否則城裡的那些內陸遷移來的百姓絕對會遭受滅頂之災。

而城裡那些從內陸遷移來的百姓知道叛軍一旦破城他們必遭屠戮,因此同仇敵愾,協助明軍守城,打退了叛軍一次又一次的攻城。

叛軍負責圍困清化府的將領名叫黎戈,是黎利的堂弟,當護送李云天的叛軍將黎利寫給黎戈的信交給他後,黎戈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才一臉愕然地將信收好。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黎利讓他撤掉清化城東面的叛軍,放明軍逃向清化府東部地區的港口──清化港,並且嚴令他不得追擊,否則軍法論處。

雖然黎戈不明白黎利這樣做的意圖,不過既然黎利已經下達了命令,那麼他唯有執行,因此立刻安排清化城東面叛軍的調動事宜。

當天晚上,李云天領著那九名土人士兵在夜色的掩護下來到了清化城城下,以交趾都司的名義讓城牆上的士兵將他們吊了上去。

李云天等人上城牆後被大批守城士卒殺氣騰騰地用刀槍逼住,領頭的百戶冷笑著望著他們。

叛軍如今將清化城圍得水洩不通,交趾都司的人根本就沒有辦法通過叛軍的防區進來,而且還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再加上那些土人士兵喊話的時候用的是交趾話,因此這名百戶懷疑他們是叛軍派來的奸細。

「本官要見羅知府和打忠指揮使!」面對著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的守城士卒,李云天望著那名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百戶說道,一口標準的京腔。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見我們知府大人和指揮使大人?」那名百戶聞言頓時就是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操著京腔,不由得驚訝地問道。

「本官是何人你毋須知道,快帶本官去見羅知府和打忠指揮使,如果延誤了軍情你可擔待不起。」李云天並沒有回答那名百戶的問題,而是不動聲色地回答。

「搜他們身!」那名百戶不知道李云天所言是真是假,皺了皺眉頭後向一旁的士卒們下達了命令。

畢竟現在交趾戰局複雜,說不定李云天已經像蔡福一樣投降了叛軍,所以在確定李云天身份之前必須要解除他們的武器。

九名土人士兵身上的武器很快就被守城士卒搜走,一名士卒從李云天身上搜到了那封密封著的公文,於是拿給了那名百戶。

「這是什麼?」那名百戶望了一眼手裡密封著的公文,抬頭問向了李云天。

「緊急軍情。」李云天知道那名百戶不敢私自開啟公文,按照大明軍制私開公文可是殺頭的重罪,於是沉聲說道,「交趾都司給羅知府和打忠指揮使的最新軍情。」

「最好不好耍什麼花樣,否則老子保證你會死得很慘。」那名百戶見李云天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因此準備將李云天送到府衙交給羅通審理,臨走前厲聲警告李云天。

李云天聞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後被那名百戶派人押去了府衙,立在府衙大堂外的院子裡等待羅通前來。

院子裡燈火通明,四周立著數十名舉著手把的士兵,面無表情地望著李云天等人,以防不測。

李云天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正當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懶洋洋地伸著懶腰的時候,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他扭頭一看,只見兩名穿著文官和武將官袍的中年人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進來。

見此情形,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很顯然穿著文官官袍的那名瘦高個中年人就是羅通,而另外一個穿著武將官袍的壯實中年人無疑就是打忠了。

羅通並不是有意要晾著李云天的,他先前與打忠在清化衛指揮使司衙門商議突襲叛軍營地搶糧的事情。

被圍困了近一年後,清化城裡現在的存糧已經不足一個月,如果再不想辦法搞到糧食的話屆時城內必將大亂,清化城將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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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說服(二更)

李云天在打量羅通和打忠的時候,羅通和打忠也在觀察著他,兩人聽說交趾都司派來了人,心中倍感詫異,因此一同前來查探。

「表哥!」正當羅通暗自猜測著李云天身份的時候,一名立在李云天身後的土人士兵忽然迎著他走了過去,說的並不是交趾話,而是江西話。

「你怎麼來了交趾?」羅通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禁不住大吃了一驚,神情驚訝地望著那名走過來的年輕土人士兵,他認了出來,這名土人士兵竟然是他江西老家的表弟趙林。

