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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06:50:54

40

“既入門中,無人生還”……
這聲音不大,但尖銳入耳,在耳邊回蕩不休,讓我的腦子嗡嗡作響,不敢上前,然而馬一岙卻恍然不覺,徑直往里走去,我不敢與他脫節,生怕再次跟丟,于是緊緊跟著,心中卻是忐忑不休。
擠進門中,卻瞧見內中一片混亂,原本神仙洞府一般的地方,到處都是狼藉之態,各種碎石爛木,著實如同被抄了家。
而造成這般景象的,卻是先我們一步抵達此處的那兩個惡人。
邱文東和笑面虎。
至于他們的對手,則是剛才那個與我拼斗的野生夜行者,這小孩兒之前與馬一岙交手的時候,一觸而退,顯然是受了重傷,沒曾想此時此刻卻又生機勃勃了起來,不但如此,他整個人的身上,都開始有無數藏青色鱗片出現,腦袋已經改變了大半,如同一個三角形的烙鐵,雙目赤紅,時不時吐出一根長舌來,上面還帶著騰騰蒸汽。
除了這化身爲蛇的小孩兒,這洞中還有另外兩人,一人盤坐在三米多高的石柱之上,垂垂老矣,雪白的長發從上面撲下來,差不多有兩米多長。
這個老人已經是耋耄之年,氣血不足,低著眉頭,若不是洞中翻滾不休的勁風將他的長發吹起,我都以爲是一個死物。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卻是一個體態妖媚的少婦。
洞中光線充足,有宮燈分布四角照射其間,讓我能夠瞧得見那少婦模樣,當真是豐乳肥臀、體態妖娆,這模樣直接上電視都沒有問題,光彩熠熠的,只可惜她仿佛是受了傷,胸口有了一大片的血迹,嘴唇處也是,此刻已經不能再戰,退守在了那長發老者的石柱之前,氣喘籲籲。
那化身爲蛇的小屁孩子幾乎是陷入了瘋狂之態,抓著兩根石矛,以一敵二,想要將邱文東和笑面虎擊斃于此,口中紅信不斷吐出,嗤嗤作響。
不過這等拼斗之事,並非小孩子過家家,光有憤怒和搏命就能贏的。
作爲他的對手,這邱文東和笑面虎霍得仙,可並不是善于之輩,不管是秦梨落,還是馬一岙,兩人談及這些家夥,都有些敬而遠之,從這一點來說,就知道兩人都是凶惡之人,而此時此刻,兩人都顯露出了真身本相來,一頭是那尖嘴猴腮的黃胸鼠,另一人則是頭圓耳短的斷尾虎,凶相畢露。
有勁氣從身上騰騰而起,兩人合力,卻將那小孩兒逼得怪叫連連,仿佛絕望之地。
瞧見這場面,我心驚膽戰,下意識地看向了馬一岙,而馬一岙則將右手食指豎起,朝著我“噓”了一聲,然后沿著山洞邊緣,往里走去。
兩人繞開混亂不已的戰場,遠離石柱,朝著反方向的那一邊走,沒多一會兒,就瞧見前方出現了一個小池子。
這小池子不大,也就七八坪的樣子,橢圓形,內中有極爲精致的小假山。
而在小池子的上方,有雕刻成龍形的鍾乳石垂落相對。
鍾乳石的頂端,孕育著黃豆大的水滴,欲墜將墜,卻終究沒有滴下來,給人的感覺十分別扭,而下方的水池,有薄霧萦繞,仿佛一處袖珍的人間仙境一般,認真凝視,讓人在這混亂的戰場之中,心神一片莫名甯靜。
這是……
我心中疑惑,而馬一岙卻低聲說道:“這兒應該就是弱水之源,此物是助你沖破關口的藥引,你趕緊去舀一勺,回頭我助你破關。”
聽到這話兒,我心中激動,不再猶豫,箭步上去,隨后想起自己身上並無容器,回過頭來,剛要開口相借,卻不料扭過頭去,卻是一道勁風撲面而來,緊接著聽到一人憤怒至極的吼聲:“狗日的終于出來了,還我珠子。”
我給這一下弄得陡然心驚,下意識往后推開,卻瞧見來人竟是邱文東。
這家夥顯然對我是恨之入骨的,故而在這般激烈的戰況下,還放下了對那小孩兒的圍攻,朝著我這邊殺來。
很顯然,剛才我從他手中奪走寶物這事兒,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邱文東回過神來,身手堪稱恐怖,驟發即至,嚇得我有些應付不及,好在馬一岙一直在旁警戒,早有準備,邱文東一殺將過來,他立刻就幫我應下,攔住了一劫。
邱文東用的是鋒利如霜的砍山刀,而馬一岙用的,卻是一把戒尺。
這戒尺就跟以前早年間私塾里老師揣在手里,用來教訓學生的那玩意一般模樣,不過是金屬材質,拿在邱文東的手中,卻如同三尺青鋒一般,十分犀利,揮舞之間,竟然有古蕩不休的劍氣縱橫,讓發了狂一般的邱文東多少也陷入了冷靜之中來。
都是久趟江湖的狠角色,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沒有,瞧見並不能夠一下子達成碾壓之勢,邱文東立刻收起了搏命的架勢,與馬一岙認真拼斗起來。
兩人在方寸之間上下騰挪,斗得慘烈,铛、铛、铛的金屬碰撞之聲不絕于耳,讓人震撼。
馬一岙擋下邱文東之后,急聲催促:“快去,別耽擱時間。”
我不敢停留,趕忙繞過兩人,繼續向前,卻不料剛剛來到了池子跟前,后背卻是一陣劇痛,隨后我低下頭來,卻瞧見腹中伸出了一根箭頭來。
我被人用箭射穿了身子?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節箭簇,傷口處就跟烈火烤炙一樣,火辣辣的疼,鮮血也隨著破口往外湧出來,我艱難地回頭,瞧見朝著我射箭的,居然是那個長相妖媚的婀娜婦人,她搭弓挽箭的樣子相當性感,只不過這一箭是射在我身上的,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捂著肚子,緩緩坐下,感覺疼痛一陣加上一陣,而那女人卻沒有再管我,而是將弓箭移動,又射了一箭。
飕……
這一箭,居然是射向馬一岙的。
那女人的箭術刁鑽詭異,相當精準,馬一岙差點兒給他射中,也是嚇了一跳,抽身往后退,我坐在地上,感覺生命隨著鮮血的湧出而流逝,眼前一陣發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前方又有一物,從那水池的邊緣處躥了出來。
此物身型巨大,全身發黑,布滿盔甲一樣堅硬的鱗甲,尾長而體重,大嘴一張,密布的尖利牙齒顯現,腥風撲面而來,卻是一頭長約兩丈的鳄魚。
我以前做藥水供應商的時候,曾經在珠市的鳄魚島見過動物園的鳄魚,基本上一兩米,最長的也就三米多一點。
這個可是六七米長。
那畜生一出現之后,四腳爬行,很快就來到了我的跟前來,我看著這血盆大嘴撲面而來,想要站起來躲閃,腹中長箭卻讓我力量消退,無法站起,只有就地一滾,避開了這生撲,卻沒有想到剛剛落地,那畜生的尾巴就扇了過來,拍得我騰空而起,重重砸落在了那石壁上,滑落下來的時候,渾身直疼。
沒等我緩過神來,那畜生又轉過頭,朝著我這兒爬了過來。
我渾身疼痛,腹中的箭也折斷了,疼痛如一張大網,將我緊緊綁著,讓我無法掙脫,但我知道,真正到了這樣的情形,我如果不奮力反抗,恐怕是逃脫不了身陷這畜生腹中,化作一團糞便的下場了,于是猛然站起來,抓著手中的短刃,就朝著那玩意的身上刺去。
短刃鋒利,猛然刺下,正好碰到那畜生扭身過來,紮了個正著,卻不曾想卡在了里面,我想要拔出來的時候,那玩意皮肉一緊,竟然根本無法拔出。
我奮力扯動,卻拔不出來,而這個時候,那頭巨獸已經回過頭來,張開大口,猛然一下將我吞下。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陷入絕境,給那畜生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了身后的背包上,將秦梨落送我的背包扯攔,露出了那一大團的繩索,還有剩下的血珠子來,我伸手過去,抓住了那顆血珠子,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給這畜生囫囵吞棗一樣的吞進了腹中去。
呃……
這巨獸的進食習慣還真的讓人意外,我感覺自己往一處又腥又臭,溫熱異常的地方縮去,有點兒搞不清楚對方爲什麽不咀嚼撕咬,但也知道,自己是給吞進了腹中。
這事情實在是太離奇了,不過一想起我這些天來經曆的種種事情,又顯得不是那麽突兀。
我赤手空拳,伸手去撕扯,卻不曾想這畜生的體內相當堅韌,根本傷不得半分,而且還沒有等我回過神來,就感覺雙腳處有如火燒一般,火辣辣的疼。
這是那畜生體內消化食物的酸液在作用。
隨著時間流逝,我恐怕會被這酸液融成一灘爛肉去。
怎麽辦?
我拼命掙紮,卻沒有半分鳥用,心中有些絕望,捏了一下拳頭,發現還攥著那顆血珠子,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胡車吞服妖丹的事情,腦子一熱,也顧不得什麽排斥反應,將其往嘴里送去,隨后一口吞下。
血珠入腹,一股熱力直往天靈蓋翻湧,而緊接著,我四處亂抓的手,又摸到了一根軟綿綿的東西。
是那堆繩子。
不過此時此刻,我腹部噴濺而出的鮮血落在了那堆軟綿綿的繩子上,讓它開始漸漸變得有溫度起來。
隨后……
它。
硬。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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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06:51:14

41

原本軟趴趴的一團繩子,此刻居然開始逐漸變硬了起來,一開始還仿佛矽膠材質,等到了後來,居然如同滾燙無比的鐵棍子一般,不斷往兩邊撐開了去。
那個時候的我剛剛吞服了血珠子,心中氣血翻騰,灼熱之意從胃部,一直翻騰到了全身各處。
在這般熱力的刺激下,我傷口處的疼痛,反而給隱下去了一些,似乎沒那麽痛。
而且那棍子炙熱無比,握在我的手中,卻並不刺痛。
不知道爲什麽,在這一時刻,我突然間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觸,就好像這根玩意兒,跟我莫名就生出了幾分心心相印、氣息與共的感覺來。
這是很神奇的,它仿佛並非死物,而是如有生命的一般。
我甚至有一種錯覺,它仿佛是我的第三隻手。
或者,第三條腿。
這個……
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讓陷于絕境之中的我不再彷徨和恐懼,力量在我的經脈穴道之中奔湧如流,讓我憑空生出幾許奮不顧身的決絕,和面對一切的勇氣來,而在下一秒,這堆繩子完全伸展,變成了一根又燙又硬的棍子,而正是這個時候,卻聽到一道讓人牙酸的聲音,緊接著我終于重見了光明。
那根棍子,卻是將吞我入腹的鳄魚巨獸的肚子直接撕裂,撐開了來。
鮮血翻飛,我抓著這根炙熱火紅的棍子,從那鳄腹之中跳出,如同重獲新生,而還沒有等我呼吸兩口新鮮的空氣,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厲喝:“給我死。”
我循聲望去,卻見馬一岙依舊還在與邱文東拼殺,但與剛才不同的,是除了邱文東之外,旁邊還有一個矮子。
這矮個兒男人高不過一米五,五短身材,頭大脖子粗,長相十分猥瑣。
然而他的手段,看起來卻遠比邱文東兇悍許多,雙手各握一把雪亮短刀,看著仿佛是日本小太刀一般,上下翻舞,專攻下三路,逼得馬一岙十分難堪,看著兇險處處,仿佛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從當下的情況來看,這個很有可能就是邱文東和笑面虎口中那個叫做“楊勇”的假鬼子,實力估計能夠抵得過兩個邱文東。
正是這樣的情況,讓那個性子暴躁的家夥即使心有不滿,但也隻能背後唠叨。
這兩人聯手,讓馬一岙有些狼狽,不過也僅僅隻是狼狽而已,馬一岙盡得師門真傳,一身業技紮實得很,門戶緊閉,完全不給對方兩人半分機會,而當我從這鳄魚巨獸的腹中掙脫出來,那邱文東發現我並沒有死之後,卻是如同之前的情況一般,又放開了對馬一岙的圍攻,怪叫一聲,朝著我撲了過來。
這人看起來怨念滿滿,非是要與我不死不休了。
如果是之前,面對著這個兇徒,我或許會轉身就逃,然而剛才在那鳄魚腹中之時,我將那血珠子吞服下腹之後,不但渾身發熱,汗出如漿,而且就連整個人的性子都變得狂躁不安起來,就連先前讓我恐懼的疼痛和流血,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反而是激發了我兇性的源泉。
此時此刻的我,即便是不照鏡子,也能夠知曉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兇殘恐怖,而我眼中的景象,甚至一陣一陣地泛紅,紅如滴血,將整個世間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啊……
怒吼聲中,我高高揚起了手中滾燙炙熱的棍子,朝著這個兇神惡煞、一臉戾氣的家夥撲了過去。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都是沒有任何的言語,見面就幹,在疾奔數步之後,邱文東早就顯露本相,最先出招,掄起那寒光雪亮的砍山刀,挽出一片刀花,將遠處的宮燈燭火反射到了我的眼睛之中,一片光芒絢爛,緊接著刀鋒一轉,就朝著我的身上斬來。
我在羊城小院,在馬一岙的指導之下有過特訓,倒不是練了什麽拳腳套路,而是明晰了搏擊之義,在于勇,在于敏,在于沈著冷靜,時時刻刻把握住對方的攻勢,並且在短瞬之間,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真正國術之中的套路,其實更多的是來幫助你做潛意識判斷的。
铛!
眼看著對方的長刀斬來,我舍棄了當頭棒喝的那一下,因爲我能夠感覺得到,對方的刀,絕對快過于我的長棍,于是伸出這長棍過去,抵在了地上,擋住了對方這狠然一劈。
刀棍相撞,铮然作響,金屬之聲“嗡嗡”而鳴,而我的雙手,則感受到了那棍子傳遞而來的力量。
很恐怖,微微的顫抖,甚至讓我的雙手都有些發麻。
不過即便如此,那火紅的棍子就插在了岩石地底,沒有退上一分。
我擋住了對方的傾力一擊。
這一下,讓我的信心突然翻湧起來,因爲我感覺得到,力量貫通全身的時候,我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般,信心在層層累積,讓我再也沒有了先前那種畏畏縮縮、膽小害怕的心態,這些日子以來累積在心中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來吧,你們要殺人對吧?
要殺我對吧?
來!
戰個痛快吧……
長棍翻騰,我開始迎上了對方,一開始的時候,邱文東還處于攻勢,兇猛得如同一頭出籠猛虎,想要在氣勢上將我給壓倒,然後摧拉枯朽,將我斬殺,卻不曾想我雖然是初出茅廬的小角色,但在氣勢上卻並不輸于對方,用家鄉話大聲喝罵著,然後舉棍而上。
刀棍交擊,雙方鬥成一團,看上去難分難解,然而當那砍山刀與我手中長棍交擊幾個回合之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那砍山刀看似鋒利無比,寒霜凜冽,然而斬落在長棍之上,仿佛打鐵一般,火星迸射,然而沒幾下之後,那刀居然開始鈍了,隨後兩人全力一拼之後,那砍山刀就仿佛幹脆餅一樣,從刀尖往回的三分之一處,直接斷裂開去。
砍山刀一斷,那邱文東大驚失色,高聲喊道:“你這棍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這問題當真可笑,莫說我一臉懵逼,什麽也不知曉,就算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在這等生死之交的時候,難不成我還會好心提醒他不成?
我沒有邊交手邊對話、分散自己注意力的習慣,當下也是舉棍而上,沒有任何猶豫地連續敲擊。
如此又交手了幾個回合,邱文東手中的砍山刀又斷了一截,手中的這一點兒,就跟一短木棍一樣,當下也是不敢再與我纏鬥,手腕一翻,將那刀柄連著斷刃朝著我投擲而來,給我眼疾手快,一棍子挑飛後,轉身就跑。
他此刻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兇戾,而是大聲叫道:“好你個毒心腸的小崽子,憑借著手中的兵器好來欺負人,這算什麽?”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緊跟而上,一個箭步就貼近了他,然後猛然一棒子砸落下去。
這一棍是沖著那家夥的腦袋而去,去不曾想他的反應極快,陡然一閃,避開了這要害,不過這火紅的棍子還是硬生生地砸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砰!
卻聽到一聲讓人牙酸的聲音,邱文東倒退的身子陡然一歪,栽落到了地上。
而長棍與他相接觸的肩膀相交,赤紅色的溫度瞬間就將他肩上的黃毛點燃,而相交之處,更是漆黑一片,仿佛烙痕一般,疼得邱文東直打滾。
這個時候,我終于意識到,我手中這個可軟可硬的玩意兒,是個寶貝了。
趁你病,要你命。
我並沒有拖延太多的時間,打蛇順棍上,繼續向前,邱文東給我一棍砸中,半邊膀子一片漆黑,翻滾幾回,方才將身上的火焰撲熄滅,此刻隻能狼狽地滾地,避開我暴風驟雨的棍勢,然後大聲求饒道:“楊勇,楊先生,救我……”
正在與馬一岙激鬥的那矮子扭頭過來,盯了我一眼,讓我感覺如墜冰窟,就好像腦袋上有一盆冰水淋下來一樣。
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過來,而是冷哼一聲,繼續與馬一岙相鬥。
我又連著幾棍下去,其中一棍打中了邱文東的右腿,直接將他的腿給打折了去,邱文東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脅,終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子,殺豬一樣大叫道:“本間先生,本間雅貴先生,求你救救我……”
他這般喊著,我方才知曉那個矮子的日本名,叫做本間雅貴。
大概是聽到邱文東真的扛不住了,那矮子使出一記狠招,將馬一岙逼退之後,身子一旋,卻是撲向了我這兒來。
而這個時候,我體內的熱力已經攀升到了極緻,陡然騰空而起,往下就是一棒。
噗……
這一棍子,正好敲在了邱文東的腦袋上,那毛茸茸的醜陋腦殼頓時就開了花,腦漿飛濺,而隨後我往旁邊一滾,避開了那矮子的襲擊。
馬一岙適時而至,站在了我的前面,將我給護住。
瞧見被我一棒敲死的邱文東恢複了原來那絡腮胡大漢的模樣,本間雅貴咬著牙,怒吼一聲:“八嘎!”
言罷,他卻是從懷裏摸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來,惡意笑道:“你們想要這弱水?做夢吧!”
話音未落,那黑色石頭一樣的東西就落到了那盛滿了弱水的小水池之中去,緊接著原本仙氣盎然的小池子突然間水汽蒸騰,就像煮開鍋了的水一般,緊接著白色霧氣瞬間扭轉,化作滾滾濃煙,還散發著一股十分刺鼻的氣味。
啊……
我瞧見渡劫的希望瞬間破滅,心口疼痛,面紅耳赤,朝著那池子飛身撲去,卻不料身後伸出一隻手來,將我一把拉住。
這人卻是馬一岙,他沖著我怒聲喊道:“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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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06:51:37

