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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6 22:12:42

本篇最後由 b114096019 於 2017-10-20 21: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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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夜不語

【小說類型】:科幻靈異

【內容簡介】:
  
  深埋千年的“茶聖”再見天日,但屍身卻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

  被考古學家挖掘出來的“茶聖”陸羽,再度面對人群,然而,他就像剛過世一般,內臟甚至沒有腐爛的跡象……

  詭異的是,它竟然就在夜不語面前離奇消失!

  這一考古學上的重大發現,還牽扯到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即將腦死的銷售員,與因爲研究生命再生,而被神秘組織捉走的男人……

  夜不語該如何抽絲剝繭,查出事件的源頭,並找回陸羽的屍體?

【其他作品】:夜不語詭秘檔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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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走進我心底 妳一定會流淚
因為那裡早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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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17-10-16 22:49:32

引子一



  美人、江山、榮華與富貴,這些我通通都不愛,我愛的只有茶!

  我曾被皇上請入宮中,與他講了三日三夜的茶經,也曾為茶放棄了高官厚祿,故此名聲大振,所以世人為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茶聖」。

  為茶,我從沒有後悔過。

  詩僧皎然曾經打趣地問我:『如果有一天,當你過身後走上奈何橋,孟婆問你今生有沒有什麼遺憾的地方?你會怎麼回答?』

  我久久不能言語。

  或許,那時我也只能用雙手撐住身體,望向腳下雲煙霧繞的三途川吧。

  但是,我又真的可以放下嗎?放下她?

  我叫陸羽,是個棄兒,自幼當然無父母養育了。於是六歲的我,便習慣了在竟陵郡這個無聊的小地方,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直到那日,我照例在街上小偷小摸外加乞討時,積公大師發現了我。

  在我的記憶裡,那天的竟陵郡難得的熱鬧。

  我把目標鎖定在了一個面向很慈善的老和尚身上。

  玄宗皇帝好佛是眾所周知的,有哪家廟裡的和尚,不是敲了個肥頭大耳,佛祖不是常說眾生皆平等嗎?向這麼窮的我,撈一點油水,佛祖也應該體諒才對吧。

  我想當然的一邊思忖著,一邊快步跟著他,終於找到了個下手的絕好機會。

  我不失時機地施展自己的妙手空空,將手伸進了和尚的懷裡,但是剎那間,我的臉卻變得雪白。

  我沒有摸到想像中的漲鼓鼓的錢包,卻碰到了一隻粗壯的大手。

  根據我的經驗,看來免不了又要受一頓毒打了,於是很老練地說:「要動手就快點,我很忙的。對了,記住不要打臉,等一下我還要去跟我的兄弟吃消夜!」

  老和尚愣了一愣,哈哈大小起來,接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三個饅頭給我:『銀子我沒有,不過這三個饅頭倒是老僧剛化來的。吃吧,別餓著了。』

  我接過饅頭,卻感到嗓子裡有些東西堵著,堵得我喉嚨癢癢的。於是我委屈地撲入了老和尚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他便是積公大師了。

  第二天,我跟著他去了龍蓋寺。以後我才知道積公大師是當代的名僧,唐太宗時曾招他入宮,給予過特殊的禮遇。

  積公是個飽學之士,他深明佛理,但最好的卻是茶。

  現在想來,或許我便是受了他的薰陶,才會有以後數十載如一日地編寫出《茶經》吧……

  積公常常對我講,茶有三德。

  一是坐禪通夜不眠;二是滿腹時能幫助消化,清神氣;三是「不發」,能抑制性慾。

  茶葉中的各種豐富的營養成分,有提神生津的藥理功能,是僧侶們最理想的平和飲料。所以我才會在《茶經》的上篇寫道:『茶味至寒,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煩、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

  這些字語為後世人津津而樂道,但又有誰知道它大多是出自積公之口?

  不過對一個孩子來說,晨鐘暮鼓的日子,實在太過於枯燥了。

  積公大師雖然常感嘆我大有佛性,可以對佛經論集過目不忘,但也看得出我智不在佛,便從小就傳授我藝茶之術和孔孟之道,望我在這些方面有所成就。

  轉眼間,在龍蓋寺我不知度過了幾多寒暑。直到又一個人的到來,我的一生徹底改變了。

  那日我在龍蓋寺門前桌蚱蜢,一個面色紅潤、身材高大的老僧,走到我面前問道:『阿彌陀佛,積公大師可在?』

  「閣下是誰?」我一直都受儒家教育,所以張口就說出了和身上的僧衣很不協調的話。

  果然那老僧皺了皺眉頭道:『你不是小僧嗎?為何口吐世言俗語?』

  我見他嚇走了我的蚱蜢,沒有好氣的反問道:「難道我告訴過你,我是小僧嗎?」

  老僧突然全身一震,呆呆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了。

  我有些害怕地望著他,心想這個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瘋,是不是應該先通知寺裡的人把他抬進去?

  不料,這老僧卻又突然大笑起來,向我鞠禮道:『哈哈,貧僧總算明白了…施主,請告訴積公大師,我從諗輸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以後我才知道,他是那時與我師父同名的唐代高僧從諗禪師。

  就在從諗禪師轉身準備離去時,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又嚴肅又蒼老的聲音:『問,如何是和尚家風?』

  禪師轉過身,毫不猶豫地答道:『飯後三碗茶。』

  我師父積公點點頭,鞠了個禮道:『那就請大師進小寺喝茶。』

  從諗禪師愣了一愣,面露喜色道:『那貧僧就叨擾了。』

  我不懂龍蓋寺的粗茶有什麼值得從諗禪師那麼高興的,聽我身旁的小沙彌說,禪師曾來龍蓋寺五次,而每次都要求積公喝茶,但積公總是不許。

  我覺得那個小沙彌一定是在說謊。

  師傅是個很大方的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全身的家當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又怎麼會吝惜那一些不值錢的茶葉呢?

  師傅把從諗禪師請進大廳裡,寺院中所有人幾乎都到齊了,連平日總是待在廚房裡很難見到的那些小頭陀,也毫不例外地匆匆趕了過來。

  所有人都靜靜地坐在大廳外的空地上,屏住呼吸,生怕發出任何響動,而打擾到了什麼。

  而師父和從諗禪師對坐著,身前只有一張舊桌,兩盞冒著熱氣的綠茶。

  『新進曾到此間嗎?』師傅先問道。

  『曾到。』從諗禪師答曰。

  『好,喝茶。』師傅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師傅又問:『新進曾到此間嗎?』

  從諗禪師思忖了半晌,搖搖頭說:『不曾到。』

  『好,喝茶。』師傅笑意更濃了。

  站在他們中間的我,忍不住好奇,插嘴道:「好奇怪啊,師傅!為什麼曾到也說喝茶,不曾到也說喝茶?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喝茶啊?」

  此話一出,師父和從諗禪師猛然轉頭望著我,全身不斷地因激動而顫抖。

  『對啊,什麼是喝茶,為什麼要喝茶呢?』從諗禪師喃喃地說道。

  而師父那雙混濁的眼睛,少有的精光大盛,他用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從諗禪師的手道:『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吃茶去!吃茶去!』

  『吃茶去。』從諗禪師臉上僅有的一絲疑惑,頓時煙消雲散,他大笑道:『對,吃茶去!哈哈,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兩雙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積公與從諗,這兩個唐朝有名的高僧,就此在彼此的大笑聲中得道仙去……

  那時我還小,並不理解有道的高僧,往往通過這些平常的語言,就能達到【悟道】的目的,從而飛仙而去,而當時的那一幕,卻永永遠遠銘刻在了我幼小的心靈裡,對我的一生都有很大的影響。

  而自此以後,【吃茶去】三字,變成了禪林的著名法語。

  積公先去的那一晚,我離開了龍蓋寺這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那年,我正好十二歲。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張克驚醒過來。

  看來又做古怪的夢了,為什麼最近老是這樣?

  摸了摸發痛的腦袋看向鬧鐘,不好!已經八點一刻了,天哪,如果今天再遲到,自己一定會被那個老不死給宰掉!

  飛快地翻身起床,一邊刷牙漱口一邊穿上衣褲,然後他以即使奧林匹克的短跑冠軍也難以比擬的速度,竄上了汽車,沖研究所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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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6 23:02:20

引子二



  湖州杼山。

  一向清冷的陸羽墓、三癸亭、青塘別業等古蹟,最近熱鬧了起來。

  一個多月前,來了一對考古團,待在陸羽墓附近紮起帳棚,大肆挖掘。

  這個自從唐貞元二十二年來,就一直是中外茶人中心的聖地,傳出的喧鬧聲,引來了許多附近居民的好奇。

  年過五十的夜軒教授,站在越來越深的挖掘坑前,面無表情地向下望著。

  已經三十多天了,陸羽的棺木還是沒找到,這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自己帶來的光譜分析儀等等設備,明明清晰地指出陸羽墓地下十六米處,有一個不大的正方形空間。

  而在那個空間的正中央,有個直徑二米、長三米的長方形物體,那應該就是那個傳奇人物的棺材。

  可是挖到儀器標示的地方,卻什麼也沒有找到。不光如次,他不死心地決定再向下多挖了十米,可是依然什麼都沒發現。

  整個考古團隊都因為這樣呆滯的狀況,變得不穩定起來,許多人都產生了不滿的情緒,有人甚至對他有了猜疑。但是不管怎樣,這個行動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贊助商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什麼都好,至少要讓自己盡快找出些可以證明陸羽存在的東西。

  就在他考慮是不是需要繼續挖深的時候,坑下的隊員突然驚呼起來。

  由於上邊挖掘機的不當操作,土層突然開始塌陷,坑下的隊員突然驚呼起來。

  「該死!」夜軒大叫一聲,急忙向嚇跑去,邊跑邊焦急地吼道:「劉峰,你這傢夥到底在搞什麼?把人全都給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無線電的另外一頭,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慌亂驚叫,只有一陣陣粗重的呼吸。

  夜軒又大聲罵了幾句,耳機裡才傳出了劉峰乾澀、激動、顫抖的回答:『教授,你最好下來看看。』

  「發生了什麼事?」夜軒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心臟不停地【砰砰】狂跳。

  劉峰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耳機裡傳出的又只是呼吸,沈重急促的呼吸。

  夜軒教授緩緩地靠近坑底,夕陽的餘暉,黯淡地照亮著這個碩大的地方。

  他隱約看到所有的隊員都淩亂地呆站在原地,視線無一例外地望著南方。他順著他們的眼神望去,頓時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緊緊地抓住欄杆的扶手,大腦一陣暈眩。

  坑底視線的盡頭,一個不大的空間露了出來。仔細看,甚至能看到靜靜擺放在正中央的黑褐色棺木。

  夜軒教授閉上眼睛,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陸羽,我終於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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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6 23:53:46

引子三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慘紅,淡淡地染在格陵蘭那一望無際的冰原時,楊俊飛正舒適地做在雪人酒吧寬大溫暖的毛毯椅上,打著橋牌。

  這個酒吧處在離號稱最北極的城市──採金者市,約六十公里的地方,而距加拿大最北方的小鎮伐特霍市,也有二百多公里。

  雖然說它是丹麥屬地,但是因為這裡實在太過貧瘠荒涼了,再加上前一陣子採金者市周邊的金礦已經所剩無幾,移民也開始大量地流散了。

  當然,相對的,這裡的人氣更加日漸清淡起來。

  雪人酒吧是在採金熱潮時開業的,平時還兼營食宿業務,而女主人則是個微胖的丹麥人。

  楊俊飛三天前來時,就喜歡上了這裡安逸恬靜的氣氛。自己可以獨個兒一邊手拿著高腳杯喝著杜松子酒,一邊望著厚厚的玻璃窗外經營的純潔大地,沒有人再在自己的耳旁指手畫腳,要求自己調查這個、監視那個。

  嘿,也可以抽空伸個懶腰了!

  「達克,你的牌!」他用手磕了磕楠木桌子,提醒身旁那個正用眼睛死死盯著玻璃窗上厚厚冰層的西方人。

  『天!』那個叫達克的西方人,誇張地用手摀著頭叫道:『零下三十度!今天又回不了家了。』

  楊俊飛笑了笑道:「也不錯嘛,你就勉為其難地陪我喝個通宵好了。」

  達克眼睛一亮,卻滿臉為難的樣子,苦惱地說:『我妻子一向不喜歡我喝酒,而且我還參加了戒酒聯誼會……』

  「沒關係,貴夫人現在應該還留在家裡平安地準備晚餐吧。況且大雪都把伐特霍市的街道封住了,相信戒酒聯誼會這幾天也會放假。嘿,放著這麼大好的機會,不痛快喝上幾杯的話,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呢?」

  聽著楊俊飛的詭辯,這個達克竟然像撿到寶一般邊忠厚地笑,邊不住地點頭,最後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大實話。

  『可是…我還患有胃病!』

  「恩,嘿,胃病算什麼…」眼看就要找到酒伴了,楊俊飛才不會讓到嘴的肥羊溜掉,「我跟你說啊,胃病這種東西……」他賣力地替身旁的西方人,做進一步的洗腦工作。他的眼睛依舊犀利有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可恨神情,可是卻絲毫沒有教唆某位患有胃病的老實人喝酒的慚愧。

  酒,是他的最愛,但總是一個人喝時,的確會讓人寂寞的。於是碰巧在他感到寂寞的時候,遇到他的倒楣鬼就產生了。

  就在他手腳並用、大張旗鼓、口若懸河地從法國大革命,再次講到酒對胃的好處時,達克明顯動搖了。現在的他,幾乎完全相信了酒這種東西──特別是珍藏了一百年以上的烈性科尼藩酒,是治療胃病的唯一良藥。

  也就在他正在猶豫著是不是先來一杯潘趣雞尾酒的時候,酒吧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楊俊飛不悅地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個發出很大的噪音、打斷自己偉大演講的人。沒想到的是,那個剛進門的人,也正打量著自己。
  
  來人也是個東方人,是女人。

  雖然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顯得有些擁腫,不過還是遮蓋不住高瘦的身材。取下帽子,瀑布般的烏黑頭髮,頓時灑了下來。

  由於開門時那聲突然的巨響,酒吧裡所有人的視線不由都聚集在了她身上,當她拉下頭巾露出自己的臉時,整個喧鬧的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驚豔!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個感覺。

  這個東方女人大約只有二十多歲,卻帶著讓人窒息的美。

  也許是看慣了男人們臉上的驚訝,她微微地沖所有人笑了笑,逕自走到楊俊飛對面的椅子上,和他面對面坐了下來,一邊用黑白分明的美目注視著他,一邊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認識妳嗎?美麗的小姐。」雖然楊俊飛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禮貌地用商業語氣問道。

  誰知道這句話,竟然惹得這位美女眼圈紅起來,她以一種不可思議和悲痛欲絕相揉合的語氣叫起來:『天哪!你!你竟然已經忘了我!』

  「難道...我們在某個地方見過?」楊俊飛很鎮定地撓撓腦袋,然後有很有把握地說道:「不可能,像妳這樣的大美人,我怎麼可能見了還會忘掉……」

  這個美人用雙眼吃驚地盯著他,許久,突然地用手摀著臉哭起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她一邊抽泣著,一邊說:『你忘了嗎?我…我是你的未婚妻紫雪啊!』

  「什麼?」這種戲劇化的發展,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

  楊俊飛愣了愣,喃喃道:「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未婚妻了!我,我怎麼不知道?」

  這個自稱是他的未婚妻的紫雪,哭得更厲害了,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說有多動人就有多動人,惹得幾個喝了些烈酒的克朗代克年輕人熱血沸騰、義憤填膺地走過來,想輕微地體罰一下這位糊塗的未婚夫。

  本來還想繼續裝糊塗下去的楊俊飛,自愧不如地看著這位純演技派的美女,明白再這樣下去,自己寶貴的假期又會泡湯掉,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她拉到了房裡。

  『楊俊飛,男,三十一歲。二十歲時,開始就讀於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物理系,並連續兩年得到最高獎學金。可是這樣優秀的他,卻在大三時因為某件事突然申請退學。嘻嘻,這件事至今仍在麻省理工學院裡流傳甚廣,被引以為學院的十大不可思議之一……』紫雪有趣地看著楊俊飛陰晴不定的臉,一邊扳著手指,一邊如數家珍地說著某人的歷史。

  正想盤問她來歷的楊俊飛,被她一陣搶白下,不怒反笑地做到床沿上問:「妳還知道什麼?」

  紫雪用手撐住頭,可愛地沖他吐了吐舌頭:『二十三歲時,這個男人在紐約開了一家名叫【念冰】的偵探社。雖然這家偵探社的名字有些類似於酒吧,但是它的社長卻不是像嬉皮那樣含糊的人...他成功地解決了許多都市裡的疑難雜症,贏得了【偵探殺手】的美名,當然也讓自己的錢包狠狠地鼓了起來!』

  「很好!」楊俊飛拍起手來,他喝了一口這個酒吧裡出名的藩趣酒,面帶微笑地問:「然後呢?接下來的劇情,應該是講述那個突然出現在這個男人身前、打亂他休假大計的妙齡女郎身上了吧。」

  雖然在笑,但是他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絲刺骨的寒氣。

  『恩,劇本的設定的確是這樣!』紫雪認真地點點頭,嘴角卻掛上了一點點的狡詐。

  『這個妙齡少女叫紫雪,是某位有茶道偏好的教授的學生兼助手,幾天前,正當這個少女二十二歲生日的那個晚上,教授得到了一個消息。』她用眼睛注視著對面這個英俊的男人,看到他依舊漠不關心地喝著酒,輕輕地笑了一聲,絲毫不氣餒的,繼續用自己富有誘惑力的甜美聲音講述道:『據說中國湖州有個考古專案。又據說那個考古項目有了些小小的進展,教授很想知道具體的情況。然後在偶然中,女孩的好朋友提供了一個有用的資訊,說大名鼎鼎的偵探楊俊飛,正在離這裡不遠的某個小酒吧裡喝悶酒,還無聊地準備慫恿某些患有胃病的加拿大笨蛋,喝通宵的科尼藩酒。於是可憐的紫雪,就不辭辛勞和危險,開了兩天的雪橇車過來,請求他的援助了!這個無聊的大偵探總之無聊著也是無聊,想來應該會答應這個可憐的女孩的小小請求吧。』

  嘿,這哪裡像是一個無助可憐的女孩的請求了,明顯就是不帶髒字地挖苦自己嘛!楊俊飛依舊把微笑保持在臉上,毫不在乎地說道:「真是個好故事。不過碰巧我也聽說過有關這位大偵探的某些事情。據說,他每年只有少得可憐的七天假期,可也許是他有些小名氣吧!就算是只有這七天,也很難安穩放鬆地度過。

  「每一次休假,都會有些討厭的人找上門來,沖他指手畫腳地要求他做這做那,於是非常需要休假的偵探學聰明了,一開始放假他就到處躲。先是到柏林待了一段時間,然後又跑到了北京。最後希望到西雅圖做一堂計畫已久的旅遊時,竟然在途經某個石油大國的領空時,被兩架殲敵機逼下了飛機。而進入宮殿後,那個王八蛋酋長,竟然趾高氣昂地命令大偵探,幫他找到自己第N個情婦偶然丟失掉的耳環!