「表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趙林走到羅通面前低聲向他說道。

「去後堂!」羅通見趙林一臉的神秘,沉吟了一下後領著他走向了府衙後堂,對趙林突然出現在清化城大為不解。

「表哥、打忠大人,這位是皇上御封的新任交趾總兵、定南將軍、鎮武伯李云天李大人。」到了清化府後堂,趙林讓羅通屏退了除了李云天和打忠外的其他人,然後鄭重其事地向羅通和打忠介紹李云天。

「如此說來,安遠候戰死的事情是真的了?」聽聞此言,羅通和打忠禁不住大吃了一驚,羅通知道趙林不會欺騙自己,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語了一句。

柳升戰死後,圍困清化城的叛軍押著一些抓來的俘虜來到城下勸降,告訴羅通和打忠等清化城守城將士叛軍已經殲滅了宣德皇帝派給他們的援軍,殺死了總兵官柳升。

羅通和打忠自然不會相信叛軍的宣傳,以為他們是在擾亂軍心,對此是不屑一顧,現在看來柳升果然戰死了,否則宣德帝豈會派李云天前來。

「鎮武伯?」隨後,羅通回過神來,一臉疑惑地望著李云天,在他的印象裡大明好像沒有鎮武伯這個爵號。

李云天的爵位是宣德帝去年年初的時候封的,當時叛軍雖然沒有圍困清化城,但是實際上清化城已經與外界斷絕了聯繫,因為清化府其他的地方都已經成為了叛軍的天下,故而羅通和打忠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表哥,鎮武伯前年平定漢王叛亂時立了大功,去年年後被皇上進封為伯爵。」趙林知道羅通不清楚李云天的事情,連忙向他解釋。

「漢王敗了?」羅通聞言再度吃了一驚,在與外界失去聯繫前他聽說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漢王造反,原本以為漢王會與宣德帝勢均力敵,萬萬沒有想到漢王連半年都沒有堅持到就敗了。

想著想著,羅通禁不住再度打量了李云天一番,臉上滿是震撼的神色:

如果李云天是因為平定漢王叛亂而進封伯爵的話,那麼身經百戰、驍勇善戰的漢王很有可能敗在了眼前這位年輕的總兵大人手裡,這簡直匪夷所思,大明那些勳貴中有資格當漢王對手的人寥寥無幾,更別說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了,怎麼可能打敗漢王?

「羅知府、打忠指揮使,本官已經決定放棄清化城,你們安排一下相關的撤退事宜,兩天以後城裡的軍民去清化港,坐船撤到新安府。」

李云天知道羅通不認識自己,神情嚴肅地拿出那封密封的公文,沉聲說道,「這是撤退的公文,見此公文後立刻執行。」

「總兵大人,萬萬不可撤退,現在叛軍在城外虎視眈眈,我軍倘若出城必將受到攻擊。」

羅通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會讓他撤退,連忙急聲說道,「總兵大人有所不知,清化城裡有我大明兩京十三省遷移軍民十餘萬,再加上那些忠於大明的交趾百姓,叛軍兇殘,我軍要是有什麼不測的話他們絕對會被叛軍殺戮。」

「本官知道清化城有眾多軍民,故而已經派人前往南京調水師前來,屆時他們將隨著我軍一同從清化港乘船離開。」

李云天見羅通臉色大變,於是不動聲色地望著他,「羅知府,這兩天你統計一下人數,看看有多少百姓願意跟隨我軍撤離,本官已經給他們找好了安置的地方,屆時他們將在新安府、宣化府、諒山府、諒江府和太原府落戶。」

「總兵大人,倘若帶上百姓,我們一旦出城,勢必招來叛軍的血腥屠殺,請大人三思。」羅通怔了怔,沒有料到李云天竟然會組織如此大規模的遷移,隨後衝著他一拱手,恭聲勸道。

「羅知府,你認為本官跋山涉水來到清化城是要將城裡的軍民推向絕路?」李云天聞言臉色頓時一沉,冷冷地望著羅通,他是交趾的軍政最高長官,對羅通和打忠這樣的驕兵悍將當然要用一個下馬威來震懾住他們,建立威信。