說真的,當時我真的是急紅了眼。
這事兒還真的說不清楚到底是腹中的那顆血珠子作怪,還是我的心情急躁的緣故,總之一股失望至極的情緒將我整個兒的心緒一下子就籠罩了去,讓我覺得自己這一路來的出生入死都變得沒有半點意義,當下也是不顧一切地甩開了馬一岙的手,準備沖上前去。
我不知道那矮子對弱水池做了什麽,也不清楚他丟進去的黑色石塊到底是啥玩意,但總是心存僥幸,想要在那玩意徹底汙染池子之前,舀一瓢弱水出來。
我甚至恨不得撲到水池裏面去,喝上一口呢。
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誰受得了?
而這個時候,馬一岙卻果決無比,直接朝著我扇了一巴掌,然後惡狠狠地罵道:“腦子進水了?那裏面全部都是劇毒之物,你過去,不是找死麽?”
那本間雅貴也瘋狂笑道:“哈哈哈,我這毒心散結晶融入池中,你若敢靠近,就算是碰到那霧化的毒心散,也會全身消融,就連神魂都給消解,灰飛煙滅,有本事就過來試一試啊!”
他發聲挑釁著,眼角卻一直盯著我手中赤紅、燃著鮮血的棍子。
對于這根硬生生將邱文東那砍山刀弄斷的神奇棍子,他心中顯然是十分忌憚的,而我給馬一岙一巴掌扇過之後,人也回過神來,知道事已至此,再過去也隻是枉然。
不過即便如此,我對于面前這個矮子的恨意,還是十分強烈的。
它濃烈到了一定程度,就好像煮開的水。
咕嘟咕嘟直冒。
我雙手緊緊抓著那根熱力滲透的棍子,紅著眼看著對方,而遠處的打鬥似乎停歇了一下,突然間,整個空間都陷入了到一種奇怪的靜谧之中來。
這種甯靜是突如其來的,讓人猝不及防,從圾動到極靜的轉變,讓我驚訝。
而這驚訝還沒有持續一秒鍾,突然間一聲恐怖的吼聲,從左前方傳來。
那個地方,正是被矮子用毒心散結晶汙染的水池。
緊接著,整個空間都開始震動起來,我對那矮子滿懷仇恨,死死盯住那家夥,不舍得退後,而馬一岙在這個時候卻表現得極爲理智,將我往後面拖開去。
兩人退了七八米,卻瞧見那水池的假山轟然倒塌,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從水池底部傳遞而來,緊接著我瞧見一個小房子一般巨大的腦袋,從滾滾翻騰的黑色毒煙之中冒出,那玩意無比碩大,通體墨綠色,充滿了褶皺,然後頂端之上,有一對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夠放出光華來一般。
這是一個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烏龜腦袋,它從被汙染的弱水池中冒出來,緊接著整個空間都爲之震動,那弱水池一下子崩開,頭頂上的岩洞也有落石,往下簌簌跌落。
遠處石柱上仿佛死去一般的長發老者,瞧見這個,居然跪倒在地,用虛弱無比的聲音喊道:“老祖宗……”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腦袋就化作了血霧。
蓬……
一聲炸響,我瞧見一顆成人拳頭大的圓球從那漫天噴灑的血霧之中浮現,然後一個轉彎,又砸向了離水池最近的矮子楊勇去。
這突然的變故讓衆人都爲之錯愕,而那個日本名叫做本間雅貴的矮子似乎早有準備,就地一滾,避開了這一擊。
轟……
又是一聲炸響,那地上竟然給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來。
我看得一頭霧水,反而是馬一岙明白了過來,將我往角落裏拉扯過去,低聲說道:“這大王八,恐怕就是這秘境的主人霸下了,傳聞它早已身死,卻沒有想到還在這兒苟延殘喘著,當真是‘千年王八萬年龜’——它本就隻剩一縷氣息,藏身之地被那毒心散腐蝕,應該是活不長了,不過小心,這家夥活動不便,但一顆妖丹卻是千年累積,宛如法寶飛劍,指哪打哪,別給這玩意害了。”
我聽得駭然,都說烏龜墓,卻不曾想主人居然還活著。
瞧見那被爆頭了的白發老者,我有些驚訝,一邊往後退,一邊問道:“它爲什麽殺自己人?”
馬一岙苦笑,說它把身家性命托付于這守陵人家族,必然是給了無數好處的,結果這幫人拿了工資,卻不幹活,玩忽職守,讓人闖進了這地界來,甚至還讓它陷入了瀕死之境——你說說,作爲老闆,對待這樣的員工,你會怎麽做?
夜行者的世界,當然沒有開除這一說法,更多的,還是肉體毀滅。
很顯然,那大烏龜對于守陵人的恨意,遠遠超過于其他人。
不過當白發老者死去之後,那個往弱水池之中放毒的矮個兒漢子就成了它最優先的攻擊對象,那顆成人拳頭大的妖丹宛如滾燙的烙鐵,屢次砸向了楊勇,有種不死不休的勁兒。
但話說回來,千年妖丹雖然兇悍得一匹,但畢竟本體浸泡在那消蝕肉身和靈魂的毒水池中,生命又處于盡頭,所以氣勢還是差了幾分淩厲。
至少沒有出場之時那般驚豔。
楊勇在地上不斷翻滾,雖然狼狽,但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而這個時候,那妖丹突然間轉變了方向,朝著遠處飛射而去。
我有些詫異,不知道它爲什麽又換了目標,卻不曾想一兩秒鍾之後,遠處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轟隆之聲,燈火搖曳之間,黑暗中的洞穴轟然垮塌了下來。
起先還是左邊的方向,緊接著右邊也有轟鳴之聲。
那巨石砸落其間,灰塵倏然撲來,嗆人得緊,而馬一岙也是勃然變色,一把拉著我,大聲喊道:“糟糕,這霸下可是瘋了,它自知必死,便催動妖丹,將秘境幾處支點砸垮,想把這秘境給毀了去,讓我們這些人跟它同歸于盡……走,不能再留了!”
他當機立斷,開始往我們的來處奔走,卻不曾想另外一頭的笑面虎早有預料,他站住了出口處,惡聲笑道:“想走?都死在這裏吧。”
說罷,他往門口丟了一物,雖然轉身狂奔而去。
那與他拼鬥的小屁孩子聞言,奮力沖去,卻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給攔住,緊接著奔湧而出的氣浪將他給掀得高高,重重摔在一旁去,而那出口的甬道也因爲爆炸而垮塌下來,堵住了去路。
那邊出口被堵,而這邊的妖丹依舊在瘋狂撞擊頭頂的穹壁,大塊大塊的石頭砸落下來,整個空間仿佛末日一般。
啊……
我又聽到一聲慘叫,卻是那個剛才搭弓射箭的妖媚少婦發出來的。
她給一塊三米多高的巨石砸中,噗的一聲,直接就變成了一團肉醬,再也沒有一絲存活的迹象出來。
我和馬一岙沒有退路了,隻有往邊緣處走去,我心中慌亂無比,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一聲無端悲憤的嘶鳴,緊接著那從水池中浮現而起的巨大頭顱垂落,重重落在了旁邊,淹沒在了黑色霧氣之中去,而那四處撞擊的妖丹在撞穿了一處山壁之後,也戛然而止,再也沒有了動靜。
一直四處躲閃的矮子楊勇瞧見,興奮地大吼一聲,奮力朝著那妖丹沖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抓到妖丹之時,卻有一道黑影掠過。
那黑影一把抓住了妖丹,落在一處碎石堆前,看了場中一眼,隨後頭也不回地朝著黑暗中狂奔而走。
他定格的那一瞬間,馬一岙一臉茫然,然而我卻心頭狂跳。
這人我認識。
胡車。
應該說是覺醒之後樣貌大變的胡車,沒有人想得到,這個家夥居然也在這兒,而且還潛伏許久,一直等到了這個時候,方才驟然而出,將那妖丹奪走。
到手的鴨子飛了,這回的痛苦輪到了矮子楊勇,他憤怒地大叫著,想要追去,卻有一道恐怖的瀑流,從上面狂湧下來。
那妖丹在最後的時候,居然砸破了某處山壁,將不知道哪兒的水流引了下來。
楊勇給巨大的瀑流澆得一頭一臉,隨後巨大的水流將他給淹沒,不知道給沖到了哪兒去。
而此刻已經不再是一處了,這處洞穴仿佛四面八方都漏了水,到處都是水流湧入;沒幾秒鍾,那水就已經漫過了我們的膝蓋,並且迅速往上漲去,馬一岙拉著我,說有水,就有出路,你跟著我,不要再跟丟了。
當瀑流將洞府灌滿的時候,我跟著馬一岙找尋到了一個出口,然後開始潛泳而出。
在水中,我感覺到手中那根“鐵棒”居然又變軟了。
它如同煮熟的軟面條,又變成了一捆軟綿綿的繩子,我不得不將它纏在了我的腰上,發現——嘿,這玩意就跟救生圈一樣,居然還有一點兒浮力。
我和馬一岙找到了一處出口,潛泳而出,遊了差不多三十多米,露出了頭。
而這個時候,水流突然湍急起來,朝著下遊快速沖去,馬一岙在前,對我喊小心,而這個時候,我突然間瞧見相隔七八米之外的地方有亮光,擡頭望去,卻見正是突然消失不見的秦梨落。
她和黃毛尉遲,以及那個陰著臉的夏侯老頭在一起,與我們不同,他們是在岸上的,而我們在湍急的水裏。
我瞧見人,奮力遊動,然後大聲喊道:“秦梨落,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東西?”
秦梨落瞧見了河水之中的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旁邊的黃毛尉遲卻沖著說著什麽,秦梨落終究沒有回答,而是將手探入懷中,朝著我扔來一物。
我伸手接過,卻是一個白色的瓷瓶,還待說些什麽,卻給水流沖了出去。
又是一番折騰,突然間前方陡然一空,我整個兒落在了空中,倏然下落,撲進了水裏去,當我奮力遊上水面來的時候,刺眼的亮光讓我的眼睛疼痛不已。
我擡頭望天,這才發現我們居然來到了外面。
此處天色微亮,四處澤國。
洪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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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06:51:59

43

奔湧的江河水渾濁而又浩蕩,把我和馬一岙往下遊沖去,四周一片澤國,洪水將兩岸都給漫住了,很多地方,隻能夠瞧見屋子的頂蓋兒,而在那屋頂上,還零零碎碎有人攀附,大聲呼救著。
正所謂“地籁風聲急,天津雲色愁。悠然萬頃滿,俄爾百川浮”。
此時此刻,天光大放,暴雨磅礴。
我身體受了貫穿傷,經過拼死搏鬥,又在水中浸泡多時,先前憑著那血珠子裏面蘊含的力量堅持,胸中一口氣,倒也不覺得什麽,此刻脫離了危險,那一口氣就松懈了許多,整個人的雙眼就開始發黑,又疼又麻的感覺,從腹部和後背的傷口處傳來過來,讓我的身體僵直,手腳也開始不靈便了。
馬一岙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兒,趕忙遊過來,在我耳邊喊道:“侯子,侯子,你怎麽了?”
我苦笑,目光往周圍望去,卻看不到邊,隻有搖了搖頭,說我可能不行了。
馬一岙伸手過來,對我說道:“說啥呢,剛才那樣的絕境都挺過來了,這個時候說什麽喪氣話?來,你別動,休息一下,我來撐著你。”
在馬一岙的扶持下,我們往下遊漂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碰到了一處被淹沒的土房子,這兒屋頂上還有點空間,馬一岙費力地將我給拉上了屋頂,兩人躺在了瓦片上,頭頂上面的雨也轉小了一些,馬一岙休息了半分鍾,又趕忙爬了起來,給我檢查傷口。
我躺在屋頂的瓦片上,手腳僵硬,腦殼發沈,有些害怕地說道:“我,我是不是沒救了?”
馬一岙笑了,說好歹也是夜行者,身體素質比普通人要強太多,怎麽可能沒救?這支箭沒有傷到要害,再加上你的氣血很足,隻要妥善處理,過十天半個月的,憑著你的體質,應該又可以活蹦亂跳了,沒事的。
聽到他這般肯定的語氣,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然後遞給了他我一直攥在手中的白色瓷瓶,說你看看這是什麽?
馬一岙有些奇怪,說這是哪兒來的?
我說剛才在洞裏面,不是碰到秦梨落了麽,她扔給我的。
馬一岙接過瓷瓶,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就是偷了你東西的那大長腿?”
我閉上眼睛,想起秦梨落那張明豔清純、美豔動人的面容,還有讓人驚心動魄的大長腿,搖了搖頭,說偷東西這事兒,還不確定呢……
馬一岙並不是一個嚴肅的人,沖著我嘿然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啊,說起來,那小娘們還真的是內媚,勾人心魂啊。”
隨後,他打開了那瓷瓶的木塞蓋子,一股輕靈水汽,從裏面冒了出來。
我探過頭去,問道:“這是什麽?”
馬一岙盯著我,說:“說吧,你跟那個叫做秦梨落的小娘們,到底有什麽貓膩?”
我有些詫異,想起蛇窟之中發生的香豔之事,心中一蕩,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故作無事地說道:“哪有的事?”
馬一岙說要是沒事,她會送你這一瓶弱水?要知道,霸下秘境毀去之後,弱水斷絕,世間恐怕再也沒有別處有這物了,所以說,這一瓶可是價值千金,萬裏難尋了。
他將瓶塞安好,丟給了我。
我很是詫異,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不會吧,這瓶子裏面裝著的,正是弱水?”
馬一岙說我會騙你麽?
我握著那瓶子,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她怎麽會有這麽一瓶弱水的呢?”
馬一岙說誰知道呢?許是她在之前的時候,就混進了那裏,偷偷弄了一些,又或者是從霸下秘境的某個地方翻處來的吧。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如果是這樣,我估計,東西真的是她偷的。”
馬一岙仿佛早就猜到,笑著說道:“看起來你還不算糊塗——像大長腿這樣的女人,就憑你們這點兒交情,絕對不可能憑空向你示好,之所以給你弱水,最有可能的一點,不是看上你了,而是對你心有內疚,至于爲什麽,你應該能夠猜得到。”
我有些郁悶,歉然說道:“對不起,這件事情是我的錯。”
馬一岙擺手,說你也別內疚,第一,東西到底是不是後土靈珠,這個還不一定呢;第二,東西是你搶的,給人偷了,也隻是命數,用不著道歉;再有一個事兒,那就是霸下秘境這麽機密的事情,按理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爲什麽一下子就跟趕集了一樣,好幾方的人都跑了過來,你想過這事兒是爲什麽嗎?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有一些好奇,說爲什麽?
馬一岙冷笑一聲,說我師父身受重傷,而我四處找尋後土靈珠這事兒,按理說是挺機密的,沒曾想竟然是傳得沸沸揚揚了,這件事兒不管怎麽說,都繞不過老歪那個家夥,說起來,都是我信錯了人,要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老歪是馬一岙找來打聽消息的江湖掮客,以販賣消息的事兒作爲生計,如果這消息是從他口中透露出去的,那還真的得找他麻煩。
兩人歎息著,聊了一下這一夜在洞中的經曆,這時馬一岙突然站起來,伸手高呼道:“這兒,這兒有人。”
我順著他招手的方向望去,卻是抗洪搶險的解放軍乘著快艇來了。
有著這些最可愛的人幫助,我們離開了暫居的屋頂,沿途快艇又救了幾人,隨後我們給帶到了附近一處安置營地裏,這兒亂哄哄的,到處都是走來走去的人,馬一岙叫住一個政府的工作人員,告知了對方我的情況,當得知我受傷了之後,那人立刻帶著我和馬一岙去往附近的衛生院。
在衛生院裏,給我檢查的醫生都傻了,瞧見那從後背貫穿到了腹部的箭支,一臉懵逼地問我,說你這是咋了?
馬一岙隨口胡扯一番,醫生聽得懵懵懂懂,看著這泡得發白的傷口,震驚地看著我,估計是想不明白我受了這樣的傷,還在水裏泡了那麽久,怎麽就沒死。
這隻是一個鄉下衛生院的醫生,手術經驗不足,有些慌,對馬一岙說道:“這傷勢,我們這裏做不了,得送縣裏去。”
陪同我們一起的政府工作人員說道:“大壩決堤,通往縣城和市裏的道路毀了大半,哪裏走得了?”
那醫生雙手一攤,說那也沒辦法,這根竿子穿透了他整個身子,也不知道裏面到底什麽情況,我們這裏沒有設備,貿然動手術,要是萬一出現什麽狀況,人死在這裏了可怎麽辦呢?
這是個二杆子醫生,技術不行,又怕擔責任,一時間僵在了這裏,弄得馬一岙一肚子火,對他說道:“借你手術室一用,我自己來。”
醫生大驚,很不情願,說這怎麽行呢?你又沒有醫師執照……
他巴拉巴拉一頓,馬一岙瞪了他一眼,冷冷說道:“我是水木大學醫學院的畢業生……”
不知道是這學霸的名頭嚇住了對方,還是感覺到我這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就成事故了,那醫生讓出了手術室,不過在此之前,草擬了一份協議,大意是這件事情與他們衛生院無關,僅僅隻是我們私底下的行爲。
我和馬一岙都在草擬的協議上簽了字,然後進了簡陋的手術間,馬一岙穿上了橡膠手套,擺弄著一堆鋒利的刀子、剪刀,笑著對我說道:“要麻醉藥麽?”
我舔了舔嘴唇,說有麽?
馬一岙露出一口白牙,說這破地方你覺得會有?安心啦,醫學院畢業什麽的雖然是假話,但我處理外傷的經驗,不比外科醫生少,你要覺得害怕,閉上眼睛,修習一下《九玄露》就好,不會把你整死的。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塊案闆上的肉,任人宰割,事到如今,也隻有咬牙人手了,于是閉上了眼睛去。
事實證明馬一岙並沒有在撒謊,他手指靈活異常,不但幫我將箭支拔出,而且還幫我將傷口處理妥當,這家夥的中西結合,利用手術器具給我處理完成之後,又在傷口上灑了一些類似于魚骨粉的金瘡藥,弄完這些,他抹去額頭的汗水,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行了,去睡一覺,等明天,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那個時候已經困倦不已,聽了他的話,不再多言,閉上了眼睛。
我在衛生院待了三天時間,他的那金瘡藥十分神奇,傷口在第二天就結痂了,而第三天我都能夠下床走動了,這情形讓那二把刀的醫生錯愕不已,給我檢查身體的時候,一臉難以置信,估計都有點兒懷疑人生了。
第四天的時候,我們出了院,雖然我的傷口處依舊會隱隱作痛,但正常行走,已經是沒有問題了。
之所以這麽急著出院,是想要找尋肥花和馬丁二人,在我住院的這幾日,馬一岙去過了幾回營地和山林,都沒有找到人,反而是撞到了那天與我們在雨夜相遇的民兵排長一行人。
爲了避免麻煩,馬一岙並沒有跟他們相認。
我們在營地又待了兩天,並沒有得到肥花和馬丁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人,也都沒有任何訊息。
又一日,我們在營地食堂吃過了早餐,就聽到不遠處有人紛紛議論,我湊過去打聽,這才知道在下遊的一個鄉裏,洪水退去,居然發現了一條巨大無比的蛇蟒,聽說那長度,百年難見,聽到這個消息,好多人都去看熱鬧了呢。
大蛇?
我和馬一岙相視一眼,都決定要去看一眼那到底是什麽情況。
********
小佛說:兼職軍醫馬一岙,道是無情大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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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06:52:16

44

我們相約趕到了出事的屏峰鄉,抵達那巨蛇擱淺之地時,外邊已經圍得有許多的武警,還組織了工作人員往外面攆人,許進不許出,這樣的態度讓各地各村趕來看熱鬧的人很是不滿,大家雖然不敢亂來,但聚集在外圍不肯散去,有的罵罵咧咧,也有的試圖找路進去,還有的則圍在了那些瞧見過巨蛇屍體的人身邊,聽這些人口沫飛濺地說著這事兒。
人都是愛吹牛的,這幫家夥說起此事,也是添油加醋,說得天花亂墜、各有不同。
不過我和馬一岙聽了好幾個人的說法,最終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條大蛇,很有可能就是先前在洞中被笑面虎霍得仙殺死、並且殘忍解剖的白色巨蟒,而它之所以出現在此處,很有可能是洪水泛濫,江水倒灌進了霸下秘境,並將其沖了出來的緣故。
也就是說,霸下秘境的大部分地方,與這外面的水域,其實是相通的了。
不過我和馬一岙都生不出半分重回秘境的想法。
經過霸下臨死之前的奮力一擊,就算是那秘境之中有再多的寶物,恐怕都已經化作烏有、深藏于地下了,而我們此時此刻,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來時的同伴。
說句實話,見識了笑面虎等人的凶悍,以及霸下秘境的凶險之后,我們都挺擔心他們出事的。
馬一岙在外圍轉悠了一會兒,找不到進去的機會,于是就放棄了。
而就當我們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有一人叫住了我們。
我回頭一看,卻見一身油垢、髒兮兮的馬丁出現在了人群的邊緣處,朝著我們招手。
他的出現讓我們都十分激動,趕忙迎了上去,馬一岙見面就問道:“肥花呢?”
滿是都是泥漿,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馬丁聽到,不由得一愣,說啊,她沒有跟你們在一起麽?
馬一岙搖頭,說沒有。
他把當天發生的事情跟馬丁說起,聽完我們的話語,馬丁告訴我們,當日他去了禿子坳,發現父親筆記里記載的入口果然轟塌,並沒有任何可以進入的地方,于是就折返了回來,憑借著手中的感應符箓,找到了肥花,知曉了情況之后,也潛入水潭,進入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他進了霸下秘境,但是並沒有遇到我們,也沒有遇到笑面虎一行人,反而是遇到了黃毛尉遲等人,雙方雖然沒有交手,但起了沖突,彼此僵持了許久。
后來江水倒灌,秘境轟塌,他不得不尋路離開,但是當他出來之后,想要憑借著感應符找尋肥花的時候,卻不見了人影。
當時我們脫下來的衣物,反倒是留著的。
如果是這樣說的話,肥花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要不然這東西不可能還留下,一定會帶走的。
和我們一樣,這幾天他也在到處找尋我們,但因爲洪水泛濫的緣故,四處都是一片混亂,所以並沒有得到什麽消息,一直到這會兒,正好聽到了這邊有大蛇的新聞,就琢磨著過來碰一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就找到了我們。
聽到這話兒,馬一岙皺起了眉頭來。
若說危險,自然是進入了秘境之中的我們才是最危險的,肥花就在水潭外面守著,藏著身子,只要不惹事,按理說是最安全的,怎麽現在我們都露了面,反倒是她杳無音訊了呢?
這事兒,著實是有一些奇怪。
或者說,肥花很有可能遭遇不測了。
這般想著,重逢的欣喜也被沖散了許多,我能夠感覺到馬一岙憂心忡忡的情緒,而三人在這兒還沒有聊一會兒,就有警務人員過來攆人了,聽那說法,好像是省里面,或者上頭有大領導在江州這兒,讓我們不要聚集,該回家回家,沒有家的,就回聚集營地里去,不要在外面亂晃。
見到了馬丁,我們自然沒有再回營地,而是去了馬丁落腳的地方,找回了先前落下的衣服和背包,一番收拾之后,去找了個地方吃飯。
即便是洪災,也總有好吃的去處,店家是老招牌,三杯石雞、石魚炒蛋、鄱陽湖筍干炒肉、板鴨火鍋和大蒜炒臘肉,還有香噴噴的米飯整出來,就算是心情不好,但我們也忍不住胃口大開,只可惜我身上有傷,不能猛撐,而瞧見這些當地美食,馬一岙又忍不住歎氣。
要是肥花在,可不就是風卷殘雲?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起了分離之后的經曆來。
談起這些,不可避免地說到了麻風少年胡車,對于這個小孩兒,馬一岙的評價很高。
雖然這個評價,多少也受了我的觀點影響,但馬一岙最終還是覺得,大概是因爲兒時的生活境況實在是太困難了,又飽受了外人的歧視,使得這個少年的心智有些扭曲,而正因爲如此,胡車方才會在后來的表現中,?讓人啧啧稱歎。
這是個天才少年,如果能夠往好的方向引導,必然又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傳奇人物,但如果因爲這種變故而沒了約束,極有可能就是一讓人頭疼的大禍害。
一念成聖,一念成魔。
這種事情,還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看各人的機遇和心思吧。
說到機遇,胡車還真是不差,不但通過吞噬那敦實男子的妖丹而成功覺醒,將纏身惡疾給治愈,而且還一直潛隱著,在最終時刻,奪走了那霸下秘境的千年妖丹,只要是他不作死,恐怕就會在近幾年內快速崛起,成爲讓人敬畏的大妖。
至于我們這次,馬一岙是一無所獲,兩手空空,馬丁在秘境之中得到了兩件古物,一個是青銅蓮花陰陽碗,另外則是一小罐鲛人燈油,算是沒有白走一趟。
唯獨我,雖然傷痕累累,肚子處甚至來了一貫穿傷,看似淒慘無比,但卻從秦梨落手中,得到了覺醒夜行者血脈破關最爲關鍵的藥引——“弱水”。
不但如此,我還得到一截十分奇怪的玩意。
那根我從石柱之中剝離下來的東西,它平日里的時候如同軟骨矽膠一般,軟中帶硬的一堆繩索,甚至都能夠當腰帶用,但當我灌注妖力進去的時候,卻能夠改變它的狀態,讓它變得堅硬起來。
妖力越強,那硬度就會越發堅硬,宛如鋼鐵。
然而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不管我怎麽弄,都沒有辦法再像當日一般,讓它變得通紅發光,如同烙鐵一般,一棍子砸過去的時候,煙塵滾滾。
對于這事兒,我跟馬一岙的分析結果,是因爲我的力量還不夠,或者說身上有傷。
再一個,就是我當日吞服那血珠子,力量膨脹,無處噴發,方才會體現在了那根長棍之上,讓它變得如此恐怖——事實上,那樣的血珠子沒有任何加工和調配,直接吞服的話,最大的可能是消化不了,走火入魔,甚至更有爆體而亡的危險,當時我也是誤打誤撞,方才留了一條小命。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而馬一岙卻不這麽覺得。
幸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而這事兒如果上升到了氣運的高度,這就是命數了。
馬一岙不太懂陰陽五行、天干地支及伏羲八卦等易學算術的文夫子行當,但他也能夠覺察得到,我的運勢,雖然此刻有些黯淡,但還是呈現出了上升的趨勢。
與馬丁彙合之后,我們又在江州待了幾日,我因爲身上有傷,走動不便,所以沒有怎麽外出,就住在縣里的一家招待所里。
至于馬一岙則和馬丁,他們則四處找尋著肥花的下落。
除了自己找,他們還到處貼尋人啓事,甚至委托當地的公安機關來找人,並且也跟那村子的民兵排長取得聯系,至于他們是怎麽溝通的,我知曉得也不多。
只可惜如此找了幾天,都沒有任何的消息,肥花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事兒還真的是讓人沮喪。
一天夜里,馬一岙突然找到了我,對我說道:“侯子,我們走。”
我當時已經躺在了床上,都已經睡著了,迷迷糊糊,腦殼都不清楚,爬起來問怎麽了,有這麽急麽?
馬一岙沒有跟我解釋太多,一邊看著門外,一邊說道:“給你兩分鍾收拾。”
我瞧見他說得嚴肅,表情很冷,不敢再多問,趕忙穿衣起床,然后匆匆收拾行李,隨后跟著他出了屋子,來到走廊上時,我看了一眼旁邊馬丁的屋子,剛要張口詢問,卻給馬一岙給阻止了,用手勢告訴我噤聲,不要多言。
我不明就里,只有遵從,兩人下了樓,又來到外面的場院,馬一岙帶著我往外走,邊走還邊回頭,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麽鬼。
大概走了一百多米,兩人轉過了街角,藏在一暗處,我瞧見他沒有那麽緊張了,便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馬一岙陰沈著臉,說出事了。
啊?
************
小佛說:危機何處去,常伴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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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06:52:35

