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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6:56:20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七章 朵朵不見了

發佈時間:2012-11-21 08:00 字數:4057  


  我很好奇他怎麼會窮成這樣?

  他早有腹稿,一待我問起,眼圈立刻發紅,幾乎就是一包眼淚下了來。他說他這回真的是作了趟賠本買賣,本以為可以做場法事拿錢的,於是預案裡也就沒有留底,本來就是個窮道士,花錢又大手大腳了些,於是就沒有了結餘。本以為這虧空能夠昨天補上,沒成想前天一役將他壓箱子的符籙給耗掉了,然而那個王經理斷了半邊手,居然遷怒於他,想要賴帳,不肯結錢。

    雙方沒有簽署協定,一扯皮,雜毛小道頓時抓瞎。

  他在局子裡待了幾個鐘頭,好是一頓盤問,出來之後找了個地方住,花掉剩下的所有錢。王經理一耍賴,現在是衣食無落,已然餓了一天了。他說想來想去,在這偌大的城市裡,也就只有和我有並肩子戰鬥的友誼,老交情了,於是就投奔我而來了。

  我哪裡能夠讓這雜毛小道進我家,他雖然道行不深,但是眼皮子勁兒還是有一點的,我可不想把朵朵的事情曝光。我就問那你要多少錢?他猶豫了一下,看著我停在遠處的車,說:“要不……就一萬?”我大駭,說你這話就當我沒聽過,抬腿就走,他拉著我,說陸左,陸左兄弟,一千,就一千,江湖中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貧道有錢了,定然是會還你。

  他一副賴上我的模樣讓我很無奈,我問他你丫不是茅山宗掌教的真傳弟子麼?去找道教協會的,他們免費管食宿,說不得讓你講上兩節課,收點專家費。他搖頭說自己道行太淺,不敢辱沒了師傅名號。我說你就裝吧,你根本就不叫勞什子茅克明吧?

他嘿嘿的訕笑,說我姓蕭,名倒是真的,我乃茅山門下,號曰茅克明,自然不假。

  我說你怎麼不號個“清虛”、“了塵”這些一聽上去就很屌的名字呢。

  他嘿嘿笑,不做答。我掏出錢包,數出了一千塊錢給他,說我這輩子也不指望你還了,這點錢當作返鄉的路費,哪裡來的,哪裡去,好吧?他忙不叠地收下錢,說前天的案子未了,員警告訴他先暫時不能離開,能不能在我這裡暫時借住一段時間?

我說不行。

  茅克明——不,真名為蕭克明的這雜毛道士掐著指頭看我,說陸左你近日應有一劫,大凶啊,這劫不好破,很難破,除了我無人可解。你留我幾天,待我幫你破了這劫再走?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滾球吧,騙人騙到我這裡來了,趁天還沒怎麼黑,你趕緊去街上尋摸一人,算上幾卦,也好有個開張,免得入不敷出。

  他點點頭,說也好,貧道正有此意,那我們就此別過,如果有緣,自當重見。

  說完揮擺著衣袖,拿著我給的一千塊錢離開。

  我也沒在意,這傢夥說實話確實是個奇人,換平時我自當帶回家裡面,攀談一番,擺個門子扯一扯,瞭解更多的事情。但是,我現在養著朵朵和金蠶蠱,這兩樣東西在正宗的道士面前都是邪異之物,鬼曉得他腦袋會不會搭錯一根筋,會不會跳出來要除魔衛道?如此,還是免了吧。

我上樓去換一件衣服,然後帶著朵朵到醫院去,繼續吸食殘留在空間裡面的天魂。

  第二日我被傳喚到警局裡面對那天的事情做了筆錄,這也只是例行公事。回來的時候我在店子裡面,聽到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員工在聊天,說昨天在洗腳城裡面看見一個傢夥,頭髮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他倆是我手下年紀比較大的,經常出入紅燈場所,我心中一動,把他們叫過來問了幾句,他們就跟我把那個長髮傢夥的容貌給我描繪出來,我一對比,擦,還真的是蕭克明那個雜毛小道。

  這傢夥我估摸著有二十七八左右,想來也是男人的虎狼之年,臉上油光粉面,火氣旺盛,確實不像個正經的宗教人士,這下想來果不其然。我一想到那小子去洗腳城嗨皮的錢,可能還是我給的,心裡面就一陣不爽,丫的真能夠騙錢的。

  不過我這氣也是剛剛生起就結束了,好吧,我本就不是一個心疼錢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個有點兒能力的傢夥,我這也算是結個善緣吧?我當時沒有想到,我當時隨意給的一千塊錢,結交的一個雜毛小道,之後成為了我最主要的夥伴和救命恩人。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不是麼?