「總兵大人誤會了,下官絕無此意,下官只是擔心城裡的那些軍民,如果冒犯之處還望總兵大人見諒。」

見李云天目光犀利地瞪著他,羅通先是微微一怔,隨後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魯莽,連忙躬身向李云天行禮,額頭上不由自主滲出了細小的汗珠,李云天無形中給他一種難以抗拒的巨大的壓力。

「總兵大人,羅知府也是心繫百姓,請大人恕罪。」打忠見羅通在李云天凌人的氣勢下顯得有些拘謹,連忙走上前衝著李云天一拱手,躬身求情道。

「羅知府、打忠指揮使,本官知道你們二人這些天來為了守城殫精竭慮,可是形勢比人強,現在交趾交州府以南地域全部在叛軍的掌控中,清化城可謂就是一個死地,如果不撤離的話遲早會被叛軍困死。」

李云天的臉色緩和下來,望著羅通和打忠沉聲說道,「本官也不怕告訴你們,本官這次來交趾平叛,總共只帶了三千驍武軍,別說剿滅叛軍了,就是在交趾自保也難!」

「三千人?」

「成山伯真的把交州城送給了叛軍?」

聽聞此言,打忠和羅通臉色大變,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李云天,誰也沒有想到李云天僅僅只帶來了三千人,更想不到王通會將堅固無比的交州城拱手送給叛軍。

王通離開交州城時曾經派人來通知羅通和打忠,讓兩人率軍北上經宣化府回廣西,可是被兩人拒絕,因為王通已經被宣德皇帝撤了軍職,無法對兩人下達命令,兩人豈可擅離職守。

況且兩人一旦率軍出城,那麼必將受到城外叛軍的襲擾,叛軍為了攻下清化城可是死傷慘重,絕對不會嚥下這口氣。

「這就是我軍在交趾所面臨的局勢,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存實力,暗中積蓄力量。」

李云天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記住本官的話,戰爭的目的是為了最終的勝利,故而為了這個目標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退一步海空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聽聞「退一步海空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時,羅通眼前不由得一亮,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中禁不住對李云天刮目相看,在他看來朝中的那些勳貴們不過是些粗鄙的武夫而已,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有如此好的文采。

此時此刻,羅通絕對不會想到,李云天並不是像其他勳貴那樣出身行伍,而是與他一樣都是正統的兩榜進士,並且比他還要更上一層樓,已經成為了翰林院的翰林侍讀。

羅通是永樂十年壬辰科的二榜進士,曾經擔任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奉命巡按四川。

原本羅通仕途順暢,不過永樂十九年初夏,永樂帝剛剛遷都北京幾個月時紫禁城的奉天殿、華蓋殿和謹身殿遭到雷擊失火,於是一些文官開始妄言遷都是非,希望永樂帝遷回南京,但是被永樂帝拒絕。

其中,禮部主事蕭儀在朝會時上疏,認為遷都後諸事不便,且棄絕皇脈與孝陵,有違天意,結果使得永樂帝勃然大怒,當庭下令處死了蕭儀,滿朝文武莫不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言,更別說替蕭儀求情了。

羅通比較倒霉,當時與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何忠等人趁機針砭時弊,觸怒了原本就因為三殿失火而煩心的永樂帝,被永樂帝發配來了清化府,擔任清化府知府,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七年。

而何忠的境遇比羅通更慘,被發配到了交趾南方的新平府,擔任政平州知州,結果宣德元年被黎利攻破了政平城,被俘後不屈而亡,當交趾戰事結束後被宣德帝賜謚「忠節」。

「總兵大人,叛軍兇殘狡詐,對我清化城軍民恨之入骨,下官擔心他們路上會趁機襲擾。」

沉吟了一下後,羅通抬頭看向了李云天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是他最為擔心的地方,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叛軍在城下殺那些俘虜時候的慘景。