45

這大半夜的,從招待所跑出來,而且還一臉嚴肅,這事兒已經讓我有了準備,所以並不驚訝,隻不過爲什麽不叫馬丁,這一點讓我有些疑惑。
我說什麽事?
馬一岙盯著我,說你這兩天看馬丁,有沒有覺得他的表現有些異常?
馬丁?
我有些疑惑,說我跟他不太熟,接觸得也不多,感覺不出來——到底怎麽回事,他有什麽問題麽?
馬一岙點頭,說對,這次肥花的出事,以及我們在霸下秘境趕集,碰到那麽多的敵人,很有可能是馬丁在背後搞鬼。
我先是一愣,隨後驚訝地問道:“這怎麽可能?”
對于髒兮兮的馬丁,我雖然並不太喜歡,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挺有能力的,而且十分靠譜,再加上他跟馬一岙的淵源,我天然地有一種信任感,沒想到卻從馬一岙口中聽到了這麽一句話來,讓我如何不驚訝呢?
馬一岙嚴肅地說道:“其實當天見面的時候,我就起了懷疑——當時的情況簡單明了,他卻偏偏執意要去禿子坳查看,除了是不相信胡車之外,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想要跟我們分開,去見其他人呢?這事兒我當時沒有說,心中卻是有疙瘩的,後來這幾天找尋肥花無果,我就不得不懷疑了;而到了今天,我瞧見他居然故意避開我,去跟幾個陌生人接頭,還鬼鬼祟祟的,我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立刻打電話,找人打聽了一下,得到了一個很壞的消息。”
我心一跳,說什麽消息?
馬一岙沈聲說道:“馬丁自己這些年遁世隱居,但他老婆和女兒卻住在西北的一個小鎮子裏,而我打聽到,他女兒已經消失了一個多月了,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裏,我聯系的那個人告訴我,說一開始說是鬧失蹤,而到了後來,又說是回了鄉下老家去——我這麽說,你能夠懂麽?”
我有些駭然,說你的意思,是馬丁很有可能是受人脅迫,然後出賣我們?
馬一岙搖頭,說這件事情很難講,我也不確定,也許事情不是這樣的,但如果真的有人能夠算計到這一切,提前綁住了她女兒來布局,這可就太可怕了。不管怎麽說,我不得不防一手——跟馬丁私下接觸那幾人,其中有一個家夥是湘北嶽陽樓的老把頭,這個人跟黃泉引的關系十分密切,而且實力很強,我敵不過他們,又不能硬碰硬,隻有先撤,日後再想辦法了。
我心驚肉跳,說那我們怎麽辦?
馬一岙說事到如今,隻好找人來幫忙了。
我說找誰?
馬一岙一字一句地說道:“遊俠聯盟。”
啊?
聽到他這話兒,我忍不住詫異,說小鍾黃說那個遊俠聯盟,不是早就沒了麽?
馬一岙眼神堅定,說廣義上的遊俠聯盟,的確是在建國前就已經分崩離析了,但總有一些人,心中存著正義,這種人重義氣而輕身,並不是沒有,我師父曾說過,廬山譚家的譚雲峰,在贛西道上算是一條好漢,他是通背拳一脈,祖師爺是民國奇人修劍癡,一手斷門槍出神入化,若是能夠有他助拳,我就不怕嶽陽樓的人了。
我是個半路出家的人,對于這種江湖往事是一頭霧水,聽到那古怪名字,忍不住問道:“修劍癡?這是個外號呢,還是啥?”
馬一岙給我解釋:“修劍癡前輩是滿族人,又叫做修明,他是河北固安縣修辛莊人,家學淵源,又曾經跟隨通背拳大師祁太昌之高徒許天和求學,年少時在京師一帶訪師問友,博采衆家之長,對太極,形意,八卦,長拳都爲通曉,被稱爲燕北大俠,在當年可是能夠與民國十大家挨得了邊兒的人物。”
跟隨馬一岙這麽久,民國十大家我自然有所耳聞,他師祖王子平正是名列其中。
聽他這麽一類比,我立刻知道了對方的厲害。
不過馬一岙也說了,他與那廬山譚家的譚雲峰並不相識,這次魯莽地找上門去,能夠說得動人來幫我們麽?
馬一岙苦笑,說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有一試了。
世間最複雜的,莫過于人心,馬一岙曾經爲找到馬丁被拐的女兒,奔走數年,終于將人給找回來,對于尋常人來說,這可是天大的恩德,也正因爲如此,他這次方才有底氣開口,卻不曾想馬丁轉頭間,極有可能又將我們給賣了去。
雖說此事他另有隱情,是爲了自家女兒,但對于我們來說,是極爲心寒的。
特別是馬一岙,更是如此。
兩人商量妥當之後,不再多做停留,連夜離開這個縣城,在國道上攔路,搭了一輛大貨車,跟司機師傅說盡好話,然後離開。
廬山譚家還真的住在廬山腳下,這是一個叫做楊家墩的小村子,距離我們之前所在的地方並不算遠,我們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趕到了地方,至于馬丁那邊,馬一岙給他留了一個紙條,說我們有事出去一趟,希望能夠將他拖住。
這借口不一定能夠拖住馬丁,所以我們需要盡早趕回去。
譚家是一個大院子,建築有些年頭了,因爲天未明,我和馬一岙並沒有上前敲門,而是守在大門口,在那兒安靜等著。
我問馬一岙爲什麽不直接敲門,他對我說上門求人辦事,就得有講究。
江湖人有江湖的規矩,大大咧咧,誰會理你?
如此一直站了一個多小時,院子裏有了動靜,沒一會兒,有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扛著鋤頭推門而出,瞧見了我和馬一岙站立門前,不由得一陣驚訝,問道:“你們是哪個咯?怎麽站在這門口呢?”
馬一岙抱拳,說晚輩馬一岙,湘南王朝安的弟子,前來拜見廬山譚家的譚雲峰師傅,還請幫忙通傳一聲。
漢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確定地說道:“王韶安?”
馬一岙低聲糾正道:“王朝安。”
“哦。”
那人在嘴裏複述一遍之後,對我們說道:“你們等等啊,我去跟我哥說一聲。”
他轉身進門,順便將院門關上,我聽到腳步聲走遠,終于忍不住說道:“馬哥,這個人看起來,好像不是啥練家子啊?”
馬一岙眼觀鼻鼻觀心,淡然說道:“修行這事兒,講究的是天賦和根骨,並不是每個有家學傳承的人,都能夠成爲修行者的,再說了,修行太苦,也未必有幾人能夠受得住,他不會,很正常。”
他雖然這般說,但我總是覺得心虛,感覺這位未成謀面的譚雲峰恐怕未必能如我們所願。
馬一岙這架勢,有點兒太過于拘謹。
我正胡思亂想,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門開,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約莫五十多歲,身子有些佝偻,仿佛被常年的農活勞務壓折了腰一般,臉上的皺紋也多,穿著就如同一鄉間老農般,唯獨那一對眼珠子很亮,黝黑晶瑩,有點兒像是兩三歲的孩童一般。
他打量了我和馬一岙一下,然後朝著馬一岙拱手,說可是湘南奇俠王朝安的弟子?
馬一岙將雙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內,然後一齊放平,分開,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後,恭敬地說道:“‘千古風流今在此,萬裏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嶽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後輩馬一岙,拜見聯盟前輩。”
那老農哈哈一笑,與馬一岙同做了剛才那手勢,然後說道:“久聞湘南奇俠王朝安的名聲,本以爲言過其實,但今日一見你這當弟子的模樣,我算是服了——來,裏面請。”
這人正是譚雲峰。
我們給請到客廳用茶,這茶並非什麽好茶,但是自家在山裏種的茶樹,熱水沖過,格外清香,一品,回味無窮。
譚雲峰告訴我們,這茶是山茶,但有個名字,叫做香煞人。
雙方寒暄過後,馬一岙直接言明來意,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從師父王朝安被人暗算,到找尋霸下秘境的種種變故,以及洞中諸事,一一敘來,又談及了黃泉引那幫人的惡行,包括爲了私利而傷害無辜之事,也有了提及。
當說到與自己關系頗深的馬丁很有可能勾結嶽陽樓的老把頭,準備對我們下手時,譚雲峰終于表態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嶽陽樓因範文正公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而名滿天下,那是天下人的財富和信仰,這幫小人,居然敢與嶽陽樓爲名,勾結奸邪,行那人神共棄的惡事,平日裏遠在鄂北,我且不管,既然到了江州,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說罷,他對我們說道:“你們別擔心,我這就收拾一下,隨你們而去。”
老先生當真是雷厲風行,讓我們且坐,片刻之後,他換了一身短打的出門裝,又背著一根圓乎的扁擔,走了出來。
我盯著那根扁擔,發現內有蹊跷,知道解開外面的僞裝,裏面便是名滿天下的斷門槍。
這漢子,真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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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06:52:56

46

當譚雲峰老師傅挑著根扁擔,跟我們走出了楊家墩的時候,我終于明白了爲什麽馬一岙跟我提及“遊俠聯盟”這四個字的時候,會有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自豪。
這個在我看來“中二”無比的名字,它在某些人的心中,卻是如此重要。
譚雲峰老師傅與我們素未蒙面,居然僅僅因爲馬一岙的一席話,就毫不猶豫地跟了來。
要知道,這一次如果真的碰上,可是會有生死危險的。
這事兒我們並不隱瞞。
譚雲峰老師傅在村口一家小賣鋪喊了人,讓一個小夥子開著小貨車,將我們送過去,他平日里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那小夥子一聽說譚師傅有事,立刻就放下了嘴里叼著的煙,恭恭敬敬地請我們上車。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偷偷觀察著譚師傅,而他卻並不在意我,而是跟馬一岙聊起老一輩的故聞來,互道淵源。
他們聊得最多的,是民國十大家。
虎頭太保孫祿堂,武當劍仙李景林,神槍李書文、半步崩拳尚雲祥、臂聖張策、南北大俠杜心武、江南第一腳劉百川、神镖李堯臣、玉面虎韓慕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這十人,在后世網絡咨詢發達、可以隨手一搜的時代,或許大家能夠通過各個渠道得知一些,但當時的我,是真的沒有聽過。
先前雖然曾經聽馬一岙聊過一二,但當時的我更多的,是醉心修行,就像剛剛得到玩具的小孩,愛不釋手,無暇它顧。
此時此刻,我方才知曉這十人當年的事迹和威望。
從晚清,到建國前,那是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新舊交替,外面的大千世界一下子闖入了國人視野,無數的人受難,流離失所,國破家亡,而正是這樣的大背景,使得當時湧現出了無數的大師和傳奇人物。
民國多奇人。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值得大書特書,我聽著兩人一開始還只是閑聊一二,到了后來,卻是聊得口沫飛濺、眉飛色舞。
很難想象,這樣兩個平日里完全沒有交集的男人,是怎麽這般一見如故、意氣相投的。
我也才知道,原來那位玉面虎韓慕俠,就連周總理都曾經追隨過他,學習這拳腳和傍身的功夫,而玉面虎的兒子韓少俠還參加了我軍,在建國后,又參加了中國人民志願軍奔赴朝鮮戰場,同朝鮮人民並肩抗擊美帝國主義的侵略……
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曆史,而且還是一個不爲人知的口述曆史,聽到這樣的典故,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榮幸。
可以說那一路的旁聽,建立起了我對“遊俠聯盟”這個名字最開始的好感。
兩地相隔不遠,但洪水泛濫,道路不通,一直到了中午,我們方才趕到了先前棲身的招待所。
我們並沒有直接在門口下車,而是遠遠停下,然后開始往里摸去。
馬一岙顯得十分謹慎,一直在緊張的觀察著。
這件事情對我們十分重要。
沒有誰會想被人算計,而且這件事情還關系到他師父的性命。
一刻鍾之后,我們潛入了招待所的二樓,悄悄來到了馬丁的房間門口,馬一岙伏低身子,盡可能地將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放緩,然后將耳朵貼在了門上去。
過了一會兒,他朝著我們這邊打了一個手勢。
屋里沒人。
他掏出了一根細鐵絲,在門鎖里鼓搗了幾下,隨后輕輕一推門,進去瞧了一眼,然后招呼我們過去。
我跟著譚師傅一起走到了門口,發現人雖然不在,但馬丁隨身的破包卻擱在桌子上。
很顯然,馬丁還沒有退房。
三人進了屋子,將門緩緩關上,馬一岙打量了一下房間之后,對我們說道:“他應該還沒有走,既然如此,我們一會兒在這兒等他,有譚師傅在,我們也不怕他找幫手——不管怎麽樣,大家當面鑼對面鼓,把事情說清楚,如果他真的是因爲自家小妮而情非得已,我也不怪他,只求他將這事情的幕后凶手說出,讓我也好有一個明確的概念,知道是誰在弄我們。”
譚師傅點頭,說如此最好。
他雖然不恥馬丁的兩面三刀,但那家夥之所以如此,卻是爲了自己女兒,從這一點來說,他倒也不是個畜生,多少也是有些人性的。
不過即便如此,馬一岙對馬丁的忌恨已深,感情冷淡了,就少了許多顧忌,開始翻撿起了馬一岙留在房間的背包來。
馬丁雖然出身西北馬家,但他本人,卻是在丐門之中。
這里說一句題外話,這所謂的丐門呢,其實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丐幫、花子幫,真實的它與金庸先生在武俠小說里面描寫的不同,這並不是一個多麽高大山的幫派,而且也並非是大一統的,不過的確是在曆史上真實存在過,想要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后來李幺傻先生在天涯上面連載的文章《中國式騙局大全》,里面描述的丐門,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現狀。
不過既然是一門一派,里面自然有規矩,而馬丁在其中,算得上是一高層人物,自然也要以身作則,所以才會常年不洗澡、不刷牙,肮髒不堪。
馬丁邋里邋遢,但這個帆布背包,卻是十分干淨,洗了又洗,顔色都有些發灰。
馬一岙將包打開,里面塞了幾本破爛書,兩件換洗的內衣褲,再加上一塊紅色的布和一張照片,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那照片上,是馬丁和一個六七歲小女孩的合影。
兩人的笑容,都十分燦爛。
馬丁之前從霸下秘境之中得來的青銅蓮花陰陽碗,和那一小罐鲛人燈油,都沒有瞧見。
那可都是好東西,想必他是自己貼身揣著了。
馬一岙並沒有翻撿出什麽證據,有些不安,開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我能夠感覺得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也有些不確定——他好像在自我懷疑,生怕自己誤會了馬丁,所以才會借著來回踱步,不斷地思索著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過他終究是一個沈穩果決之人,沒一會兒,就停下了腳步,坐在了正對門的一把椅子上。
而我和譚師傅,則坐在了床上。
三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等待著,如此等了差不多一個多鍾,門口處突然傳來了動靜,我們幾個看了一眼,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隨后馬一岙緩緩地站了起來,然而門並沒有開,而是傳來了敲門聲。
砰、砰、砰……
堅定而有節奏的敲門聲,仿佛擊打在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頭,如此三遍之后,門外有人說道:“馬兄弟,我是你胡橋胡二哥,時間地點都是你約的,人我們已經帶過來了,你別跟我說你不在……”
我們都沈默著,彼此互看一眼,不知道來人到底什麽意思。
外面那人看里面沒有回應,不由得冷笑起來,說馬兄弟,別在里面給我們裝死,魯大爺托我給你帶一句話,這次的事情你辦漂亮了,一切好說,你若還是再這般遮遮掩掩,拖著咱們,那您自己玩兒,我們可走了,到時候你后悔了,可是來不及的。
當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馬一岙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
里面有精光蹦出。
很明顯,他已經想通了事情的緣由。
場中依舊一片沈默,門口有另外一人低聲嘀咕道:“二哥,那家夥說不定不在這里,要不然咱們先撤吧?他之前不是說過,那姓馬的小子和一個夜行者就住這層樓的盡頭那兒,要是動靜鬧大了,驚擾了他們,那可不好。”
那二哥猶豫了一下,惡狠狠地罵了一聲:“艹!”
說罷,他帶著人離開了這里。
隨著腳步的離開,譚師傅用探尋的目光看著馬一岙,等待著他的決定,而馬一岙卻並沒有說話,而是無聲地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追上去怼這幫人的意思。
當人都走得很遠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馬一岙歎了一聲,說是我想岔了——馬丁跟黃泉引沒關系,他應該是受了川東巨寇魯大腳的脅迫,想要那我的人頭去換他女兒的性命吧。
魯大腳?
我聽得一頭霧水,而潭師傅則立刻問道:“可是巫山黃風寨的魯大腳?那可是一代凶煞,你怎麽惹到他了?”
馬一岙苦笑著說道:“我早年間四處幫人打拐,跟魯大腳的獨孫起了沖突——他那孫子是個變態,而且還覺醒成了夜行者,到處禍害婦人,整個長江巫峽兩岸,東鄰巴東,南連建始,西抵奉節,北依巫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壞了貞潔,我路見不平,壞了他的好事,卻不曾想被他不死不休地追殺,將我從渝城追到了錦官城,又從錦官城追到了大涼山,結果在大涼山碰到了川西聖手,他老人家嫉惡如仇,出手料理了這畜生。”
譚師傅說既然如此,他自該找馮自然的麻煩,與你何干?
馬一岙說馮老前輩聞名天下,一身修爲獨冠西南,魯大腳雖爲大妖,卻奈何不得他老人家,便只有將氣撒到了我頭上來了。
譚師傅說原來是這般,既然如此,你當如何處置?
馬一岙沈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馬丁兄此次也是遭人脅迫,事出無奈,我本應幫他處理此事,但我師父昏迷在床,也沒有時間蹉跎,既然如此,那就離去,不再糾纏了吧。”
譚師傅看著他,沈默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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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06:53:16