  「嘿,當時他幾乎忍不住想痛罵...喔,不!應該是問候那個可惡的酋長家族中某位女性的衝動!」

  看到紫雪癡癡地摀嘴大笑的樣子,楊俊飛晃動了高腳杯,繼續講道:「更有甚者是兩年前的休假!當時他坐上東京到名古屋的新幹線列車,準備去品嘗一下老牌壽司和魚蛋,可惜這個並不奢侈的旅行,也變成了自己的奢望。某個國家的警部很乾脆地將一整具屍體,塞進了他所乘坐的商務艙裡。

  「哼,於是今年的他,只好躲到了這個冰天雪地的格陵蘭來。本以為應該沒有人可以找到自己了,可誰知一個可恨的小妮子還是找到了他!竟然還裝成這個大偵探的未婚妻。嘿,這個小妮子的朋友還真神通廣大,竟然可以知道他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

  面對楊俊飛措辭有些刻薄的話,紫雪呵呵笑著,不動聲色地道:『我那個朋友啊,碰巧他是個癟腳的駭客,而且很不湊巧的是他有一個怪癖,便是愛亂進某些喜歡自稱自己是大偵探的傢夥的私人電腦。』

  楊俊飛略有吃驚的看著她,高智商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起來。

  自己的私人電腦對外來侵略的保護,雖然說不上是國家級的,但是有膽敢闖進去又不怕自己報復的,恐怕全世界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寥寥數人。

  微一思索,已經有兩個人的名字劃過腦海。但是,那傢夥應該不會這麼無聊吧,那就只剩下……

  「哼!原來妳認識血舞那個傢夥!」楊俊飛有趣地看著紫雪驚訝的臉,心情舒暢地躺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酒。

  嘿!自從剛才一遇到那個小妮子,自己就一直在言詞上落下風,現在總算扳回一局了。

  趁熱打鐵,還沒有欣賞夠她晴轉陰的表情的他,接著說道:「下次妳在見到他的時候,請順便幫我告訴那個臭小子,他兩年前藉著瑞士銀行的漏洞,購進了一百瓶兩百年釀血腥瑪麗的檔案,我不打算再幫他保存了。」

  紫雪臉上全陰的天氣開始雨加雪了。

  她猛然站起來道:『楊俊飛,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個人很尖酸很刻薄很討厭很小氣呢?』

  「經常有人這麼說,不過我就是這種性格。如果妳不喜歡的話請自便。」楊俊飛不緊不慢地說著,眼中帶著看戲的神色。

  紫雪一臉想將他吞下去的表情,突然搶過他手中的酒,狠狠地朝嘴裡灌了一口,咳嗽幾聲後,聲音又異常溫柔地道:『翻底牌,人家不演了!我的大偵探,你到底接不接這個委託?』

  楊俊飛聳了聳肩膀道:「對不起,我不太感興趣。」

  『哼!我才不相信呢。』紫雪搖著頭喃喃道:『你以為我花了這麼多力氣來找你,就絲毫沒有準備嗎?哼,固執的傢夥…幸好我還有最後一招。』

  在楊俊飛不解的眼神中,她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熱水喝下去,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非禮啊…啊…啊…嗚!』十秒鐘後,那個尖叫已經被打斷,然後只剩下輕輕的嗚嗚聲。

  「呼!受不了!」楊俊飛目瞪口呆地用手摀住紫雪的嘴,為怕她用力掙紮,順便把她動人柔軟的身體摟在了懷裡。

  唉,這個小妮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夥。不過,自己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那,是錯覺吧!

  不覺中一絲笑意已經浮現在了嘴角,但只是一瞬間,隨後便被刺骨的冷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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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7 05:17:33

Chap.1 食物



  有人說世界上最難吃的菜餚,不是不會煮菜的人不小心煮出來的,而是會煮菜的人故意煮出來的。

  這句話是真的,因為我正坐在一整桌難吃的可以毒死人的飯菜前。

  第十三次拿起筷子,我又再次小心地放下,陪笑道:「小露,我最近似乎沒有對妳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吧?幹嘛做出這種菜,想要謀害我的性命?」

  徐露冷哼了一聲,做出一副你心知肚明的神情說道:『某個人的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妳所謂的某個人是誰?」我努力讓臉上籠罩起一層迷惑。

  她拍了拍桌子,大聲說:『就是那個要死不死的沈科,為什麼他最近老躲著我?』

  「妳是他女友吧,妳都不知道,我憑什麼可能知道?」我見她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頓時理直氣壯起來。

  徐露又冷哼了一下,用一種女生特有的執著氣質看著我,許久,才詭異地笑了一下。

  『我們做個試驗。』她一邊冷笑,一邊搶過我的手機放到桌上,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小露?有什麼事?』沈科略帶慌張的話語,立刻從微型揚聲器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徐露平靜地和他閒話家常,然後突然問了一句:『你在哪?』

  『那妳在哪?』沈默了一會兒,沈科反問道。

  徐露處變不驚地說:『我?人家當然是乖乖地坐在家裡看書哩。』

  『哈哈,那就簡單了。』沈科的語氣頓時輕鬆起來,『我在小夜那裡,那傢夥成天到晚要我陪他打鬥地主,煩死人了。』

  『那好,你慢慢玩,記得不要太晚回家。』徐露笑著掛斷電話,然後用陰寒的可以讓血液冷凍的眼神瞪著我,柔聲道:『小夜,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冷汗直冒,喉嚨乾啞地說道:「我記起來了,今天確實是有約他打鬥地主,只是他還沒有到罷了。」

  她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小夜,你這麼聰明,當然知道垂死掙紮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會起反效果。哼,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等看。』

  大約兩分鐘後,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開始震動,以及發出難聽的嗚咽聲,雖然聽過這個鈴聲千百次早就已經習慣了,但就這次怎麼聽,怎麼感覺刺耳。

  在徐露殺死人的視線示意下,我戰戰兢兢地按下了接聽鍵。

  沈科緊張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小夜,剛才小露又打電話來查房了。我說了現在就在你那裏,記得幫我擋一下,大不了明天我請你喝稀飯。』

  靠,那小子惹出一大堆的事情,還害得我楚在水深火熱之中,居然吝嗇的只願意請我喝稀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沒有說什麼,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一臉尷尬地望著徐露。

  奇怪,什麼時候這小妮子變得那麼厲害了?不是說熱戀中的女人都是白癡嗎?為什麼她這個例外的智商不但沒有變低,反而猛地變高了十幾倍,弄得我如此聰明絕頂的人都著了她的道。

  唉,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徐露安靜地坐在桌子對面,一邊瞪著我,一邊幫我夾菜盛湯。

  直到我面前特大的碗裡,堆滿了她精心準備的料理,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小科是不是變心了?他是不是有外遇?他是不是愛上了別的女孩子?他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快說!』

  有時候真的很佩服女孩子的邏輯思維能力,平常可能還看不出來,但是一推移到感情上,超強的推理能力,就會層出不窮地想出種種的可能性。

  甚至有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生,或者一輩子男生都絕對想像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我苦惱地撓了撓略微有些淩亂的頭髮,苦笑著搖頭。

  徐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她咬住小巧的下嘴唇,強作溫柔地說:『那好,你不說也可以,把你面前的東西都吃光光,如果你吃得完,我就什麼都不會再問。』

  我看著滿桌的料理,頭皮發麻地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然後好製造一些例如不小心掀翻桌子、或者拉掉桌布,讓滿桌的飯菜掉到地上的意外。

  沒想到這麼不明顯的企圖,居然也被那小妮子看穿了,她用全身的重量壓在飯桌上,淡然笑道:『把你的愛情理論說來聽聽,但是千萬不要搞小動作。小夜你的那些把戲我可是清楚的很。』

  「給妳講一個曾經聽過的故事,很淒涼的故事。」我脊背發涼,無奈地講道。

  「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出身豪門,家產豐厚,而且多才多藝,日子過得很好。當她十六歲那年,媒婆把她家的門檻都快給踩爛了,但她卻一直都不想結婚,因為她覺得自己還沒遇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個男孩。

  「直到有一天,女孩去一個廟會散心,在萬千擁擠的人群中,她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用多說什麼,從看見他身影的那一瞬間,她的胸口便如同發生地鳴一般的震顛,口中如沙漠乾得沙沙作響。那女孩終於明白了自己苦苦等待的是誰了。

  「可惜,廟會實在太擠,她不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只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人群中。後來的兩年裡,女孩四處去尋找那個男人,但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禱,希望能再見到那個男人。

  「她的誠心終於打動了佛祖,佛祖出現在她的夢裡,說道:『妳真的想再看到那個男人嗎?』,女孩點頭:『是的!我只想再看到他,哪怕只是一眼!』。佛祖問;『假如代價是放棄妳現在的一切,包括愛妳的人和幸福的生活呢?』,女孩道:『我能放棄!』。佛祖又問:『而且妳還必須修練五百年,才能見他一面。妳真的不會後悔嗎?』,女孩毅然地點頭:『絕不後悔!』。

  「於是女孩變成了一塊大石頭,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風吹日曬,苦不堪言,但女孩都覺得沒什麼,難受的是這四百多年都沒看到一個人,看不見一點點希望,這讓她都快崩潰了。直到最後一年,有個採石隊來了,其中一個人看中了她的巨大,把她鑿成一塊巨大的條石,運進了城裡。他們正在建一座石橋,於是,女孩變成了石橋的護欄。就在石橋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見了,那個她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神色匆匆,像有什麼急事,很快地從石橋的正中央走了過去。

  「那男人絲毫沒有也絕對不會發覺,身旁有一塊石頭,正目不轉睛地癡癡望著自己。很快,那男人又一次消失在了遠方。在他離開後,佛祖出現了。佛祖用慈祥的眼神,望著女孩問:『妳滿意了嗎?』,女孩瘋狂地搖頭:『不!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橋的護欄?如果我被鋪在橋的正中央,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到他了!』。佛祖問:『妳想摸他一下?那妳還得修練五百年!』,女孩流著淚點頭:『我願意!』。佛祖遲疑地問:『妳吃了這麼多苦,真的不後悔?』,女孩輕輕笑了:『絕不後悔!』。

  「於是,女孩變成了一棵大樹,立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官道上,這裡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女孩每天都在近處觀望,但這更難受,因為無數次滿懷希望地看見一個人走來,又讓無數次的希望破滅。如果不是有前五百年的修練,女孩恐怕早就崩潰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孩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她明白了,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出現的。又是一個五百年!最後一天,女孩知道他會來了,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動。

  「來了!他來了!他還是穿著他最喜愛的白色長衫,臉還是這麼俊美,女孩癡癡地望著他。這一次,他沒有急匆匆地走過,因為,天太熱了。他注意到路邊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樹蔭很誘人。

  「休息一下吧!他這樣想。他走到大樹腳下,靠著樹根,微微地閉上了雙眼,他睡著了。女孩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無法告訴他,自己對他的千年相思之苦。她只有盡力把樹蔭聚集起來,為他擋住毒辣的陽光。千年的柔情,等來的只是男人小睡的一刻,或許他還有事要辦,便站起身來,拍拍長衫上的灰塵。

  「在動身的前一刻,男人抬頭看了看這棵大樹,又微微地撫摸了一下樹幹,大概是為了感謝大樹為他帶來清涼吧。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視線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現了。佛祖說道:『滿足了嗎?妳是不是還想做他的妻子?如果是那樣,妳還需要修練一千年。』,女孩平靜地打斷了佛祖的話:『不用了,我很想,真的很想。但是沒必要了。』。佛祖奇怪道:『為什麼?』,女孩的眼中留下了晶瑩的淚水:『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愛他,並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請告訴我,他現在的妻子也像我這樣受過苦嗎?』,佛祖微微地點了點頭。女孩笑了:『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就在這一刻,女孩發現佛祖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或者是說,佛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女孩有幾分詫異,佛祖也有心事嗎?

  「接著,佛祖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妳做出這樣的選擇很好,因為有個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為了能夠看妳一眼,已經修練了兩千年。』」我舔了舔舌頭說道:「生命總是以一種我們了解,或是不了解的方式平衡起來的。問世間情為何物,乃是一物降一物。

  「據著名的作家張小嫻曾經說,愛情並不複雜,來來去去不過三個字而已,不是妳好嗎?就是我愛妳,我恨妳,然後是對不起,算了吧。其實愛情實際上就是一種化學反應,它由費洛蒙產生,不過這種物質的壽命最長只有十八至三十六個月,這對於熱情而執著的年輕人來說,畢竟是一件讓人掃興、甚至是絕望的事。」

  『所以呢,這關我什麼事?』徐露瞇起了眼睛。

  「當然有。」我大義凜然地說:「相對於愛情,友情就誠摯的多了。如果沒有什麼大的意外的話,友情沒有疲倦期,而且可以延續一輩子。」

  說完,我認命地拿起筷子,心裡不斷地詛咒沈科那個王八蛋,然後將頭埋向了不知道放了多少瓶芥末油的料理。會煮菜的人故意煮出來的料理,果然難吃的名不虛傳,剛咽下一口,我的鼻涕眼淚就一起湧了出來。

  就在我苦悶絕望地哀求上帝解救的時候,救星真的來了,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通電話。

  接聽完,放下手機,我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沖徐露說道:「不陪你們這兩個感情幼稚園沒畢業的傻瓜瘋子玩了。小露,我馬上要出去一趟,妳替我把假條拿給老師。」

  『又要請假?』徐露滿臉詫異,也顧不得再強迫我吃友情套餐,連聲問:『這次又要曠課去哪裡?』

  「湖州杼山。」我一臉向往地透過落地窗向外望去,天空一貧如洗,藍得發亮。

  『去那裏幹嘛?那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當然有!那裏是所有茶道愛好者的聖地,也是茶道始祖陸羽長眠的地方。嘿嘿,看來又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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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7 06:10:45

Chap.2 冬眠



  像一種預感,你的生命就像一本讀得太快的書一樣流逝,留下影像和情感的片段,最後只剩下一個名字。

  慾望城市摘錄上面這段話,是有原因的。

  坐在去湖州的飛機上,我無聊地翻看著順手塞進背包裡的《慾望城市》英文版。當時雖然滿腦子都充斥著二伯父夜軒,那個世故的考古學家,邀請我去他的臨時研究院前說的一席話。

  『小夜!這次你二伯父我發了。』他興奮地說:『沒想到陸羽的墳墓裡,真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最絕的是他的屍體…嘿,話就說到這裡,到時候你看了就明白了,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而且我有一些事情還想請你幫忙,對了,我還請了你的瘋子叔叔。』

  原本我對二伯父的研究完全不感興趣的,但是一聽到他居然請了瘋子叔叔去,立刻好奇心大熾起來。

  瘋子叔叔其人,我曾在《風水》一書裡略微提起過。

  小時候我常常叫他瘋子叔叔,是夜家旁系的人,出名的花木狂,現在是某個著名農業大學的教授,由於自小受到他毒害,我從他身上學會了許多花木的知識。

  不過只要是夜家的人都知道,二伯父和瘋子叔叔是有名的八字不合,一見面就吵架。而且二十多年前因為一個女人,兩人打得頭破血流,最後那女人終於被瘋子叔叔拔了頭籌,抱得美人歸,當然他們兩個也因此斷交,再也沒來往了。

  據說,二伯父至今聽到瘋子叔叔夜郝的名字,都會氣得咬牙切齒。

  究竟是什麼重大的原因使得他倆握手言和,重歸於好的呢?我疑惑地撓了撓腦袋。

  或許這次二伯父的發現真的很不得了吧,至少可以重要到兩個性格固執的仇人,暫時放下成見,手拉手研究起一個課題來。

  嘿嘿,有趣,越來越覺得有趣了。

  我伸了個懶腰,突然感覺手中的書,打在了什麼東西上。

  『唉喲!』還沒等轉過頭去看,一個清脆悅耳的叫痛聲,立刻傳了過來。

  我抱歉地望向右邊,一邊道歉,一邊朝那個叫痛都可以叫得人如沐春風的女孩望去。
  
  那女孩正低著頭揉腦袋。恐怕我這本厚厚的書,是錯雜在了他的頭頂上。

  烏黑亮麗的長髮,輕飄飄地披在她的肩膀,在機內的燈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看著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光只是這一眼,我瞬間就給她打了九十分,希望她抬起頭來的時候,不至於讓我過度的失望才好。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女孩抬起了頭,我頓時驚呆了。

  上帝!玉皇大帝!老天!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會孕育出如此鬼斧神工的面容。白皙嬌小的巴掌臉上,五官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分布在它們該在的位置,讓人感覺那怕偏移一點點也是犯罪,會徹底地打破絕對的完美。

  她用那雙帶著水霧的朦朧大眼睛望著自己,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書,柔聲道:『請你下次想要砸人家的時候,盡量用村上春樹的《挪威森林》,《慾望城市》實在太厚了,痛!喂喂,你怎麼了?』她見我一動不動地站著不說話,伸出了小巧纖細的手,在我眼前晃盪起來。

  過了好久,我才尷尬地撓著腦袋,喏喏地解釋:「剛剛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伸個懶腰。」

  『沒關係,我可不像某人那麼小氣。』女孩喀喀地笑了起來,似乎覺得我的樣子十分有趣。

  我苦著臉,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沒有面子。想我夜不語什麼世面沒見過,怎麼今天居然就在這小小的飛機上陰溝裡翻船了呢?唉,但是,只要是一個正常男人,猛然見到眼前的女孩都不會不心動吧。自己的自制能力都算十分不錯了,突然,一個疑惑閃入了腦海。

  突然見到!對,飛機都快要到目的地了,為什麼我才突然注意到這個女孩?這麼出色的美女,任誰見過一面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忘掉吧,何況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那為什麼自己一直都沒有注意她?

  不對,上飛機的時候,我明明清楚的記得,坐在右邊的是個禿了頂的五十多歲歐吉桑,當時的自己才會大失所望,翻出書來看的。究竟在什麼時候,醜男在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變成美女了?

  還有,她剛剛說的話也有問題。

  她說她可不像某人那麼小氣。那個某人是誰?理論上講,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而且是異性,大多數的人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她卻用了「某人」這種十分隱晦的詞語,而且那個詞語,明顯指的是我本人。

  難道,她認識我?

  我疑惑地又望向那個讓自己充滿疑問的女孩。她依然沖自己文靜地笑著,笑得十分開心,就像做了一件什麼得意的事情。

  「請問,妳認識我?」我實在忍不住了,問道。

  『當然認識了。』女孩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小時候你還常常欺負我呢,小夜哥哥。』

  我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著她。唉,或許,人生就是因為充滿了無數的不可測,才會令人感到有趣吧。

  其後的介紹,我才知道這個女孩叫夜雨欣,是瘋子叔叔的女兒。

  沒想到,那個小時候常常跟在我身後的鼻涕蟲,女大十八變,居然變得那麼漂亮了。唉,人生果然是充滿了變數。

  其後的旅程,因為有身旁這位文靜的美女相伴,當然是不會無聊了。我們相互講了講十多年來自己的大概經歷。

  雨欣似乎對我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在我淡淡的講述時,總是睜大了那雙極有誘惑力的明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仔細地聽。

  轉眼,湖州機場就到了。

  提了行李,一下飛機,就看到一個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帥哥,舉著寫有我和雨欣兩人名字的大牌子,站在擁擠的人群裡。

  「切,二伯父那個懶蟲,居然不親自來接我們。」我一邊抱怨著,一邊著雨欣向那年輕人走了過去。

  「你好。」我沖他笑著:「我們就是你要接的人,夜軒那老不死的還好嗎?」

  『院長,院長他人家還健在。』那男人被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夜雨欣頓時笑了起來。

  「實在是太不幸了,世界災難啊。」我裝作十分遺憾的樣子,向他伸出了手,「我是他的姪子,夜不語。後邊的是他的姪女,夜雨欣。」

  『幸會,幸會。我叫張克,臨時調派到夜軒院長手下的研究員。』他慌張的緊緊握著我的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的謹慎態度令我大感有趣,乾笑了一聲,問道:「你來的時候,那個老不死對你說過什麼不太有真實性的話吧?」

  張克緊張地點起了頭:『院長說接你的時候一定要畢恭畢敬,還說你人小鬼大,心胸狹窄,一不小心得罪了你,恐怕一輩子都會被你打擊報復。』

  「謠言!純粹是謠言。」我尷尬的臉都綠了。

  旁邊的夜雨欣,忍不住『噗哧』一聲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耳語道:『那個叫張克的大哥,傻頭傻腦的,好有趣。』

  當時這個輕鬆的見面,並沒有在我的心中引起任何漣漪。但是,不久以後發生的許多怪異莫名的事情卻證明了,眼前這個有趣的笨張克,居然變成了這個故事的一號主角。

  人生,果然是充滿了變數啊。

  將行李扔進後車廂裡,我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雨欣,瘋子叔叔怎麼沒有跟妳一起來?」

  『老爸前天一早接到二伯父的電話,他本來是一拿起話筒就開罵,罵得正起勁的時候,二伯父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立刻一副驚奇的樣子。放了電話,便要老媽給他裝行李,然後急急忙忙地走了。』

  「喔,這麼說,妳老爸根本就沒有帶妳一起來的意思?」從她的話裡,我聽出了一些有趣的言下之意:「那麼妳來幹什麼?」

  『我幫老爸送一些研究用的器材。』夜雨欣回答的十分順口。

  我笑起來,笑得就像個奸商:「我看不是吧!要送也是妳老媽送才對,有哪個父母,會讓自己剛滿十七歲的可愛女兒獨自跑那麼遠的?妳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雨欣用那如水的雙眼望著我,一副挫敗的樣子:『小夜哥哥,你真的是越來越老姦了。難怪老爸有時候提到你都會用敬噢,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哈哈,不用給我戴高帽了。妳那點小聰明,我怎麼可能猜不出來?」我大有興趣地和她的雙眼對視:「說說吧,為什麼跑過來?」

  『夜家的血液裡,就流淌著好奇。』夜雨欣沖我可愛地眨了眨眼睛。『這一點,小夜哥哥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我對這次二伯父的發現非常感興趣。你想想,我老爸是草木學家,而二伯父是考古學家,這兩個職業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但是為什麼我老爸只聽了一句話,就可以把二十多年的成見都放下,而且完全不顧他和老媽的結婚紀念日,迫不及待地過來了呢?』

  我被她一提醒,也不由得沈思起來。對啊,這一點自己真的還沒有想過,究竟二伯父在陸羽的墳墓裡發現了什麼?居然可以引得惟妻命是從的瘋子叔叔放下一切?