「這次叛軍不敢亂來,即使是有人騷擾那麼也是小股的散兵游勇。」李云天聞言頓時冷笑了一聲,「既然他們來找死,那麼就成全他們。」

「打忠指揮使,沿途的安全事宜就由你全權負責,一旦叛軍或者暴民前來滋擾,格殺勿論!」

說著,李云天望向了打忠,冷冷地下達了命令,他相信黎戈並不敢輕舉妄動,如果有人襲擊的話也是妄想趁機佔便宜的叛軍或者暴民,自然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卑職遵命。」打忠原本還在擔心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李云天是否能鎮得住交趾現在混亂的場面,見李云天的言語中透露出濃濃的殺氣,立刻心神一凜,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連忙躬身答道。

他發現自己好像小看了這位年輕的總兵大人,如果沒有經歷過生死廝殺的話,李云天絕對不會有這種令人窒息般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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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撤退(三更)

午夜時分,向羅通和打忠交待完了撤退相關事宜的李云天去縣衙後院休息,羅通和打忠恭敬地將他送進了房裡。

「仁山,你怎麼與總兵大人在一起?」從李云天臥室出來後,羅通見趙林站在院子裡等他,不由得快走幾步,一臉狐疑地問道。

在羅通的印象裡趙林自幼以他為榜樣,也想要金榜題名,他萬萬想不到趙林竟然投筆從戎參了軍,難道姨丈會同意趙林這樣自毀前程。

仁山是趙林的字,這個字還是羅通前來交趾就任時給當時還只有十五六七歲的趙林起的,轉眼間趙林已經成為了一個大小伙子了。

「表哥,我現在已經是講武堂的學員了,總兵大人是我們的講武堂的總教官。」趙林聞言微微一笑,他很開心能在這裡見到羅通。

由於清化城位於叛軍的腹地,趙林真的擔心它被叛軍攻破,以羅通的性格絕對會以死殉國。

與此同時,趙林心中也挺感激李云天,李云天作為廣西和交趾的最高軍政主官竟然以身犯險來親自指揮清化城百姓撤離,無疑於救了羅通和成立的軍民一命。

「講武堂?」羅通聞言微微一怔,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個名字,這並不是他孤陋寡聞,實在是交趾距離京城太過遙遠,信息傳送不變。

「講武堂與國子監一樣,也是一個書院,隸屬於軍閣,只有通過武舉複試才能進入裡面入讀,專門為大明培養武官,皇上下恩旨把繡春刀作為講武堂的佩刀。」趙林知道羅通不清楚講武堂的事情,於是意氣風發地向他解釋著,言語中頗為自豪。

「繡春刀!」羅通的雙目頓時流露出驚愕的神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繡春刀可是錦衣衛的專用佩刀,擅用者死,已經成為了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足以表明宣德帝對講武堂的看重。