47

譚師傅扛著扁擔,撸著袖子過來幫拳,然而一場架都沒有打,就直接離開了去,我也自然沒有能夠瞧見他那斷門槍有多麽的兇煞驚人。
對于這事兒,他倒是沒有太多的堅持,一切都憑馬一岙的心意。
短短一路上的相處,讓他們成爲了朋友。
不過臨別之前,老師傅還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多少也有幾分猜疑。
很明顯,他知道我是一名夜行者。
我曾經聽馬一岙說過,遊俠聯盟之中,並非人人都如譚師傅一般急公好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遊俠聯盟也是如此,這裏面也誕生過不同的山頭和派別,從修行的大方向來看,就有五秘三宗,而對待夜行者的態度,又分爲左、中、右三派。
左派的成員信奉一個道理,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覺得夜行者永遠都無法跟人類一條心,所以碰到夜行者,就要毫不猶豫地下狠手,如有可能,最好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而右派的成員則認爲人心向善,沒有誰是天生就邪惡的,他們希望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采用一種合作互助的形勢,用來維持一個和平穩定的世界。
更極端一些的,甚至還提出了“萬族共治”的想法。
當然也有一些人不偏不倚,並沒有表明太多自己的看法和立場,所以就被稱之爲中間派。
曆史上,遊俠聯盟因爲這個態度的問題,還差點兒分裂。
民國之時,算是遊俠聯盟最爲鼎盛的一段時期,然而它最終盛極而衰,分崩離析,究其根本,也是因爲這核心的價值觀分歧。
不過這位譚師傅雖然沒有表明立場,但顯然不是極端左派。
他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離開。
那個拉我們過來的小貨車司機在等著他,在來的路上我方才知曉,那人是他的一個弟子,跟隨著譚師傅修行的。
譚家之中,人才不多,反倒是不如一個叼著煙、染著黃毛頭的小司機有天賦和恒心。
馬一岙並沒有等馬丁回來,而是給他留了一張紙條,然後與我一同離開。
我看了一下紙條的內容,是說明了我們知曉此事,已經離開,讓馬丁別太糾結,然後關心了一下他女兒,最後說了一句話:“江湖路遠,永不相見。”
肥花的事情,或許與馬一岙有關,或許無關,但我們已經沒時間再于此耽擱了。
我們得離開,暫時擱置此事,去辦另外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後土靈珠。
盡管我並不確定那坨從白色巨蟒身體裏掏出來的肉塊,它到底是不是後土靈珠,但幾乎可以肯定的一點,那就是這東西最後是落到了秦梨落的手裏。
如果說我們不需要它來救王朝安老爺子性命的話,這事兒咱也就認栽了。
但問題在于,如果沒有後土靈珠,王朝安老爺子就得癱瘓在床,成爲一個植物人,甚至很有可能因爲器官衰竭而死去。
我與王朝安老爺子交往不深,但也能夠理解馬一岙與他的感情。
而且我對他老人家的性情人品,也是十分敬重的。
甚至我想要度過五重劫,也需要借助他老人家的張羅和把控。
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
兩人離開縣裏,便去了江州,又乘坐火車南下,抵達羊城之後,我以爲要去原先的小院子,卻被馬一岙告知,在知道馬丁出了狀況之後,他就第一時間通知了小鍾黃,將院子裏面的人給轉移走了。
我們雖然放過了馬丁,不與他爲難,但從人性的惡意來考慮,馬丁未必會放過我們。
他既然來過了這院子,就很有可能拿這裏成員的性命來威脅馬一岙。
即使他不願意,他背後的魯大腳,也會這麽做。
一番輾轉,我們來到了番禺一處村子裏。
那個時候的番禺,還沒有像後來那般到處都是高樓大廈、街道和樓盤,相對于市中心來說,這兒還隻是郊區,除了一些廠房和相對集中的城鎮之外,外圍還有許多的小村子,零零落落,而我們來的這兒,是馬一岙師姑黃千葉提供的住處。
王朝安老爺子在病情穩定之後,也由鵬城轉到了這兒來靜養。
竹籬笆、小池塘,老式的土磚房,我們抵達這兒的時候,已是暮色時分,遠遠瞧見門口附近,一左一右,擺放著兩張躺椅,劉爺和李爺躺在上面,老眼昏花,昏昏欲睡。
馬一岙帶著我走上前,朝兩位拱手問好,結果對方半天沒動靜,這才發現,人家居然睡得正熟。
我們不好打擾,輕輕繞過兩人,走近了屋子裏。
屋裏有人在吵架,卻是小鍾黃和海妮。
瞧見我們推門進來,海妮趕緊過來,抱著馬一岙的胳膊,滿臉委屈地說道:“小馬哥,你來評評理,鍾黃小哥哥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馬一岙笑著摸了一下她黑亮的頭發,說小鍾哥怎麽你了?
海妮撅著嘴巴,不滿地說道:“人家這皮膚,不泡在水裏,小半天就幹了,難受得很;我想去外面池塘裏待著,他就是不讓,你說說,這算什麽啊?”
小鍾黃沈著臉,說這又不是咱自個兒家,你沒事兒天天泡在池塘裏,給別人瞧見了,傳出去,招惹了那些壞人來,那可怎麽辦?師父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著呢,就憑咱們,你覺得能打得過那幫壞人?
海妮爭辯:“我可以一直沈在池塘底下去,不露面啊。”
小鍾黃說你也不瞧瞧那池塘有多深,你這麽大一個人蹲在那裏,半天不出來,不是更惹人注意麽?
兩人吵著,馬一岙大緻聽完,對海妮溫言說道:“特殊時期,你就忍一忍吧,去洗手間淋淋水就好,等過了這段日子,我帶你去海邊玩兒,好麽?”
他對付心思單純的海妮自有一套,海妮聽完,臉上便露出了欣喜之色,跟他確認道:“小馬哥,你說的是真的?”
馬一岙點頭,說當然。
海妮立刻歡喜起來,瞪了小鍾黃一眼,說哼,還是小馬哥好,哪像你……
她歡天喜地,走開了去,就剩下小鍾黃苦澀地笑了笑,招呼道:“師兄,你回來了。”
他平日裏叫“小馬哥”,而這一聲“師兄”說出口,顯示出了他身上的壓力,還是挺大的,馬一岙伸過手去,按住了小鍾黃的肩膀,說小鍾哥,這段日子辛苦了。
師兄弟見面,簡單聊了一句,小鍾黃人雖然小,但性子卻很是沈穩,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跟我們聊起了這些天的情況來。
談到他師父的病情,小鍾黃說道:“離開之前,張清高老醫師做過徹底的檢查,說病情已經穩定,毒性也都控制住了,這三個月內,問題都不大,等過了時間,再去他哪裏複查就好;隻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還是提出了讓我們盡快找到後土靈珠的事情,說隻有那樣,才是能夠讓師父徹底醒過來的辦法。”
馬一岙問道:“黃師姑呢?”
小鍾黃說她找人跟黃泉引的人幹了兩架,互有損傷,黃泉引有些扛不住,轉入地下,渺無蹤影了,她便決定去一趟川西——那兒的大雪山一脈,是江湖中最頂尖的醫字一脈,川西聖手馮自然妙手回春,活人無數,若是能夠找到他,讓他來幫師父看一眼,說不定能夠有別的轉機。
馬一岙點頭,說也對,我當年曾經有緣,與馮老前輩見過一面,的確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若是能夠得到他的診治,也是多一份希望。
兩人敘過之後,小鍾黃帶著馬一岙去臥室裏見師父,而我無事,轉悠到了廚房,瞧見海妮正在笨拙地做飯。
那個時候還沒有液化氣,這竈是土竈,火旺油多,海妮手忙腳亂,我趕緊過去幫忙。
我自小就喜歡研究吃食,又在外面闖蕩幾年,做飯的手藝還算不錯,于是就接過了來,而海妮則在旁邊幫忙,然後問我:“肥花姐怎麽沒有跟你一起來?”
之前的夥食,都是肥花負責,此刻變成了海妮,讓她很是不習慣。
我將這次出去的情形跟海妮說起,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說這可怎麽辦啊,肥花姐別看一向大大咧咧的,但她的膽子其實最小了,剛剛來這兒的時候,天天摟著我睡覺,一放開就嚇得不行……
我歎了一口氣,說沒事,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
晚飯我炒了六個菜一個湯,有葷有素,有辣有甜,馬一岙給師父預留了清淡的粥品之後,回來坐下,小鍾黃早就等不及了,伸筷嘗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來:“侯子哥,啧啧,你這手藝,可不比飯店裏的大廚差多少啊。”
海妮也稱贊,說是啊是啊,真好吃。
旁邊兩個老頭兒雖然沒有說話,但筷子卻沒有停下來過。
我瞧見大家吃得挺好,也很開心,謙虛幾句,發現盤子裏的菜已經風卷殘雲,快吃得精光了去。
不愧是修行者的飯量。
吃過飯,自有海妮收拾,而我、馬一岙和小鍾黃則在門外乘涼聊天,馬一岙對我說道:“我路上的時候,仔細想了一下,決定得去找給你下啓明蠱的那幫人聊一下,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做一件事情。”
我說什麽事?
馬一岙指著我說道:“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用弱水助你沖關,給你增強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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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0:20

弱水一直在我的身上揣著,但前些天因爲我身體還未複原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用上。
破關,渡劫、覺醒,無論是哪個詞眼,都可以看出一件事情來。
那就是這事兒萬分艱險。
稍微一不注意,就可能進入那萬劫不複之地,正因爲如此,就需要養精蓄銳,用盡全部的精力來對待這件事情,而如果拖著傷軀,很有可能就是一口氣上不來,就死在了沖關成功的前夕,變成“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所以這件事情得慎之又慎,不能夠有半分閃失。
好在我現在的傷口處已經結痂,脫落之后,基本無恙,而且對于此事,馬一岙還是有一些把握的,他站起身來,對不遠處納涼的老劉頭喊道:“劉爺,你不是有一個固本培元的方子‘六味養谷貼’麽?麻煩寫出來,我讓小鍾哥去找中藥店買藥材。”
那老劉頭聽到,轉過頭來,裂開嘴笑,露出了沒幾顆牙齒的牙床來,說好嘞,沒問題。
他起身去找紙筆,而馬一岙又對老李頭說道:“李爺,您老人家的推經入脈手是玄真一絕,侯子明天渡劫過難,麻煩您幫他松一松筋骨,好讓氣血流通順暢一些。”
他說得客氣,昏昏欲睡的老李頭聽到,也站了起來,松一松筋骨之后,拍著胸脯,說難得小馬哥你還記得咱這手藝,您就瞧好吧。
馬一岙又吩咐小鍾黃去跟老劉頭拿方子,照單抓藥。
小鍾黃雙手一攤,說我可沒錢。
我趕忙翻了一下錢包,將先前取出來的一千多遞給了小鍾黃,然后問道:“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去取。”
小鍾黃笑眯眯地接了過去,說道:“差不多吧,我先拿著,到時候不夠了再跟你說。”
聽他這麽說,我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來花銷挺大,又沒有進項,我的積蓄已經快撐不住了。
大家各自忙碌,我問馬一岙我要干嘛,他搖頭,說你不用,你今天也別打坐修行了,安安穩穩睡一覺,等明天醒來,我們所有人全力助你渡劫過關。
我感激地點頭,說好,謝謝。
馬一岙笑,說客氣啥。
當夜我沖過涼之后,早早睡去,等到清晨醒來,還有點兒迷糊,老李頭已經來到了我的床前。
他端著一小碗的豆油,讓我將全身衣服扒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老頭兒就惱了,說你們這些年輕人,花大把錢去桑拿按摩大保健,在小姐面前大搖大擺、從不扭捏,咋在我老頭子跟前反而害羞起來了?你放心,老頭子我手法好得很,一身死肉,我全部都給你按活起來。
我給他一頓臭罵,十分尴尬地脫去了全身衣服,然后跟他解釋道:“我沒去找過……”
老李頭曆經滄桑,說話從來不遮掩,咧嘴一笑,說哎呦,敢情我看錯了對吧,童子雞麽?
我不敢再跟這滿嘴亂開車的老頭子多言,趴在一塊塑料布上,埋頭不說話。
老頭兒將雙手浸入豆油之中,揉搓了一會兒,然后開始放在了我的后背上。
他的雙手粗糙,滿是老繭子,觸感十分難受,好在有了那豆油的潤滑,才沒刮傷皮膚。
一開始的時候,我有點兒不太習慣一老頭兒在我身上揉來揉去,然而沒兩秒鍾,那力量從對方的雙手之上傳遞而來,我就有些扛不住了——他總是能夠在我最不受力的地方加勁兒,三兩下,搞得我又麻又酸,疼痛難忍,頓時就忍不住大叫起來,還想要反抗,卻給他威脅道:“別亂動啊,你要是不忍著,跟我頂住勁兒,效果少一半,那可別怪我。”
他這般說著,我不敢反抗,用牙齒緊緊咬住枕頭,把自己當做一團死物。
老李頭一開始還比較柔和,到了后來,開始在我全身上下塗油,然后把我當做了一面團兒,隨意揉捏,我從一開始的僵持,到后來的酸麻難忍,再到最后,如同一坨死肉一般,任他揉捏,全身無力,完全都動彈不得。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方才明白那所謂的“推筋入脈手”爲什麽會是一絕了。
我甚至感覺自己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分離,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整個兒都散了架,松松垮垮。
這樣的痛苦持續了大半個小時,突然間,我感覺到有暖流開始從四肢百骸回湧而來,人也開始漸漸地有了精神。
就連老李頭奮力地揉搓,也只是撓癢癢一般,如浸泡溫泉,全身舒坦。
等到了結束的時候,我心中恍然若失,還想再加上一個鍾。
不過瞧見老李頭大汗淋漓,近乎虛脫的樣子,我于心不忍,不敢再多言,只能豎起大拇指,歎服道:“您老這一手,當真絕學。”
老李頭看著我,咧嘴笑道:“想學麽?”
我說您願教?
老李頭說嗨,手藝嘛,總不能帶進棺材里去吧?你要真的有心學,回頭我教你就是了。
這話兒說得我感動滿滿,心想著這老頭什麽時候對我這麽上心了,結果人家話還沒有說完,接著說道:“我看小馬哥挺器重你的,他心善,白白養了我們這麽多年,我也沒有啥報答的,教會了你,你以后沒事兒給他多按按就成。”
呃……
我還以爲人家是對我另眼相看呢,沒想到是想要教會了我,給馬一岙多享受一番。
這事兒,還真的是……
推過油、松過骨,馬一岙進來,問我能走麽,我點頭,說可以,他接過了我遞過來那裝有弱水的白瓷瓶,然后說道:“走,去后院,給你熬了一上午的藥浴,你進去泡一會兒,很燙,但你得忍著,涼了就沒有藥力了,知道不?”
我用洗澡巾圍住腰間,跟著馬一岙來到后院,那兒有一個大木桶,里面傳來陣陣古怪的中藥味,旁邊的小鍾黃比了一個“OK”的手勢,說來吧。
我走到木桶前,瞧見里面黑乎乎的,翻滾不休,仿佛剛剛燒開了一般,而木桶下面,居然還有一個簡易的加熱裝置。
我有些擔憂,說這玩意兒,不會把我給煮熟了吧?
瞧見我“瞻前顧后”的模樣,小鍾黃不屑地說道:“放心,夜行者也是人,我們對你的肉,沒有興趣的。”
我不想給小孩子看不起,不再多言,取下洗澡巾,翻身進去。
身子一挨水,我頓時就給燙得大叫起來,瞧見自己的皮膚一下子就紅了——這不是紅潤有光澤,而是給活活燙出來的。
這灼熱的溫度讓我胸口發悶,恨不得立刻跳出來,馬一岙卻說道:“你放心,憑著你的體質,再加上剛才李爺給你全身塗的豆油,傷不著你的,你盤腿打坐,讓自己的心神靜下來,半個小時之后,等藥力吸收了,我給你加弱水,這時候才不會腐蝕你的經脈,而是借助著藥力,給你一舉打通。”
我聽到這話,只有強忍著,不過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遠比剛才李爺的推拿要難熬十倍,我盤腿打坐,運行《九玄露》,卻總是靜不下心神來。
我總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沒一會兒,就要給煮熟了一般。
如此如坐針氈地等待著,度日如年,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耳邊傳來了馬一岙的聲音:“可以了,我加弱水了,你趕緊催動九玄露,內視經脈,順著弱水的勁兒,打通關節,知道麽?”
這話兒對于我而言,如同天籁,當下也是狂點頭,緊接著馬一岙將手伸來,擰開瓶塞,那弱水有若無物一般落下。
這水十分輕靈,而且冰寒,與滾燙一般的藥水接觸,竟然止住了那翻滾之勢,甚至在藥水的表面形成了一片寒霜,我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凜冽冰寒之意,從全身的所有毛孔湧入,一起往里,隨后雙足湧泉穴,雙手的少沖、少澤,再加上額頭印堂、后腦勺的百會,如此六處穴竅一起有成股的氣息湧入,輕靈無比,如同老鼠一般靈活。
我立刻運用九玄露的心法,努力將其約束,然后控制著這氣息,朝著我修行的經脈行去。
氣息輕靈,卻又有一股所向披靡之勢,所過之處,無一處滯礙能夠抵御,全部擴展,如同小溪變成了河流,寬闊數倍了去。
而這樣的過程,無疑是萬分痛苦的,我全身緊繃,甚至有鮮血從皮膚之中浮現出來。
我就好像是被吹漲的氣球,快要炸開。
好在有那藥力中和,讓我不至于爆體而亡,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氣息在心口彙聚,丹田郁積,不斷旋轉,某一時刻,卻如同爆炸一般,轟然一下,我也終于忍不住疼痛,大叫了一聲,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渾身通暢無比,精力旺盛,仿佛爬起來就能夠打老虎一般。
馬一岙在我旁邊守著,瞧見我醒來,便笑道:“恭喜,第一重關過了,保守估計,你又有兩年的時間好活了。”
這話兒說得古怪,但對我來說,卻是天大的好消息。
隨后他對我說道:“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等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去鵬城的中英街。”
我一愣,說去中英街干嘛?
馬一岙嘴角一挑,冷笑一聲道:“找老歪,那家夥欠我的東西,我得找他還回來。”
*********
小佛說:修行路長,路漫漫兮,並非是推推油、泡溫泉那麽簡單哈,大家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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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19:40:43

49

位于鵬城鹽田區沙頭角街道的中英街,由梧桐山流向大鵬灣的小河河床淤積成,原名“鹭鹚徑”。
它長不足0.5公里,寬不夠7米,街心以“界碑石”爲界,街邊商店林立,品種齊全,因爲里面有港島區域,進入其中,需要去局子里辦一張叫做“前往邊防禁區特許通行證”的東西,方才能夠進入其中,顯得十分麻煩。
不過因爲其曆史原因造就的特殊地理位置,形成了一個十分有特色的商業區域,別看后來它更類似于一個旅遊景點,但是在千禧年前后的那一段時間,還是十分熱鬧的,商業的氛圍也十分濃厚。
我們要找尋的那位老歪,就在這條中英街上。
我聽馬一岙說,干掮客這一行的,有很多人都喜歡弄一個綽號,而“老歪”這個名字似乎非常熱門,據他所知的就有三個——一個在南方一帶,一個在雲貴一帶,還有一個在內蒙。天知道這幫人爲什麽對這個名字如此情有獨鍾,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講,南方的這個老歪在行內的名聲還算是不錯,馬一岙與他也有過好幾次合作,甚至關于公益上的消息,就比如說打拐,那家夥更是免費提供消息,算得上是個還不錯的人。
正是如此,馬一岙方才會對老歪如此的信任,兩人的關系也並非只是做生意那麽簡單。
說起來,他也算是馬一岙的一個朋友。
只可惜,這一次霸下秘境的消息泄露,證明了兩件事情——第一,馬丁是有問題的;第二,這個老歪也是逃脫不了關系。
我經過第一關渡劫之后,短暫休整,次日一大早就趕到了中英街。
從昨日到今天,我已經感受到了渡劫之后的好處。
首先是身子輕靈許多,一個箭步,就能夠躥出幾米遠去,如果是手腳並用,我感覺自己甚至能夠翻過三四米的牆頭,靈活得一批,跟一猴子差不多;其次就是對于自己身體和力量的控制,因爲經脈打通的緣故,我對這些都了然于心,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艱澀感,也不存在身體的本能反應跟不上腦子那種情況。
而外觀的變化也有,那就是尾骨后面露出來那一小截尾巴,變長了。
長了一寸。
馬一岙在給我檢查身體的時候,忍不住感慨,說許多人對于夜行者之所以有偏見,覺得那是邪魔外道,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速成了。
進步太快,讓人嫉妒。
他說如果不是跟我很熟,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之心來。
聽到這話兒,我微微一笑,卻並沒有接茬。
“只見到人吃肉,不看到人挨打”,這話兒當然不是對馬一岙說的,但對于傳統的修行者來說,他們還真的是只看到了夜行者的天賦異禀,卻看不到夜行者的生命早衰,以及命運多舛,這艱難的一生,就如同過獨木橋、鬼門關,稍不注意就會跌落深淵了去,無法自救。
我還算是好的,很多擁有夜行者血脈的人,甚至都還沒有覺醒,享受到片刻的力量,就因爲各種各樣的病症而悲慘死去。
所以說,成爲夜行者,既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
這個要看你怎麽想。
兩人一番輾轉,抵達了中英街咱們這邊兒的一個小鋪面里,徑直往里走,轉過一道回廊,在一個小木門前,馬一岙三長兩短地敲著門,如此三次之后,里面吱呀一聲,露出半個頭來,看了我們一眼,面目表情地說道:“找誰?”
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小眼睛大腦袋,戴著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鏡,嘴唇上面滿是細碎的絨毛,眯眼打量人的時候,充滿了戒備和冰冷。
馬一岙伸手,一把按住了門,然后往里推去,口中說道:“找老歪。”
那年輕人趕忙堵住門,口中說道:“這兒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馬一岙停住腳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凝視了好一會兒,然后說道:“我知道你是老歪的內侄鄭勇,還知道你剛從鄂北老家過來投靠他不久,他既然願意帶你在掮客這一行里面走下去,應該是跟你說過了一些規矩,也應該告訴了你,哪些人的門是不能攔的。我給你三秒鍾的機會,讓開門來,不然我不會再幫他教你——三、二……”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馬一岙表現出了的威嚴和氣勢,在他那铿锵有力的話語之中,我也感覺得到這個還顯得有些稚嫩的年輕人在緊張和顫抖。
這個時候的馬一岙,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鋒芒畢露。
沒有等馬一岙數到一,年輕人就放開了手,然后側著身子,讓開了一條路來。
馬一岙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腦袋,然后說道:“年輕人,多學點東西,沒有錯的。”
年輕人身子繃得很緊,低下了頭去,沒有說一句話。
我卻能夠感覺到他低眉順眼下去的一瞬間,眼角處露出來的微微寒芒。
我都能夠感覺得到,馬一岙這種老江湖更是如此,但他並不介意,而是帶著我往前走,又走過了一條狹窄的樓梯,我們來到了一個看著像是庫房的門,推開門往里走,我瞧見里面有好幾個格子間,里面有男有女,大部分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打著電話,邊說話邊記錄,看上去十分熱鬧。
一個體型如同熊貓般的中年胖子瞧見我們,迎了上來,問道:“你們找誰?”
馬一岙平靜地說道:“找老歪。”
那中年胖子眉頭一抬,瞥了一眼我們的身后,沒有瞧見把門的鄭勇,便眯起了眼睛來,低聲說道:“我就是老歪。”
馬一岙盯著他臉上的油光,幾秒鍾之后,緩緩說道:“胖子,我見過你們老板,知道他長什麽樣。”
那中年胖子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臉色恭敬,拱手問道:“敢問您是……”
馬一岙一直在打量他,瞧見他的眼神往左邊一處地方瞟去的時候,沒有再跟他啰嗦,而是一把將人推開,大步往左邊的里面走去,而被一把推開的中年胖子則大聲叫道:“有人搗亂!”
話音一落,立刻從兩邊,一左一右沖出來兩個彪形大漢。
這兩人的身高都超過了一米九,這樣的高度在當時的南方著實是不常見的,而且他們還穿著打籃球的紅色背心,露出一身油亮的腱子肉來,氣勢洶洶。
馬一岙目不斜視,徑直朝著左邊的那道門走去。
他對這些人置之不理,是爲了有氣勢,而攔住這兩人的責任,則落到了我的手上來。
若是以前,這樣兩個比我高一頭的大漢惡狠狠地朝我從來,我肯定是趕忙跑開,能逃多遠逃多遠,但此時此刻,我的身份不同了,心境自然也産生了變化,瞧見這兩人的身體素質雖然不錯,甚至還懂得一些修行之法,但都是些打熬筋骨的外功,算不得登堂入室。
對付他們,我並不怕,當下也是深吸一口氣,以頭足爲乾坤,肩膝肘胯爲四方,手臂前后兩相對,以意領氣,以氣摧力,先是一個戳腿飛去,將一人的長拳擋住,然后騰身而起,雙拳相並,砸在了另外一人胸口。
那人哪里料得住我的身手這般靈活,氣力如此剛猛,給這並拳下去,不但停住了沖勢,而且整個人都往后騰空而起。
砰!
他重重地砸在了一面牆上,那並不是一面石牆,而是木板,結果挨上了去,就直接砸出了一大窟窿來。
隨后我雙腳落地,八方發力,通身是眼,渾身是手,三兩下,就將另外一人打得跪倒在地了去。
一切發生得是如此之快,當這兩人被我解決之后,中年胖子方才驚醒過來,大聲喊道:“阿水,阿水快來,有硬茬子。”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勻稱,臉上有道刀疤的年輕人出現在角落。
他的眼神銳利凶狠,宛如蒼鷹翔于半空之中,看誰都像獵物。
一把塗了黑色顔料的匕首,在他手中。
如同一頭獵豹,這個年輕人仿佛隨時都要撲上來,咬我們一口。
這是一個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的對手,我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去摸藏在腰間的軟金索——這玩意就連見多識廣的馬一岙都不知曉是什麽東西,甚至都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麽材質,還跟我開玩笑,說難不成你天命所歸,這東西就是那“如意金箍棒”?
不過在沒有確切認知的情況下,我更願意按照它的特點,將其稱之爲軟金索。
平日里的時候,它也的確像是一根捆褲腰的繩子,遠遠不如我屁股上面的那一小截尾巴來得突兀。
而就在這時,門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出來,出聲制止了那個叫做“阿水”的年輕人:“好了,都停手。”
這是一個干瘦的男人,四五十歲的年紀,頭發又短又粗,滿臉皺紋,里面似乎混含著細碎的刀疤,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的痕迹是如此明顯,卻又將這些歲月揉成了氣質,讓他顯得氣勢十足。
這個鷹鈎鼻、深凹眼,眼神深邃的男人走了出來,先是喝止了自己的人之后,又朝著馬一岙拱手,說馬兄弟,別來無恙,里面請。
馬一岙盯著他,好一會兒,方才緩緩地說道:“知道我的來意麽?”
男人苦笑,說知道,我知道你想聽我的一個解釋,不如進來,喝杯茶,我跟你慢慢講。
**********
小佛說:大家別著急上火,喝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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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0:59