  「根據史料記載,陸羽是在唐貞元二十二年(西元八0四年)冬天終老,並下葬在湖州杼山上的,距今已經有一千兩百多年了,而且也罕有的沒有被任何盜墓者騷擾過。在這一千多年裡,就算骨頭都應該石化了,而且杼山的溫度和濕度也並不適合保藏物件,唉,頭痛。墳墓裡邊除了會有一堆枯骨以外,還會剩下什麼呢?」我有些頭大的敲了敲腦袋。

  『我倒是隱約猜到了一點。』夜雨欣神祕地笑起來,『小夜哥哥,你知道職務的種子和某些動物,在一定的環境下會冬眠嗎?』

  「也就是俗稱的生命化石對吧,當然知道,世界上有許多這樣的案例。」我點點頭。

  「1881年4月21日,內華達州靠近紅寶石大樓的西部礦山,一個地下六十多英尺深的礦坑裡,許多礦工親眼目睹了一塊剛挖出來、大約拳頭大小的石頭中,躲著一條全身白色的蟲子,而且那蟲子還在眾人面前一動一動的。1892年,亞利桑那州克利夫頓附近的隆克法羅礦山的鐵礦石中,也發現了一隻甲蟲,那知不知道多少世紀以前的甲蟲,原本一動也不動,但是一個禮拜後,卻自己掙紮著從鐵礦石裡爬了出來,而且還存活了好幾個月之久。」

  『還有一個最經典的例子。1873年舊金山郊外,迪亞波羅山的礦石坑道中,出現的一件怪事。』夜雨欣接過了我的話。『礦工們在新挖掘出來的石灰岩中,發現了一具活生生的青蛙。由於發現的地點離開地面有非常深的距離,而且該地層在考古學上,屬於非常古老的地層,因此研究牠的科學家們判斷出,牠絕對不是一隻冬眠中的現代青蛙,牠至少在岩層中存活了接近一億年。』

  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同時打了個冷顫。

  夜雨欣語氣激動地嚷道:『二伯父這次的發現,絕對和這方面有關。他一定在陸羽的墳墓裡發現了什麼冬眠中的東西,而且絕對是植物,不然我老爸不會有那麼大的興趣!』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陸羽被世人稱為茶聖,如果他的墳墓裡會出現存活著的植物種子,應該也是和茶種有關。」

  仔細想了想後,我又搖起頭來:「不對,唐朝後世以來,茶就一直走上盛世,並沒有多少茶種絕種的,而且這一千多年來,各種茶樹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瘋子叔叔按理說不應該那麼有興趣才對。」

  夜雨欣眨巴著眼睛,頓時變得垂頭喪氣起來:『也對,那麼陸羽墓裡究竟發現了什麼呢?』

  「不要急,我們到了應該就知道了。」我好奇心難以壓制地膨脹著,伸手敲了敲坐在駕駛位置的張克:「帥哥,能不能開快一點?」

  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我疑惑地看了身旁的夜雨欣一眼,突然發現她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臉都變綠了。

  「怎麼了?」我輕聲問。

  她全身顫抖地指著張克,結巴地說:『那個大哥哥的頭靠在方向盤上,嘴巴裡似乎還在流一些像是口水的液體,他是不是……』

  還沒等她說完,我的臉也頓時綠了起來。

  上帝啊,那傢夥在開車的時候,居然給我睡著了……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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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7 09:40:45

Chap.3 舊事



  『對不起,實在很對不起,我最近睡眠一直都不好,老是做一些有的沒有的怪夢。』下車時,張克的眼睛上一邊一個青腫的黑眼圈,加上他憨厚的樣子,活像某種瀕臨絕種的保育動物。

  「我管你去死。」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我下次打死都不要再坐你的車了,我又不像貓那樣有九條命,再說了,要死也不會用這種白癡的死法吧。」

  『抱歉,抱歉。』他不住地給我鞠躬道歉。

  剛從駕駛位置下來的夜雨欣看不過眼了,勸道:『小夜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何況我們也沒有出什麼大事啊。』

  「如果出大事就完蛋了。」我氣惱地說:「剛剛右邊那一拳也沒見妳有多輕,現在才放馬後炮裝好人。」

  想起了什麼,我轉過身問她:「對了雨欣,妳是什麼時候考駕照的?技術還不錯嘛。」

  夜雨欣嘻嘻地笑了起來:『我沒有駕駛執照。』

  「沒有?那妳以前學過開車?」

  『笨蛋,當然沒有。老爸從來不讓我去,他說淑女是坐車的,不需要開車。』

  「那妳怎麼會開?」

  『很簡單啊!有時候老爸老媽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偷偷的把他們的車弄出去,一來二去的就學會了。嘻嘻,人家是天才吧?』

  上帝,我的臉頓時又綠了,夜家的瘋子看來真的不少!還好,我除了好奇心旺盛了一點,智商高了一點以外,算是非常非常的正常人類了。

  就這樣打打鬧鬧地走進了二伯父位於湖州市西郊的臨時研究院。

  這個所謂的研究院,是一棟歐洲式古堡,很大,大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格局居然還帶著罕有的復古派,真不知道是哪個富翁修建的。

  二伯父平時雖然為人不怎麼樣,但沒想到人際關係還滿不錯的,居然可以借到這麼豪華的房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跟著張克那傢夥,穿過重重保安設防的大門和花園走廊,這才真正進了這個色調很不協調的古堡。

  就在進入大廳的一剎那,周圍的一切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從大廳裡的裝飾,就可以看得出古堡的主人很懂生活,雖然四周的擺設簡樸,卻處處透露出一種溫馨的家的感覺。

  我又是暗暗吃驚,原本看到古堡奇怪的外表,本以為這家主人應該會是那種粗狂的傢夥,但是內部的布局,卻大大出乎自己意料的反差極大。細微處,處處洋溢著擺設者細膩的心思。讓我可以從細膩處與人們不注意的地方,判斷一個人性格的高手,第一次揣測不出主人的性格。

  「那傢夥不會是有雙重性格吧?」我越發好奇地想到。

  古堡分上中下三層,穿過算得上是生氣蓬勃的大廳,就有直上二樓的旋轉樓梯。

  張克把我和夜雨欣領到一個房間前說:『院長說讓你暫時住到這裡邊,行李放進去後立刻帶你到地下室去,門鑰匙在這裡。』

  『那我呢?』雨欣頓時焦急起來,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瞄了我一眼,『我的房間在哪裡?不可能和小夜哥哥住一起吧?』

  我立刻大笑起來:「妳要是不介意我也沒關係。總之妳也算是不速之客吧,有誰未蔔先知妳這小妮子會偷偷跑來呢?」

  夜雨欣哼了一聲,用力踩在我的腳背上,痛得我差些沒哭出來。

  勉強分好了房間,將行李亂糟糟地堆在房間的床上後,我迫不及待地要求張克帶我們去見二伯父夜軒。

  自從來的時候,就開始猜測那個糟老頭子的發現,現在也是時候揭開謎底了吧。

  原本等在門前的張克卻不見了。

  我疑惑地和雨欣對視一眼,問道:「妳有沒有見過那傻子?」

  雨欣搖了搖頭。

  我遲疑地向四周掃視起來。

  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惡寒,有種莫名的刺激,令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我猛地回頭,身後,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看見我緊張的神色,夜雨欣急忙問。

  我苦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奇怪了,剛才明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身旁飛快地竄了過去。

  拉著雨欣走過二樓的拐角,就看到張克正和一個威嚴的老人講著話。不看還不怎麼樣,一看,我立刻驚訝地險些叫出聲來。

  「那老頭不是皇甫三星嗎!」我輕聲道。

  『你認識那個滿臉傲氣的老頭?』雨欣好奇地問。
  
  我點了點頭解釋說道:「皇甫三星是中國茶業股份有限公司的總裁,浙江省首富。他的照片曾經九次刊登在影響力極大的商業雜誌《風鈴》的封面。不知道有多少報刊雜誌吹噓他在四十多年前白手起家,將中國的茶葉和茶道推廣向全世界。總之,那老傢夥是個名人。嘿嘿,也難怪,恐怕也只有他,才修得起這棟古堡吧。真看不出來,原本我還以為喜歡茶的人,怎麼說也應該比較古板守舊才對。」

  『他的樣子確實很古板,特別是那頭烏黑亮麗的捲髮。小夜哥哥,我打賭一百塊,那絕對是假髮。』雨欣大有興致地研究起那位高貴的社會名流的頭髮。

  我不禁大笑起來。

  正對著我們的皇甫三星,皺了皺眉頭,朝我們看過來。

  他的小眼睛在雨欣的臉上轉悠了一下,就直愣愣地定格在了我的臉上。許久,他才對身前畢恭畢敬的張克說了些什麼,然後轉身走了。

  『真是個不懂禮貌的老頭。』雨欣不滿地嘟了嘟嘴。
  
  「有錢人大多都是這個樣子。」我哼了一聲,向張克走過去。

  還沒等我開口,張克急忙說道:『我立刻帶你們去地下室,等下院長恐怕會有些事情要處理,沒辦法等太久。』說完,就逕自朝樓下走去。

  我看了雨欣一眼,滿臉疑惑地跟著走了下去。

  張克並沒有上樓,只是帶著我們走進了廚房。他打開火爐,又將它關上,如此有規律地反覆了好幾次,身旁的冰箱突然緩慢地移開,露出了一個狹小的秘密房間。

  看得出是個升降機。

  我大感興趣的一邊默記開關火爐的規律,一邊暗自揣測,皇甫三星那個即不可愛的小老頭的性格。

  居然有人把地下室弄得那麼隱密,而且搞得像是間諜片一樣。如果說那傢夥不是個好萊塢影迷,恐怕也差得不遠了。

  我們三人走進去,升降機便自動向下移動。大約過了五分鐘的樣子,四周輕輕一震,門緩緩向左右打開。剛一出去,我和夜雨欣就待在了原地,嘴因為驚訝兒大張著,足以塞下一打饅頭。

  記得曾經有個名人說過,有秘密的人通常都有密室,密室的大小和秘密的多少成正比關係。不過,眼前這個密室也太大了,足足有三個古堡的空間,就算有人告訴我這是地下核武器的秘密發射基地,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在這個碩大的房間裡,展眼望去,房內的東西令人更為吃驚。

  升降機的出口,處在密室的最頂層,撐住前邊的護欄望下看,可以見到腳下數萬平方米的空間裡,上千個幾十米高的類似科幻電影中,能量增幅器的東西呈螺旋狀排開,而螺旋的正中央,儼然有一根中空的水晶針。

  針並不高,穩穩地架在一堆閃爍的儀器上,遍體晶瑩,看起來應該是控制室一類的房間。

  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用力地揉著眼睛,直到眼睛感覺到痛了這才停手,睜開一眨不眨地狠狠注視著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

  沒有作夢,那麼,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那麼,皇甫三星究竟弄出這個地下室來幹什麼?還有這些莫名其妙不知用途的設備,那個小老頭,真是越來越讓我感覺到神秘了。

  張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驚訝吧,老實說,第一次我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全身麻木的僵在原地十多分鐘,口水差些都流到了地板上。你們倆位的心理承受能力,都算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好的了。至少還能保持不失態!』

  「這些是什麼東西?」我一把抓住他,臉上流露一種你小子敢不回答,就先殺後姦屍的威脅表情。

  那個遲鈍的張克,被我的視線灼的背脊發涼,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答道:『皇甫三星先生曾經說,這些是萃取茶葉中一些精華物質的設備。具體情況,就不是我這種小職員能知道的了。』

  哼,萃取設備!恐怕是皇甫三星那傢夥在睜著眼睛說瞎話,也只有那些精神病院裡的居民,以及一些讀書讀太多、讀到腦袋都便迂的白癡才會信。

  又走進一個升降機到了底層。

  我們終於在研究室裡見到了二伯父夜軒,那老傢夥身體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棒,恐怕三千頭大象從他身上踩過,他也可以好好地再活上個六十年的樣子。

  這時的他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手中的一片翠綠色的、類似於某種葉子碎片的物品。

  突然感覺到什麼,他抬起頭,然後沖我們笑了起來。

  『小夜,你來了?哈哈,我就知道,以你那麼強烈的好奇心,是絕對不會錯過這種有趣的事情的。』夜軒爽朗地笑著,猛地,他的笑在還沒有到達最高點時凝固住了,他的雙眼直愣愣地望著我身後的雨欣,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雯怡?』二伯父激動地站了起來,剛想走過來,又莫名其妙地大搖其頭,自言自語道:『不對,雯怡現在應該也有四十八歲了。唉,二十年啊!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我也老了。』

  他喃喃說著,頹然地又坐回椅子上,嘆了口氣,彷彿在一剎那間老了許多。

  『二伯父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啊?』雨欣害怕地湊到我耳旁輕聲問。

  我略一思考,已經明白癥結的所在,笑道:「可能是妳的樣子長得太像妳老媽了,讓二伯父突然回憶起二十多年前,他和妳老爸一起追求妳老媽的時候。對了,妳應該也有十多年,沒有見過眼前這個神經質的老頭了吧?」

  雨欣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笑得賊賊的,輕拉了我的衣角道:『沒想到以前老媽說的都是真的。不過,嘻嘻,難怪老媽現在都不大願意出來見人了,原來是怕自己現在的樣子,打破了從前追求者對自己的印象。』

  我仔細地想了想伯母現在中年發福後的樣子,又想了想二伯父的癡情,也不禁啞然失笑起來。

  有人說時間是治療痛苦最好的良藥,但是這種良藥似乎也對某些人不起作用。

  愛上一個沒有追求到、而且也永遠得不到的人,那種痛苦,並不是短短的二十年就可以痊癒的。二伯父,雖然現在的他,似乎也算是功成名就,但在感情上,恐怕也是個值得可憐的傷心人吧!

  站在研究室裡的四個人,就這樣各想各的或坐或站地相互沈默著,不知過了多久,二伯父才開口道:『妳是夜郝的女兒夜雨欣吧?小姑娘真是越長越標緻了。妳父親剛才買東西去了,等他回來後,我叫他來找妳。』

  遲疑了一下,他又向我望過來:『小夜,我知道你有許多疑惑想要問我。嘿,有沒有興趣去看看一代茶聖,被千萬人尊重了一千多年的聖者,陸羽的風采?』

  二伯父一提起陸羽,眼睛中頓時閃爍出一種又激動又瘋狂的瞳茫,顫聲道:『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來了。』



  
  「這就是妳所謂的雪橇車?」楊俊飛有些懷疑地看著不斷煽起落雪的直升機。

  紫雪尷尬地笑道:『嘿嘿,不要在意這麼多嘛!人家有時候偶爾也會把直升機叫做雪橇車的。』

  楊俊飛默不作聲,打量起這架雙螺旋垂落式直升機,雖然它的標誌已經被抹掉了,但他還是能很快地判斷出它來自科隆多基地──美國駐在加拿大最北邊的世界三大軍事基地之一。

  這讓他更加懷疑起這位自稱紫雪的女人的身分。懷疑歸懷疑,但是他並沒有笨得去嚷嚷。雖然自己素來不喜歡美國軍方,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就算是惡魔他都會幫,這就是他的性格。

  直升機飛快地向加拿大境內飛去,途中經過了無數白雪皚皚的冰海,最終來到了一個堆滿積雪的小鎮。這是個柔美恬靜的地方,孩子們歡快地拿著家裡的小鏟子,一邊鏟著門前的雪,一邊打著雪仗。看到有飛機掠過,都一個勁兒地朝天空揮舞著手臂。

  楊俊飛笑了笑,繼續向下望著。

  直升機減慢速度在低空飛行,幾乎都要貼到街道兩旁的雪松和苦寒樹的頂端了。

  「亞尼克鎮,嘿,果然是個只有寒冷與冰雪的地方!」他喃喃自語道:「不過在這裡過完剩下的假期,應該也不錯吧。」

  向西繼續飛了大約十公里左右,直升機緩緩地在一個古堡的停機坪上降落了。

  『要喝些什麼嗎?酒庫里的酒,都是珍藏了上百年的好酒呢!』走進古堡的客廳,坐在舒服道甚至可以讓整個人陷進去的沙發上,紫雪在他身後柔聲問。

  他揮揮手,隨意地說了聲「科洛克諾」,便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

  紫雪吐了吐舌頭,走到酒櫥前倒了杯淺紅色的液體端到桌上。

  楊俊飛朝嘴裡猛灌了一口,突然一切動作都在酒碰觸到舌頭的那一刻停止了,停得那麼唐突。只見他全身僵硬,手用力地握成拳狀,用力的幾乎要將手心握出血來!

  『怎,怎麼了?酒不好喝?』紫雪隱隱有絲不好的感覺。

  「嘿嘿,妳似乎忘了向我介紹這個古堡的女主人了!」

  紫雪『阿』的一聲驚叫出聲來!

  楊俊飛緩緩轉過頭,依然在笑,但笑容中卻帶著刺骨的冷。

  「嘿,那個女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還叫張冰影吧。那個女人…哼!立刻叫她給我滾出來!」帶著笑,但楊俊飛的眼睛卻因憤怒而變得血紅,「如果三分鐘後,我還見不到她的話,我會立刻離開,讓她痛苦一輩子!」

  當紫雪滿臉惶恐地走出客廳後,時間,似乎慢了下來。

  楊俊飛一口一口地喝著酒,滿嘴的苦澀,卻沒有讓他的這個動作稍稍停止分毫。他的眼神便得空洞了,嘴角抽搐著,思緒再次滑向九年前,那段他本以為再也不用回憶的日子。

  九年前的麻省理工大學校園,傍晚,常常看得見三個人親密地結伴在校內慢慢散步。他們的周圍散發著自然而又迥然不同的氣氛,這讓所有從他們身旁走過的人,都會側頸相望。

  楊俊飛的聰明和幽默,張冰影的美和陸平的沈默。這三個好朋友無疑是當時物理系,不!甚至是麻省理工的一大亮點!

  楊俊飛喜歡走在最左邊,他高談闊論、手腳並用的,將單調的物理理論用幽默的方式講述出來。而張冰影總是帶著笑,挽著他的手,癡癡地望著他。

  一年前,她已經是他的女友了,冰影感到很幸福,她瘋狂地愛著這個冷峻而又幾乎完美的男人,幾乎是寸步不離。

  陸平是半年前闖入他倆的生活的。

  他寡言少語,只有和楊俊飛爭論某個想法的時候,才會略為有些生氣。

  所以楊俊飛常常譏笑他是個沒有太多想像力的人,甚至說他給人一種遲鈍的感覺。陸平總是把生命科學的經典論述引以為金科玉律,就像伊斯蘭教徒信奉《可蘭經》中的每一句話那樣,以至於才轉校進入物理系不久,就對楊俊飛那不羈的思路,與不循常規的假設大加駁斥。

  就在這互來互往、有兵有禮的互相不客氣中,他倆竟然成了好朋友。

  陸平常常感嘆楊俊飛是個無可置疑的天才,只是太過感情用事。

  而楊俊飛會立刻調侃他道:「陸平這傢夥,其實既聰明又努力,可惜為人迂腐無聊,理智的過於沈悶了。」

  每當這時,張冰影都會捂嘴輕笑,這兩個性格極端相反的人,竟然也會走在一起,是不是也應該算是一項金氏世界紀錄了呢?