  ——————

  07年農曆九月十四,霜降,天氣轉冷,一股寒流南下。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從外邊吃飯回來的小美笑著跟我說,剛才在街口碰到一個男人,肩膀上居然站著一隻猴子,那猴子渾身毛茸茸的,但是很凶,見人就齜牙咧嘴,好不暴躁,害得她嚇了一大跳,小時候看孫悟空時的那美好形象,全都給毀了。

  我哈哈大笑,說是不是碰上耍猴的啦?要是,那就千萬莫看,現在那些人凶得很,你看了要是不掏錢,他就跟你掏刀子,不要以為搞街頭賣藝的,都跟你看《還珠格格》那幾個帥哥靚女一樣可愛善良……她說不是耍猴的,就是一個穿短褂的醜陋男人,這才奇怪。

  我嗤之以鼻,笑,說這麼冷的天,哪個男的還穿褂子?

  小美見我不信,她急了,連忙抓了幾個姐妹過來作證,她們都說是啊是啊,那個人好奇怪,穿得好像是——好像泰國片裡面的人,長得也醜,是看一眼都想吐的那種醜,跟他肩膀上那猴子差不多。小美得意地抽著鼻子笑,說我冤枉她了,怎麼補償吧?我說好吧,下週末請大家吃火鍋,我們“又一村”見。

幾個和小美關係不錯的女孩子就起哄,說是不是拖飯,是拖飯我們就去吃。

  什麼是拖飯?南方這邊把談戀愛叫做拍拖,年輕人在一起,講究要叫人吃拖飯、發拖糖,圖個喜慶熱鬧。我心中猶豫,自然不會接茬,沒說話,繼續埋頭吃一次性泡沫盒裡面的白飯,上面還有個雞腿。大家哄鬧一陣,這時有顧客來了,於是就忙著做事去了。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忙碌的小美,側臉上有些隱約淚痕。

  我心中一軟,但還是當作不知。

  下午有一批貨要進,阿根叫上了我去東城某個倉庫檢貨,我們從一點半一直忙到了傍晚六點多鐘才回來,在外邊吃完速食,本來準備回家的,店子裡又有點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一下,於是我就跟著阿根返回。剛一進去,小美就跟我說中午碰見的那個帶猴子的男人來店子裡面找我,說是家裡面的親戚,見我不在,打我電話又不通,於是就問了我的住處,讓我趕緊回家去。

  我翻了一下手機,發現關機了。我疑惑,說不會是耍我吧,她們幾個都說是真的,我就問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她們搖頭,說沒問。

  看她們表情不似作偽,我猜想說不定真的是我家的親戚。

  自從我在東官紮腳落戶之後,然後經過那個我把ZH江城的速食店盤給他的老鄉一宣傳,於是我陸續冒出一些八杆子打不著的老鄉、親戚和朋友找上門來,尋求幫助,或者要我幫忙找工作。類似這些人我接待過好些個,靠譜的我就幫忙介紹到一些朋友的廠子裡去上班,有些實在不靠譜的、只想著讓我接濟的,在我那裡待上個把星期吃吃睡睡,我就毫不留情地扔大街上,愛咋咋地。搞得這次我回家,暗地裡被很多人說過冷漠無情。

  但是我絞盡腦汁,實在也想不出一個養猴子的親戚朋友。

  不過人情世故這東西,你不理他,在家裡的父母耳根子裡就塞滿了閒言碎語,我沒辦法,把事情講個大概,讓阿根和小美去處理,然後急著趕回去。我來到一樓物業那裡,問有沒有人找我。那晚鬧鬼的幾個保安,陸續辭工了,當班的是一個新來的保安,不認識我,問我是哪一戶,我說是A棟十樓102的,他搖頭說沒有。