50

在我的想象中,作爲一個販賣消息的掮客,自然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氣質至少也應該是一個笑容可掬的商人,但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霸氣外露的男人,而且他還讓我想到了以前讀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主角。
《跛豪》。
這是一個有大哥氣質的男人,而且很有威望,這一點從他手下那些人看向他那敬畏的眼神中,就能夠知曉。
就算是那個讓我感覺到十分不舒服的年輕人阿水,被他喝止一句之后,也不敢妄動一下。
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很有威勢的人。
但這樣的人,在馬一岙面前,卻一開始就有服軟的態度,這讓我很是不解,而馬一岙卻仿佛早就知曉一般,淡然自若地點了點頭,然后對我說道:“侯子,跟我進去。”
老歪把門打開,將馬一岙和我給迎了進去,然后對外面吩咐道:“收拾一下,成何體統?”
門關,老歪領我們來到了房間里一套紅木沙發前坐下,然后親自擺弄著沙發前巨大根雕茶幾上的功夫茶具,給我和馬一岙分別泡了一杯茶,端在我們面前,伸出手來,說道:“嘗一下,這是武夷山新下來的大紅袍,特供的,我好不容易通過關系,弄了一點兒來。”
馬一岙坐在紅木沙發上,沒有了剛才的氣勢洶洶,而是耐心地等待著老歪泡完功夫茶,說完話,方才緩緩說道:“茶,待會兒喝,我想先聽解釋。”
老歪沒有再顧左右而言它,而是跟他確認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馬一岙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找后土靈珠的事情,怎麽就傳得沸沸揚揚,是個人都知曉了呢?”
老歪又問:“還有麽?”
馬一岙又吐出了四個字來:“霸、下、秘、境。”
老歪不再問了,他沈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我也是剛剛從同行那里得到了消息,聽說你們去了贛西江州,霸下秘境在那里,而且有人說贛西風頭最盛的邱文東和黃泉引東興白紙扇霍得仙也出現在了秘境之中,除此之外,港島霍家也有人出現在了那里?”
馬一岙冷笑,說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消息有多靈通,我只想知道,關于我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
老歪舔了舔發黑的嘴唇,說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馬一岙眉頭一抬,說你說呢?
老歪說道:“如果我要說假話,自然就是之前幫你到處打聽后土靈珠的時候,在渠道上出了一些岔子,而且這事兒你也並不只是在我這一個渠道弄的,據我所知,黃千葉也到處找人詢問此事,聯系前后,只要是有心人,不難猜出這里面的前因后果,所以這事兒跟我其實並沒有關系……”
馬一岙冷冷地說道:“很不錯的解釋,一推六二五,滑溜得很,這樣一來,跟你們就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了,既然如此,爲何又要告訴我這是假話?”
老歪歎了一口氣,說因爲你太聰明了,我不敢騙你。
馬一岙不爲所動,說講真話吧。
老歪說道:“我跟你提過我那內侄吧?那小子嘴不穩,給人套了話,一開始我不知道,一天前我接到消息之后,內部盤查的時候找出來的。馬兄弟,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是我老歪這里出了差錯,不管你想怎樣,我都認栽,只求一點——我這內侄可憐,他老娘生他的時候難産死了,爹去年的時候跟人起沖突被活活砍死,輾轉來到我這兒,我答應過我老婆,說要好好照顧他的,所以希望兄弟你饒他一條狗命……”
這個看似滄桑凶惡的男人,此刻說起自己老婆的時候,眼神里卻多了幾分柔情。
他坦誠的態度,讓我原本緊張的心平複了一些。
很顯然,馬一岙也被他的態度所感染,沈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這一次,我們差點兒因爲你內侄的這張破嘴而折在了江州,按理說我就算是不找你麻煩,也得讓他受點教訓,好長長記性的,不過你既然幫他求情了,我也不想多說。這種事情,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老歪趕忙說道:“絕對不會,我用性命保證。”
馬一岙又說道:“你既然收到了消息,應該知道,后土靈珠,現在落在港島霍家的秦梨落手中。”
啊?
老歪有些詫異,說是麽,我怎麽沒有聽過這事?
馬一岙冷笑,說后土靈珠乃傳說中的先天至寶,對于修行者來說,絕對是調養身體、洗滌汙垢的修行聖品,這樣的東西倘若是流落到江湖上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如果是你,你會將此事到處宣揚出去麽?
老歪回答:“道理我當然懂,只不過……”
他有些猶豫和遲疑,瞧見馬一岙銳利的眼神,他沒有再藏著,而是說道:“實話跟你說吧,我得到的消息,是那后土靈珠,已經落到了你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手里了。”
艹!
聽到這話語,我和馬一岙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憤恨之色來。
而我的心中,更是有一萬頭的草泥馬在奔騰而過。
馬一岙皺著眉頭說道:“消息從哪里來的?”
老歪指了一下東邊的方向,說在對面,雖然那家夥刻意藏著掖著,沒有說太多,但我能夠感覺得出來,應該是東興那邊的路子,也就是黃泉引故意放出來的消息吧。
果然。
從道理上來說,黃泉引並沒有錯,東西畢竟是我從邱文東的手里搶走的,他們也不知道那玩意后來給秦梨落給掉包拿走了,現在他們既然從霸下秘境之中生還出來,又因爲之前與黃千葉和她找來助拳的同伴起了沖突,在內地行動不方便,想要找尋我們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將消息放出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到時候會有大把聽到消息、心有貪欲的人過來找我們麻煩,而這些人,以及他們的關系網,也都將是黃泉引免費的眼線。
道理上是說得通,但問題在于,我們他媽的沒有拿到后土靈珠啊。
這玩意擊鼓傳花,最終落到了秦梨落的手里。
結果這鍋,居然讓我們來背了。
賊難受!
老歪一開始還懷疑我私藏了后土靈珠,不告訴馬一岙,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跟我們分析了許多。他是老掮客,江湖上的消息,特別是華東這一片都很精通,雙方在放下心防之后,還是跟我們盤出了許多的邏輯和道理來。
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在搞清楚了到底哪里出問題之后,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秦梨落。
只是秦梨落這個人十分神秘,就連老歪這種老江湖,都沒有她的資料。
畢竟港島霍家也是十分低調和神秘的,他們在島上的勢力很大,但專門抛出來處理江湖事務的,總共也就那麽幾個人,而這個秦梨落,則完全就是個新面孔,以前都沒有出現過。
找不到秦梨落的下落,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黃毛尉遲,而另外一個,則是那個夏侯。
這兩人都是複姓。
老歪告訴我們,夏侯此人全名夏侯恪,他是港島霍家的聘請的安保顧問,說白了,就是古代幫會的客卿,人是寶島人,名聲不顯,但能夠做到霍家客卿這種級別的,自然是有幾把刷子的,據說此人用毒是一流的,也有人說他是巳蛇夜行者,但這些消息都十分細碎,判斷不了真假。
至于黃毛尉遲,此人叫做尉遲京,這些年倒是十分活躍,是霍家在江湖事務上的四大行走之一,經常幫著霍家到處網羅人手,招攬夜行者成員。
此人的風評也是兩極分化的,喜歡他的人,說他豪爽大氣,做事圓滑。
而不喜歡他的人,則說他陰損刻薄,目無王法。
相對于前者,還是此人的行蹤最好確定。
老歪跟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最終跟我們確定一點,那就是爲了彌補他內侄給我們造成的麻煩,他會免費幫我們提供秦梨落、夏侯恪和尉遲京的消息。
必要的時候,他還可以派駐人手,陪我們一起核實消息的準確性。
談得差不多之后,馬一岙提出了告辭。
臨走之前,他將那早已涼的茶端起了,一口飲盡。
我也有樣學樣,一口吞下,滿口清香。
茶是好茶。
如果是熱的時候喝,想必味道更佳。
兩人告辭,離開了這路徑曲折的倉庫,往外走的時候,馬一岙瞧了一眼那個守門的年輕人,他低下頭,不敢看我們,而出了外面的門,來到了街道上時,我回想起那年輕人郁郁陰沈的目光,心有不安,對馬一岙說道:“老歪這邊,不會又出問題吧?”
馬一岙說老歪這人的口碑,在南方這一帶都是很不錯的,誠信是他的立身之本,而且他這個人,做事既有原則、有牌面,又有手段,正因爲如此,我才會跟他談,而不是直接上門捅刀子。
我說我倒不是針對他,只是擔心下面的人。
馬一岙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對我說道:“放心,老歪在江湖上混迹這麽多年,手里面養著這麽一大票的兄弟,怎麽做事,怎麽管人,他絕對比你想象中的強,所以這個是他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到時候給我們消息就成了。”
我聽他這般說,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
不過不知道爲什麽,我一想到那個叫做鄭勇的年輕人陰沈的目光,就忍不住地心慌。
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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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1:15

51

(爲“低調放縱”掌門加更。)
兩人在街上走,周圍都是遊客,行人如織,然后我很意外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雖然眼前有著一大堆的煩心事,但馬一岙卻並沒有時時刻刻都皺著眉頭。
他會時不時地看一下攤子上的商品,如果遇到感興趣的東西,甚至還會駐足,跟人討價還價。
我注意了一下,發現他特別喜歡電子類的産品,無論是CD機,還是手掌遊戲機,興趣都十分濃烈,這個與他平日里的沈穩氣質有些不一樣,也讓我對他的認識更加深刻了一些。
大將風度。
我們從街頭一直逛到了街尾,馬一岙對一款馬來産的CD機特別著迷,試了又試,那老板以爲有戲,耐心講解著。
結果到了最后,馬一岙卻帶著我離開了,惹得老板在背后咕哝,說著低俗的粗話。
我聽他罵得難聽,忍不住回過頭去,要跟他爭執,結果馬一岙卻一把拉住了我,然后說道:“走,外面說話。”
我點頭,跟著他來到外面,然后聽到馬一岙問我:“侯子,你手頭還有多少錢?”
這一句話,說得我挺尴尬的。
事實上,這一路過來,乘車吃飯,都是我在付錢,對于這一點,我並不介意,一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再一個馬一岙也幫助了我那麽多,來來去去,大半都是算爲我奔走忙碌。
我花錢,也是應該的。
只不過,我南下也才幾年,真正有不錯收入的,不過是在祥輝當藥水供應商的一年多。
主要是有提成。
我這幾年工作積累下來的積蓄,在這段時間的各種破事之中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最后一筆款子,也是拿給小鍾黃去買藥材熬湯了,此時此刻,我手上幾乎是沒有什麽錢。
我將兜里面的六十多塊錢全部都掏了出來,苦笑著說道:“您看,都在這兒了。”
馬一岙有些驚訝,說存折里面也沒有了?
我搖頭,說能取出來的,都取出來了——我又不是什麽大老板,就是一小打工仔、業務員而已,哪里會有什麽錢呢?
馬一岙瞧見,撓了撓頭,有些頭疼。
我也挺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終于將心中一個存續已久的問題說了出來:“咳咳,那個啥,馬兄,像你們這樣場面上的人物,平日里東奔西走的,四處忙活,干的都是大事兒,不過——那啥,你們可能也有普通人的需求,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既然有這些事兒,就得有經濟支撐……冒昧問一下,你平日里的經濟來源,都是些什麽啊?”
聽到我這尖銳的問題,馬一岙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他說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說起來,修行者也是普通人,不事生産,也得餓肚子,怎麽,想知道我們的錢是哪里來的麽?
我弱弱地問道:“難不成是飛天大盜,劫富濟貧?”
馬一岙哈哈大笑,說你真能聯想,咋不去寫小說呢?還劫富濟貧呢,替天行道麽?醒一醒吧,現在是法治社會,要是不想坐牢,或者被四處通緝,就得安安分分,守點規矩來。
我弄不懂了,說那是啥?
馬一岙說貓有貓路、鼠有鼠路——你比如說那些出家的和尚道士,他們自有香油供奉,而據我所知,許多的修行者祖上自有傳承,都是頗有家産的,而即便是沒家産的,也有一身本事,不行就去找工作,給國家打工,給有錢人打工,又或者挂靠某個公司當顧問,這些都是來錢的活兒,至于我……咳咳,走,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反正要等老歪的信息,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馬一岙不介意帶我長長見識。
兩人出了中英街,就在附近晃悠,我看著馬一岙四處望,眼睛賊兮兮的,有些擔心,怕他沒事兒伸手,做起那“三只手”的勾當,想一想又覺得可笑,他這般的人,去抓小偷還差不多,自己做,未免太跌份了。
總之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到處晃悠,也不肯說,弄得我迷迷糊糊的,終于,他來到了一處不算熱鬧的街口,在一個舉著幡挂著旗的算命攤子前停下了腳步。
那算命先生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瞎子,五十多歲,留著山羊胡,穿著一件干淨的青色袍子,千層鞋,端坐在小馬紮上,他跟前擺著一大片寫著周易八卦的黃色布毯,煞有介事。
幡旗之上,寫著“劉半仙”三個大字。
似乎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那先生嘴角一瞧,伸手扶住山羊胡,然后招呼道:“兩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日又紛紛夢,神魂預吉凶,在下姓劉,祖籍福建。字解玄,號指迷,乃當今江湖之上最爲著名的預測師,擇日師,命名師,風水師。吾自幼熱衷于易學,曾遊走四海,拜訪名師,對周易、相學、八字、日學、姓名學、風水學等預測學科有深層次的見解和豐富的實踐經驗,能夠真正的運用易經文化爲人指點迷津、排憂解難,江湖人稱‘劉半仙’,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們的麽?”
這人說話一套又一套,說話的水平很高,爲人打扮又是仙風道骨,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我不知道馬一岙要干嘛,想著兜里都沒啥錢,算個屁的命,卻不曾想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劉半仙的對面,咧嘴一笑,說聽您老這話兒,的確厲害,不知道師出何處?
他這話兒一出口,那瞎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對,思索了兩秒鍾,這才拱手說道:“家師秦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間明白事理,通曉人理,人稱三理先生是也。”
馬一岙嘿然一笑,說不知道你師父秦八斗的左手,有幾根手指?
這話兒一說,我立刻感覺到那人的墨鏡之下,似乎有點兒動靜,認真一瞧,卻見那人竟然睜開了眼睛來,看了馬一岙一眼,似乎感覺到我們在看他,趕忙閉上了眼睛去,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五……四個?”
“別緊張,是‘根’不是‘個’,你確定是四根?”
“呃……五根。”
“確定了?”
“您到底什麽意思?不知道閣下什麽人,還請賜教。”
“據我所知,三理先生天生六指,你難道是覺得他叫做秦八斗,所以才猜他兩只手,一邊四根指頭?”
“這個……”
瞧見這劉半仙緊張得已經在擦額頭了,馬一岙便笑了起來,說行了,別裝了,既然能夠搬得出三理先生的名頭來,想必你也是個跑碼頭的漢子,我今天也不爲難你了,不過需要借你的一件東西用下。
那劉半仙知道這會遇到真本事的人了,不敢怠慢,趕忙從馬紮下面抽出一鐵盒子來,將其打開,苦笑著說道:“今天生意不好,也就賺了這點錢,您不嫌棄,都拿走吧。”
馬一岙掀眉頭,說我會要你這點兒辛苦錢?別廢話了,脫衣服吧。
劉半仙誠惶誠恐,說不敢,不敢……那啥,大兄弟,我這人不好男風,對這事兒,一直都挺抗拒的,以前跑碼頭去北方,澡堂里一大幫人都有些不習慣,咱有話好說……
馬一岙呸了一口,說想啥呢,我要借你一身行頭賺點錢,不耽誤你多久,趕緊的。
聽到這話兒,劉半仙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輕松多了,將墨鏡摘下,說嗨,您早說啊,我還以爲您看上了我這一臭骨架子呢,唉……
兩人往樹后面鑽,沒一會兒,馬一岙換上了劉半仙的行頭,搖頭晃腦地走出來,問我道:“怎麽樣,像一回事兒不?”
我苦笑,忍不住吐槽道:“你有沒有一個師兄,叫做雜毛小道?”
啊?
馬一岙愣了一下,說誰?
我搖頭,說沒啥,神經搭錯,突然跳戲了——你繼續,開始你的表演。
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坐回了小馬紮上去,然后拿起地上的一本書,開始翻讀起來,我和劉半仙蹲在旁邊,瞧見他半天沒動靜,不知道他要干嘛,而劉半仙有些著急,問道:“您這是準備干嘛呢?”
馬一岙放下書,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怎麽,著急了?
劉半仙趕忙擺手,說沒,沒呢,我沒急,這不在等著您開張呢——我這是野路子,自己琢磨的,就想跟您多學點東西,以后也好學以致用嘛。
馬一岙搖頭,說我的本事,你學不來的……哎,女士留步!
啊?
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從攤子前匆匆而過,聽到馬一岙的叫喊,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叫我?”
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小套裝,黑絲襪高跟鞋,嘴唇上面還抹著口紅,這打扮在那個年代算是很時髦的,而馬一岙則微笑地點頭,說對,我叫您呢,我感覺你的氣色不是很好,如果不著急的話,耽誤你兩分鍾可以麽?
少婦長得不算漂亮,但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氣質,都挺知性的,但這種女人對街頭算命的,向來都挺排斥,估計很難中招吧?
我感覺她皺了一下眉頭,仿佛有些不滿,倘若不是馬一岙長得還算不錯,氣質也好,不像我旁邊這位脫了袍子、換回常服的劉半仙那般猥瑣,我估計她早就走人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好意思,沒時間。”
說罷,她轉頭就走,而我以爲馬一岙這單生意就要黃了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道:“女士,你最近是不是四肢容易冰冷,對氣候轉涼特別敏感,如果不化妝,臉色會比一般人蒼白,還喜歡喝熱飲,很少口渴,冬天怕冷,夏天耐熱?”
一連串的話語說出,那個本來已經走出幾米開外的少婦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一臉詫異地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
小佛說:等等,你真的不是走錯片場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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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19:41:30