  生活就這樣無聊但又風趣的像一本日曆那樣,翻過了一頁又一頁。三個好友本以為這樣和睦的關係會永遠持續下去,直到畢業,直到生命的結束。但是命運這個頑皮的小孩,卻總是愛開一些「無害」的小玩笑,將一些倒楣而又正常的東西破壞掉。

  那一天,對!就是那天下午,楊俊飛記得很清楚,回憶中,所有的事就像昨天發生的那樣。他向冰影求婚了,但是就在舉行婚禮的那個下午,冰影卻沒有出現,一直都沒有出現。

  從此以後,她以及陸平就突然從自己的生活中徹底的消失,了無蹤跡。不論他怎麼尋找,也找不出他倆的蛛絲馬跡。

  然後一個月後,他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冰影寫來的,沒有寄信人的地址,只有熟悉的筆跡,寫下的短短一行字:【飛,我和陸平結婚了……】

  第二天,在所有人驚奇的眼神和勸慰中,楊俊飛遞上了退學申請書,並說了一句至今還流傳在麻省理工大學中的、意味深長的話:「別相信漂亮的女人!她們都是些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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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8 01:57:17

Chap.4 茶聖



  客廳的門再次打開了,走進門的是一個面帶悽苦與疲倦的絕麗女郎。

  這就是三十歲的張冰影?

  她的面容還像九年前那麼清麗,只是更加成熟了,而變化最大的是她的雙眸,那對默默地望著自己的明亮眸子裡的光芒,不再有狂熱的愛戀,取而代之的是執著。那是只有在長久的閱歷中,才能鍛鍊出來的執著。

  楊俊飛突然心中一痛,他重重地靠在沙發上,強迫自己浮躁的心緒安靜下來。他沈默,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曾經最愛自己、自己也最愛的女人。

  九年了,自己已變了很多,他絕對不會再讓感性操控自己的情緒了,至少在現在,在她的面前不能!

  沈默,還是沈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冰影深深吸了一口氣,倚在門背上,擠出苦澀的笑容輕聲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本以為這個計畫已經天衣無縫了呢?』

  楊俊飛喝了一口酒道:「其實一到古堡的時候,我就隱隱感到略微的不安了。因為這裡的布局每一處都無不是被精心的設計過,而目的,那就是為了引起我的好奇。再加上古靈精怪、有著妳的影子的紫雪,關於這幾點,妳的確做得很好。我承認妳很順利的,讓我對那個所謂的教授產生了莫大的好奇心,甚至十分想見他一面,但是很可惜,有兩件事讓妳功敗垂成了。」

  『有…兩件?!』張冰影驚訝地抬起頭。

  楊俊飛凝視著她,眼中的感情千頭萬緒。

  「第一個是在來的時候,我曾不經意地試探紫雪,這個所謂的教授和美國軍方的關係,她不假思索地就承認了,而且還說出這次案件的邀請者是美國軍方。哼,可是你們都不知道,美國軍方早就視我為洪水猛獸,就算發生怎樣的事,都不想我經手和他們有關係的任何事情!」

  『但這並不足以讓你猜到我就是邀請人吧?』張冰影冷靜地問。

  「的確,當時我只是認識到,這個案件的邀請人是一個我認識的人,他很熟悉我的一切。但是當我來到書房後不久,另外一個最大的破綻暴露出來了。」

  楊俊飛走到酒櫥前,將盛裝科洛克諾酒的瓶子拿了出來問道:「科洛克諾酒,它的一個俗名叫什麼,妳應該還記得吧?」

  『…是紅櫻桃酒。』張冰影略感迷惑地答道。

  「對,紅櫻桃酒。櫻桃在歐洲的貴族中,是一種只能作為蜜餞上桌的低等水果,所以它釀製的酒,是不能用來招待客人的,這樣的風俗在現在的歐洲、美洲都有,特別是在有著這種守舊派古堡的紳士中,他們絕對不會將這種掃興的酒,放在會用作會客的書房的酒櫥裡。」

  張冰影還是不解:『但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吧!也許這是古堡主人的嗜好呢?而且你想喝這種酒,紫雪偶然看到了就倒給了你,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啊?』

  楊俊飛冷哼了一聲,拔開酒瓶的蓋子,給張冰影倒了杯科洛克諾。

  她拿起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立刻臉色變得煞白,失聲叫道:『這不是科洛克諾,是,是巴德尼洛!』

  「不錯!是巴德尼洛。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愚蠢的紳士,會把俄羅斯的苦艾酒裝進比利時的甜酒瓶子裡的吧。」楊俊飛湊近她的耳朵,輕輕地說道:「不過有一個王八蛋例外,在我的記憶裡,他的名字似乎叫做陸平吧!哈哈,巴德尼洛...這種苦澀的紅酒喝起來,永遠都是那麼好味道。或許喜歡它正是因為它像我的人生那樣,總是被一些無聊的事、討厭的人攪得亂七八糟……」

  楊俊飛大笑起來,就像一輩子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他端起高腳杯,將那種可以讓人迷醉的淡紅色液體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說道:「好啦,話了這麼久的家常,我也該向主人告辭了,不然恐怕趕不上最後一班開往採金者市的火車了。」

  『不!不要!俊飛…難道你一點也不念舊情嗎?我求求你,讓我講講事情的經過吧,到那時你還認為不值得讓你留下的話,那麼我絕對不會再攔你!』張冰影絕望地叫道。

  她十分了解這個冷峻的男人的性格,沒有人能強迫他做任何事情,就算是從前的自己,所以她才費盡心思想引起他的好奇心。

  「對不起,不論是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感興趣。」楊俊飛大步向前邁去。

  張冰影突然衝了過來,她用自已那纖細柔弱的嬌軀,緊緊地貼在門背上,叫道:『不,我不讓你走!』她閉上雙眼,絕麗的面容抽搐著。

  『我不會讓你走,就算你打我、罵我。俊飛,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這一切都和平無關啊!移情別戀的只是我而已,可以說是我引誘他,是我勾引他啊!俊飛…平是無辜的,請你不要再恨他了!』

  「無辜?哈,好一個無辜!」楊俊飛笑起來,笑得全身顫抖,「他真的很無辜啊!無辜到一聲不吭,跟自己的好朋友的女人結婚了,跑了。嘿嘿,對!我實在想不出還有沒有比他更無辜的人!」

  『但是...』張冰影揚起頭說:『你是為了一個陌生人而來的吧?既然可以幫助一個和自己根本素不相識的人,那又為何不能救救平呢?他是你昔日的朋友啊!』

  「不要再和我談起他!哼,朋友!就是結交了他這樣的朋友,我才會有現在的痛苦!」楊俊飛用力地揮動手臂。

  『你…難道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楊俊飛哼了一聲:「妳應該知道吧,雖然這個土地既古老又疲倦,但還是有一句話我很信奉的,那就是避開奪人之妻者!」

  『你好殘忍…』張冰影全身哆嗦起來,她輕咬著下唇,像下定了決心似地大聲說道:『楊俊飛!如果你忘掉昔日的舊情和友誼的話,那麼我也會忘掉!我會將整件事告訴所有人。平的助手如果知道你一點忙也不幫的話,我了解他們的性格,他們一定會殺了你!甚至紫雪也會的!要知道,在我們身後有個你無法想像的組織,在暗中操控一切,他們在這個工程上花了龐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楊俊飛哈哈大笑起來,就像聽到了這個世紀最有趣的笑話。

  他用眼睛逼視著張冰影,一字一句地說:「跟在那個王八蛋身邊,看來妳的智商也明顯降低了。嘿,妳放心,妳所謂的那個無法想像的組織不會碰我的。如果他們敢的話,我會讓他們明白哪一種人,他們是絕對得罪不起的,至於妳那些可愛的助手…我想妳應該還不至於愚蠢地忘記我的空手道段數吧?」

  張冰影顫抖著,終於無力地坐到了地上。

  她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女人!在別人眼中是,而長久以來自己也認為是如此。但是現在,一邊要為丈夫擔心,而另一邊又要承受著曾經那個最愛的男人的冷嘲熱諷。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理智、自己的堅強是那麼的不堪一擊,那麼的脆弱,脆弱到幾乎就要崩潰了!

  「怎麼,妳的歇斯底里又犯了嗎?」楊俊飛冷哼道。

  『不,這不是歇斯底里。』張冰影用雙手支撐住身體,苦澀地笑道:『我從不發神經,沒有感冒,也沒有任何種類的綜合症。你知道的,我是多麼不想生你的氣,我也不想失去他…真的不想。自從平失蹤的那天起,我白天不斷策劃營救他的計畫,還要獨立承擔那個組織的所有壓力。晚上,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我才能哭,輕輕地哭,害怕有人會聽到,但是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擔心和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已經折磨的我快要瘋了。俊飛,現在我只能依靠你了,如果你置之不理的話,那麼我真的會死在你面前!』

  楊俊飛嘆了一口氣,走到她跟前,蹲下問:「妳真的這麼愛他嗎?」

  『是的!』她驕傲地點點頭。

  「那麼妳會為他付出多少呢?」楊俊飛恨恨地笑道:「我是說如果我救出他,妳能夠給予我的有多少呢?」

  『全部!包括生命!』張冰影已經黯淡的雙眸亮採一閃,揚起頭問:『你想要我做什麼?我發誓,就算再困難我都會做到!』

  「哈哈,那就好,其實我的要求實在很簡單。」楊俊飛犀利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殘忍。

  「還記得我當初給妳看過的一篇小說嗎?作者是傑克•倫敦。那篇小說有趣地敘述了一個傑出的醫生和他的妻子,以及妻子的情夫之間的故事。嘿,那篇故事真的好像現在的情況。」

  張冰影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立刻明白了楊俊飛話中的意思,蒼白的臉顯得更加蒼白了。許久,她咬了咬嘴唇,堅定地望向楊俊飛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我答應你。如果你將平安然無恙地帶回來,我會跟你走,做你的妻子、你的情婦、你的傭人,什麼都好。我永遠都會待在你的身邊,永遠也不會再見陸平了!』

  「好!那還等什麼?」楊俊飛猛地站起身大聲吼道:「馬上去給我訂一張去中國湖州的機票,我兩個小時之後就要上飛機!」




  我目瞪口呆地呆站在原地,只感到全身僵硬,大腦猶如受到了萬噸的衝撞一般,久久呈現一片空白的狀態。

  身旁的夜雨欣恐怕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她吃力地找到我的手,緊緊握住。我鎮是能感覺得到她的顫抖。

  她的手溫度很高,恐怕是因為她在極度的驚訝以及振奮。

  我遇到過許多怪異莫名的事情,卻沒有一次曾感覺如此震驚的。眼前是一個石頭棺材,長三米、寬兩米,很普通的棺材。但是裡邊盛放的東西卻絕不普通。

  有個男性屍體正安靜的躺在棺材裡,面容乾枯,但肌膚卻看起來十分有彈性,像是剛死了不久。灰白色的長髮披散著,散開在頭顱下,很順,裡邊的水分似乎還沒有完全流失。

  我只看了一眼,就判斷出這個男性屍體是個上了年齡的老人。具體有多老,卻因為面部肌肉的微微塌陷而無法分辨,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男人,年輕時一定十分清秀。他仿如沈睡了一般,周身卻沒有散發出一絲死亡的味道,只是躺著,優雅而且帶著慵懶,他的屍身,甚至帶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他是誰?」我用力地吞下一口唾沫,吃力地問。

  『你猜。』二伯父少有的童心大起,沖我眨眼道。

  「不會是……」雖然答案就在口中呼之欲出,但我還是無法將嘴邊的名字喊出來。畢竟,那個答案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即使遇到過許多怪異事件的我,一時也無法接受。

  『你猜對了。』二伯父沈下聲來,激動地說:『棺材裡的那個老男人,救是茶聖陸羽了,你們想像不到吧!還有更可怕的,我曾經給他做過X光掃描,發現他的屍體居然沒有做過任何防腐處理,體內的內臟也並沒有腐爛,除了早就停止了功能之外,所有的狀態都保存在他死亡時的那一瞬間。』

  『不可能!』雨欣捂住嘴也沒能掩飾掉自己的震驚,『那個已經死了一千多年的人,他的屍身怎麼可能保存的這個完好?而且在沒有任何處理的情況下,就算是用現在科技,也不可能做到!』

  雨欣的話,完全說出了我的疑惑。

  我望著夜軒,希望他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我失望了,他完全沒有理會我充滿求知慾望的眼神,只是專注地輕輕撫摸著棺材的邊沿,似乎在撫摸自己的情人。那種輕柔細心的程度,害得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二伯父才開口道:『當時我發現他時,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不過陸羽卻真真實實的就在我面前,小夜,你仔細看看他屍體的下面。』

  我立刻走道棺材邊仔細打量起來,剛才由於過於的震驚,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地方,現在細心一看,居然發現陸羽屍身下,似乎鋪滿了厚厚一層綠色的東西。

  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居然是一片青翠欲滴的葉子。這片葉子不過才半個指甲蓋大小,葉片呈現菱形,湊近鼻子附近,還能聞到一股十分清涼的香味。

  「這是什麼?」我皺了皺眉頭問。

  『應該是一種茶葉。』夜雨欣學著我的樣子皺著眉頭,將茶葉拿到手裡仔細的判斷著,最後沮喪地搖頭道:『奇怪,我居然判斷不出它屬於哪種茶。』

  二伯父將防盜玻璃拉下,愛憐地拍拍雨欣的肩膀,笑著道:『不要說妳,就算妳老爹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這種植物究竟屬於哪種草木,究竟是什麼構造,能令這些葉子經歷幾千年,都保留著葉片內的水分不會流失。還有,究竟是不是因為它,陸羽的屍體才能夠保存的如此完美。』

  「還需要判斷嗎?我看八九不離十與這些古怪的玩意兒有關係。」不知為什麼,內心突然感覺到一絲恐懼,我又拿起一片葉子,慢慢打量起來。

  不安的感覺更加濃烈了,難道,這些葉子會隱藏著某些令自己害怕的東西嗎?還是...還沒等自己繼續想下去,一股陰寒突然從脊背竄上了頭頂,我猛地轉身,向後望去……

  還沒等我看見任何影像,只感覺眼前一暗,就在要暈過去的一剎那,我聽到了玻璃的破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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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9 02:56:21

Chap.5 詐屍(上)



  『江邊楓落菊花黃,少長登高一望鄉;九日陶家雖載酒,三年楚客已沾裳。哈哈,陸兄,我看你今次是山窮水盡了。』禮部員外郎崔國輔,坐在炕上沖我呵呵笑著。

  每當我緊張時就有口吃的毛病,他很喜歡看到這樣的我,用他的話來講,是因為這樣會讓他聯想到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

  我是在天寶九年認識他的。遇到他時我正在洗澡,當時他冒失地闖進來,嚇得我結結巴巴地口吃了許久,也就是在那天,我和大了我二十多歲的他,結為了忘年之交。

  「崔兄,恐怕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我望著遠處的巒巒山丘心念一閃,隨後看著他微微笑道。

  『那我倒要洗耳恭聽了。』崔國輔還是滿臉得意的樣子,他絲毫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有什麼詞句能妙過自己的靈犀一筆。

  我品了一口新茶,提筆寫道:「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斷綠林西;昔人已逐東流去,空見年年江草齊。」

  此詞一出,崔國輔震驚了。

  『妙!絕妙!竟然可以用我的詩中最後一個平韻做調,再用仄聲作為第一個次韻!』過了許久,他才喃喃說道:『陸兄,你果然是個不世奇才,看來我崔國輔真的老了。』

  那時的我,絲毫沒有注意到屏風的後邊,正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癡癡地看著自己。很多年後每每回憶起此時,我總是不勝唏噓。

  其實認真地想一想,即使我真的注意到了,或許也難以阻止將發生在這個女孩身上的悲劇吧……

  『傻女兒,妳怎麼都看得呆了?』崔夫人悄悄地走過去,拉了拉這個躲在屏風後的女子。

  崔淼兒臉上一紅,低聲說:『母親,他真了不起。年紀並不比我大多少,但卻知道這麼多!』

  崔夫人笑道:『是啊,他人好,詩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知道人家成婚了沒有。』

  『母親啦!』淼兒嬌嗔地不由喊出聲來,她一跺腳,便飛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閨房。

  吃過晚膳,我乘著嫣紅的夕陽,獨自來到了後花園。崔府的荷花池在這一帶的文人墨客中,是很有名氣的。難得來吳郡,我又怎麼能錯過了這滿塘的白藕新花呢?

  『呆子,別以為你的詩能贏過那個老頑固,便以為崔府沒人能夠及你了。』突然一個清亮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一看,竟然是個十七八歲年紀的絕麗女子。

  她可愛的嘴唇微微翹起,黑亮得猶如一汪深潭的眸子,正打量著自己。

  「姑娘教訓的是。」我拱手道。

  崔淼兒卻不滿地將臉湊了過來,直到呼吸可聞的地方,她這才哼了一聲說:『看你的臉就知道是個大男子主義者,你現在一定在想這個小妮子真是胡言亂語吧。』

  「小生哪敢!」我難堪地笑道:「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崔淼兒呆呆地沒有做聲,她看著夕陽下的荷塘突然臉上飛紅,輕聲念道:『池晚蓮方謝,窗秋竹意寒;何人凝相訪,霜潔白蓮香。既然可以相逢相遇又何必多此一問呢,就當我是這一塘的荷花精吧。』


  

  「該死!是誰在用那麼大的力氣捶我的背?」慢慢地,張克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一個女子正使勁地搖著他。

  「哈哈,我知道了!妳是淼兒!我記起妳的名字了。」張克突然像個傻瓜一樣,指著她笑起來。

  『你說什麼?』倩兒吃驚地退後一步,她張大了眼睛憤然望著他:『那個淼兒是誰?』

  對了,這個是趙倩兒,是自己的女朋友。天哪!自己竟然當著她的面,叫別的女人的名字,看她臉色不善的樣子,看來雌老虎終於又要發威了!

  張克立刻緊張地叫道:「倩倩倩倩…倩兒,我,我……」話一出口,他驚訝地發現一向伶牙俐齒的自己,竟然變得有口吃了。

  『張克!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枉費我…枉費我看你這幾天精神恍惚,人家還特意給你熬了人參湯!好哇,我才出差沒幾天,你竟然就見異思遷了!』倩兒將手中的保溫瓶連湯帶水的,向他扔過來,突然她『哇』的一聲哭著向門外跑去。

  「倩倩倩…兒!聽我,我我我,解釋!」張克急忙追了上去,但心裡卻隱隱有絲不安的感覺。

  淼兒?她是誰?這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的女人,不知為何,每當他在腦海中想到她時,胸口總是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從洗手間出來,剛想不聲不響地溜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時,那個可惡的公司副總監截住了他。

  她用像吃了大便的語氣說,公司的總裁皇甫三星先生想單獨會見自己。張克撓了撓頭髮,心情鬱悶的向總裁辦公室走去。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記得一個月前,自己還是中國茶葉股份有限公司第107號分公司最不起眼的銷售員,然後莫名其妙的因為自己大學時有修過考古,而被調道了總公司,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被派去監督夜軒院長的挖掘工作,不但每天要累死累活的兩邊跑,最近還變得常常精神恍惚,今天居然還口吃起來。

  最可怕的是得罪了自己的那位母老虎,恐怕,晚上又要睡客廳了。無精打采的他,輕輕地叩響會客室的大門。

  『進來。』有個蒼老的聲音緩緩叫道。

  張克緊張地走進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行了個禮,這才敢抬起頭打量他。

  其實每次見到皇甫三星時,他都會感覺很怪異。這位老人在年齡上應該已經是超過七十歲了,但他的樣子也不過才四十多左右,也不怎麼帥,但是額頭突出,給人一種精明威嚴的感覺。

  根據最近流行的面相學來說,這種人是會對自己癡狂的事物,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的恐怖傢夥,他們甚至會幹出最令人不齒的事情。

  『你來了?坐下來,哈哈,不用那麼拘束。』皇甫三星慈祥地笑著。

  不知為什麼,張克總感到他盯自己的眼神裡,隱隱有一種激動和緊張,那種眼神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他站起身親自為張克斟了一盞茶,然後突然地問自己:『你知道安徽祁門的紅茶,一般的切片是幾釐米嗎?』

  受寵若驚的張克,頓時呆愣當場。原來他竟然是來調查的!有沒有搞錯,公司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抽樣的知識考試了?可惡,竟然沒有人告訴過自己。

  看來這次鐵掛了。

  他像瞎貓一樣,誠惶誠恐地答道:「哈哈,大概是二到三釐米吧。」

  果然讓這位總裁失望了,他歇斯底里地沖張克大聲吼道:『有沒有搞錯!祁門紅茶又不是綠茶,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切片。該死!這種常識的問題,如果是他的話,怎麼會不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不甘心地又問道:『那麼告訴我,安徽六安和金寨的六安瓜片,要怎麼區分真假?』

  天哪!我只是個小小的營業員,又不是公司的鑑定員,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情嘛!
  