另外,雖然羅通沒聽說過講武堂但是卻知道軍閣,清楚軍閣是一個新組建的衙門,統掌各大都督府事務,講武堂既然隸屬於軍閣那麼想必也是一個大明的要害部門。

「羅知府,恭喜你們兄弟相遇,以本官來看不如大家小酌幾杯。」這時,跟在羅通身後的打忠走了過來,笑著向羅通說道,想要趁機瞭解一下外界的事情

「也好。」羅通也正有此意,聞言點了點頭,隨後招呼趙林和打忠去了後院的會客大廳,吩咐下人準備了酒菜,三人邊聊天邊喝著酒,氣氛顯得輕鬆、溫馨。

對於羅通和打忠來說,兩人終於可以卸下壓在肩上的千鈞重擔,將清化城的軍民託付給李云天,而趙林更是對羅通依然活著感到高興。

趙林是講武堂一期考生中的江西籍學員,由於李云天的關係,講武堂一期中除了南北直隸的學員外,還有另外兩大布政司的學員,那就是山東和江西。

其中,濟南府學員是大明各州府學員中人數最多的,而九江府學員僅次於濟南府位於第二。

趙林雖然不是九江府的人,但是他外公家在九江府,因此也參加了南直隸的武舉新科考試,進而成為了講武堂的學員。

李云天本來並不知道趙林的表哥就是交趾清化府知府,離開京城前他讓人查了一下講武堂的學員,想看看有沒有哪個學員的親屬在交趾,皆是也好通過那些親屬來辦事。

結果,在趙林提交的家族親屬關係表上,相關人員發現他的表哥是羅通,李云天聽說了羅通的事情,故而就將趙林帶在了身邊,讓其以土人士兵的身份來清化府,以獲取羅通的信任。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剛起床打忠就急匆匆地趕來來匯報,他發現叛軍在清化城東部的大營正在拆除,好像是要撤走。

對於這個消息李云天並不感到驚訝,很顯然這是黎戈在執行黎利的命令,給清化城的明軍軍民去清化港讓出一條路,因此他讓打忠不要管叛軍,安心籌備撤退事宜。

打忠一頭霧水地離開了,他本以為李云天會重視叛軍的異常調動,可李云天好像卻不以為然。

與此同時,清化城的大街小巷都張貼出了府衙的告示,羅通在告示上告訴城裡的百姓,兩天後他們將突圍前往東面沿海的清化港,新任交趾總兵已經派遣水師在清化港接他們回新安府。

告示裡特別指明了,為了能更好地撤離,隨軍百姓只能攜帶隨身的細軟和衣物,等到了新安府後總兵大人會安置大家的生活。

隨著告示的貼出整個清化城頓時了起來,迅速被恐慌的氛圍所籠罩,百姓們私下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說實話,城裡的人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生怕叛軍忽然發動攻擊攻進城,誰都想逃離這個地方,可城外叛軍虎視眈眈,一旦離開城牆的保護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在百姓們看來,明軍應該很快就將圍在城外的那些叛軍趕走,誰也想不到清化城的明軍竟然會撤退,這豈不是意味著交趾的戰事對明軍大為不利?

雖然百姓們人心惶惶,但他們別無選擇,唯有回家收拾行囊,準備兩天後隨著明軍撤退,留在城裡只會遭受到叛軍的屠戮。

一時間,城裡被慘云愁霧所籠罩。

不過,並不是所有百姓都對撤退一事驚惶不已,一些交趾當地的土人居民則對此興奮不已,暗自彈冠相慶,準備迎接叛軍進城。

在緊張壓抑的氛圍中,兩天的時間轉眼而逝,對羅通和打忠來說他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清化城東面的叛軍已經離開。

不僅如此,西面和北面的叛軍也都撤離,只剩下西面的叛軍還在,不過大營營門緊閉,所有的叛軍士兵都被關在了大營中,禁止任何人出去。

第三天天亮後,南門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了,清化城軍民的大撤退隨之拉開了帷幕。

一支由五千明軍組成的前鋒部隊率先從城門離開,在前方開路,後面跟著黑壓壓的百姓,一個個拖兒帶女,神情黯然,畢竟他們已經在清化城生活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多年,早已經對清化城有了感情,而且辛苦打拚下來的家業都在這裡,心中如何割捨得下。

李云天立在東門城門樓上,面無表情地望著靜靜地向東方行進的軍民隊伍,清華港口距離清化城一百多里,又是山路,以隊伍的行進速度至少也要四五天時間才能抵達,這期間必須要保證隊伍中百姓的安全。

讓李云天感到欣慰的是,這次跟隨明軍撤離的百姓高達十七萬人,幾乎佔據了清化城百姓人口數的四分之三。

這意味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交趾本地居民跟著明軍軍民撤離,看來羅通在清化城的執政深得民心,否則不會有如此多的本地居民跟著明軍撤離。

「總兵大人,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日上三竿的時候,羅通來到李云天的身旁,輕聲在皺著眉頭望著城下行進隊伍的李云天說道,此時已經有一半的軍民已經離開了城裡。

「羅知府,本官可以告訴你,兩年之內,本官一定會把清化城奪回來!」李云天聞言轉身走到城門樓的內牆旁,環視了一眼清化城裡的建築後衝著羅通伸出右手手掌,緩緩地攥了起來,語氣決然地說道。