52

少婦原本腳步匆匆,此刻卻回到了攤子前來,一臉驚訝地問詢,顯然是被這段話語給吸引住了。
馬一岙撿起地上的一蒲扇,扇了扇風,這才指著旁邊的旗幡,說道:“日又紛紛夢,神魂預吉凶,在下姓劉,祖籍福建。字解玄,號指迷,乃當今江湖之上最爲著名的預測師,擇日師,命名師,風水師。吾自幼熱衷于易學,曾遊走四海,拜訪名師,對周易、相學、八字、日學、姓名學、風水學等預測學科有深層次的見解和豐富的實踐經驗,能夠真正的運用易經文化爲人指點迷津、排憂解難,江湖人抬舉,給了個诨號,‘劉半仙’。”
聽到他這一連串兒的話語,旁邊的真-劉半仙忍不住就翻起了白眼來。
不過有時候不得不說,這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同樣的話語,劉半仙說出口,怎麽聽都別扭,感覺像是在吹牛,然而馬一岙的這氣質則不然,雖然年輕,但氣息沈穩,微笑以對,卻讓人莫名生出幾分信任感來。
即便如此,那少婦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問他道:“您,這能看出來?”
馬一岙抬手,說方便給你把一下脈麽?
大概是他剛才說得太準了,又或者是馬一岙給人的感覺實在良善,少婦不疑有它,伸出了手來,馬一岙伸手,很是專業地搭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搭了兩下,然后收回手來,用毛巾擦了一下手,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是不是感覺自己最近很容易發胖,而且還伴有氣短乏力、失眠多夢、盜汗等症狀?”
女人大訝,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說對,太對了。
馬一岙沈思了兩秒鍾,又問道:“半年前你有過一次流産,對吧?”
這回少婦徹底收起了疑慮之心,直接坐在了攤子跟前的凳子上,說道:“您說得太對了,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馬一岙擺擺手,說這個另外說,我先問你一句,孩子是怎麽流的——當時它應該有五個月大了吧?
聽到這話兒,少婦抹起了眼淚,點頭,說對,是有五個月了,唉,都怪我,孩子那麽大了,還在拼命工作,結果勞累過度,在下班的途中大出血,結果掉了,最終也沒有保住它……
她抽泣著,顯得十分傷心,馬一岙歎了一口氣,然后對她說道:“你若是主動流的,說明咱們無緣,你且走,我不會跟你再說半句話。”
少婦傷心地說道:“那怎麽可能,我多希望有一個小寶寶啊……”
馬一岙說實話跟你說罷,你之所以有這種症狀,是因爲孩子沒有能夠出生,心懷怨恨,一直常伴在你的身邊,一是對你心懷不滿,再有一個,是嫉妒它的弟弟妹妹,不願意讓他們能夠順利生下來……
他說了一通,那少婦聽了,臉色蒼白,有些發憷,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我該怎麽辦?”
她很是糾結,又是害怕,又是心傷,馬一岙對她說道:“你信我麽?”
少婦很老實地說道:“一開始以爲您是騙子,但跟您聊了這麽多,方才知曉您是世外高人,您說吧,花多少錢能夠解決這事兒,您盡管講就是了。”
馬一岙這會兒反倒清高起來,說多多少少,各憑心意,我無疑強求。
少婦從挎著的粉色坤包里面掏出了一沓老人頭來,放在了攤上,猶豫了一下,又想要將手腕上一個碧綠色的玉镯子取下來,卻給馬一岙給攔住了。
他說道:“夠了,夠了,镯子是你最重要的人送你的,留給我,不合適。”
少婦這才打住,而馬一岙看都不看一眼那堆錢,而是對少婦說道:“首先,我來做法,幫你超度那孩子的怨念,讓它不要纏著你;而你回頭呢,請七天假,沐浴更衣,禁欲茹素,然后給它念七天佛經——佛經有三種,念一遍《大悲咒》,再念一遍《心經》,再就是念《往生咒》,爲它往生祈福;再然后,我這里給你一個方劑,你這半年常服,半年之后,我保準你一定能夠懷上一個大胖小子。”
少婦很是激動,雙手作揖,說謝謝,謝謝先生您了。
兩人談定,馬一岙開始行動起來,站了起來,腳踩斗罡,抓起劉半仙的符紙,念念有詞,最酷的莫過于手一揮,那符紙便無火自燃起來,弄得旁邊的劉半仙很是驚訝。
這種把戲,他也能干得出來,但那紙符很明顯沒有處理過啊,到底怎麽弄出來的呢?
劉半仙懵了。
馬一岙裝神弄鬼搞了半天,然后又問劉半仙要來紙筆,鋪紙研墨,洋洋灑灑寫了一頁紙,字迹筆走龍蛇,著實漂亮,吹干之后,給那少婦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然后歡天喜地的離開了去。
等人走遠,馬一岙那大師風范蕩然無存,蹲下來,開始沾口水數錢,一二三四五,這一沓居然有兩千六,把我和劉半仙都給驚到了。
兩千六啊,那可是在九八年,別說隨身帶著,有的人家,一家人存折上面的存款,都未必有兩千六呢。
我是給這錢的數額驚住了,而劉半仙則更加關心馬一岙剛才的說辭。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師,那女人,真的有小鬼纏身?”
他常年擺攤騙人,業務又不熟練,虧心事做久了,心底里也很是害怕,馬一岙數著錢,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覺得呢?”
劉半仙說瞧您說得惟妙惟肖的,應該差不離吧?
馬一岙曬然一笑,說她氣血不足,皮膚干燥,精力不濟,一看就知道是宮寒內虛,我一搭手,就知道她的脈相不穩,有過流産的經曆,又有心結,所以才會如此郁郁,這才跟她聊起,之所以扯這個,並不是有意恐嚇她,而是以毒攻毒,了卻她的心結,讓她放下包袱,重新出發。
劉半仙聽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說您這騙術,當真是高。
馬一岙眉頭一揚,說你說什麽呢?什麽騙術?我這是正正經經的中醫問診好麽?我此番不但了結了她的心結,而且還給她開了一個有效治療宮寒、保養安神的偏方——那方子可是我在雲貴一帶得來的,非常不容易,效果也比普通方子強太多,對她的益處可是值回價錢的,有多沒少。
我想起那兩千六,忍不住說道:“可這兩千六,也太貴了。”
馬一岙不以爲然,說行走江湖,就得察言觀色,你看那女人,穿著一套名牌衣服,拎著的包包能被你一年的工資還高,再有她身上的首飾和香水,哪一樣不是大富人家才能置辦的?這點兒錢,算得了啥?
他說得頭頭是道,我給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就連旁邊的劉半仙也是頻頻點頭,贊歎不已。
得,事到如今,我終于明白了跟前這位爺的謀生手段。
不過也只有像他這麽有本事的人,方才能夠有這樣的謀生手段,至于我,還是歇著吧。
這少婦的一單,僅僅只是開始,隨后馬一岙頻頻出擊,見人拆招,將他的醫術發揮到了極致,各種望聞問切,而且他對于每個人的經濟能力都有十足的把握,有的人給多了,他還給人退回去,而有錢人小氣,他就熬著那人,各種忽悠,種種手段,讓人歎服。
如此折騰了一下午,馬一岙兜里鼓鼓囊囊,數了數錢,便沒有再繼續,而是脫下了身上的袍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又從兜里數出一百塊錢來,遞給了那劉半仙。
劉半仙趕忙推辭,說您這是打我臉呢,今天跟著您看了小半天,收獲良多,我還沒給您教學費呢。
馬一岙塞在了他的手里,不容推辭地說道:“一碼是一碼,我今天借了你的場子,就得給你點錢。”
劉半仙推辭不過,只好收著,然后有些不舍地問道:“您這是要走了?不再多留一會兒麽?在等等就到傍晚了,那個時候的人流多,您老也能多賺一些。”
馬一岙笑了,說我這是手頭困難,周轉用的,夠了就行,哪里指望這個致富?
說罷,他又對劉半仙說道:“我多嘴說一句,你也是,做這行的,坑蒙拐騙,混口飯吃還可以,靠著這個發財,坑人沒底線的話,很容易損陰德,遭天譴的——還是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切記、切記。”
他這話兒說得嚴肅,劉半仙肅然起立,點頭說道:“謹記教誨。”
兩人離開之后,馬一岙帶著我去附近一家郵局營業廳,花了手頭大部分的錢,買了一款手機,然后給老歪那邊打了過去,告知號碼之后,對我說道:“走吧,忙了一天,咱們去吃點好的——不瞞你說,我口水都快說干了。”
我一臉敬重地看著他,然后問了一個問題:“那個……你最開始看的那個女人,她身上,真的有小鬼纏身?”
馬一岙笑了,說你猜呢?
我搖頭,說猜不出來。
馬一岙哈哈一笑,卻最終還是沒有跟我講個明白,而是帶著我去一家潮汕砂鍋粥里大吃了一頓。
我們在鵬城等待了兩天,第三天的中午,老歪那邊來了信息,說找到尉遲京了。
那人現在,在珠市。
********
小佛說:明天國慶了,祝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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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1:47

53

我們沒有前往中英街,而是直接趕往了蛇口碼頭,老歪派了他的得力助手阿水過來,陪同我們一起去驗證這個消息的真僞。
這個年輕人很冷,常年穿著一套黑色衣服,不苟言笑,給人的感覺十分沈默,我還記得后來有一年香港電影《殺破狼》上映,那個身手潇灑利落,心狠手辣的白衣殺手阿積一出場,馬一岙就忍不住興奮地跟我說道:“看,這個人,像不像阿水?”
阿水在碼頭跟我們彙合之后,三人乘船過海,前往珠市的舊州港,一路上那年輕人都低著頭,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給馬一岙打手勢,詢問他,有沒有感覺這個年輕人挂身份。
馬一岙點頭,朝著我豎起了右手食指來。
這手勢,代表了一個詞。
幺。
或者說是“妖”。
也就是說,這個叫做阿水的年輕人,極有可能是夜行者的身份,至于他的本相是什麽,這個倒是不得而知——夜行者也是人,也是受著人類世界教育體系成長起來的,在沒有逼到絕路的時候,基本上都不會有夜行者願意顯露出自己那凶狠猙獰的本相來。
不過不管阿水是不是夜行者,這事兒跟我們都沒有太多關系。
對于我而言,他是老歪的手下,心腹鐵杆的那種。
這就夠了。
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抵達了珠市,而在碼頭這兒,老歪通過關系,幫我們安排了一輛車和一個司機,司機叫做小陸,人很腼腆,也很醒目,忙前忙后,眼里都是活兒,幫我們張羅上車之后,阿水言簡意赅地說了一個地名:“武山。”
我們這回要去的地方,是位于珠市西區一個靠海的小漁村,而根據老歪得到的消息,知道這個尉遲京他最近也要去那里。
這個消息很隱秘,來源不明,但老歪既然願意派阿水陪我們一起過來,說明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從珠市市區趕往郊區,一路上顛簸不已,越往西行,房屋越發破舊,周遭的景色也越發接近農村的樣子,因爲車里有兩個不太熟悉的人,馬一岙和我都沒有說話,而我其實對這附近並不陌生,事實上這附近有一個工業區,里面有好幾家電子廠都在用祥輝的藥水供應。
我之前曾經跟老金來過很多次,后來更是我一個人在維持與客戶的關系,時不時過來請客吃飯,對這一帶熟悉得很。
不過這些事情,我並沒有說出來,而是一直悶在肚子里。
車子越往西行,過了我熟悉的工業區,繼續往西,一直到了海邊附近,方才停了下來,此刻已經是夜里,周遭一片蛙聲,車停在了村口附近,我們下了車,司機小陸沒有跟來,而那個阿水則言簡意赅地介紹道:“村子往里走,那一片最破爛的一戶人家,據說港島霍家的人來過幾次,這一次輪到尉遲要過來,歪哥分析,說這家人恐怕有要覺醒的夜行者在。”
馬一岙點了點頭,說我們走,去看看。
阿水往里走,我瞧見馬一岙的臉色複雜,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馬一岙想了想,對我說道:“你知道海妮的老家是哪兒嗎?”
我一愣,聯系前后,有些驚訝地說道:“難道是在這兒?”
“對,就是這兒,”馬一岙皺起了眉頭,說:“我親自過來把她帶走的,對這里實在是太熟悉了,沒有想到,這才沒過多久,我又回到了這里來,而且還是這麽一個情況,所以我在想,那戶人家,說不定就是海妮的家。”
我說那是誰覺醒成夜行者了?
馬一岙說海妮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大姐、二姐都嫁了人,並不在這村子里,而剩下一個小弟在讀書,現在應該是在讀高中了吧,大概是家里寵得很過分,所以就是個小混世魔王,完全不懂事,海妮因爲天賦覺醒得比較早,于尋常人不同,自小就被人歧視,她這個弟弟不但不幫著,還經常打她——她身上好多的傷口,事實上都是她的家人,特別是這個弟弟留下來的……
聽到馬一岙的話語,我有些駭然,心中覺得不太可能,又想著馬一岙應該不會說謊話。
如果真是這樣,海妮之前還真的是受了許多傷害呢。
三人往里走,快到跟前的時候,突然間瞧見燈光大亮,然后還看到有好幾輛警車在那兒,不由得奇怪,馬一岙趕緊上前去,瞧見這兒圍了一大群的人,都在狹窄的村道上,對著不遠處一房子指指點點,我們走上前去,瞧見有好多警察封場,然后還有穿著白大褂的人在里面晃悠。
出事了。
我們瞧見這陣仗,心中都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麻煩了,瞧了一會兒,燈火通明,又有好多的警察,現場不讓人進,馬一岙便問了旁邊的村民,說到底怎麽回事?
一個村民告訴我們,說夜里村子里來了兩人,一個短發女人,還有一個大高個子,像個小巨人一樣,有人看到進了羅漢成家,結果半個小時前,有人去他們家借樓梯,就發現倆公婆都死在堂屋了,哎喲,那叫一個可憐啊……
馬一岙問道:“這麽嚇人?是那兩個人殺的?”
那人點頭,說可不是,估計是那個大個子殺的,我跟你講,那個人好高哦,那不得有……兩米五吧?
旁邊有人咧嘴笑道:“查老三你個撲街就知道瞎吹,兩米五有多高你知道麽?”
那人說沒有兩米五,也得有兩米二,李家小子跟我說的,那大個子進門的時候,要不是低著腦袋,估計都進不去咧——可惜啊,羅漢成這狗比剛剛發了一筆橫財,還沒熱乎,去爽一把呢就沒了,你說說虧不虧……
“橫財?”
“嗨,你不知道吧,羅漢成這狗比之前不是把自己那神經病女兒給扔了麽,這回聽說又有個老板過來,說看上他兒子了,準備送他兒子一場大富貴——那些人都是有錢人,據說是給了他一大筆錢,吃晚飯的時候,他還在跟對門郭家嫂子吹牛皮呢,沒想到轉眼就遭了秧。所以說嘛,財不外露,老輩人講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這個叫做查老三的村里閑漢吹得口沫飛濺,馬一岙適時遞上了一根煙去,那人低頭一看,高興地說道:“哎呀,軟中華啊,不錯。”
馬一岙平日里不抽煙,但出門的時候,總能備一盒在身邊。
那漢子叼上香煙,還待吹水,這時來了兩個警察,一個穿著制服,一個穿便衣,穿便衣的那個年紀大一些,板著臉,仿佛誰都欠他錢一眼。
兩人走過來,村民對制服向來害怕,下意識地散開,查老三也是,我和馬一岙也想走,被那便衣叫住了,喊道:“嘿,站住,別走。”
我們停下了腳步,便衣走到我們跟前來。
他打量了一下我們三人,感覺不像是當地村民,不由得虎起臉來說道:“干嘛的?”
馬一岙不卑不亢地說道:“過路的。”
便衣的臉色變得凶悍起來,指著我們三個,說你、你、你,把身份證拿出來——過路的?過什麽路,沒事兒跑這兒來閑晃,有病呢吧?
他一開口,旁邊那個制服就過來了,我們沒有多余動作,規規矩矩將身份證拿了出來,便衣挨個兒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問題,然后問道:“你們在這兒干嘛呢?”
馬一岙沒有開口,而我瞧見這場面,上前一步,然后笑著說道:“阿SIR,我是前面工業區幾家廠子的藥水供應商,這次過來是跑客戶的,真的是過路。”
便衣聽到我的話語,皺著眉頭,說什麽藥水?
我按照祥輝的那一套侃侃而談,他聽不出破綻,又問了一句:“超益的廠長叫什麽名字?”
我賠著笑說道:“廠長我又沒打過交道,聽說是叫詹姆斯,中文叫啥,我倒不清楚——您知道的,我們這些跑客戶的,也就能夠跟下面車間的主管打打交道。”
便衣不再懷疑,將我們的身份證退了回來,揮了揮手說道:“天黑莫亂跑,小心出事,知道不?”
我賠著笑,將人應付走,馬一岙笑了,說侯子,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我把自己的工作經曆說了一下,然后問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馬一岙看向了阿水,阿水低頭,說我去給歪哥打個電話。
他離開之后,馬一岙這才說道:“從目前來看,前后來了兩批人,海妮的弟弟應該是給尉遲給帶走了,至于后面那一批人,應該是別的人,至于是誰,這個我們現在得到的信息不多,沒辦法判斷,不過說句實話,膽敢行凶殺人、毫無顧忌的,數來數去也沒有幾家,看看老歪那邊的情況反饋吧。”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燈光明亮的案發地,又想起那個叫做海妮,面容清秀、開朗愛笑的女孩子,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沒過一會兒,阿水趕了回來,對我們說道:“歪哥從線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尉遲沒有走遠,他現在應該在區里一家叫做“新富豪”的夜總會玩,據說那個叫做羅東偉的靓仔也在一起,我們現在過去麽?”
馬一岙問道:“來得及麽?”
阿水點了點頭。
馬一岙回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燈光,然后點頭說道:“好,去區里。”
*********
小佛說:祝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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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2:03

54

爲掌門“ 陸左的左”加更。
從漁村趕到區里,一路上連續碰到了兩撥警車路過,都是朝著漁村方向,警笛長鳴,我能夠感覺到這起惡意事件的影響力正在持續性發酵,后續肯定還會有專案組介入的,不由得有些擔心,問馬一岙,說我們今天出現在那里,雖然臨時蒙過了辦案人員,但到時候人家仔細梳理起來,還是會回到我們這根線的,會不會有麻煩啊?
馬一岙看著我,笑了,說沒事,別想太多了,就算牽扯到我們,也沒有關系,省局里面,咱們也有認識的人。
聽到他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一些。
其實這事兒可以想象得到,馬一岙不說,他師父王朝安,再加上師姑黃千葉等人,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在這場面上混著,這些年了,多多少少都認識一些人,而且官方有時候也需要依仗這些人的能力在辦事,彼此之間的關系應該還是不錯的。
上一次我在鵝城的時候被釋放,想來也是馬一岙和王朝安走了關系。
我又想起來一事情,說你覺得后面來的那兩個家夥,有沒有可能是黃泉引的人?
馬一岙被我一提醒,抬起頭來,說道:“你是想說,那個短發女人,很有可能是之前在寶安伏擊你的長戟妖姬?”
我想了幾秒鍾,這才點頭說道:“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馬一岙沈思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仔細想一下,很有可能,長戟妖姬此人來曆十分神秘,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做什麽,只曉得她在黃泉引的地位很高,連東興十八羅漢都得聽命于她,而且這個女人特別嗜血,一言不合,就會動辄殺人,仿佛先天變態一樣。”
我舔了舔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說起了另外一個猜測來:“如果那人真的是長戟妖姬,那個大高個兒,很可能是……”
話到嘴邊,我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而馬一岙卻一下子明白了,說你覺得可能是王虎?
我點了點頭,斟酌了一下語氣,然后才說道:“可能是我見過的世面比較淺,知道的人也不多,不過仔細想一想,王虎當初是跟我,還有小鍾黃一起給黃泉引的人抓走的,后來我因爲假死得以逃離,小鍾黃給你們師父救了回來,唯獨王虎再無消息;而這麽久過去了,又出現一個小巨人一般的漢子來,而且還是跟有可能是黃泉引的人在一起,不管怎麽想,我都覺得這里面好像有一些聯系……”
聽到我的分析,馬一岙的臉有些垮了,我瞧見他的臉色發青,以爲觸怒了他,趕忙說道:“這、這個只是我一點兒個人不成熟的意見哈,做不得準的。”
馬一岙卻搖頭,說不,你說得很對。
說完這句話,他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如果王虎落到了別人的手中,我或許不會有這樣的判斷,但黃泉引這幫人不同。他們對于夜行者的研究,十分深入,據說他們最上面的大惡人,也就是幕后頭目,那人叫做噬心魔,傳聞活了一百多年,在好幾個時期活躍于江湖上,是曾經跟民國十大高手掰腕子、斗心眼的的人物,甚至遊俠聯盟的覆滅,都跟他有所關聯;另外傳言他們在東南亞等地抓了許多有夜行者血脈的人做實驗,慘絕人寰——有這樣一群家夥在,王虎的性情大變,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聽到馬一岙的話語,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說此話當真?
馬一岙歎氣,說我倒希望這事兒是假的,因爲如此一來,我們倒還是可以多過幾年逍遙日子,否則到時候一旦鬧起來,我們必然會受到沖擊,雙方的恩怨交纏在一起,沖突在所難免。
說完這話,兩人都陷入了古怪的沈默之中。
馬一岙自然是壓力極大,而我也是,本來“求生存”這事兒就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再加上一個四處作亂的黃泉引,總感覺日子要過不下去了。
汽車開到了區里的江畔路上,看到外面的夜景,馬一岙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后故作輕松地對我說道:“別想太多,不管黃泉引怎麽鬧,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小人物來操心,上面有的是大佬,讓他們來管就是了,咱們還是爲自己個兒這點破事奔波吧。”
我能夠感受到馬一岙心中的無力,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也沒有再繼續說起。
事實上,不管是王虎,還是肥花,我都挺擔心的。
因爲據我所知,小院子里的小夥伴,無論是王虎,還是肥花,又或者海妮,跟馬一岙的感情都是很深刻的,他這個人平日里不太愛表達,但都是把這些人當做家人一樣對待,現如今出現這樣的事情,馬一岙的心情肯定是很差的。
所以我盡量不去問,讓他的心情能夠舒展一些。
沒多久,車子停在了江堤路附近的一處路旁,司機小陸指著不遠處一座彩燈洋溢的建築,說這里就是新富豪了。
我們提前下車,我、馬一岙和阿水三人,朝著新富豪緩緩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望著不遠處的大門,身子繃得緊緊,想著那黃毛尉遲隨時都可能從大廳里走出來,然而一直等我們來到了門口十米外,都沒有任何動靜。
我有些頭疼,說這個……怎麽找人?
這場子一看就很大,瞧瞧門口的迎賓,就知道做的生意特別,我們在這麽一個地方找人,要麽就是打草驚蛇,要麽就是無頭蒼蠅。
馬一岙微微一笑,說沒事,這種事情,我熟悉,一會兒聽我的。
他露出了這老司機的笑容,我放心一些,下意識地往兜里摸去,又有點兒頭疼起費用的問題來——前些天馬一岙倒是狠狠賺了一筆錢,不過買了手機之后,就沒剩多少了,雖然我不清楚具體金額,但想要在這麽一處燈壁輝煌的銷金窟里面折騰,還是有些緊張的。
不過我瞧馬一岙毫不在意的樣子,知道他自有主張,也不再問。
然而事情還是出了變故,眼看著我們就要走到新富豪夜總會的門口,人家迎賓都準備上前來了,那一直處于沈默狀態的阿水卻突然說道:“六點鍾方向,街對面,那一輛富康車,里面的司機是港島霍家的人。
啊?
我和馬一岙都停下了腳步,馬一岙回過頭來,問道:“確定?”
阿水點頭,說道:“我這次過來的時候,歪哥把關于尉遲京能夠收集的所有資料都給了我,而這些,全部都記在了我的腦子里——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叫做李龍八,外號鬼雲手,早年間是華南一帶比較有名的賊兒,后來投靠了港島霍家,輾轉幾處,目前跟著尉遲京到處跑,算是尉遲京的馬仔吧。”
馬一岙說身手怎麽樣?
阿水回答:“偷兒出身,腦子靈活,手上和腳上的功夫都有,察言觀色的能力也強,但論到硬馬功夫,只是個弱雞。”
馬一岙說:“李龍八既然是尉遲京的馬仔,那麽尉遲京肯定也在這里,不過不確定他們有多少人——這樣吧,我們去將人給控制起來,問一下情況,再想辦法找人吧。”
阿水說不用你們動手,我來就行。
說完,他轉身朝著街對面走去,裝作是很隨意的路過,等路過那車子的時候,從懷里摸出了一根煙來,然后敲了敲窗戶,叫醒了在車里面歇息的鬼雲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嘴里叼著的煙,表示要借個火兒。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我對這個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這手段,著實讓人驚訝。
阿水借火這行爲有點兒不太禮貌,里面的鬼雲手看了他一眼,不想理會,沒想到阿水又敲了敲窗,將里面那男人給直接惹火了,搖下窗子來,張口就要大罵,結果阿水果斷出手,一把擒住了那家夥的腦袋,將他卡在窗口之后,撞了兩下。
這兩下相當狠,原本拼命掙紮的鬼雲手直接慫了,不敢動彈,而阿水則朝著我們揮了揮手。
我和馬一岙過去的時候,阿水已經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他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鬼雲手胸口的心髒位置上,而我們坐在了車子的后排,馬一岙上車關門,然后問道:“搞定了?”
阿水回答:“老實了。”
馬一岙坐在駕駛位的后面,伸出手去,跟鬼雲手強行握了一下,然后說道:“李先生,幸會。”
那男人苦笑一聲,說您幾位到底是哪路豪杰,能報個名頭麽?我也好知道栽在誰手上。
馬一岙說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長話短說哈,我們不是找你的,尉遲京,你老板,我們跟他有點兒事情沒有處理完,怎麽,你幫忙引薦一下,還是我們自己去找他?
鬼雲手到底是老江湖,相當上路,用下巴點了點夜總會,說人在里面呢,三樓包廂,3502房間,三個人,他和老海,再加上今天帶來的小孩。
馬一岙疑惑,說小孩?你們還帶小孩去夜總會?
鬼雲手聽到,憤憤不平地說道:“馬勒戈壁,要不是那小孩說想要今天結束處男之身,老板又依了他的心意,我們現在都已經從蛇口過關,去港島了……”
我聽到這話兒,雙眼瞪得滾圓。
港島霍家,還有這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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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19:42:17