  張克一臉苦瓜地陪笑道:「把真的和假的分別泡一盞,喝過的話,就應該知道哪邊是真的了,哈……」真是佩服自己的應變能力,連這樣的方法也讓自己給想出來了,張克頓時大為得意。

  『王,王八蛋!誰叫你泡的?如果是他的話,不!即使是一個最普通的鑑定員,也可以從顏色上分辨真假!』皇甫三星差些沒把心臟病給氣出來。

  張克大是迷惑,總裁已經兩次提到「他」了,但那個「他」又是誰?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看著總裁氣急敗壞的樣子,張克突然明白還是少說些話為妙。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西湖龍井獅峰一帶的龍井茶炒制,在唐朝早期開始要用哪十種手法?』皇甫三星用力地握著胸口,他咳嗽著問。

  「我,我不知道。」張克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這時皇甫三星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沖張克揮揮手道:『算了,這件事看來還是急不得,你回去吧。』

  「回去準備辭職信嗎?」張克有些沮喪地向門外走去。

  皇甫三星突然又叫住了他:『上次我給你的綠茶,你喝了沒有?』

  張克點頭道:「喝了,就算是我這個外行也能感覺出一種清涼的感覺,為道實在不錯!」說完,他回味似地閉上了眼睛。

  皇甫三星立刻緊張起來:『你喝完以後,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那倒是沒有,只是最近自己的睡眠不太好,而且常常做怪夢。」張克認真地想了想。

  皇甫三星的眼睛一亮,又突然的嘆了口氣,問:『你一個月的工資有多少?』

  「連基本工資加上年底獎金,大概有三千左右。」

  『那好,我加你三倍的工錢,夜軒那邊你不用去了,從明天起,你就做營業部的總監吧。』

  張克難以置信地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對這麼差勁的自己,竟然又漲工資又升職,難怪有傳聞說我們的總裁大人是個古怪的傢夥,哈哈,沒想到所謂的閒言閒語居然是真的?

  感激的痛哭流涕的張克,退出會客室後,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掩蓋不住興奮的心情。哼,臭娘們、臭副總監,總算是讓我騎到妳頭上了吧,哈哈,從今往後就看我怎麼整妳,以報我這麼多年來被妳欺壓的血淚仇吧!

  想著想著,張克絲毫不在乎周圍那些同事們驚奇的視線,滿臉小人得志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楊俊飛走下飛機的時候,正好是上午。

  將行李放進預定的飯店裡,他便打開了張冰影臨走時塞給他的資料盒。黑色的資料盒裡有厚厚的一疊,隨手將最上面的一張拿起來看了幾眼,楊俊飛的頭頓時大了起來。

  那上邊用的是中文,滿滿的蠅頭小字,說的全是關於茶聖陸羽的生平。

  唐開元二十一年(733年),陸羽出生在今天湖北天門的竟陵,但出生後不久就被父母遺棄,成了一個棄嬰。陸羽從一個棄嬰成長為「茶神」、「茶聖」,離不開兩個和尚對他的照顧和支持,一個是竟陵龍蓋寺住持智積,另一個是湖州妙喜寺的詩僧皎然,前者是他的養育恩人,後者是他最知心的朋友。

  在佛、道、茶合一的唐代,陸羽不僅與和尚為友,還與道士交好,其中有兩位道士很有名,一位是浮家泛宅於苕之上、留下了千古絕唱《漁歌子》的「玄真子」張志和;另一位是才貌俱佳、被響為「女中詩豪」的女道士李季蘭。

  除了道士、和尚,陸羽還是為人正直、風流儒雅的湖州刺史顏真卿的座上客,他們在湖州組織詩社,做詩酬唱,留下了許多諸如「水亭詠風」、「溪館聽蟬」、「杼山建三癸亭」和「樽亭聯句」等佳話。

  陸羽之所以受到時人的尊重和後人的崇拜,主要在於他經過長期的考察和積累,再分析歸納了前人的茶業知識,總結了當時人們的製茶,飲茶經驗後,創造性地「分其源,制其具,教其造,設其器,命其煮」,寫成了世界上第一部茶業專著《茶經》,被人們尊為「茶神」、「茶聖」。

  被耿偉譽為「一生為墨客」的陸羽,其學術成就不只一部《茶經》。

  客居湖州三十二年,他不僅研究茶學,而且深入研究佛教經籍和湖州地方文史,不僅積極參加了顏真卿主持的《韻海鏡源》的編撰工作,而且編撰了《吳興志》、《吳興圖經》、《吳興歷官記》、《湖州刺史記》等志書和《顧渚山記》、《杼山記》等文章。

  《湖州府志》的「凡例」中說:「湖郡有專制,肇始於陸羽。」

  陸羽於唐貞元二十二年(804年)冬終老於湖州,葬在城西的杼山之上。

  近年來,湖州市不僅成立了「陸羽茶文化研究室」,而且修復了陸羽墓,三癸亭、青塘別業等古蹟,從而再次成為中外茶人中心的一方聖地。

  「一生為墨客,幾世做茶仙。」這是唐代「大歷十才子」之一的耿偉,對陸羽一生的評價……

  楊俊飛揉了揉太陽穴,惱怒地一把將手裡的資料扔在了地上。

  有沒有搞錯,從前的任何任務都有明顯的主線以及目的,而這次的委託人不但令自己很不爽,就連準備的資料也莫名其妙。

  耍人也要耍出一點風度才對嘛,難道,這些資料是密碼文?

  所謂的密碼文,是由許多沒有關聯的文章或者詩詞構成的,根據一定的規律跳過位元組將有用的詞語挑出來,就能從文中解析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最簡單的事摩斯密碼,按照點與線的節奏不同,從而表示出不同的字母。

  楊俊飛來了精神,又從資料的開頭一篇又一片仔細地看了起來。

  陸羽,字鴻漸,一名疾,字季疵。字號桑翁,又號竟陵子。生於唐玄宗開元年間,復州竟陵郡人(今湖北省天門縣)。

  陸羽是個棄兒,字又無父母撫養,被龍蓋寺和尚積公大師所收養。積公為唐代名僧,據《紀異錄》載,唐代宗時曾召積公入宮,給予特殊禮遇,可見他也是個飽學之士。陸羽自幼得其教誨,必深明佛理。

  積公好茶,所以陸羽從小便得藝茶之術。不過晨鐘暮鼓對一個孩子來說畢竟過於枯燥,況且陸羽志不在佛,而有志於儒學研究,故在其十一、二歲時終於逃離寺院。

  此後曾在一個戲班子學戲。陸羽口吃,但很有表演才能,經常扮演戲中丑角,正好掩蓋了生理上的缺陷。陸羽還會寫劇本,曾「做詼諧數千言」。在一次與會中陸羽隨伶人做戲,為李齊物所賞識,遂助其離戲班,到竟陵城外火門山從鄒氏夫子讀書,研習儒學。

  禮部員外郎崔國輔和李齊物一樣十分愛惜人才,與陸羽結為忘年之交,並贈以「白的鳥」(即白頭黑身的大牛)和「文槐書函」。

  崔國輔長於五言小詩,並與杜甫相善。陸羽得這位名人指點,學問又大增一步。西元775年(天寶14年),二十四、五歲的陸羽,隨著流亡的難民離開故鄉,流落湖州(今浙江湖州市)。
  
  湖州較北方相對安寧。

  陸羽自幼隨積公大師在寺院採茶、煮茶,對茶學早就發生濃厚興趣。湖州又是名茶產地,陸羽在這一帶蒐集了不少有關茶的生產、製作的材料。

  這一時期他結識了著名詩僧皎然。

  皎然既是詩僧,又是茶僧,對茶有濃厚興趣。陸羽又與詩人皇甫冉、皇甫曾兄弟過往甚密,皇甫兄弟同樣對茶有特殊愛好。陸羽在茶鄉生活,所交又多詩人,藝術的薰陶和江南明麗的山水,使陸羽自然地把茶與藝術結為一體,構成他後來《茶經》中幽深清麗的思想與格調。

  自唐初以來,各地飲茶之風漸盛。但飲茶者並不一定都能體會飲茶的要旨與妙趣。於是,陸羽決心總結自己半生的飲茶實踐和茶學知識,寫出一部茶學專著。為潛心研究和寫作,陸羽終於結束了多年的流浪生活,於上元初結廬於湖州之苕溪。經過一年多努力,終於寫出了我國第一部茶學專著,也是中國第一部茶文化專著──《茶經》的初稿,時年陸羽二十八歲。

  西元763年,持續八年安史之亂終於平定,陸羽又對《茶經》做了一次修訂。他還親自設計了煮茶的風爐,把平定安史之亂的事鑄在了鼎上,標明「聖唐來胡明年造」,以表明茶人已天下之樂為樂的闊大胸懷。

  大歷九年(774年),湖州刺史顏真卿修《韻海鏡源》,陸羽參與其事,趁機蒐集歷代茶事,又補充《七之事》,從而完成《茶經》的全部著作任務,前後歷時十幾年。

  《茶經》問世不僅使「世人益知茶」,陸羽之名亦因而傳布。以此為朝廷所知,曾召其任「太子文學」,「徙太常寺太祝」。

  但陸羽無心於仕途,竟不就職。陸羽晚年,由浙江經湖南而移居江西上饒,至今上饒有「陸羽井」,人稱陸羽所建故居遺址。

  直折騰到半夜,周圍鋪滿菸頭的時候,楊俊飛熟看完所有資料,也沒有找出絲毫的關聯詞。難道自己從一開始,尋找的方法和方向就錯了?

  他沮喪地喝了口咖啡,一絲挫敗感油然升起。沒想到自己這個解碼專家,也會有遇到難題的時候。唉,人果然不是萬能的。

  就在這時,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

  『大偵探,資料盒裡的東西都看完了嗎?』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古靈精怪的紫雪。

  楊俊飛沒有好氣地哼了一聲:「妳們給我的資料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幹嘛藏頭藏尾的?」

  紫雪明顯愣了一下,遲疑道:『那些東西很顯而易見啊,全都是關於茶聖陸羽的資料,也就是大偵探你這次的目標。』

  「沒有其他的意義了?」楊俊飛狐疑地問。

  『當然沒有了。』

  「哈哈,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楊俊飛不禁啞然失笑起來。

  這些年自己在危險裡過習慣了,不論任何事情都會往複雜的地方想,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紫雪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也沒有多問,只是道:『綁架陸平博士的組織傳了消息來,您的任務就是將陸羽連屍體帶棺材一起偷出來,那時候會有人接應您。根據那個組織提供的資料,陸羽的屍體現在應該被保存在皇甫三星位於城西的別墅裡,詳細資料馬上就發給您……』

  第二天一過中午,楊俊飛準備好必要的物品,跳上車就向葉軒的臨時研究所馳去。

  風颳在臉上,很乾燥,也很舒服。

  嘆了口氣,他苦笑起來,沒想到自己這個國際知名的大偵探,真的要去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如果讓自己的那幾個朋友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怪。

  算了,既然已經決定接下這個case了,那就做到底,再說自己也沒有那些無聊的正義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人生存在世上,必須做出的決定。否則,只能一輩子陷於平凡的生活裡,一輩子為食衣住行忙碌奔波,那樣的人生,真的會有快樂嗎?

  何況,這次的報酬,真的讓自己很有動力。哼,不覺間,突然又想起了臨走前和冰影說的那番話。

  「那個笨蛋究竟是怎麼會和那種危險的組織搭上關係的?他雖然很令人作嘔,但還不至於笨到不懂得保護自己,不懂得與虎謀皮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吧?」

  張冰影的聲音立刻黯淡了下去,『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她回憶著:『那時我們漂流到加拿大北面最荒涼的歐拉木鎮,因為我喜歡那裏的恬靜,就定居了下來。三個月後的一天,平照例出去釣魚,他總是喜歡當地愛斯基摩人的垂釣方法,你知道的,就是在凍結的河面的冰層上砸一個大窟窿,再放下釣線和餌的那種。那天,他過了下午三點也沒有回家,他從來就不會過了正午也沒回來的,因為那樣太危險了,強烈的太陽會把山上的雪融化掉,很有可能形成雪崩,我擔心他會出意外,便駕駛雪橇車出外找他。

  『可哪想到他竟然呆呆坐在常去的那條河邊,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遠處的山看。我順著他的眼睛望去,原來真的發生雪崩了,但是很遠,不會危及到我們。我見他看得那麼入神,不忍心打擾他,也就陪著他看起來,只見遠處的冰山下,雪因為日照的關係而蜂擁地傾瀉下來。但是先流到山底的竟然是大塊的冰!它們砸到結冰的河面上,很快就將河面敲出了一個很大的洞。然後雪流下來了,它霸道地把方圓數千米都覆蓋起來,形成奪目的白茫茫的一片。這時奇景出現了!河面那個大洞的地方雖然也覆蓋了雪,但是因為水與雪溫差的關係,積雪開始不斷陷了下去,形成了一個流華般漂亮的純白沙漏。

  『我在心裡暗暗讚嘆。這時平突然站起來像瘋了似的大聲叫道:【天!那個假設竟然是對的!可惡,這樣的情景為什麼要讓我到現在才看到。哈哈,我錯了,一切都錯了!沒想到那些理論全都錯了,這種東西竟然會讓我誠心信仰了這麼多年。他在那兩個假設中,不過是一個注入了水的纖薄紙罩罷了!】平激動地將我緊緊摟入懷裡,那張狂喜的臉上哭著、笑著、流著淚……對了!也就是從那天起,平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開始和那個組織交涉,最後成立了生命螺旋的實驗基地。』

  「生命螺旋?哼,沒想到那傢夥離開了大學以後,居然還在進行那麼愚蠢的研究。」楊俊飛對那個搶走自己女人的罪人嗤之以鼻:「既然他們合作了七年,妳不可能不知道關於那個組織的事情,說出來聽聽!」

  『我真的不知道,就連名字也不清楚。只是感覺那個組織對生命的再生,以及被動生命精神歷很感興趣。平的生命螺旋研究所就屬於生命的再生,所以那組織就不遺餘力地在金錢以及物質上支持他。』張冰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其實我並不怎麼在乎,平所謂的那個跨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只想和她繼續過從前那種安逸平靜的生活罷了,我要是早勸他和那個組織脫離關係就好了,至少他不會被綁架。』

  張冰影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每一次的回憶,都會給她帶來巨大而又恐怖的壓力,就像自己又經歷了那一場刻骨銘心的痛苦一樣。

  楊俊飛冷哼了一聲,很不服氣地說:「女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如果根據妳說的,九年前妳離開我,是因為我待在實驗室裡,對妳很冷淡的話,那麼陸平那個傢夥呢?我不過只是待了三個月,而他一待就是六年多,然後更奇怪的是,在這六年裡妳居然沒有見異思遷!」

  『俊飛,你不懂愛,一直都不懂。』張冰影挺起胸脯,直視著他的眼睛驕傲地說:『曾經有人形容過,二十二歲的女人就像一隻氫氣球,當你一不小心鬆開手時,它就會飛起來,離你越來越遠,直到你再也觸摸不到的高度。可當時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再是那隻灌滿氫氣的氣球,三年的時間將我和平的感情磨練到了你難以想像的地步。』

  楊俊飛惱怒地揮動手臂,突然又大笑起來:「什麼愛愛愛的!妳一天到晚只知道這個字!嘿,不過也無所謂,妳就要永遠地屬於我了!一想到妳永遠也不能見陸平那王八蛋,不知為什麼,我的心裡就會莫名其妙地感到非常愉快,哈哈!」

  看著張冰影用力咬著下唇,幾乎要哭了的樣子,楊俊飛就有一種快感。

  男人或許就是這樣的動物,自己得不到的女人,也不會讓對方好受。刺激她,甚至折磨她,會讓他被她傷害的傷痕累累的心,稍微地平衡一點。但,或許不是平衡,而是傷得更重吧,不過,誰又知道,誰又在意呢?最重要的是,他讓那個曾經最愛的女人痛苦,這就足夠了。

  楊俊飛用力地搖了搖頭,努力將瀰漫在眼中的悲哀甩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對於陸平被綁架一事自己曾有諸多猜測,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那個組織一定知道他和陸平以及張冰影的三角關係。

  綁架陸平,十有八九是為了逼迫自己接受他們的一系列委託。不過,如果真的如同張冰影所說,那個組織有自己想像不到的龐大,那麼為什麼還需要透過自己出手呢?絕對沒道理,而且,實在太不符合邏輯了。難道是張冰影在說謊?

  不對,他了解那個女人。張冰影是真的很關心陸平的安危,不像是裝出來的。

  再看紫雪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自己的行蹤,他們背後確實是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再操控著,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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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9 22:51:08

Chap.6 詐屍(下)



  楊俊飛對皇甫三星的那棟古堡別墅並不陌生,紫雪發給他的資料裡,有詳細的建築設計圖。根據圖紙,他甚至比修建這棟房子的工人,更加了解這個房子的一切。

  別墅用的是電磁鎖,每隔五個小時,電磁鎖裡的密碼就會隨機更改一次。也就是說,自己拿到的鑰匙還剩下三個小時的有效期。不過對於自己這種級別的高手而言,偷出一個三百公斤重的屍體以及棺材,那是足夠了。

  皇甫三星也真是個古怪的傢夥,他的別墅下,居然修建了一個三萬多平方的地下室,也不知道用來幹什麼不法的勾當。

  楊俊飛依靠敏捷的身手以及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工具,迅速地躲過守衛的勘查,順利進入了古堡大廳右邊的廚房。根據那個組織給的方法,他打開火爐,又將它關上,如此有規律地反覆了好幾次,身旁的冰箱突然緩慢地打開,露出了一個狹小的秘密房間,是個升降機。

  「那老傢夥的嗜好真的滿古怪的,盡弄些華而不實的機關。」楊俊飛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實在太順利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他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看著指示燈一格一格地向下閃爍,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電梯停了。門緩緩向兩旁縮回去,露出一個碩大的空間來。

  即使在昨天夜裡,楊俊飛已經無數次看過設計圖對這個地下室的描述,當真的身處其中時,才能發現這個鬼地方的龐大。他仔細地觀察著附近有沒有警衛走動的痕跡,許久,這才小心地走出電梯,用手扶住欄杆向下望去。

  無數巨大的螺旋狀物體從地面上突出來,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巨獸,正準備擇人而食。楊俊飛不禁打了個冷顫,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心裡毛毛的,似乎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下邊等著他。

  他的第六感曾經救過自己無數次,但沒有一次像這樣突如其來的。

  有股寒意停流在後腦勺,令他全身的雞皮疙瘩怎樣也消不下去。

  他用手在眼前揮了揮,地下室有恆溫系統,從指間流動的風來看,溫度應該是在二十六攝氏的樣子。這樣的溫度應該不會讓自己有冷的感覺,那麼,究竟自己在怕什麼?