  這小子說這話,還在玩手機,吊兒郎當的。

  我奇怪,打電話給小美,讓她如果再見到那個據說是我老家親戚的人,把我手機號碼給他,讓他直接打電話給我。掛了電話我乘電梯回到家裡,走到門口時,我突然感覺心中一跳,抬起頭,發現我貼在門口鎮宅的“涅羅鎮宅符”不見了。我四下找了一圈,發現並沒有看到。

   這件事情讓我心中陰霾,擔心著朵朵,我趕緊推開門進去,鞋也不換,沖到客廳裡面喊:“朵朵,朵朵……”沒人應我,平日裡我一回家總有一個娃娃跑過來抱抱我,這會兒卻是一點音訊都沒有。我立刻急了,跑到書房去看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瓷娃娃……

  果然——沒有了!我手足發涼,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朵朵不見了。

  是哪個挨千刀的傢夥偷進了我的屋子裡?我焦急地四處找了一下,發現我房間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特別是書櫃,上面的書散落了一地,桌子的抽屜被暴力扯開來,臥室的床被翻了個底朝天,旁邊的保險櫃被打開,半掩著門,裡面我存放的現金和存摺被一掃而空。

  艸、艸、艸!

  我心中只有無數的髒話往外冒,回過神來時,我立即報了案。

  員警來得比想像中的要快,帶隊的居然是上次那個歐陽警官,另外一個是被我救起的那個員警。老熟人就好辦事了,我粗略地跟他們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歐陽警官說去看一下監控吧?我們來到了監控室,調取了今天的資料,歐陽警官是看這個的老手,一陣快進,早上、中午基本沒事,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幾個攝像頭相繼變成黑色,然後又重現。

  歐陽警官說等一等,他停下畫面,指著密密麻麻的黑點問道,這是什麼?

  我看著視頻上面的黑點,周圍有細微線條,上面一下子就遊離成一團,感覺像……蒼蠅!歐陽警官凝神一看,點了點頭,說真是蒼蠅,這些蒼蠅封住了攝像頭,掩護小偷到你家的過程——看著幾個畫面,都是去10樓的畢竟之處。他指著大堂那個保安問:“你……在下午四點十一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人從這裡出入?”

  那個保安仔細地回憶,然後搖頭說沒有。

  我盯著他,說你是沒注意還是說沒有?老實說!他臉上露出很誠懇的表情,說真沒有。我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一巴掌把他推倒在地,大罵道你他瑪的眼珠子都勾進那破手機裡面去了,看到個球?還真沒有,老子們交這麼多物業費是享受服務、享受你們提供的安全的,不是讓你來玩手機的!當狗也沒個狗樣子!

  他癱坐在地上,心中有虧,不敢還嘴。歐陽警官還有另外一個員警攔著我,勸我不要太過生氣。我一時氣憤罵得太毒,監控室的幾個保安臉色立刻有些不善起來,他們那個隊長一本正經地說道:“陸先生對於你的遭遇我們表示抱歉,但是你也看到了,這些蒼蠅莫名其妙糊住攝像頭,我們也沒有法子,小金他也說了,沒看見,當時肯定也是沒有人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一眼,有員警在場,他有恃無恐地看著我,露出虛偽和善的笑容。

  我心裡煩躁極了,一想到朵朵不見了,殺人的心都有了,這暴戾不但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也是我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怒到極點我反而笑了,我對這個吊毛淡淡地說:“你認為你很負責?你認為你沒有失職?”他受之無愧地點頭,我又問地上那個保安:“你當真是沒看到,沒有人進來,而不是在玩手機?”

  地上那個保安很無辜地說:“陸先生你被偷了錢,我能理解,你踹我一腳,我也生生承受了,只是你真的不能冤枉我啊!”他說得很真誠,眼淚水都往外面溢出,經過他臉上的粉刺和青春痘,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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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6:30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八章 討債師叔

發佈時間:2012-11-21 21:02 字數:3825


  歐陽警官拉著我,勸我說陸左,你別太生氣了。

有的話他沒說出口,但是潛臺詞是:別太較真了,至於麼?