55

其實仔細想一想,秦梨落和黃毛尉遲,以及他們背后的港島霍家,行事作風,其實都挺柔和的,那就是從不強求別人,向來都是以利相誘,讓人心甘情願加入其中。
說回現實,這個港島霍家,跟我們熟知的那個紅色家族無關,不過從財力上來講,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這些産業名義上都是別人的,也有代理人幫忙操持,不管是當時的新聞報刊,還是后來的網絡媒體,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算得上是十分保密的,知曉的人少之又少。
而就算是知曉,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即便是今天,我也未必能夠說出全部的公司來。
從這一點來講,同樣是夜行者的組織,港島霍家跟黃泉引那幫人完全就是天壤之別,境界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當然,對于拒絕了港島霍家的邀請,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過。
畢竟我這人一直都挺信奉一件事情的。
道不同,不相爲謀。
從鬼雲手李龍八的口中得到了關于尉遲京的消息之后,我和馬一岙互視了一眼,隨后馬一岙做出了決定:“阿水,你在這兒看著他,我們去新富豪里面找人。”
阿水有些猶豫,說歪哥吩咐我跟著你們一起的……
馬一岙擺手,說不,只要能夠找到人,其它的我們都能夠擺平,你在這兒守著,別讓這家夥逃脫了,給里面通報消息。
阿水這才不再堅持,說好,我知道了。
吩咐完了這邊的事兒,馬一岙跟我一起下了那輛老款的富康車,兩人雖然兜里沒錢,但卻昂首闊步地走向了新富豪去,一進大門,立刻有迎賓走上前來,左五個右五個,整整齊齊的兩排,躬身招呼:“兩位先生,晚上好。”
這場面相當氣派,隨后又有穿著暴露的部長走上前來,招呼我們,那熱情的勁兒,叫人還真的難以拒絕。
我雖然以前當供應商、招待客戶的時候來過這樣的場所,但自己並沒有涉足其中,瞧見這紅肥綠瘦、肉光熠熠的場面,還是有些拘謹和尴尬,好在馬一岙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物,與那部長一番攀談,然后問起那三樓還有沒有包廂,一派老司機的模樣。
部長不疑有它,趕忙領著我們上了三樓。
九八年那會兒,條件並不是很好,但勝在大膽,場間一派奢靡之氣,馬一岙與我一直盯著房間的門牌,發現方向錯了之后,馬一岙趕忙說道:“嘿,廁所在哪兒?”
這般說著,他都不管回答,就朝著3502的方向走去。
那部長一愣,趕忙喊道:“老板,我們包廂里面洗手間的,您走錯了……”
她大聲喊著,我卻也趕忙對她說道:“我去叫他。”
我也脫了身,朝著走廊對面走去,兩人腳步輕快,朝著前方的走廊疾奔,轉過一個拐角,我瞧見有一個臉容稚嫩的少年,摟著兩個豐乳肥臀、打扮妖豔的女人從一個房間里走了出來,而門口處有一個矮胖子沖著外面喊道:“部長、部長,來個人啊,給我這小兄弟安排一個房間,童子雞,扛不住了,快!”
他似乎喝了酒,扯著嗓子大聲叫喚,醉眼迷離的感覺,然而當他瞟見我和馬一岙的時候,臉色卻是一變,回過頭去,朝著包廂里喊了一句。
我聽不清楚他到底喊了什麽,只瞧見在我前面的馬一岙大吼一聲,就沖了過去。
馬一岙沖勢很快,一下子就來到了包廂門口,卻見那矮胖子從里面沖了出來,抬腿猛然一腳,朝著馬一岙踹來。
這一戳又疾又狠,而且還是朝著下陰踹去的,陰狠歹毒。
馬一岙早有所料,從袖子里滑落出一把鐵尺來,朝著那人的腳上拍去,兩人一見面就激斗,而我這邊剛要往前跑,卻感覺到身后拳風一陣,下意識地轉身過去,抬手擋住,然后一個戳心腳,重重踢在了那人的胸口處。
砰……
一聲輕響,來襲之人給我一腳踹飛了七八米遠去,而這個時候,我方才看清楚朝著我襲來的那人是誰。
正是剛才左擁右抱的少年郎。
他,想必就是海妮的那個奇葩弟弟。
少年應該是覺醒了一部分的夜行者血脈,給我這麽一腳踹過去,整個人都飛了,居然還有氣力,從地上爬起來之后,又哀嚎一聲,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就朝著我沖鋒而來;我剛才沒輕沒重,是因爲不曉得對方是何人,此刻確定了身份,心念他到底是海妮的親弟弟,不由得卸去幾分勁兒。
我抵擋住了他那瘋狂的進攻之后,對少年說道:“腦子進水的狗東西,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媽,就在剛才,給人活活砍死了?”
啊?
少年的眼睛都已經變紅了,聽到這句話,原本的瘋狂終于收斂了幾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說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是你姐姐的朋友,剛才去過你家了,你父母被人殺害了,到處都是警察,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找小姐,你對得起你爸媽麽?
這個時候馬一岙已經將那矮胖子給制服,沖進了包廂里去,少年又驚又疑地看了我一眼,遲疑了兩秒鍾,終于大聲喊道:“京哥,我家出事了,我先回去看一眼,到時候再跟你去港島啊……”
他說完話,轉身就跑,而我則沒有再理他,跟著沖進了包廂,里面黑乎乎一片,還有女人的尖叫聲。
我守著門,伸手將燈打開,瞧見包廂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女的在拼命尖叫,而地上,則躺著一個男人。
除此之外,再無別人。
燈光驟亮,我瞧見馬一岙往洗手間里面走,然后出來,對我喊道:“媽的,爬窗戶跑了。”
我一驚,問怎麽辦?
馬一岙說你看住這個胖子,我去追。
他說著話,人就進了里面去,我往前走了兩步,一腳踩住了那胖子,那家夥叫喚一聲,不敢再動,顯然是給馬一岙給收拾妥當了,我瞧見他不敢造次,便抽身向前,探頭往洗手間里瞧,卻見洗手池上有一個窗戶。
窗戶很小,按道理是鑽不出去的,但無論是我們的目標黃毛尉遲,還是馬一岙,都已經再無蹤影。
望著空空蕩蕩的洗手間,還有滴答滴答流著水滴、仿佛尿不盡的水龍頭,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湧上了我的心頭。
明明布置得如此缜密,還是讓那家夥給逃了。
我捏著拳頭,一股怒氣憋在胸口,甭提有多難受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喧鬧聲,我回過頭來,瞧見包廂門口有四五個彪形大漢圍堵著,后面還有人往里面擠,這些人每一個的臉上都流露著彪悍和張狂的氣息,領頭一個人大聲喝道:“鬧事的人在哪兒呢?”
一個體型稍胖,一直都在沙發上哭啼尖叫的女人指著我,尖聲喊道:“就是這個撲街仔,就是他……”
那幾人一下子就往里面湧來,有人踩到了地上的矮胖子,那人哼哼一聲,沙發上的女人趕忙喊道:“你們別踩到了海老板,把人弄傷了,誰來買單啊?”
幾人趕緊避開,而這個時候,我也回過神來。
這幫人,估計是新富豪這兒的老板養來看場子的打手,因爲這兒發生了事情,就趕過來處理的。
我不想跟人打架,眼瞅著這幫人氣勢洶洶,出言說道:“各位老板,出門辦事,行個方便,我找這人麻煩,至于你們,別攙和進來……”
沒等我把話說完,那領頭的漢子就一拳砸了過來:“行尼瑪的方便!”
他上來就動手,我也不再客氣,直接也一拳招呼過去。
兩人的拳頭碰在一起,我將力量運在拳骨之上,力貫其中,那人一拳砸來,給我的感覺軟綿綿的,而對方卻好像是砸到了鋼筋上一樣,臉色劇變,大叫一聲,收回拳去,一看,我艹,拳骨上面盡是鮮血,隨后一瞬間就變得又紅又腫了起來。
那人疼得直叫喚,后面的人卻不信邪,三三兩兩沖進里面來,差點兒將房間都給塞滿了去。
我沖破第一關,又修習著《九玄露》,心中自有一股氣,信心滿滿,也不怕對方來多少人,反正都不是什麽修行者,當下也是硬碰硬地往前走,雖然當時兵荒馬亂,或多或少都吃到了拳頭和腳踢,但都跟撓癢癢一樣,但我一拳揮過去,問題可就嚴重了,幾乎沒有人能夠挨得住幾下。
沒一會兒,地上倒了一片,而我則拖著地上的矮胖子出了門。
臨走的時候,我將矮胖子屁股兜兒的錢包找了出來,將里面一大堆人民幣和港幣一撒,然后說道:“冤有頭債有主,各位別亂動,請勿自誤啊……”
我拖拽著矮胖子離開新富豪,來到馬路對面,瞧見那輛富康已經不見,不由得一愣,左右張望,滿是疑惑。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停在了我的身邊。
這是我們的車。
車窗搖下,那司機小陸招呼我道:“侯哥,阿水哥剛才去幫忙馬哥追人了,那個鬼雲手自己解開了捆綁,開車逃了——對不起,我啥也不會,不敢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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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19:42:33

56

小陸並不是夜行者,也不是修行者,甚至都不是練家子,他僅僅只是一個司機而已,面對著這樣的突發狀況,能夠壓住心底里的驚慌不跑掉,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我瞧見他一臉歉然,擺了擺手,說沒事。
我手里押著那矮胖子,不敢停留,趕忙上了車子的后座,然后匆匆離開,車行在江堤路上,那矮胖子回過神來,開始反抗,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雙眼一瞪,喝道:“不要命了,對吧?”
那矮胖子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吼,然后整個人開始有了變化,細碎的毛從脖子和臉上長了出來,那鼻子變圓,耳朵變得肥大,整個兒就呈現出了一個豬頭的形象來。
我瞧見他開始顯露本相,知道情況不妙,沒有再留手,揚起拳頭來,對著那家夥的豬鼻子就砸了下去。
一、二、三……
這一拳又一拳,結結實實地砸下去,擱普通人估計早就開了染料鋪,扛不住了,而那家夥還想掙紮幾下,但終究還是頂不了,哇哇大叫道:“住手,住手。”
我揚起拳頭來,說住什麽手?你不是要變豬頭麽,老子把你直接打成豬頭,嘿,多省事!
那矮胖子大概是被我凶狠的模樣給嚇壞了,直接哭了,說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夜行者,別這樣搞我啊——我還小,扛不住你這樣的暴揍,真的,哥,別打了,再打就死了。
我這才收起拳頭來,盯著他那血肉模糊的豬鼻子,說還玩不?
矮胖子搖頭,說不了,算您狠,不敢了。
我揉了揉拳頭,說你就這點兒本事,該裝慫就裝慫,沒事在這里跟我充什麽大個兒?
矮胖子唯唯諾諾,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低頭悶聲,對我說道:“哥,你頂到我了。”
我奇怪,說啥頂到你了?
矮胖子指著我的腰間,一臉羨慕,說哥,你到底是什麽本相的夜行者啊,這玩意也太幾把長了吧——我不跑了,您也別壓著我,這玩意頂著我真的挺難受的,賊尴尬啊哥……
聽到這小子的話語,我不由得氣笑了,一把抽出那根軟金索來,拍在他油膩膩的臉上:“看清楚了沒有?睜開你的狗眼,這是啥?”
矮胖子一瞧,尴尬地笑,說唉,不是啊……您這是什麽寶貝啊,軟軟硬硬的,怪不得我誤會。
我說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曉得,拜托告訴我。
矮胖子賠笑,說您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我認識一個鑒寶專家,對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有研究的,您……咳咳,您要是能放了我,我回頭幫你問去。
這家夥倒也挺有趣的,我忍不住笑,拍了他腦袋一下,說想啥呢,知道我是誰麽?
矮胖子點頭,說知道,知道——靈明石猴嘛,我跟尉遲老大混的,看過您的資料,知道您這血脈,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大牛逼貨……
我拍了他腦袋一下,說知道剛才還裝傻?
矮胖子摸著腦袋,嘿嘿笑,說這不是被那玩意給嚇到了,以爲自己菊花不保,沒有反應過來嘛……
我說少扯這些有的沒的,怎麽稱呼?
矮胖子討好地笑,回答道:“我姓海,海大富的海,全名叫做海民威——您別笑,父母給取的名字,我也沒辦法,‘民’是人民的‘民’,您叫我老海就成……”
我跟他胡扯一番,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知道我爲什麽找你麽?
矮胖子老海低頭,說不、不知道。
我一把掐住了胖子短得幾乎可以忽略的脖子,說怎麽,需要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麽?
老海不敢胡扯了,說道:“這事兒跟我沒關系啊,您要找就找尉遲老大,我就是在他跟前兒跑腿的小角色,什麽都不知道。”
我冷笑,說要不是你這慫包跑出來逞能攔人,放跑了尉遲,我會在這里跟你廢話?
老海低著頭,讪讪地說道:“我也畢竟是拿人家工錢的,平日里這吃吃喝喝大保健啥的,人家從來都不短我,關鍵時候咱也不能掉鏈子啊,您說對吧?”
我聽著他說這歪理,鼻孔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沒過一會兒,車停了,我瞧見馬一岙和阿水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便對老海說道:“你別亂動啊,不然弄死你,知道不?”
老海苦笑,說侯哥,您剛才那一頓老虎拳,我可得消化一陣,哪里還敢亂跳?
我下了車,沖著走過來的馬一岙問道:“人追到沒有?”
馬一岙搖頭,指著不遠處的江邊,說道:“跳水走了,那家夥在水里熟練得很,我抓不到,就沒有跟過去了——你這邊怎麽樣?”
我說那胖子給我拎過來了。
阿水問道:“困在車子里的鬼雲手呢?”
我指著司機小陸說道:“我出來的時候,人和車都不見了,小陸告訴我那家夥應該是掙脫了繩子,自己開車跑了。”
艹!
阿水聽到,忍不住罵了一聲,然后有些懷疑:“不可能啊,我明明把他捆得很結實的。”
馬一岙走上前來,說道:“你都說了,那家夥以前是縱橫華南的慣偷,一身厲害手段,指不定舌頭底下后含著一刀片呢——叫你看住人,你別動就是了,這下可好,芝麻也沒有撿著,西瓜也丟了吧?”
明明能夠堵到人的,結果愣是給尉遲京那家夥給跑了,連那鬼雲手李龍八也跑了,倘若不是我這邊扣著老海,我們這一趟就算是撲了空。
這事兒想一想都很郁悶,馬一岙忍不住埋怨了兩聲。
然而那年輕人一聽,眉頭豎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駕駛室上面的小陸,又看了一眼我,冷冷說道:“我弄丟的人,再抓回來就是了。”
說罷,他轉過身,就朝著回路跑去。
他跑得極快,沒一會兒就看不到人影,馬一岙有些尴尬,對我苦笑道:“現在的年輕人,脾氣真大,怎麽連說都說不得了呢?”
我聳了聳肩膀,說他估計就是這個性格——只不過人都跑了,他哪里還能找得到?
馬一岙搖頭,說不一定,也許他天賦異禀呢?
話是這麽說,但馬一岙對阿水也並不抱太多希望,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與我一起上了車,馬一岙坐在副駕駛上,瞧見老海的狼狽模樣,說這是怎麽了?
我說他非要掙紮反抗,給我揍了一頓。
老海趕忙賠著笑,說對,對,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反抗的,平白吃了這一頓生活。
馬一岙不置可否,說把眼睛遮上,耳朵堵上。
我照辦,隨后馬一岙對司機小陸說道:“陸師傅,麻煩你去一趟立山村。”
小陸說好。
車行路上,我問馬一岙這是要去哪兒,馬一岙說認識個朋友在那里——那家夥也不算什麽好人,就是個幫澳門賭場老板收債的打手,身邊有點人,平日里有賭客輸了錢、欠了高利貸又沒辦法還上的話,就押到這邊來關著,好吃好喝伺候,讓賭客家人還了錢,再放人。
馬一岙準備把人暫時安置在那里,想辦法審一下。
我忍不住誇贊,說你當真是人脈廣泛,哪兒都有朋友啊。
馬一岙搖頭,說像這種人呢,我平日也很少有聯系,這次只是正好在附近,又沒有別的好辦法,才不得已而爲之,平日里呢,像這種撈偏門的人,能少接觸,還是少接觸,若是能夠不接觸呢,最好是別認識。
半個小時后,車子開進了山里,曲曲折折,來到了一家藏在山里的荔枝園,路口有人放哨,馬一岙報了姓名之后,那人拿對講機一陣溝通之后,這才放行。
等到了門口,有一個大光頭在門口迎接,十分熱情,馬一岙與他簡單聊了幾句,就帶著我和老海來到了一處地下室的房間來。
房間不大,但嚇唬人的辣椒水、老虎凳都備得齊全。
老海眼睛上的蒙布一脫,瞧見這陣仗,整個人都軟了,趕忙求饒道:“哥哥,兩位哥哥,這些東西,就甭往小弟的身上招呼了,您要問什麽,盡管說就是了,我能夠答得上來的,絕對不含糊。”
瞧見他這爛泥扶不上牆的慫樣,我和馬一岙都忍不住笑了,隨意問了幾句他的情況,這家夥跟搶答一樣,事無巨細。
只不過問起黃毛尉遲的落腳點時,他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他不想說,是他也不知道。
問了半天,最后也就問出了幾個還算有價值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霍家的一個聯絡點,在港島灣仔堅尼地道的一家周X福金店里面。
馬一岙精通審問技法,將問題反複組合,繞得人頭暈,不斷確認回答的真假,差不多弄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放過了被折騰得不輕的老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現在這里住兩天,到時候就能夠出去了,沒問題吧?
老海配合地笑,說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我就當休假了。
這時有人敲門,我去開門之后,大光頭對我說道:“你們的那個小兄弟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有事情要找你們。”
馬一岙點頭,跟著我出來,將門關上之后,走到了外面,而司機小陸瞧見我們,趕忙迎了上來,說阿水哥打電話過來,說鬼雲手已經找到,他把人擒住了,問我們在哪里……
聽到這話兒,我和馬一岙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涼氣。
這年輕人,真的生猛。
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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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2:50