  咽下一口唾液,楊俊飛決定下去看看,畢竟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什麼都不做就走掉,不但自己面子上過不去,弄不好還會被那群豬朋狗友嘲笑。

  走進下到底層的電梯,門一開,就有股莫名的寒氣,甚或是陰氣迎面撲了上來,楊俊飛冷笑著飛快跑出去,然後用背貼牆,打量起了四周。

  周圍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在這個有幾萬平方米的空間裡,沒有任何聲音,也似乎沒有任何生物,恍如鬼域,只有零星的昏暗燈光刺破黑暗,讓人稍微感覺到自己還留在人間。

  不遠處,螺旋的正中央儼然有一根中空的水晶針。

  針並不高,穩穩地架在一堆閃爍的儀器上,遍體晶瑩,看起來應該是控制室一類的房間。

  楊俊飛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朝那個地方移動過去。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了,究竟這裡有什麼?為什麼會令自己這個早就已經不把生命當回事情的人害怕,那是一種處於人類最深沈潛意識中的恐懼,就像老鼠在天性上就害怕貓一樣,似乎在前邊,就在前邊,有一個帶著陰寒氣息的東西在守株待兔,等待著他慢慢掉進陷阱裡。

  有好幾次,楊俊飛幾乎都要轉身離開,放棄這次行動了。

  但是每一次都莫名其妙地在心底燃起一股好奇,那種無法抑制的好奇,迫令他不斷地向前走,雖然慢,但確實身不由己地移動著。就在要走到控制室時,有個沒有關門的房間,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最拐角的房間,很大,似乎是研究室。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個灰白色的石頭棺材,棺材附近橫七豎八地倒著三個人。兩男一女,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楊俊飛走進去,用手先試探了一下那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的鼻息,還有氣,看來只是暈過去而已。

  他揚起頭望向棺材,奇怪,怎麼感覺很眼熟?他猛地掏出那個神祕組織給他的照片,然後,笑了。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自己的目標居然就在眼前,楊俊飛開心地走到棺材前,正想將帶來的工具裝上去。

  突然,他愣住了。

  原本應該城放著陸羽屍骨的棺材裡,居然什麼也沒有,只留下一層翠綠色的葉子。

  『該死,看到有人倒在這裡,我就早應該想到了!』他惱怒地幾乎要大罵起來。

  該死,看來對這個死了有一千多年的茶道老祖宗的屍體,有興趣的人恐怕還真不只一個,竟然被人給捷足先登了,失算!

  牢騷歸牢騷,楊俊飛立刻在房間裡搜索起來。不管是誰,他既然能潛進來,而且打昏了三個人,偷走了屍骨,做了如此多複雜的工序,就一定會留下線索。只要找出線索,順藤摸瓜,憑藉自己的關係網和大腦,即使他藏在北極的冰岩下,自己也能將它給挖出來。

  畢竟,能在這種守衛森嚴的地方自由進出的,除了內賊外,全世界就剩下寥寥可數的些許人了,那些人的底細,他碰巧都十分清楚。

  沒有腳印,奇怪了,地上怎麼有一些碎屑?像是放了不知多久的布料,一碰就碎掉了。還有這些灑落在地上的防盜玻璃碎片,為什麼碎得那麼奇怪?

  想到了什麼,楊俊飛猛地站了起來向石棺材裡望去。
 
  突然,一個拉長的影子,從他的背後映到他身前的地板上。楊俊飛突然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以及關節都無法動彈了,甚至發出「喀喀」的響動。

  那是在發抖!自己居然在發抖!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努力讓自己早已僵硬的脖子向後轉,希望能看到那個令自己害怕的人或者物體,究竟是什麼。

  還沒等他看清,一股疼痛的感覺從脖子上傳遞到了全身,沖入了腦中。

  大腦一麻,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楊俊飛突然地坐在一個既骯髒又喧鬧的破酒館內,他的手裡還端著一杯十分劣質的啤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冷靜地思考著。

  剛才自己似乎由於某種原因暈了過去,究竟是什麼原因?為什麼自己完全想不起來了?
  
  這裡,是一個牆壁上貼滿法文彩報的酒吧,窗外,已經是夜晚了。

  外邊的世界燈紅柳綠,看得出是一個稱得上繁華的小都市。這裡的建築物並不是十分高大,但是線條浪漫,顯示著濃厚的歐洲中世紀,那種已然登峰造極的建築風格。

  酒館的對面還有一個不算大的展覽館,牆上亂七八糟地貼著手繪的海報,也不知道在宣傳著什麼。楊俊飛判斷不出這裡是什麼地方,但是有一點很顯然,這裡絕對不可能是中國!

  中國?自己什麼時候又去過中國?

  突然,對面的展覽館裡傳來了很大的喧鬧聲,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抱著頭慌張地從展覽館裡逃出來,然後躲進了這個酒吧裡。

  『酒!快一點,給我最烈的那種!』那個紳士一屁股坐到櫃檯前大聲吼道。

  『又來了!』調酒師聳聳肩,將一杯暗褐色的雞尾酒遞給他。

  這位紳士抓著酒杯一飲而盡後,用力槌打著桌子喃喃嚷著:『他們不喜歡我的畫!沒有人喜歡…為什麼?究竟為什麼!』他的嘴角顫抖著,滿臉緊張絕望的樣子。

  楊俊飛盯著他,突然覺得他很眼熟,像是在哪裡見到過!

  「到底是在哪裡?哪裡?」他用手指點著桌角,在腦海裡飛快地搜索著關於這個人的資訊。不久,他激動地站起身來!他想起來了!這個人不就是,不就是……

  楊俊飛強壓住內心的震驚,端著酒坐到那位紳士左邊,用法語問道:「請問,你是文森.凡高先生嗎?」

  那位紳士明顯還沒有從打擊中清醒過來,緊張地問:『您…您也是來辱罵我、打我、砸我的畫嗎?』

  「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楊俊飛一愣,突然明白過來!天哪!現在自己竟然身處在1894年的法國南部城市阿爾。

  根據他看過的《凡高小傳》,文森•凡高曾經數次展覽自己的作品,但最糟糕的一次是在1894年三月的阿爾。不習慣印象畫派的文明人,憤怒地將他畫展中所有的畫都砸得粉碎,許多人更不解氣地揚言要將他變為殘疾人士。

  記憶裡那件事,應該發生在凡高被美術學院退學,輾轉到巴黎,住在弟弟西奧的公寓,並結識羅特列克、貝納、畢沙羅、高更等畫家之後吧。

  那這麼說,楊俊飛突然一驚!對了,如果真的是這個時段,那麼再過十六個月,凡高就會用手槍自殺了!但是,自己剛剛不是在中國的湖州嗎?難道這是在夢裡?他用力捏了自己一把,好痛。不過說在夢裡,人是不會感覺到疼痛的嗎?那到底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

  楊俊飛嘆了一口氣,看著凡高那可憐萎縮的樣子,自己或許可以幫他一些什麼小忙吧,即使那只是在夢裡。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畫,可以賣給我一幅嗎?」不假思索地,楊俊飛說出了一句可以讓全世界的史學家跌破眼鏡的話。

  『什,什麼?您喜歡我的畫,還要買它們?』凡高因驚訝而張大了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對,我想買您的畫,可是您知道,我的錢並不多…所有就買那幅【鳶尾花】好了!」楊俊飛裝出很可惜的樣子。

  他滿腦子的壞水,剛才也暗自搜了全身,很明白自己身上可以在這個時代流通的貨幣,根本是一個子兒都沒有,而且他也完全沒有想過付款的問題。只是希望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挖空心思、想方設法讓凡高把畫送給自己。

  不過他故意忽略一個事實,【鳶尾花】的確是凡高著名的代表作之一,它被認為是凡高在黃色小屋裡畫的最後一幅充滿律動及和諧感的畫,而在1981年被日本人以大約一百二十七億日圓的天價買走。現在它的價值更高達了四億美元,是歷史上價格最高的一幅畫。

  可惜這幅畫是在1891年五月完成的,即使是凡高,也沒有可能知道自己會在兩個月後賣出這幅畫吧!

  楊俊飛無法判斷出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作夢,如果真的是夢的話,夢裡的凡高應該不會有那麼清晰的辨別能力才對。

  但是,凡高居然愣愣地問道:「【鳶尾花】?那是什麼?我從來沒有畫過!」

  「那您身邊有什麼畫?像【向日葵】或者【迦賽醫生像】?」楊俊飛不甘心地問。

  『這些畫我都放在黃色小屋裡,離這兒太遠了!所以…請您跟我來。』凡高離開櫃台,帶著楊俊飛走進展覽館。

  這個不大而且簡樸的地方,現在就像打了一場大仗般,到處都是滿地狼藉。

  凡高從門後的地毯下,拉出一幅畫說道:『現在就剩下這一幅了,是我看到情形不太好時偷偷藏起來的,我叫它【紅色葡萄園】。』

  楊俊飛饒有興趣地審視著,這幅用藍色碎花布包起來的畫。手法看起來是凡高慣用的深遠空間感,而且用紅色來描繪葡萄樹,很具表現性。

  突然,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問道:「為什麼你要把阿爾農婦,畫成布列塔尼亞地方的裝扮呢?」

  凡高讚賞的哈哈笑道:『你不覺得這樣更能襯托出這些婦女的勤勞嗎?』轉過頭,他驚奇地發現那個一直和自己說話的年輕人,和自己的畫竟然都不見了。

  『我的畫被偷了!』凡高快速衝出門,搜索著楊俊飛的身影。可是他看到的只有萬籟俱寂的夜,和繁華的街道上來去匆匆的人影。

  文森‧凡高沮喪地向回家的路走去,這一天十在發生太多事情了,真有種累的感覺!不過他一向都是個樂觀而又熱情如火的人,不久後他就笑起來,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哈,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偷我的畫,看來我也漸漸有一些出名了吧。我的畫應該也有些價值了…至少有被偷的價值!』他喃喃自語道:『努力!這幅畫…嗯!就當是被賣出去的第一幅吧!』

  哀...史學家和那些文森‧凡高狂熱地畫迷們,恐怕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的是,那幅極有紀念意義的畫──【紅色葡萄園】的買方,並沒有花四百法郎……

  有個傢夥在夢裡,將他們認為是凡高生前唯一賣出的作品,沒有花一個子兒的拿走了。不過更不會有人想到的是,【紅色葡萄園】的買方並沒有發大財,因為他此刻正漂浮在黑暗的、有些黏稠的虛空中。

  楊俊飛努力地令自己保持在冷靜狀態,雖然他很驚訝,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到了這種地方。四周沒有任何光線,同時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算是在極靜狀態下,必然能聽到的心跳似乎也停止了!但自己還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它的跳動…但是卻聽不見!

  為什麼?是因為沒有傳播空氣的介質嗎?那麼現在自己正呼吸著的是什麼?抑或是自己已沒有呼吸了,而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竄入腦子裡,楊俊飛幾乎要瘋掉了。

  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捲襲過來,他向後方望去,頓時全身像有電流似地呆在當場。

  極遠處,印入眼簾的是一幕令他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景象。只見這個看似無限大的空間,在遠處被猛地一分為二。裂縫在不斷地增大著,像一張巨大的、恐怖的令人撕心裂肺的大口,它將身旁的空間、身旁的黑暗無情地碾碎,它轟鳴著向自己鯨吞而來,但楊俊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逼近,絲毫想不出任何逃脫的辦法。

  這種討厭的感覺是那麼地令人絕望……

  楊俊飛大聲吼叫著抒發著自己的恐懼,他甚至閉上了眼睛!但是這個龐然巨獸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危害,無盡的黑暗閃過,奇景又出現了。

  他依然飄浮在空中。

  不過這卻是實實在在的天空!陣陣風吹拂過臉頰,他不禁向下望去。

  黃沙正滿天飛刮著,一碧如洗但又略顯淒涼的天空裡,炎熱的可以將鮮肉烤熟的烈日,瘋狂地升起在偏東方的遠處。沙雲密佈,令視野也模糊不清起來。

  楊俊飛隱隱的可以看到,沙漠裡散亂地傲立著一些黃色的聳起物,仔細地打量後,他驚奇地發現,那些竟然是只有撒哈拉才有的胡夫金字塔…這裡,是埃及?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做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夢,到底有什麼意義了……

  努力想了一會兒,楊俊飛啞然失笑,自己居然想去了解自己無聊時做的夢,這樣的舉動本身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夢如果真的存在意義的話,那就不是夢了。既然明知道是夢,那就盡情欣賞好了,雖然這個夢實在是清晰地有些過頭了。

  處在這個第二夢的他,只能在空中默默地看著,什麼也接觸不到,很是沒有趣味!楊俊飛有些惱怒地向上方望去,頓時,一幅令他目瞪口呆的景象展現在眼前。

  自己的上方並沒有天空的延續!沒有平流層,沒有臭氧層,沒有熱層,當然也沒有星空。他看到的赫然是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點。

  楊俊飛感覺自己像是頭朝下在空中懸吊著。
  
  自己能俯瞰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這個城池被規劃的四四方方,一層接著一層有著十分緊湊的結構。

  是夜晚了。

  一輪斜月懶散地將冰冷的銀色光芒普遍灑在大街小巷,他注意到,有許多人家的大門都敞開著,顯然是對當時的治安很有信心。

  然而最顯眼的,卻是聳立在是中心與南郊區的兩座高塔。一座是樓閣樣式的青磚塔,造型莊嚴古樸;另一座塔身,顯然是採用密檐樣式方形磚瓦結構,樣子看起來非常秀麗玲瓏。

  這兩種特殊的構造,當然難不倒對古代建築頗有研究的楊俊飛,他立刻判斷出了現在處身的位置與年代!

  「這是長安!是唐代開元盛世時的長安!」一向處變不驚的他,也開始大捂其頭了。

  史書上大量記載著唐朝唐玄宗前期,人們的生活水準和城市治安,達到了空前的水準,人民安居樂業、夜不閉戶。但是這個可以讓史學家瘋狂的時代,在現在的他看來,卻又顯得那麼的詭異!

  他似乎就像漢堡一般,被夾在兩個時代中央。身體曝曬在撒哈拉大沙漠,兒頭部卻屬於中國的盛唐!

  嘿,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恐怕還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吧!幸好這只是個夢而已,醒來就好了。

  頭腦變得更加混亂起來,越是說不想,越有千頭萬緒擠壓的楊俊飛,氣也喘不過來。就在他苦苦掙紮的同時,整個空間又開始變幻起來。

  黑暗…這次依然是黑暗。沒有光,但遠處卻有細微的聲音。

  楊俊飛突然發現自己是可以移動的。

  手腳整齊揮舞,可以讓自己稍稍往前移動。

  阻力非常大!有些像在黏稠的石油中遊泳一般,使行動變得異常困難,但是這樣也讓楊俊飛好受多了,畢竟一動也不能動的感覺實在不怎麼舒服!

  有光點在前方亮起來。

  細微的聲音開始變大了…越來越大,最後形成了震動耳膜的巨大洪流。

  光點變化著,在接近自己時,變成了無數個細小的存在。

  突然,楊俊飛的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個寬敞明亮的教堂,教堂裡空蕩蕩的,只有講義桌前站著三個人,一男一女穿著雪白的禮服和婚紗。

  『陸平先生,你願意娶張冰影小姐為妻子,並且不論貧困、疾病、痛苦,都會永生永世地愛著她嗎?』

  在這個高大的教堂裡,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沒有任何人參加的婚禮。

  陸平和張冰影靜靜地站立著,他倆對視一眼,臉上浮現著剛毅的微笑。

  『我願意。』陸平肅然地點頭。

  『那麼張冰影小姐,妳又願意嫁給陸平先生嗎?並且不論貧困、疾病、痛苦,都會永生永世地愛著他?』牧師問道。

  站在他倆身後的楊俊飛,再也無法保持大腦的平靜,他無法再去理會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只是在一個夢中,七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自己在陸平和張冰影的婚禮上,自己究竟會怎樣?

  就算只是在夢中也好,他會打掉自己那個最好的朋友的下巴。

  楊俊飛不斷叫著,揮動著手,甚至想把牧師那張可恨的嘴捂起來。但這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我願意。』張冰影輕輕地說。
  
  頓時,楊俊飛感到頭腦爆開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再一次的失去了這個他最愛的女人,失去的那麼刻骨銘心。

  該死!這種可恨的時空,這種該死的狀態。

  他居然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能挽回,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從前的歷史,以另一種方式將似真似幻的真相展現到自己眼前,看著張冰影再一次離他而去,那種無力的心痛感,刺激的楊俊飛幾乎要發瘋了。

  他狠狠地敲了敲腦袋,突然間,整個時空又變幻開來。

  眼前一黑,接著一亮。

  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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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19 23:57:30

Chap.7 失竊



  我第一個清醒過來,摸了摸到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後腦勺,大腦逐漸擺脫了模糊不清的混亂狀態,變得比較有邏輯起來。

  自己似乎被什麼打暈過去了,暈過去之前呢?我似乎正在驚訝,但是,我究竟在為了什麼而驚訝?哀,頭痛,我還要好好想想。

  就在我趴在地上冥思苦想順帶發呆的時候,倒在一旁的二伯父和雨欣也慢慢醒了。

  二伯父那人精一起身,就瘋狂地向不遠出的石棺材跑去。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他一陣大叫,然後摀住胸口呻吟起來。

  我急忙過去一把扶住他,連聲問:「怎麼了?」

  『不見了,陸羽不見了。』只見他面如死灰,全身都在顫抖。

  我定了定神,朝石棺材望去。

  果然,裡邊只剩下一層翠綠色的葉子,陸羽的屍骨,居然不見了。

  夜雨欣也湊了過來,她似乎並不在意那位茶聖的屍體,只是望著那些不知名的茶葉發呆。

  我向四周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視線又再次聚焦在棺材上。

  地上,到處都灑落著防盜玻璃的碎片。我隨手撿起一片,突然渾身一顫,急忙朝石棺材裡望去。

  奇怪!實在太奇怪了。

  我一邊看一邊緊皺眉頭,有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禁從大腦冒了出來。

  身旁的夜雨欣,使勁拉了拉我,低聲道:『小夜哥哥,棺材裡邊的葉子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哪裡不一樣?」

  『你自己看看,這些茶葉的顏色似乎變了。』雨欣疑惑不解地說。

  我仔細一看,確實發現那些不知名的茶葉色澤變得黯淡起來,再也沒有剛看到時那種青翠欲滴的模樣。

  「不算奇怪,或許是因為接觸到了空氣,產生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化學反應。」我不太在意地答道,滿腦子依然充斥著剛剛產生的那個想法。如果那想法是真的,就意味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實在是太詭異了。

  『小夜哥哥!』雨欣見我心不在焉,大喊了一聲,然後將雙手平攤開,放到我眼睛底下,『你再看看我手裡的葉子,左邊的是我暈過去前抓在手心裡的,而右邊則是我剛剛從棺材中拿出來的。如果真的是遇到空氣產生了化學反應的話,那你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

  只見雨欣左手掌上的茶葉依然翠綠,絲毫沒有黯淡枯黃的跡象。我大腦一震,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究竟剛才是什麼令我們三人暈了過去?而在我們暈倒的那期間,究竟又發生了什麼?是有人潛入了,偷走了陸羽的屍體?

  不對,從現場情況看來,實在有太多的疑點了!

  我繞著石棺材走了幾步,突然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險些摔倒在地上。

  低頭看了一眼,先是大吃一驚,然後邪邪地笑了起來,恐怕,線索被我找到了!




  『這樣對待一個人類,特別是很帥氣的中年男人,似乎不太人道吧。』雨欣有些猶豫。

  我頓時嗤之以鼻:「用眼睛看就知道他是小偷,對小偷還管什麼人道不人道。妳看人家二伯父幹得多好,光在他腿上就纏了十八圈鋼絲。妳也別閒著,把手給他綁緊,不要因為這個中年老男人長得帥了一點,就故意創造讓他逃走的機會。」

  聽著我們調侃,二伯父夜軒黑著臉,繼續拿鋼絲在那個昏倒的男人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對待的是一個殺他全家的仇人。

  『但是,我們首先應該找員警才對。』雨欣還是有點困擾。

  我笑了起來:「別犯傻了。如果真的交給員警,以他們立案偵查的速度,剛開始調查現場的期間,陸羽的屍骨都不知道被轉移到哪裡了。只要落入那些銷贓網路寬的黑市裡,立刻就能轉手,到時候還找得到個屁。」

  雨欣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會有人出錢買那種鬼東西。』

  『小夜說的沒錯。』夜軒抬起頭沈聲道:『日本人會買。當我挖出陸羽的屍骨時,第二天就有個匿名的日本人在黑市出價七千萬美元。他聲稱,不論賣的人用何種手段取得陸羽的屍體,只要擺在他面前,他就立刻付錢。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警方介入,不然一切都完了。』

  「誰不愛七千萬美元呢!」我用手輕輕拍了拍那個還在昏迷中的中年老男人的臉,「我們先讓他清醒過來,再舒服地聽他講講自己的故事,我對他的故事,突然很感興趣了。」

  雨欣遲疑地問:『要怎麼才能讓他醒過來?』

  「很簡單。」我在飲水機上街了一大盆水,然後猛地潑到他的頭上。

  這個粗魯的方法很有效,只聽那傢夥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楊俊飛醒了,他迷惑地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大腦依然不太適應現在的環境。他用力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絲毫都動彈不了,才明白自己被緊緊地綁住了。
  
  一清楚現在的形勢,楊俊飛敏銳的眼睛,立刻不經意地從三個人身上掃了過去。

  眼前那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正帶著一種古怪的笑意看著自己,那種笑很熟悉,他自己也常常會這樣笑,每次這樣一笑,就絕對有人會倒楣。

  看來,這傢夥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危險!非常的危險!