「下官相信大人一定能做到。」羅通怔了一下,他此時已經知道明軍在交趾完全處於劣勢,見李云天顯得信心十足,連忙躬身回答。

如果換做別人的話,羅通肯定以為對方在說大話,可李云天不一樣,遠的不說,單單他能用交趾的那些敗兵接連打了安梁縣城和落葉坡兩個勝仗,足以證明其與眾不同,想必李云天已經有了收復清化城的辦法。

李云天聞言笑了笑,抬步走下了城門樓,在羅通和打忠等人的簇擁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奔出了東門,準備隨著清化府撤退的軍民去新安府,處理安置清化城百姓的各種事宜。

等明軍軍民全部離開清化城後,關閉著的西門隨即打開了,那些留下來的本地居民興沖沖地趕去城外叛軍大營報信,告訴叛軍明軍已經逃走的事情。

出乎叛軍士兵的意料,黎戈並沒有下令追擊撤離的明軍,而是讓叛軍進城駐紮,他豈會破壞了黎利與李云天之間的協議?

由於清化城的居民一下子走了四分之三,這使得偌大的一個城池顯得冷冷清清,不過對黎戈來說他的任務是攻佔清化城,現在他已經實現了這個目標,可謂立了一個大功。

在黎戈看來那些居民走了也好,他正好可以接受城裡那些無主的房產,趁機撈一個盆滿缽滿。

面對著撤退的明軍軍民,黎戈手下的叛軍將領紛紛請戰,想要趁機追殺,這樣一來絕對能使得其全軍覆沒。

黎戈自然不會讓那些將領們那樣幹了,以敵情不明為由嚴禁任何將領前去追殺李云天等人,否則軍法嚴懲,這使得叛軍將領們紛紛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為何要那樣做。

為了安撫手下的那些將領,黎戈將清化城裡的房產和商舖分給了他們一些,成功轉移了那些將領的注意力。

因為黎戈沒有派軍前去追殺,故而李云天等人一路上倒也風平浪靜,遇到那些前來騷擾的暴民和小股叛軍的話悉數予以消滅。

經過五天的跋涉後,清化城軍民終於來到了清化港,原本清化港駐紮著數千名叛軍,不過兩天前就已經撤走,現在港口處停泊著的是昨天趕到的明定號船隊。

當神情疲憊、士氣低落的眾人見到雄偉壯觀的明定號海船後精神頓時一振,紛紛饒有興致地圍聚在岸邊指著眼前的這艘龐然大物興奮地議論著,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體積如此龐大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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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5 05:58:23

第475章 配合默契(一更)

「總兵大人!」率領明定號船隊的自然是蘇州鎮海衛衛指揮使羅海,領著船隊的一干將領前去拜見了抵達港口的李云天。

羅海已經聽說了明軍在三江府的兩場大捷,這使得他對李云天是愈加得敬佩,很顯然這兩場勝仗是李云天指揮的,交趾的那些明軍將領們早就被叛軍給打懵了,看來李云天並非浪得虛名,確實有著卓越的軍事才華。

由於明定號船隊的運輸能力有限,每次最多只能運送六七千名百姓,而按照行程來算的話,從蘇州太倉港啟程的大明水師要在一個多月後才能抵達清化港,因此清化城的軍民們不得不逐批離開。

按照李云天的命令,隊伍中的老人和婦女兒童先走,其餘的人在清化港就地紮營,按照次序依次離開,軍隊負責壓陣,最後登船。

為了能保證聚集在清化港的軍民們能過得安心,李云天特意用明定號從新安府調來了糧食,徹底解決了大家的吃飯問題,極大地安撫了百姓們的情緒。

至此,清化府出現了交趾戰場上的一大怪異現象$ .:十幾萬明軍軍民圍聚在清化港,而清化城裡的叛軍則視若無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軍民相繼乘船離開。

清化城明軍軍民的這次撤退後來被史學家們稱為「清化大撤退」,成功撤離了清化府的這十幾萬軍民日後成為了重建交趾的一支重要力量,對穩定和發展交趾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因此被後世之人交口稱讚。