小陸去接人,來回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鍾,將那個偷摸逃跑的鬼雲手李龍八和把他重新逮住的阿水接了回來。
我和馬一岙趕了過去,瞧見李龍八鼻青臉腫的,顯然是給揍得不輕。
重新抓回了人的阿水並沒有得意,反而顯得更加的沈默寡言。
只有他低頭的某一刻,眼角余光中閃爍而過的桀骜不馴,讓我深刻地感受到,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心中,藏著多少的驕傲。
對李龍八的審問工作,在相鄰老海的地下室進行。
老海此人是一個覺醒不到兩年的夜行者,之前的時候一直在廣南一家大型養雞場里面做飼料工,算不得什麽久經曆練的江湖人物,但李龍八卻不同,他雖然不是夜行者,但自小就闖蕩江湖,二十郎當歲就成爲了華南一帶小有名氣的大賊兒,據說還曾經跟東三省南下的五大賊王有過交手。
就他這樣的江湖閱曆,可不是一個小養雞場打工仔能夠比得了的,這話語里的真真假假,讓人難以辨別,期間著實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好在港島霍家並不是什麽規矩很重的地方,對待成員也是過分寬容,所以在李龍八在掙紮了一番之后,也順利地繳械投降了。
李龍八比老海的地位,至少要高上兩個檔次,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老海多。
但作爲港島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一,黃毛尉遲別看模樣輕浮放蕩,但本質上還是一個極爲謹慎小心的人。
我們最想知道的,關于秦梨落的下落,他也不知曉。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個秦梨落,她是霍家僅有兩位鎮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養女,不但如此,她還是霍家二號人物的徒弟,早年間在法國留學,一直到這兩年才從巴黎政治學院畢業歸國,給賦予重任,從基層做起,幫忙處理事務。
從李龍八的講述中,我們知道,這位秦梨落是被霍家當做重要接班人來培養的,曆練幾年之后,必將會和其他的年輕一輩,共同執掌起霍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聽到這里的時候,我忍不住插嘴,問這個巴黎政治學院,到底是什麽大學?
李龍八搖頭,說不知道,我都沒讀過啥書,問我這個干嘛?
馬一岙卻告訴我,說應該算是法國排名第一的大學,不過也不確定,法國的學制跟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學制都不同,這導致了更出名的是教授,而非大學——不過不管怎麽說,能夠在那個地方上學的,都還是挺厲害的,畢竟那個地方出過四個總統和十三個總理,還有許多的名人、科學家和藝術家……
這話兒聽得我一頭霧水,卻莫名地自卑起來。
秦梨落,跟馬一岙這樣的精英還真的是配一臉,至于我……
等等,我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緒呢?她從我的手里將那后土靈珠給“騙走”,按理說,我應該要恨她才對啊?
莫非我……
我趕忙將心頭那股不切實際的想法給掐滅,繼續聽馬一岙盤問。
在內心里,我都開始有點兒崇拜這位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了。
除了秦梨落的來曆之外,李龍八還告訴了我們另外一個重要訊息,那就是最近他們頻頻而動,包括向來都在東南亞一帶活動的黃泉引和日本人沒事兒都在華南一帶晃蕩等事,是因爲兩個月前發生了一次七星連珠,天象異變,據一位日本的觀星師分析,說是最近南國一帶,會有一件很重要的妖族聖物出土。
那位觀星師不確定那件妖族聖物到底是什麽,卻斷定必將是改變夜行者世界格局的一件重要物品。
或者說,它是承托了夜行者氣運的重寶。
正因爲這個消息,所以許多組織方才蠢蠢欲動,一邊四處招攬人手,一邊根據星相的指示,找尋那寶物的下落,因爲對于那玩意,那位星相師有一句很重要的谶言,簡單粗暴地翻譯成中文,就叫做“得至寶者得天下”。
聽聽,這玩意兒得有多重要。
馬一岙對于李龍八這一段話的判斷,感覺應該不像是撒謊,不過我卻覺得這玩意很虛、很懸乎,要麽就是空穴來風,無稽之談,要麽就是有人在搞陰謀,想要兩桃殺三士,搞風搞雨。
而且那個什麽狗屁星相師,怎麽聽都像是看話本小說看多了,一嘴的套路和胡謅。
李龍八瞧見我不信,焦急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那個星相師可是日本天皇的御用供奉,是有真本事的。”
我說日本天皇又怎麽樣,要真的有那麽牛逼,半個世紀前小日本子要是知道自己會戰敗,還給種下兩個大菠蘿,你覺得他們還會發動戰爭麽?
李龍八給我胡攪蠻纏的話語逼得直翻白眼,不敢再說。
審問完了李龍八,馬一岙又說了剛才對老海的一套說辭,然后威脅他道:“我知道你一身手藝,想要逃離,舉手之勞而已,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麽你現在把身上所有的刀片和鐵絲都交出來,安安穩穩在這兒待著,我過些日子把你給放了;要麽等我一會兒搜出來,直接把你弄死,大家都安心,你覺得呢?”
都不是什麽深仇大恨,沒有必要鬧出生死來,李龍八十分配合地從舌下、腋下、腳趾縫、肚臍眼和菊花處等地方,將東西都給交了出來,然后舉起雙手讓我們搜。
這些東西零零碎碎,並不僅僅限于細鐵絲和刮胡刀片,還有許多特制的小玩意。
即便如此,馬一岙還是十分有經驗地搜起身來。
他搜得很仔細,這種專業程度,反而讓李龍八松了一口氣。
很顯然,他的識相救了他一命。
如果是真的想心存僥幸,做了點手腳,此刻恐怕是渾身緊張,冷汗止不住地流了。
處理完這邊的兩人,馬一岙出來,給老歪打了電話。
我不知道兩人在電話里到底交流了什麽,但總之阿水最終留了下來,在這兒地方幫忙看守李龍八和老海,而離開之前,馬一岙也跟那位大光頭打了招呼,說明情況。
對方表示他不參與這里面的恩怨,不過會提供夥食。
次日,小陸將我們送回了舊州港,而隨后我們在鵬城待了兩天,馬一岙托老歪通過關系,弄了兩張港澳通行證來,然后帶著我前往了一河之隔的港島。
我雖然來了南方兩年多,在鵬城也待了許久,但從未有去過對面那個東方金融之都。
說起來,心中還是有點兒小激動。
二十年后,國內的北上廣深,甚至一線城市自然也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了,然而在九八年,即便是已經在了改革開放的窗口待過,但抵達港島、瞧見這入眼而來的繁華,我的心頭還是十分震撼的,四處打量,總感覺眼睛都不夠用,有種鄉下土包子進城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我越發地能夠感受到秦梨落當初招攬我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很少有人能夠抵御得住這種繁華的誘惑。
大部分人都如同海妮的弟弟羅東偉,以及老海一般,沒有任何猶豫,就會愉快地接受了招攬。
不過新鮮歸新鮮,我倒也沒有太多的羨慕,因爲像我這樣的情況,與其將命運交付在別人的一念之間,還不如自己去奔走,更何況我還找到了一個似乎志同道合的人作伴。
馬一岙也沒有來過港島,不過他比我淡定許多,先購買了地圖之后,又用粵語跟人詢問公車的路線圖,一切井井有條。
兩人忙活一早上,終于來到了堅尼地道一帶。
馬一岙在堅尼地道一號的雍仁會館駐足了許久,不知道在干嘛,直到里面有人走了出來,他方才若無其事地帶著我走開。
我忍不住問他這個雍仁會館是干嘛的,他搖了搖頭,說以后再告訴你。
他語焉不詳,而即便是走了很遠,都忍不住回頭去看,很明顯心中是有怨念的,搞得我都以爲到了目的地。
離開雍仁會館,又往前走,沒多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那家金X福店。
店里珠光寶氣,金銀首飾看得人眯眼,馬一岙並不理會,直接往里面的貴賓間走,有店員迎了上來,他開口說道:“我有家傳的老物件,想請你們的大檔頭幫忙掌掌眼,給估個價兒。”
店員聽聞,打量了一眼我和馬一岙,然后很有禮貌地說道:“兩位這邊請。”
剛才那番話是暗號,我們徑直往里走,過了一個狹窄的過道,來到了一個裝修豪華的隔間,店員請我們坐下,然后躬身說道:“兩位稍等,我去叫經理來。”
他離開,沒半分鍾,進來一個美女店員,給我們沏了兩杯咖啡之后又離開。
如此又等了五六分鍾,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定制西服的中年男人從里面的門走了出來,看了我們一眼,朝著我們點了點頭,招呼道:“兩位先生,找我們大檔頭有咩事?”
馬一岙坐在真皮沙發上,端起咖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平靜地說道:“跟你們當家的談一筆生意,你不夠格。”
中年男人的眉頭一跳,有些惱怒,不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從兜里的金盒名片夾里摸出了兩張名片來,遞在了我們跟前的茶幾上,刻意敲了一下桌子,微笑道:“在下是這兒的主管,跟我說也可以。”
馬一岙看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好,李龍八和海民威的性命,你能幫忙出個價麽?”
話一出口,對方渾身一哆嗦,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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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說:有興趣的人,可以去查一下雍仁會館到底是干嘛的。
昨日與故友喝酒,酩酊大醉,頭疼,渾身酸疼,決定近期都不喝酒了,不然挂了,豈不是要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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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2-13 19:43:15

我們花了小半天時間,越過了大半個港島行政區,趕到了元朗角落的這圍村來,就想要求助這位老爺子,讓他幫忙講句公道話,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提前我們一步,離開了人世,這樣戲劇性的結果,讓我和馬一岙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心情都是糟糕透了,說什麽話都不管用。
不如沈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馬一岙先開了口:“吳英禮老前輩是臂聖張策的徒孫,民國十大家雖然都有傳承,但能夠有所起勢的后輩也不常見,吳英禮老前輩坐鎮港島,特別是在七八十年代最混亂的時候,曾經先后降服過多名肆虐作惡的夜行者和江湖敗類,是個值得尊重的前輩,今日既然碰上,咱們也過去,敬上一炷香吧。”
時至如今,再多的失望也是無用的,與其讓它來影響心情,還不如將其放下,好好送吳老先生一程。
我點頭,說好,走吧。
兩人步行前往,越過了停著一大片豪車的平地,來到大屋前的靈堂,自有人迎上來,躬身行禮,遞上白布,我們拱手,將白布紮在左臂之上,又接過了三根點燃的線香,排隊過去。
吳英禮老前輩在港島的人望很足,這一點從得到消息、前來祭拜的人數就能夠看得出來。
而人雖多,但都是見過場面、懂得規矩之人,所以都排著隊,臉色肅然,並無喧囂。
我們排了五六分鍾的隊,方才來到壽棺之前,手持線香,三拜之后,插在香爐之上,看著八仙桌上面的黑白遺像,心中肅然,而旁邊自有孝子賢孫答禮,隨后走到側邊,有身穿孝服的吳老前輩家人迎了上來,先是拱手行禮,然后恭聲問道:“敢問兩位是……”
馬一岙拱手回禮,說我們是內地趕來的,家師湘南王朝安,師承民國十大家的千斤大力王王子平,與吳老前輩的師祖有些淵源,聽聞噩耗,特來祭拜。
那人肅然起敬,拱手回禮道:“在下吳家隆,吳英禮是家祖,勞煩兩位千里迢迢趕來,不勝感激,還請里面喝茶。”
馬一岙推辭,說不用,我們只是來表達一下敬仰之情的,敬過香便離開,不必招待。
吳家隆挽留,十分熱情,我們見他十分誠懇,推脫再三無果之后,只得應允,來到靈堂旁邊的院子,在角落一張桌子前坐下,有女眷過來沏茶,而吳家隆事忙,告罪一聲之后,又趕忙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吳英禮老前輩落戶元朗,半個世紀以來,已經是家大業大,人丁興旺,而吳家也是名門望族,客人極多。
我和馬一岙在角落喝茶,瞧見這院子里的客人,有商人、有學者、有政客,還有許多看上去眼神不善的江湖大佬,這些人各自形成一個圈子,而我和馬一岙則又孤立于這些圈子之外,不過兩人的心情十分低落,倒也不覺得什麽,一口一口地喝茶,發現這茶雖好,卻分外地苦。
兩人待了一個多小時,那吳家隆抽空來一趟,與我們敘了幾句話又走開了,兩人無聊,準備去說一聲就離開了,卻不曾想不遠處的停車場一隊汽車停下,第三輛車里,走出了一個讓我們驚訝萬分的人來。
黃毛尉遲。
這個在珠市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家夥,居然出現在了這喪禮之上。
我在瞧見那家夥的一瞬間,忍不住就要站起身來,而馬一岙卻按住了我的肩膀,低聲說道:“別亂來。”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馬一岙的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低聲說道:“今天是吳老前輩的喪事,在這靈堂之上,我們若是敢大鬧一番,且不說是否合適,就算鬧了,那又如何?你覺得我們能夠打得過這麽多人嗎?”
聽到他這話兒,我的身子一僵,又坐了回去。
的確,黃毛尉遲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除了他之外,還有我們今天見到的風雷手李冠全,而這兩人還只是跟班角色,在他們前面,最前面的,是一個灰白頭發的老者,那老人穿著一身合體的手工灰色西服,還罕見地戴著禮帽,拄著文明杖,活脫脫一太平紳士的模樣。
那個老人看著仿佛人畜無害,但在身邊一大群氣勢凜然的凶人襯托下,又顯得氣場十足。
馬一岙低聲說道:“那家夥,應該就是霍家的當家人,霍英雄。”
我瞧見風雷手和黃毛尉遲排在隊伍的十人開外,就收斂了沖動的勁兒,低頭說道:“那該怎麽辦?”
馬一岙收拾心情,平靜地說道:“等,見機行事。”
兩人低頭裝孫子,不敢張揚,一杯一杯地喝茶,看著港島霍家的人上過香之后,來到院子里,與人低聲交流,喝茶談事,如此過了二十多分鍾,馬一岙突然對我說道:“走,跟上。”
我抬頭,這才瞧見黃毛尉遲起身,離開了人群,朝著后院的方向走去。
這家夥是去上廁所吧?
我趕忙跟馬一岙一起往外走,走的時候,我的心在跳,生怕被風雷手瞧見,好在那家夥正跟在大當家霍英雄身邊,小心翼翼地陪著,倒是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來。
兩人繞到后院,瞧見黃毛尉遲並沒有去大屋里面的廁所,而是繞到了后面,正對著一片水田飙尿呢。
我們兩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黃毛尉遲的身后,在這樣的地方,那家夥警惕性不強,並沒有在意,反而說道:“還是這地方尿得爽,對吧?”
說著話,他還特地抖了抖胯,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說時遲那時快,我與馬一岙在接近他之后,幾乎是同時出動,一左一右,抓住了那家夥的肩膀,然后將他往水田里面撲了去,黃毛尉遲猝不及防之下,給撲到了剛剛尿了一大泡的水田里去,趕忙拼命地掙紮。
前面有靈堂,除了港島霍家之外,港島半個江湖的大人物都來了,若是讓黃毛尉遲給掙脫,我和馬一岙誰都跑不了。
正是明白這一點,我們沒有半分懈怠,將他使勁兒按在滿是尿騷味的淤泥之中,好一會兒之后,方才捂住嘴巴,將他從淤泥里拉了起來,然后說道:“尉遲京,想活就別亂叫,知道麽?”
馬一岙一說話,尉遲京就明白過來,他吐出滿嘴尿騷的淤泥,低聲說道:“是你們?”
我冷哼一聲,說想不到吧?
尉遲京被我和馬一岙一左一右拿住,不敢大喊,也不敢掙紮,甩了一下眼前的泥水,這才說道:“你們怎麽會在這里?”
馬一岙說道:“你們霍家賴賬,我們沒辦法,便想來找吳老爺子主持公道,沒想到剛剛到了圍村,才知道他老人家正好今天去世,想著畢竟是同道,就過來敬一炷香,沒想到還把你個狗日的等到了——你看看,這就是命啊,對吧?”
尉遲京苦笑,說你們今天去聯絡點找霍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只不過就算你們扣住了我那兩個笨蛋小弟,也是沒用的。
我用滿是泥汙的拳頭頂著他的胸口,惡聲說道:“扣住你呢?”
尉遲京搖頭,說我也不行。
馬一岙在旁邊冷笑,說難不成你想慫恿我們去找你們大當家霍英雄的主意?你真當我們是傻子?
尉遲京無奈地說道:“這麽跟你們說罷,從霸下秘境拿出來的那東西,不管你們是找到我,還是秦小姐,都沒有用了——我就是一小喽啰,而秦小姐她也因爲想要借給你們先用一下這想法,給她義父踢到了泰國去了,東西現在在三當家的手里,除非是你們能夠撬開霍家的地庫財櫃,不然找誰都沒有用。”
馬一岙說聽你這意思,這東西從此跟我們是徹底無緣咯?
尉遲京沈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馬一岙,我敬你是一條漢子,這里跟你做個交易,你先聽我講,如果你覺得可以,咱們再往下說,你看怎樣?”
馬一岙說甭廢話,直接說。
尉遲京說我給你透露一個消息,是關于那東西的——七天之后,有一個地下拍賣會,是面向咱們行內人辦的,其中有一件拍品,就是那玩意。你們要是願意,放了我和我那兩個笨蛋小弟,我給你們提供拍賣會的具體信息,以及入門的邀請函,你們看如何?
馬一岙一聽,猶豫了一下,然后問道:“拍賣會?用什麽交易?”
尉遲京苦笑,說當然是美金咯。
馬一岙手一緊,勒住了尉遲京的脖子,說你麻痹的,偷了我們的東西不承認,還拿到拍賣會去,現在又要我們出錢來贖回去,去你大爺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尉遲京被勒得翻白眼,艱難地說道:“行有行規,做生意講究的是信譽二字,那東西已經交給恒豐集團過目了,上了拍賣會名單,別說我,你就算是拿我們霍老大的兒子來威脅,都拿不回來了;大佬,不是我不肯幫你們,事已至此,你們自己想一想吧,不行就弄死我,反正我這條破命也他媽的不值錢……”
聽到這話兒,馬一岙沈默許久,方才說道:“你,不會出賣我們吧?”
尉遲京松了一口氣,說:“我發誓,發毒誓,行了吧。”
馬一岙松開了尉遲京,我也松手。
啪……
那家夥又栽進了泥田里面去,一身尿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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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2-13 19:43:36

60

事到如今,就算是對黃毛尉遲恨之入骨,我們也不得不面對此刻糟糕的境況來。
想要從這家夥身上拿到東西,這事兒已經是絕對不可能了的,而無論是通過他,還是李龍八、海民威這兩個家夥的性命來威脅,也都是沒有半點兒屁用,爲今之計,除了選擇相信他之外,我們別無他法。
不管怎麽說,我們對于那后土靈珠,是志在必得的。
盡管對于我們將他推進滿是尿騷味的水田里這事兒十分惱怒,但黃毛尉遲還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從滿是泥漿的兜里將手機給拿了出來,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后講了幾句,雖然是粵語,不過我還是能夠聽得懂他在問人關于最近一期恒豐地下拍賣會的事情。
大概是出于對我們的防范,他背過了身去,還刻意地走得比較遠,讓我們無法聽到電話那頭人的話語。
通話的最后,他讓人幫忙搞一張入場的邀請函給他,那人似乎有些爲難,不過在黃毛尉遲的堅持下還是讓了步。
打完了電話,黃毛尉遲回過身來,說道:“事情談成了,咱們不用這麽劍拔弩張了吧?”
馬一岙不說話,我卻明白他的想法,開口說道:“誰知道你會不會再搞些什麽鬼?”
黃毛苦笑,說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抛開這件事情,咱們說起來還算得上是熟人,話既然講開了,我還能搞什麽鬼?兩位,我想提醒一下你們,與其在這兒琢磨著我是不是在這里面搞鬼,你們還不如趁著這段時間,趕緊想辦法找錢,免得到時候眼睜睜地看著東西給人拍走——或許你們打定主意去偷去搶,但我不得不告訴你們,恒豐的地下拍賣場向來都會有高手坐鎮,莫說你們兩個,就算是尊師,恐怕也是不敢亂來。
我說那拍走了,總會有機會吧?
黃毛尉遲笑了,說拍走?人家舍得那麽多錢來拍這東西,你覺得會花不起錢請安保麽?恒豐的地下拍賣會,有資格參加的,哪一個不是港澳台和東南亞、日本韓國這一帶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你覺得你們能夠在那兒翻天?別開玩笑了,還是想一想怎麽湊錢吧,我多嘴說一句,那東西的價值可頂天,沒有個幾十萬美金,最好還是別去了,免得傷心。
這話兒說得我們兩人一肚子氣,但仔細想想,又好有道理,讓我們竟然無力反駁。
雙方簡單聊了幾句,有人在不遠處喊道:“尉遲,尉遲你個撲街仔,尿個尿那麽久?老板要走了,你要還不來,回頭自己走回去啊……”
堂堂霍家的四大行走,在內地可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這兒給人喊作“撲街仔”,別說他,我都有些心酸。
黃毛尉遲卻毫不在意,大聲說道:“好,就來。”
他應付完那邊,對我們說道:“兩位大佬,怎麽樣,我走了?七天之后的下午五點,觀塘秀茂平,XX大樓地下室,門口有守門小弟,出示邀請函給他,就有人領你們進去了;邀請函我去弄,不過要時間,這樣子,兩天后,在尖沙咀彌敦道的重慶大廈,你們在那里等,我讓人把邀請函給你們送過去,可以吧?”
我看向了馬一岙,而馬一岙沈思了兩秒鍾,點頭說好。
黃毛尉遲嘗試著往外走,馬一岙和我都沒有攔,他走出幾米開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說對了,收到邀請函之后,麻煩把我那兩個小弟給放了吧——這兩個吊毛雖然蠢得很,但用起了多少還算順手,也夠忠心。
馬一岙點頭,說好,你放心,這兩人在我手頭,不會吃太多苦的。
黃毛尉遲笑了,說別人的話,我肯定還會心有疑慮,也會有擔心,但小馬哥你嘛,我還是信的。
這家夥朝著我們揮了揮手,然后走向了前屋那邊去,我聽到有人用誇張的語氣大聲笑道:“哎呀,尉遲京你個撲街仔,去尿個尿,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啊?”
尉遲京低聲回了一句,沒有太聽清楚,但那人卻說道:“得,你別過來,一身尿騷,走遠點啊,一會兒你坐達叔的破車回去,別跟著我們,哎呀呀,真臭……”
那人的聲音誇張,對尉遲京毫不留情,我看向了馬一岙,他低聲說道:“霍家四大行走之一,馬麗連,聽著像是女人名字,但是個男人,是個陰狠果決的人物,出手很黑——霍家的四大行走,風雷手李冠全鐵腕謀局,毒蛇信馬麗連陰狠歹毒,紅娘子羅小梅是個老鸨,水里翻尉遲京有勇多謀,個個都不是一般角色。”
我說你咋知道的?
馬一岙聳了聳肩膀,說都是老歪提供的,他消息靈通,手頭的資料還算齊全,肥花的下落我也是委托他幫忙在搞,不過這個不是免費的,還得收錢。
我有些詫異,說我艹,不是說這一次是免費的麽?
馬一岙說免費的,是關于后土靈珠和霍家的這事兒,畢竟是他內侄鄭勇犯的錯,但肥花這事又得單論——不過我也可以理解,他畢竟是一個商人,手下又有那麽多的兄弟要養著,四處搞消息,也是要給線人錢的,又不是無本買賣,怎麽可能分文不收呢?他跟咱們,到底也只是生意關系而已。
我苦笑,說我算看出來了,講來講去,都他媽的是錢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你可想好了沒,這回的錢,可不是幾千上萬,而是幾十萬,還他媽的是美金——這麽多錢,別說擁有,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想都不敢想,這可怎麽辦?
馬一岙想了想,說總會有辦法的吧?
我說老馬,你賺錢的本事,我是見過的,的確很厲害,但那都是小錢,現在幾十萬美金,就算是把我們兩個都賣了,也湊不夠,想什麽辦法?難不成咱們也當一回省港旗兵,去搶金店,搶銀行?
馬一岙白了我一眼,說想什麽呢,我師父要是知道咱們兩個準備干這活計,都不用救了,直接跳起來要跟我拼命了。
我撓了撓頭,瞧見港島霍家的車隊走遠,忍不住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沒有那麽困難,你還記得我們今天去的那個金X福金店麽,那不就是活脫脫的錢庫麽?咱們一不放火,二不傷人,反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覺得呢?”
馬一岙搖頭,說這主意不咋樣,你想啊,那金店是霍家的産業,而且還是最重要的聯絡點,你覺得那兒會沒有重兵看守?好,就算是我們成功了,那金店里的東西,能有幾十萬美金?就算有,那一堆金銀首飾,你能夠立刻兌換成美金麽?
我頭疼起來,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麽辦?
一想到當初被我揣在兜里,背在包上的血團塊兒,它的價值能有幾十萬美金,百萬財富,我就后悔莫及。
當初我要是再小心一點,哪里用現在這麽頭疼呢?
馬一岙感受到了我的情緒,伸過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也別著急上火,車道上前必有路,不是還有七天嗎,你想一想啊,我們這是在哪里?港島啊,金融之都,遍地都是機會,別著急,今天晚上先找地方睡下,明天的時候,我們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兒什麽機會。
他沈穩的情緒感染到了我,我也不再多言,點頭說好。
兩人來到前屋,不遠處的吳家隆恰好瞧見我們,趕忙迎了上來,說這是怎麽了,剛才有人掉進了水田里,怎麽你們也是?沒事兒吧?
我們都說沒有,聊了幾句,與他告辭,準備離開,吳家隆卻叫來了一個子侄,叫他帶著我們去找地方洗一下。
他對我們說道:“兩位從內地來的,現在晚了,回城里也沒有車,不如在這里暫住,大屋擺了靈堂,人來人往的確是不方便,你想去我堂弟那兒住著,明日再走。”
他很是熱情,再推脫就是矯情了,我們不再多言,點頭說好。
我們當晚在吳家隆堂弟家住著,次日清晨起來,特地去與吳家隆道謝之后離開,離開新界,來到了本島,兩人在繁華的港島大街上四處晃悠,看著這滿大街的人來人往,還有那鱗次栉比的高樓與大廈,我是滿目迷茫,而走到中午的時候,兩人待在一處熱鬧的茶餐廳門外,看了許久,卻是囊中羞澀,不敢進去。
突然間馬一岙突然一拍大腿,說有了,我想到了。
我給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說干嘛,想到了什麽?
馬一岙很是激動地說道:“你想想啊,那個后土靈珠能夠買幾十萬美金,甚至上百萬,那麽同樣的東西是不是也能夠賣上價錢?如果是從這個思路捋過去的話,我覺得一切就都不難了啊。”
我看著他,說你身上,還有什麽之前的東西麽?
馬一岙聞言,愣了一下,這才苦笑著說道:“上次爲了找尋后土靈珠的下落,我把師父給我特制的青銅法劍都給賣了,手上這把鐵尺不過是尋常貨色,還真的賣不了什麽價錢——不過沒關系,我們打聽打聽,說不定能夠找到值錢的東西呢?”
他好不容易想清楚思路,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有人在后面招呼道:“哎?劉大師,你怎麽在這里?”
劉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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