  男孩旁邊有個女孩,很漂亮,她望著自己的眼神裡有三分緊張,七分好奇。恐怕是個單純未經世事的大小姐。

  最右邊那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他的樣貌自己很熟悉,是夜軒教授,這次目標的名義主人。看他咬牙切齒望著自己的樣子,估計是把自己當作偷竊陸羽屍體的盜賊了。
  
  楊俊飛苦笑了一下,雖然自己確實算是,但並沒有得手,頂多當個未遂犯罷了。

  奇怪,他們似乎並沒有報警,難道他們出於某種原因,不願意警方插手?

  微一思索,楊俊飛喧賓奪主,首先開口道:『不用對我行刑,也不要對我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我先申明,陸羽的屍體在我道的時候已經不見了。』

  「空口無憑,誰會相信你?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啊。」我嘲諷道,這傢夥看來不笨。

  『哼,為什麼類似審問的時候,差不多都是翻來覆去的那麼幾句,有點創意行不行,小夥子,你看了太多連續劇了。』楊俊飛第二句就出言試探對方的底線情緒。

  沒有任何反應,我只是淡然笑了笑,望著他道:「你是個聰明人,那麼就不用說太多廢話了。用激將法搗亂我的情緒這麼老套的方式,任何三流的連續劇裡都有,難道你從來不看連續劇嗎?」

  有趣的傢夥!楊俊飛突然很想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一個可以和自己針鋒相對的人。實在不應該啊,那小子聰明歸聰明,不過還是嫩了點。

  楊俊飛在自己的臉上,擠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是不是說謊你應該很清楚,你也發現了對吧,你一定和我有同一個疑惑,棺材附近的玻璃,實在破碎的太不尋常了。』

  我望著他,哼了一聲,不語了。

  被引起好奇心的雨欣,立刻抓住我的胳膊問道:『小夜哥哥,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二伯父夜軒也略帶興趣的望向我。

  我苦笑一聲,指著地上的防盜玻璃碎片說:「其實,從剛才我就發現了一個不太正常的情況。這些破碎的玻璃,確實很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出來。』雨欣仔細地看著地上,然後疑惑地搖頭。

  「關鍵是在石棺材裡邊。」我解釋道:「我來的時候就發現,整個棺材都被七厘米後的防盜玻璃櫃罩了起來,在玻璃櫃裡邊,甚至滲透不了空氣。先把我們怎麼暈倒的事情擺在一邊不說,如果真的是有人潛進來了,打破玻璃偷走陸羽的屍骨的話,那麼玻璃的碎片就不可能只是落在地上。在外力的影響下,棺材裡不論如何,也應該會落一些進去,可是你們自己看……」

  我用力地拍了拍石棺材的邊緣,雨欣和二伯父湊過頭去往裡看了一眼,不禁驚訝地叫出了聲。

  「發現了吧!棺材裡完全沒有玻璃碎塊,那就意味著……」我用力吞了口唾沫,用乾澀的嗓音說道:「就意味著,玻璃是從裡邊被打破的!」

  所有人,包括那個被綁成粽子的楊俊飛,全都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只感覺有股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

  『不可能,荒謬,太荒謬了。』二伯父夜軒搖著頭,臉色發白地說:『好歹我也當了二十多年的考古學教授了,什麼屍體古墳沒有見過!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一個已經死去一千兩百多年的古人,居然活了過來,而且赤手空拳地將七厘米的防盜玻璃打破,這事情即使是正常人都做不到…我不信,絕對不信!』

  「死去一千兩百多年的人,當然是活不過來了。」我望著他的眼睛,淡然道:「但如果活過來的不是人呢?」

  『不是人,那麼究竟是什麼?』雨欣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懼。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即使是我都有種莫名的驚駭感,更何況是像她一般沒有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女孩子。

  我努力地平復情緒,沈聲道:「二伯父,你不覺得奇怪嗎?從陸羽的屍身經歷一千多年沒有腐爛,還有那些墊在他屍體下一千多年的茶葉,那些不知名的茶葉不但古怪,而且還沒有流失任何水分,即使到了現在,依然像是剛剛才摘下來一樣。它的存在本身已經是一種不自然了,其實仔細想想,陸羽屍體上的一切,幾乎都超出了常規,就算他突然活了過來,恐怕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確實沒有什麼奇怪的,有意思,聽了你的分析,我對這個case越來越感興趣了。』有個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了過來。

  我猛地一回頭,居然看到那個一分鐘前、還被綁得像粽子似的中年老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站在研究室的門外,而研究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關了起來。

  那傢夥沖我眨了眨眼睛,得意地道:『臭小子,想困住我,你還太嫩了。再見。』說完,就飛快地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鋼絲,嘆了口氣。

  聰明的傢夥,居然故意讓我講出玻璃的事情,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用特製的銼刀,不動聲色地將細鋼絲弄斷了。

  哼,剛才自己明明搜遍了他的全身,真不知道他的銼刀到底藏在了哪裡。

  二伯父見打不開門,順手抄起一把椅子用力地砸了過去,我連忙阻止了他。

  「陸羽的屍骨確實不是那男人偷走的。」我輕鬆地說:「他也被打昏了,沒有作案的時間。」

  『但不可能就這樣放他走掉,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麼重要的東西。』二伯父急道。

  「以那個男人的能力,我們不可能抓住他的。放心,他絕對會回來找我。」我奸笑起來,從兜裡掏出一枚戒指,輕輕地上下拋著:「前提是,如果這個東西對他很重要的話。」

  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往往都是放在身上的,特別是在偷東西的時候,在只要失手就會遇到危險的情況下,那男人的無名指上,依然戴著這枚會礙手礙腳的戒指,那這東西,一定很重要。

  哼,不過那個中年老男人,倒是讓我產生興趣。

  疑點又多了,沒想到一下飛機就會遇到這麼多事情,臨行前二伯父說我會不虛此行,敢情帶著這種類型的涵義啊,哀,頭痛。

  究竟那具屍體到哪裡去了?

  就算它是詐了屍,也應該有跡可循吧。難道,除了那個男人外,還有一批盜賊?

  視線突然掃到了什麼,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在那個中年老男人倒過的地方,留著一個又扁又方的用藍色碎花布包著的東西。我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幅畫。

  『這幅畫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雨欣湊過頭來看。

  我淡淡道:「這是凡高的經典油畫,【紅色葡萄園】。哼,那個中年老男人真的有夠奇怪的,居然背了一幅畫出來偷東西,難道他今天不只偷了一家?」

  『恩,那個,請問一下。』雨欣紅著臉,突然道:『那個你口中的凡高是誰啊?』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就像看到了外星人一般的楞楞望著她,吃驚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注意到我的視線,雨欣的臉更紅了,她一腳跺在我的腳背上,氣惱地說:『難道不知道他很丟臉嗎?人家從小就被老爸灌輸草木知識,有些東西不知道完全是正常的。』

  這!這也較正常?在現代這個文化速食時代,有誰不知道凡高的畫。哀,瘋子叔叔不愧是瘋子叔叔,小時候不但折磨我,還把他的女兒當作延續,折磨到了現在。
  
  我和二伯父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地咳嗽一聲,解釋道:「凡高全名叫做文森‧凡高。1853年生於荷蘭的一個新教徒之家,少年時,他在倫敦、巴黎和海牙為畫商工作,後來還在比利時的礦工中ㄉ過傳教士。1881年左右,他開始繪畫。1886年去巴黎投奔其弟,初次接觸了印象派的作品,對他產生影響的還有著名畫家魯本斯、日本版畫和著名畫家高更。1888年,凡高開始以色彩為基礎表達強烈的感情,他曾短暫雨高更交往,後來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在多次經歷感情上的崩潰之後,凡高於1890年在奧維爾自殺。他對野獸派及德國的表現主義有巨大影響。總之,凡高一生為人敏感而易怒,聰敏過人,在生前他在許多事情上很少成功。其人生活不幸而且艱辛,可他卻隨時都有獻身給別人的愛、友誼和對藝術的熱情。在比利時做傳教士期間,他目睹窮人的艱難生活,決定以最大的熱情,幫助那些煤礦工人,他義務收容那些受重傷而垂死的礦工,希望以撫慰之詞和自我犧牲精神幫助弱者搏鬥,不過,他只幹了六個月就被解雇,原因是他對工作過分熱情。

  「在短短的三十七年人生中,凡高把生命的最重要時期貢獻給了藝術。他早期畫作愛用荷蘭傳畫的褐色調,但他天性中火一般的熱情,使他拋棄荷蘭畫派的黯淡和沈寂,並迅速遠離印象派,印象派對外部世界瞬間真實性的追求,和他充滿主體意識的精神狀態相去甚遠。

  「他不是以線條而是以環境來抓住對象;他重新改變現實,以達到實實在在的真實,促成了表現主義的誕生。也就是說,一句話,他對於藝術界而言是個十分偉大的人,而且,他的畫也是所有畫家中,賣得最高的。」

  『那他當時豈不是很有錢,那麼有錢居然會選擇自殺,真是個怪人!』雨欣不屑地說。

  「很抱歉,凡高一生都貧困潦倒。」我舔了舔嘴唇,「他在世的時候,微一賣出去的一幅畫就在妳手裡。據說買畫的人花了四百法郎。」

  『那這幅應該是贗品了?』雨欣看著手中的畫。

  我立刻點頭,「絕對是,如果是真品的畫,那妳現在手裡至少捧著兩億美元以上。」

  『不對。』二伯父夜軒仔細看了看畫,突然驚訝的眼睛都泛出了白光,他使勁地將嘴裡分泌出的口水咽下去,用顫抖的聲音道:『雖然我對畫的研究並不是專業級,不過,這幅畫似乎是真的!』

  「不可能!」我全身一震,不由得喊出了聲音,「這幅畫的真品,現在應該保存在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館裡。」

  『誰知道呢?或許那個男人剛在普希金博物館裡偷了這幅畫,然後又跑到這裡來偷我的陸羽的屍骨。』二伯父苦惱地思索著。

  「你認為這種可能性有多大?」我苦笑,「如果是你,你會背著一幅價值兩億美元的畫去偷東西?這樣既不科學,又妨礙運動,而且非常不符合像他那種聰明人的邏輯。」

  『總之,我把這幅畫拿去朋友那裏檢查一番,到時候就清楚了。』夜軒嘆了口氣道。

  也只有如此了,我望著這個偌大的實驗室,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我根本就找不到頭緒。許多事情似乎都沒有聯繫,而且也更不符合邏輯。

  比如說那個古怪的中年老男人,我似乎對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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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10-20 07:38:14

Chap.8 混淆的記憶



  「醫生,最近我常常做一些古怪的夢,而且更奇怪的是每次醒來的時候,我竟然都不敢判斷那是不是真的只是夢!」

  張克大大咧咧地坐在白色的醫療椅上,向自己的心理醫生詢問。

  醫生認真地做了紀錄,判斷道:『你的身體狀況並沒有任何問題,我看你是太累了,建議你先停止工作,到一些風景優美的地方散散心。還有,盡量想一些讓自己輕鬆的事情,過一段時間自然會好起來的。』

  「但最近我還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有口吃的毛病了,你知道我從小都是口齒伶俐的,可是現在只要我一緊張,就會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苦惱地撓著頭。

  『還是太累的緣故,你的精神太壓抑了。』醫生皺了皺眉頭,『等一下我給你開些安神藥,你每天吃一片,如果下星期還有這種情況的話,那麼最好到醫院進行腦部掃描。』

  回到家,望著空空蕩蕩的家和如戰亂後的房間,張克大為懊惱。

  看來倩兒還是沒有回來,難道那件事真的讓她很生氣嗎?哀,女人,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種生物了。

  他稍微想了一下,坐到電腦前開始寫信。





  倩兒:

  妳好。
  在妳掛斷電話後,全身都很冷。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兩點四十九分,我在小草屋附近的網咖裡。
  我沒有喝酒,六年來第一次有抽菸的衝動,我買了一包菸,打開,拿起一根含在嘴裡。但是抓著打火機的右手,卻在不停地顫抖。
  我害怕,害怕抽菸以後會更加煩躁。
  所以我走出去,買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決定給妳寫這封信。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不高興,咬了咬菸的過濾嘴,我變得不太靈光的腦袋歸結出了四點。
第一,        是因為那天我無意識地喊出了淼兒這個莫須有的名字。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我還是要澄清一點,那一看就是我沒有睡醒時的胡言亂語!我以為妳也清楚,所以這幾天就沒有多加解釋,以為妳只是開我玩笑幾小時、幾天罷了。
  但是,我不希望妳猜疑我對妳的愛,這種玩笑,我玩不起。
第二,        是這幾天住在妳的手帕交的家裡,那個麻雀對妳說了些什麼?抱歉我
這樣說,我終於把打火機打燃了,網咖老闆在盯著我看,似乎覺得我有縱火的可能性,恐怕是我現在的臉色實在不好看吧。
  雖然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壞道想把這個網咖給燒掉發洩一下。
  恩,怎麼說呢,請妳更相信自己,更相信我一點好不好?我是個男人,也愛面子,但為了妳,我可以連面子都不要的,去搞一些自己都鄙視的小動作。愛上一個人,就是有許多的害怕和猜疑,我會怕妳回家不安全,會怕妳走在路上有危險,害怕妳工作時誰誰會欺負妳,總想去分擔妳的不快、煩惱和痛苦。
  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的義務,所以只要不是我送妳回家的話,我就會很心虛,會打電話一次又一次的確定妳是不是安全。
  妳或許不知道,最近幾天妳掛我電話的時候,我以為妳出了什麼事,差點沒去報警。我知道妳是一個很容易受到別人影響的人,但是別人的意見和話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妳自己的看法,對我的看法。
第三,        或許是妳的月事來了吧,如果真是這樣,告訴我,我會給妳熬四物湯,
這可是我最拿手的。朋友說「愛情」這個詞的前身是「乞討」,我深以為然,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實踐過。現在我總算嘗到了箇中滋味,很多時候,都是我在祈求著妳來愛我。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並沒有相信中的堅固,但是我很清楚,妳就像我愛妳一般的愛我,一直都知道。

  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三點二十九分。

  我終於點燃了六年來的第一支菸,我把它含在嘴裡,又放到了菸灰缸上,我還是沒勇氣抽。我對妳發過誓不再抽菸了,對妳的誓言,對我來說是絕對的,我有時真的是太鑽牛角尖,太可笑了,對吧?
  呼,心情好沈重,就像萬斤重的石頭壓在了心臟的位置,重得我就連手指都沒有力氣抬起來。還是感覺香菸的臭氣很刺鼻,看著菸裊裊升起,莫名其妙的會產生一種落寞感。
  妳知道嗎?剛剛妳又掛斷我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咖啡廳裡。
  我把電話湊在耳邊,一動不動的坐了半個多小時。我摔壞了手機,折斷了銀行卡,然後用左手撐住頭,突然很想哭。
  求求妳,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請如實地對我說。
  我是妳的男朋友,妳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對我有什麼不滿,說出來,我改。不要什麼都不說,躲著我,不接我的電話,那樣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只能讓我難受過後,還是難受。
  還記得妳哥生日那天嗎?當我向妳哥敬酒的時候,我本來想說,謝謝你這麼久以來對倩兒的關心,以後她就交給我了,我會讓她幸福!我知道她身體不好,我知道她有許多不好的習慣,但是我會包容她,我會一直都在她身邊,陪她。
  抱歉,可能是煙燻的吧,也可能是網咖的風沙太大,我哭了。
  抱歉,有時候流一點眼淚也滿不錯的,對眼睛有好處,我真的希望我們之間更了解一點,妳能更了解我一點。不要對我沈默,我怕那種感覺,因為什麼都無法知道,也沒辦法猜測到。在那模糊不清的一片黑暗裡,我根本就無法動彈。
  
  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三點五十五分。
  我的手也開始僵硬起來,網咖的空調似乎沒有給我帶來絲毫的溫度,我只是感覺很冷,冷得在發抖。
  五年前,我沒有目標,懶惰,無止境地頹廢。我以為自己永遠都會在這個充斥著六十億人口的擁擠星球上,孤獨地一個人生存下去。
  然後妳出現了,或許正是妳的出現,才讓我的思想完全改變了。
  然後我毫無理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妳,而且非常非常愛妳,遠遠超出妳想像地那麼愛妳。我希望妳待在我身旁的每一天,都會開開心心的生活。所以當我看到你工作後,那副憔悴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痛。
  我決定不再讓自己有後路,愛妳,分擔妳的一切,讓妳快樂。
  我再次找到了生活的目標,我把你當作自己心靈的支柱,讓自己產生一種向上努力的慾望,想讓妳過得好,開心,永遠。
  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上星期妳去出差時,晚上給妳電話,曾經在最後說,我愛妳。
  請不要懷疑,我確實愛妳,我忍不住想把心裡的想法向妳宣洩出來。雖然我好想,好想聽到妳也有一天,突然地對我說,妳愛我。或者在我再次的求婚時,突然的對我說,我願意。
  但是我不會奢望那麼多,只要有妳在身邊陪著我,有妳鼓勵我,有妳關心我,能夠常常看到妳開心的笑容,一切都已經足夠了。
  所以,求求妳,更愛我一點,好嗎?
  我好想能夠擁有自己的事業,賺錢,讓妳痛痛快快的想怎樣就怎樣。我會給妳翅膀,讓妳飛翔。
  兩個人之間,只需要我努力就好了,我實在不想再看到妳憔悴的樣子。

  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四點二十五分。
  第一支菸早就已經燃燒殆盡了,我點燃了第二支,湊到嘴前,抽了一口。
  好辛辣的感覺,我真的懷疑自己從前為什麼會喜歡抽這種玩意兒?如果感情就像抽菸那養簡單明瞭的話,妳我都會快樂許多吧。
  妳厭倦我了嗎?這是我能想到的第四點。
  如果厭倦了,就坦白地說出來,給我一個痛快!不要把我吊在那裏,每天每日每夜都煎熬在痛苦裡,那種感覺,我討厭,也害怕。
  妳說妳討厭腳踏兩條船的人,其實真正討厭腳踏兩條船的人是我,也是我永遠都不會做到的事情。對我而言,所有精力加起來,也只能夠愛上一個人。
  所以,在我求婚的時候,不要再對我說改天吧,這種不確定的詞語讓我痛苦,讓我想哭,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堅強了。
  看到妳哥對妳那麼好,我真的很羨慕,也很不爽。我嘗試著比他對妳更好,更細心。我嘗試著一切,只要是為了妳。

  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四點三十六分。
  該說的都說了,等著被審判吧!不論妳是不是在考慮和我分手,我只希望一點,請妳確定我對妳的感情。我說照顧妳、愛妳,所說的甜言蜜語,通通都是真的,雖然有些文學上的誇大,但是,確實是出於肺腑的。
  如果還覺得我哪裡有做得不夠的地方,告訴我。
  天氣冷了,小心感冒。我知道妳有花粉過敏症,小心一點,不要吃太辛辣的東西。還有,妳太瘦了,多吃一點,我準備把菸扔進網咖附近的河裡。
  當妳愛過,失去過以後,心絕對不會變得更堅強,而是會更脆弱,我不知道,再失去一次自己最愛的人,究竟會怎樣……
  Ichliebe Dich!現在是2017年四月十日下午四點四十分。
  恐怕,這是最後一次對妳說,我愛妳。

  Your 克(Maybe) 西元2017/04/10




  寫完信,把這份Email發了出去,張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不知為何,最近總是變得模糊不清。
  
  趙倩兒和崔淼兒這兩個名字,總是會被自己混淆在一起。究竟,那個崔淼兒是誰?哀,倩兒自從在那天聽到自己叫淼兒這個名字後,就再也沒有回家過,打她手機也不通,頭痛。

  張克確定似地翻開相簿,看著自己和最愛的人交往以來留下的回憶,時時癡笑,時時苦惱,似乎只有在這一刻,崔淼兒的名字才會暫時從自己的腦子裡抹去。

  趙倩兒是自己五年前認識的,那時候自己還在荷蘭讀大學。說起來,他倆的相遇以及相戀,充斥著大量的浪漫、震撼性、戲劇性以及偶然性。




  五年前……

  Look for someone?
  Someone to fall in love?
  There is no choice but step into the love esculator!