與此同時,清化大撤退也成為了後人懷疑李云天與黎利在交趾戰場上有秘密協議的重要佐證,但由於不是直接證據,故而無法證明叛軍不追擊與李云天有關,或許叛軍是貪圖清化城裡的安逸生活而不想再與明軍死戰。

根據清化府史料的記載,叛軍將領進城後立刻瓜分了那些逃走的大戶人家房產和商舖,這也從側面表明了叛軍已無追擊明軍軍民的心思。

李云天一直在新安府待了一個多月才離開,由於清化城出來的軍民不願意再跋涉去宣化府和太原府等地,因此紛紛留在了新安府。

雖然一下子多出來了十幾萬人,但新安府府衙並沒有慌亂,而是有條不紊地將那些清化城軍民在新安府境內妥善安置。

這並非是新安府府衙辦事效率高,只是新安府府衙在執行李云天的安置方案而已,在來交趾之前李云天就已經考慮到了清化城軍民撤退後的去處,故而將新安府作為了重要的安置點。

宣化府和太原府等地雖說也是李云天的備用安置點,但自古以來百姓們就不喜歡背井離鄉,故而李云天就將精力放在了新安府上。

新安府此時已經從廣西調來了大量的糧食、農具和生活用品,足以確保清化城軍民的衣食起居,因此百姓們情緒穩定,秩序井然。

隨著黎戈率軍進入清化城,黎利暗中給諒江城叛軍守將下令,讓他將主力部隊調往交州城,以防明軍突襲,並且派來了一名心腹將領接替其在諒江城的防務。

諒江城叛軍守將自然不清楚這是黎利調虎離山的計策,因此率領著諒江城的叛軍主力馳援交州城。

就在諒江城叛軍主力走後的第二天,新安府和諒山府的明軍集結了一萬兵力,回合後向諒江城進發。

諒江城裡此時有七千多名叛軍,按理說他們憑藉著諒江城的城防完全可以固守待援,可是新任諒江城叛軍守將卻下令棄城而逃,帶上忠於叛軍的軍民離開諒江城前往交州府。

這使得明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諒江城,原本有明軍將領主動求戰,想要追擊逃走的叛軍軍民,但是卻被領軍的明軍主將拒絕,讓他們前去收復諒江府下屬的各州縣。

因此,在李云天和黎利的默契配合下,諒江城的叛軍軍民順利進入交州府境內,這意味著兩人的合作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自從宣德帝下令王通率軍來交趾平叛以來,這還是明軍第一次奪回一個府的治所,使得新安府、諒山府、建昌府、太原府、宣化府和三江府等明軍控制地區的軍民大受鼓舞,士氣大漲。

與此同時,從蘇州趕來的大明水師抵達了云屯港,一共有大大小小的船隻近百艘,密密麻麻地停泊在云屯港港口處,吸引了眾多百姓前去看熱鬧,群情興奮,士氣隨之高漲。

在李云天的推波助瀾下,驍武軍已經乘坐海船趕來新安府並且參與了攻打諒江城的消息不脛而走,既鼓舞振奮了明軍軍民,也使得叛軍大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大明竟然會調水師來運兵。

由於大明水師的任務是運送停留在清化港的明軍軍民,故而交趾東部沿海的新安府、建昌府、奉化府和清化府的百姓皆目睹了浩浩蕩蕩行駛在近海海面上的水師編隊,雄偉壯觀,震懾十足。

隨著諒江城的失守,黎利率軍緊急抽掉了一部分圍困安梁縣城的叛軍回交州府待命,以防明軍的突襲。

當明軍水師的船隻出現在新安府等地的消息傳到小河鎮時,黎利立刻召集了叛軍將領開了一次高級會議,最終決定固守交州城全力應戰抵達的驍武軍。

因此,在會議結束的第二天,圍困安梁縣城兩三個月的叛軍開始拔寨啟程,退回了交州府地界的立濂城,在立濂城屯兵三萬防備三江府的明軍。

等確定了叛軍撤退,安梁縣城的明軍軍民頓時歡呼雀躍,他們原本以為要在安梁縣城經歷一場血戰,誰也沒有想到叛軍竟然會撤退。

後來他們才聽說了驍武軍已經乘坐大明水師的船隻來交趾的事情,立刻群情振奮,士氣高漲,以前失利的陰霾一掃而空。

自此,明軍與叛軍在交趾的對峙態勢正式成形,按照與李云天的約定,黎利逐漸撤回了那些在明軍控制地盤內的叛軍,雙方的界線逐漸清晰起來。

李云天也遵守了協議,而且在三江城和諒江城的駐軍都只有約定的一半,即各五千人,以示自己無意進攻叛軍,讓黎利放心。

其餘的明軍被李云天撤到了太原府和新安府進行整編,他對交趾的駐軍進行了大刀闊斧的革新,不僅淘汰了軍隊上的老弱病殘,而且還對交趾軍戶進行了一項重大改革,那就是允許交趾軍戶不用參軍,而已從事講武堂下屬產業的經營作為代替。

換句話來說,李云天實際上已經廢除了交趾的軍戶,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

他這樣做有著充足的道理,畢竟交趾不同於大明的兩京十三省,其人口以交趾當地土人百姓居多,因此大明要想真正將其治理好並不能單單依靠武力,當務之急是通過那些從內陸遷移而來的居民來發展交趾的農業和經濟,以此來打開局面。

因為交州城已經被叛軍佔領,故而李云天下令交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等衙門前往太原府太原城公辦,以太原城為交趾的臨時治所。

宣德三年二月底,歷經十餘年叛亂的交趾終於平靜了下來,明軍和叛軍紛紛進入了休整期,像兩頭激烈廝殺後疲憊的野獸各自著身上的傷口。

與此同時,明軍和叛軍都將事務的重點轉移到了農業和經濟的建設上來,連年的戰火已經使得不少百姓食不果腹,雙方都要抓緊時間來解決糧食問題。

雖然黎利與李云天私下裡達成了協議,但他並沒有掉以輕心,暗中積蓄著力量,不僅像李云天一樣開始整軍,而且還與橫行在南洋水域的海盜取得了聯繫,通過那些海盜與南洋諸國進行海上貿易來獲取利潤,用來支撐叛軍的各項開銷。

黎利這樣做是逼不得已,由於他正在與大明打仗,故而周邊的佔城、真臘等國都不會與其交易,他也只能將目光投向海外。

李云天並沒有理會黎利的海上貿易,在他看來黎利這樣做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並不能真正解決叛軍的財政壓力,除了叛軍的軍需外,叛軍轄地內百姓的安置和救濟都需要錢財,這將使得黎利為此頭疼不已。

這個時候,大明作為天朝上國的優勢就彰顯了出來,李云天不僅從廣西的官倉調來了大批救濟給轄地內的百姓,而且還免除了轄地內百姓兩年的賦稅徭役。

當免除兩年賦稅徭役的消息一出,明軍控制州府內的百姓頓時一派歡騰,這意味著他們兩年之內沒有了田賦和丁稅,可以安心從事各自的事務,所有的收入和守城都將歸個人所有。

由於沒有了田賦和丁稅,交趾三司和各地方衙門的開銷將由李云天籌集的平叛大軍軍費來支付。

為了彌補免除田賦和丁稅後的交趾地方衙門的財政壓力,李云天以定南將軍的名義正式下發了《交趾商事法》,既規定了在交趾境內的商貿活動受講武堂交趾商務司保護,同時也明確規定了新的商業稅率,包括茶、鹽、布料和礦石等商品的稅率。

新稅率與李云天在揚州競拍交趾商業專營權和採礦權時制定的一樣,遠高於大明兩京十三省的稅率。

其中,尤為引人注意的是李云天在交趾成立的一個新衙門──講武堂交趾商務司。

講武堂交趾商務司不僅統掌了交趾境內的商業事務,而且還接管了云屯市舶司,將原本由交趾布政司管轄的云屯市舶司納入到了講武堂交趾商務司的麾下,權力之重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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