  歌迴盪在耳朵裡,張克的心情卻並不好。老實說,他,失戀了。

  就在他失戀的第二天,他在圖書館偶然遇到了一個女孩子。看背影,就像班上的某個人,於是便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喂,怎麼妳又不去上課?」

  那女孩轉過頭來,驚詫地望著張克,那一瞬間,他呆住了。

  她或許不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卻讓他確確切切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那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跳,或許對於他而言,她就是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從看見她身姿的那一瞬間,張克的胸口便如發生地鳴一般的震顛,口中如沙漠乾得沙沙作響。

  「Are you Chinese?」張克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問道。
  
  『恩。』女孩點點頭,表情還是一樣驚詫。
  
  他笑起來,回望著女孩的雙眸,腦中亦同時沒有緣由地冒出了一個故事。

  一個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而已「妳不覺得這是個悲劇嗎」結束的故事。

  「喂,可以給妳講一個故事嗎?」張克完全不理會她的詫異,一個勁的講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地方有一個少男和一個少女。少男十六,少女十六。
  
  少男英俊,少女漂亮,他們的內心像隨處可見的孤獨而平常的少男少女。但兩人卻一直堅信,世上某個地方,一定存在百分之百適合自己的少女和少男。
  
  是的,兩人相信奇蹟,而奇蹟果真發生了。

  一天兩人在街頭不期而遇。

  「真巧!我一直在尋找你,或許你不相信,你對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從頭到腳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樣,簡直是在作夢。」

  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手拉手,百談不厭,兩人已不再孤獨,百分之百需求對方,百分之百已被對方需求。而百分之百需求對方和百分之百地被對方需求,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這已是宇宙奇蹟!

  但兩人心中掠過一個小小的,的確小而又小的疑慮:夢想如此輕易成真,是否就是好事?

  交談突然中斷時,少男這樣說道:「我說,再嘗試一次吧!如果我們兩人真是一對百分之百的戀人的話,肯定還會有一天在哪裡相遇。下次相遇時如果仍覺得對方百分之百,就馬上在那裏結婚,好嗎?」

  「好。」少女回答。

  於是兩人分開,各奔東西。

  然而說實在話,根本沒有必要嘗試,純屬多此一舉。為什麼呢?因為兩人迪的確確是一對百分之百的戀人,因為那是奇蹟般的邂逅。

  但兩人過於年輕,沒辦法知道這許多,於是無情的命運開始捉弄兩人。

  一年冬天,兩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惡性流感,在死亡線徘徊幾個星期後,恰恰那一段記憶喪失殆盡。事情也真是離奇,當兩人睜眼醒來時,腦袋有如白紙一樣空空如也。

  但這對青年男女畢竟聰穎豁達且極有毅力,經過不懈努力,終於再度獲得了新的知識、新的情感,甚至愉快地去了國外。

  阿,我的上帝!這兩人真是無可挑剔!他們完全能夠換乘地鐵,能夠在郵局寄交快信了。並且分別體驗了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八十五的戀愛。

  如此一來二去,少男二十,少女二十歲了,時光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二月一個晴朗的早晨,少男為買一罐可樂而沿著學校的走廊向東走,少女未去上網而沿同一條走廊由東向西去,兩人洽在圖書館門前失之交臂,失卻的記憶的微光剎那間照亮兩顆心。

  兩人胸口陡然悸顛,並且得知,她對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他對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

  然而兩人記憶的燭光委實過於微弱,兩人的話語也不似四年前那般清晰。結果連聚話也沒說便擦身而過,消失在人群中,永遠永遠。

  「妳不覺得這是個悲劇嗎?」

  女孩笑了,超出張克想像的說了一句:『這是村上春樹的小說《遇見百分之百女孩》吧,不錯,虧你在一剎間改得那麼精彩。』

  「妳也很聰明。」張克也笑了。

  『這沒什麼,我甚至還知道你下一句話會說什麼。你一定想說讓我倆更改這個結局吧,呵呵,對嗎?』

  「非常聰明。」張克心喜如狂,但如果知道她再下一句會說什麼,他絕不會這麼開心。

  『那麼,我們就按照這個劇本所寫的那樣擦肩而過吧,當下一次我們再偶然相遇時,我們就交往吧。』她的眼中閃著狡詰的光芒。

  哈哈,就這樣,張克再次失戀了。他的第二次戀情,前後還不到五分鐘。

  之後,他瘋狂地去尋找那個女孩。

  最後張克從一個朋友那裡得知,她並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又是一陣輾轉彷彿,他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趙倩兒。

  可是人海茫茫,錯過一次偶然後,就很難再有第二次偶然。

  那真是個古怪而且異常厲害的女孩,那句拒絕的話也說的夠徹底。

  還記得第二次失戀的晚上,張克做了一個可笑的夢。他夢見自己再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又奇蹟般地遇到了那個女孩,他的手裡拿著一束由玫瑰和綠葉組成的花束,他笑著對那女孩說:「如果我們再次相遇,妳是否會選擇我?還是將再次選擇與我擦肩而過?」

  或許真的是因為那個夢鼓勵了張克,就這樣,生活平淡無奇的在不斷尋找和失望中度過了半年,張克都沒有找到她,也沒有任何時刻期待的偶然發生。

  他倆之間的故事,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又過了半年,那年年末,他實在不甘心一個人過元旦,準備到德國去找幾個朋友。但沒想到卻鬼使神差的心血來潮下,坐船到了比利時最繁華的城市布魯日。

  怎麼說呢?布魯日的感覺很奇異,它不像大多數歐洲城市那樣充斥著一種憂鬱,而更像水城威尼斯和十六世紀的倫敦的結合。

  它的街道下有不斷穿梭的旅船,而寬闊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是一輛輛高大的馬車,很有羅曼蒂克的味道。

  他在那個城市遊逛了好幾天,這才慢吞吞的坐上了回荷蘭的火車。再次鬼使神差的,當他走出火車時卻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因為對面的看板上分明寫著Welcome to Luxembourg!

  咦?呵呵,就那樣他因為做錯了火車,在新年即將到來的幾個小時前來的了盧森堡。

  張克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動用大腦的人,隨遇而安的心態讓他漫不經心,從從容容,冷冷漠漠,絲毫沒有搭錯的遺憾,又在這個第一次來的陌生城市裡閒逛。

  「切,還差三十秒就十二點。沒想到一年居然過得這麼快!」不知過了多久,夜晚來臨,月亮升到了天幕,他隨意地看了看錶,淡然的走到附近的一個廣場上。

  就在那時,四周都想起了鞭炮的聲音,四周亦充斥了煙花的顏色。

  『Happy new year!』街上的人紛紛對離自己最近的人說出這句話,他們對親人說,對朋友說,亦對戀人說。

  『Happy new year!』他答道,表情依然冷漠,但卻分明感覺到嗓子眼裡,有種不知名的熱熱的感覺冒了上來。

  找了家酒吧,張克卻意外的要了杯巧克力雪糕。是新年了吧,有煙花,有鞭炮,但他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對了,是自己感覺到孤獨了吧!新年了,自己居然還是獨自一個人,看著紀元的四位元數字的最後一位元,十分科幻的又增加了一個數字。

  雖然感覺很鬱悶,但他卻少有的不想喝酒,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不想醉。這個時刻,不管盧森堡的啤酒有多濃多純,也不會讓他有乾一杯的感覺。

  或許,第六感不完全是女人的專利,男人偶爾也是會有的。

  望出窗外,腦中縈繞的,卻依然是那個百分之百的女孩的事,那個叫趙倩兒的女孩,或許自己永遠也見不到了吧。

  張克突然感覺很傷感,他苦笑著,再次告訴自己應該死心了。等他再次向窗外望去的時候,就在那一刻,從來不信緣分、不信世界上有神的他,從此變成了虔誠的信徒。

  窗外,在那個煙花瀰漫的夜色裡,赫然有個穿著單薄的纖影,安靜地站在升滿綠色銅鏽的雕像下。她在默默的看著那群嘻笑的少年點燃煙火……

  若有所覺,女孩清澈的視線緩緩向張克移動,最後兩人的視線終於短兵相接!

  女孩望著滿臉傻氣的張克,也愣住了。

  那一剎間,時間彷彿停頓了,沒有了距離,沒有了喧鬧,剩下的只有他與她……

  不知過了多久,百分之百的趙倩兒輕輕的笑了笑,百分之百美麗的微笑。

  於是,張克,也笑了,傻笑。

  那一刻,他的腦子中一片空白,只剩腦中不斷迴盪著的一首歌。

  Look for someone?
  Someone to fall in love?
  There is no choice but step into the love esculator!

  還有兩個月,便又到紡櫻花盛開的時候了。張克突然明白,米德布克的紡櫻花節到來時,他將不再孤獨了吧!

  在記憶裡,也就是他倆第二次相遇的那天,趙倩兒變做了他的女友,沒想到時光如梭,一眨眼間,他們大學畢業了,回國工作了。

  交往,也快有四年了。

  趙倩兒是自己此生最愛的女人,那麼,崔淼兒又是誰?

  為什麼她的名字越來越頻繁的參雜入自己的記憶裡,但是自己對她的生平卻沒有任何印象?她根本就不是一個自己生活中的人,甚或者,她根本就是個莫須有的人物。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總是忘不了這個名字,為什麼自己覺得似乎和她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

  張克苦惱地捂住頭,他感覺大腦很痛,痛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他發狂似地將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最後實在承受不住那種鑽心的疼痛,終於眼前一嘿,向後仰倒了下去。

  『你知道什麼是brain death嗎?』看著張克的大腦掃描圖,醫生沈默半晌才問道。

  張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摸了摸鼻子,遲疑的搖頭。

  『就是腦死亡。』這位中年醫生神色有些沈重,『腦死亡是一個已經被嚴格定義,也因此具有明確所指的概念,它是指包括腦幹功能在內的全腦功能,不可逆永久的喪失。這一理論的科學依據在於,以腦為中心的中樞神經系統,是整個生命賴以維繫的根本,由於神經細胞在生理條件下,一旦死亡就無法再生。因此,當作為生命系統控制中心的全腦功能,因為神經細胞的死亡而陷入無法逆轉的癱瘓時,全部機體空能的喪失,也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換句話說,腦死亡開啟了死亡之門,生命從這一刻起已是窮途末路了。』

  「你的意思是,我會死?」張克雖然有些神經粗大,但並不笨,他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擊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醫生搖了搖頭,有些無法解釋地說:『你的情況有些奇怪,很奇怪。就一般而言,無論從生理上還是技術上,全腦功能喪失的患者,已經不再是有生命的活人,雖然這時有機體的一些細胞還活著,然而作為整體的人已經成為過去時,隨後將要發生的,就是通常所說的【生物學死亡】,即是心跳停止和各部位細胞的逐漸死亡。可是,你的腦細胞死亡速度比腦死亡緩慢,但是又比正常的死亡速度快很多。知道什麼是腦的正常死亡嗎?』那位安慰人的經驗顯然並不豐富的醫生,望著張克陰晴不定、面如死灰的臉,似乎想轉移到一個他自認為比較輕鬆的話題上。

  『常人約有腦細胞一百四十億個。人到三十歲以後,腦細胞開始死亡,每天約死亡十萬個。其實中老年人的腦細胞雖然每天死亡,但在活動的情況下,每天都有新細胞產生,適宜的腦運動與腦營養,則新生的腦細胞會超過死亡的細胞……』

  「醫生,我是得了腦癌嗎?」張克用顫抖乾澀的聲音,很不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

  那位醫生迷惑地搖搖頭,『這倒不是。你的情況更類似於阿茲海默症,但確有明顯的區別。阿茲海默症所伴隨發生的神經細胞螺紋蛋白質,可能會堆積在腦部,並且導致腦細胞死亡。但你的大腦裡的腦細胞,卻被一種不知原因的因素干擾,造成不斷的死亡。也是這種不知名的原因,讓你不斷的頭痛,而且發生嗜睡和作莫名其妙的夢。』

  「究竟那個不知名的原因是什麼?」張克實在受不了這位白癡醫生的詳細解釋。對於一個事不關己的人長篇大論分析自己將來的死法,任誰也會變得神經質。

  不過顯然那位醫生有很好的耐心,他緩緩道:『既然是不知名的原因,我當然不知道。』

  張克突然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問:『我還能活多久?』

  『你死不了,不過,恐怕有極大的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那我的意識還能保留多久?」

  『七天,如果按照現在的腦細胞死亡速度。七天後,你就會陷入長久的夢境裡。』

  「七天?只有七天!」張克失魂落魄的喃喃重複道,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精神一振,「七天!我想,或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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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17-10-21 03:38:00

Chap.9 婚禮



  從醫院走出來,張克憤慨的狠狠地踢了身旁的招牌,還不解恨的在門前吐了一口濃濃的唾液。

  那個該死的醫生,當自己向他提出要進行腦皮層的局部割除時,他竟然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盯著他,然後毫不客氣地把張克趕了出去。

  突然感到有一個熟悉的視線正在注視他。

  張克抬起頭,竟然看見了倩兒!

  她穿著藍色的百褶裙,纖細的腰肢靠在對面的牆上,這個慵懶的美女,看起來今天倒是少有的精神奕奕。

  『帥哥,有時間嗎?我們去約會怎樣?』她走過來笑吟吟的挽住他的手。

  「妳不生我的氣了嗎?」張克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倩兒哼了一聲:『對不起,我已經完全不記得有誰在西元2017年四月五日的中午十二點十三分零五秒的時候,在我面前叫過淼兒這兩個毫無意義的字了。』看著目瞪口呆的張克,她『噗哧』的笑出聲來,低下頭罵了一聲傻瓜。

  「那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確很像傻瓜的他,撓著頭問。

  趙倩兒沒有回答,只是問:『聽說你生病了?是什麼病?』

  「沒什麼大不了的。」張克遲疑地回答道。

  如果告訴她自己的腦子正在不斷死亡,而且有可能變成一輩子都會在夢中渡過的植物人,她會不會一腳踹開自己,轉身走掉呢?

  不知為什麼,自從知道自己的意識,就在幾天後會徹底消失後,張克變得敏感、膽小而且多疑起來,甚至以前大多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現在也變得相當困難了。

  只聽倩兒緩緩的說道:『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好了。』她拉過張克的手,突然臉上一紅,『我們結婚吧。』

  張克震驚的差些掉了下巴。

  從前自己也曾無數次厚著臉皮向她求婚,但她不是紅著臉輕輕搖頭,說時機不到,就是板著臉說改天吧,今天又為什麼會突然提出,而且還是她主動?

  雖然腦袋混亂,但張刻還是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狀況,他不想拖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用力甩開她的手,張克別過身去對她說:「抱歉!我做不到。」

  『我配不上你嗎?』趙倩兒神情沮喪地問。

  他立刻搖頭:「不!是我配不上妳。妳不會明白的,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結婚的權利。」

  『我知道。』趙倩兒抓住他的手,努力要將一枚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柔聲說:『你的主治醫生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我知道你是腦子在死亡,也知道你的記憶在不斷的消失,甚至會變成植物人。』

  「那妳為什麼還要和我結婚?可憐我?」張克再次用力的甩開她的手,歇斯底里的吼叫起來,一種被欺騙的憤怒油然而生。

  『笨蛋!你還不明白嗎?我從前不接受你,是因為你太不成熟了,絲毫沒有上進心,只知道說一些什麼好聽的話來哄我,你的情書就是最好的證明,風花雪月的,浪漫色彩太重,一點沈穩的氣質都沒有。但是現在我不在乎了,我只知道愛你,我不要失去你!』

  倩兒突然哭了,她流著淚,終於又抓住了張克的手,把那枚戒指僅僅的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嬌軀顫抖的面對遠處的教堂說道:『我,趙倩兒,今年二十六歲。從今天起,我就是張克的妻子了。』說完,她深情地望著他,眼中充滿了晶瑩的淚水。

  張克呆立著,感動著,許久才略帶苦澀的微微一笑。

  不管了,以後的煩惱,就讓它見鬼去吧!

  他用低沈的聲音念道:「我,張克,雖然這二十七年來,一直都是個一無是處的蠢傢夥,但是當第一次見到倩兒時,我就有了兩個願望。一是要娶趙倩兒作為妻子,二是要作趙倩兒唯一的男人、最後一個丈夫!」

  『婚禮結束!』倩兒抬起頭,強作歡笑道:『還有七天對吧!夠了。七天我們已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不由分說的,張克緊緊的將她擁入懷裡,吻上了她激動地顫抖著的淡紅嘴唇。

  「仁慈的上帝啊。」他虔誠的禱告著。「雖然我不是您的子民,但我至少是您創造出來的生命。請求您傾聽我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祈禱吧。就算哪一天我真的失去了一切,也求求您不要讓我忘記倩兒,因為我決定了,我要永生永世的愛著她……」


  

  果然是無處不飛花的季節,湖州七月,苕溪的秋天終於來臨了。

  『哈哈,夜夜憶故人,長教山岳待;今日見故人,山月知何在?』陸羽修剪著滿園的桂花,突然一陣熟悉的唸詩聲,從身後傳來。

  詩僧皎然興致勃勃的提著一袋茶種,正沖自己笑著。

  「皎然兄,現在還是晌午,你的那個山月又怎敢出來露臉呢?」陸羽笑吟吟的停下手中的活計,迎了過去。

  皎然大搖其頭道:『非也。竟陵子你的思想太死板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這圓月還在天空的某處,只是我們看不見罷了。』

  「皎然兄教訓的是!」陸羽肅然道。

  『哀,你果然很死板!』皎然大是無趣的說:『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拜託你偶爾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吧。』

  陸羽眼角含笑的說:「但是去年皎然兄和我辯日的時候,不是才說過我太有主見了不好嗎?」

  皎然頓時語塞,他嘿嘿的笑著,轉移開話題:『聽說你終究還是不願去當【太子文學】嗎?自古那個位置就是朝廷裡很多人大是眼饞的肥差呢。』

  「麻煩你看看那邊。」陸羽向屋門指去。

  只見那裏有個大牌子赫然寫道:【不羨黃金屋,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惟羨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來。】

  『好!好一個不羨黃金屋!我皎然佩服萬分。』詩僧皎然捬掌喝采道:『不過為什麼你要想到立這個牌子?』

  陸羽淡然說:「那個崔子元那隊人幾乎都來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懶得一個個解釋,乾脆就寫下這首詞了。」

  『崔子元嗎?』皎然眼睛一亮:『那個小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記恨你的?』

  「我忘了。」陸羽苦笑著搖搖頭。

  皎然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這也怪不得他,那時他總認為是你害死他妹妹的,但是你真的沒有察覺到崔淼兒對你的情意嗎?』

  「情意?」陸羽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淼兒時,她所唸的那首詩。

  『池晚蓮芳樹,窗秋竹意寒;何人擬相訪,霜潔白蓮香。』

  詩的後一段引自白居易的《池上清晨候皇甫郎中》,原本「何人擬相訪」後邊,是該接「贏女從蕭郎」的,但是這害羞的女孩終究不敢說出來。

  『你和她之間,真的是一蹋糊塗。』皎然不勝唏噓的感嘆道:『如果你們的感情再明確一點,如果不是崔國輔那老頭,太急於想把女兒嫁出去了......如果當時能有一方可以清楚的說出來,或許崔淼兒就不會自殺了,那麼長伴在你身邊的,也不會是我這個永遠孤家寡人一個的醜和尚了。』

  陸羽又是一陣苦笑:「天哪!我陸羽何德何能,居然有榮幸被一個和尚指點感情!」

  詩僧皎然嘿嘿笑著,出奇的並沒有反駁。

  一陣桂花幽香迎面撲來,陸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原來又快要七月十二了,是時候去掃淼兒的墳了吧。』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心酸的感覺。

  他隱隱感到似乎內心深處還有一個女孩的名字,一個令人既懷念又甜蜜的名字。

  她,是叫做倩兒嗎?

  四天後,西元2017年的四月二十二日。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張克,驚醒了過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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