  我搖搖頭,盯著這保安隊長和地下躺著的那個保安,輕輕、然而卻很堅定地說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量度標準的,比如職業道德,黑即是白,白說成黑,反正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受到懲罰,所以當良心麻木之後,就竊竊以為然。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今天但凡在我面前說了謊話的人,必定會口舌生瘡、胸腹紋痛、腫脹,最後七孔流血而死,一定會的,老天作證。”

  我說得惡毒,他倆反而更加不在意,直以為我在賭咒發誓。

  回到房間裡,歐陽警官他們取了一下證,拍照、搜集殘留物,過了一會,他拍著我肩膀說:“陸左,放心,你上次幫我們,這一次我費盡全力也要破了案,幫你找回失物!不過你也別太在意了,從你報的失物來看,總共損失也沒有超過一萬塊,不要太操心……哦,記得把你的銀行卡電話掛失!”他說完,帶著他們的人收隊了。

  我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黑屏的電視。

  我不能說我丟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倘若可以,用我所有財產去換都可以——財產丟失了,憑著我的人脈和經驗,不用多久就能夠掙回來,而朵朵丟了……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我跟這個小鬼頭兒的關係,每天晚上我下班回來,總會有這麼一個“人”在等我,笨手笨腳的做家務,逗我笑,不管再忙,我都會跟她玩一會遊戲,她很乖,勤快,打掃衛生一絲不苟,有的時候又傻乎乎的,乍看覺得陰森森,然而卻十分可愛,像最純淨的天湖之水。

她即使是鬼,也是純淨的,是無暇的。

  短短不過一個多月的工夫,我已經感覺自己的生活,和她已經息息相關了。那一年我已經22歲了,久經苦難,淡漠的人生中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小東西,就一下子,觸動到自己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父女之情吧?

  然而,幸福來得太快,走得有匆匆。她突然消失了,悄無聲息,無影無蹤。我的心仿佛被巨大的黑暗恐懼緊緊抓住,每一次地跳動,都有喘不過氣來的悲傷在蔓延。

  我仔細想著,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朵朵帶走了?

  真的是蟊賊麼?顯然這是最不可能的,行竊的時候還有蒼蠅相助,悄無聲息的跟鬼魅一般,所有的鎖在他面前全部成了擺設,把我的書房翻得亂七八糟,關鍵是,他不僅帶上了保險櫃裡的錢,而且把我書桌上最不起的瓷罐娃娃給帶走了……

  如果不是蟊賊,那麼,會不會是……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士,騙吃騙喝,沒事還老朝洗腳城、夜總會跑,他是懂得些法術的,又對我的虛實大致瞭解,倘若是他出手,以朵朵的安全來要脅我給他付肉子錢,也不是沒有可能;

  除了蕭克明,我突然又想起了一個人來。

  小美中午給我講了一個人,長得很醜,又老又醜的那種,穿著對襟褂子,肩上蹲著一個兇惡的猴子,下午的時候還來找過我,說是我們家的親戚……我家哪裡會有一個養猴子的親戚?這麼一聯繫起來,我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連忙打電話給小美。

  她大概等我聽了兩遍鈴聲,才接的電話,聲音慵懶,不耐煩,鬱鬱地問我怎麼啦,什麼事?她大概還是為中午的事情在鬧小脾氣,言語間有些不爽,我不理會這些,直接問那個自稱我家親戚的傢夥,下午是什麼時候去的店子。小美回憶了一會兒,說差不多是三點鐘左右吧。我心一沈,說是誰告訴他我家地址的,她說是她啊,怎麼啦?

我罵了一聲艸,掛了電話。

  我癱軟地坐在了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無盡的疲倦從心底裡冒出來。

  這樣的一個人,牛B到能夠指揮蒼蠅遮蔽監控探頭的地步,他來到我屋子裡面翻箱倒櫃,顯然不是為了區區七千多塊錢和幾本取不出錢的存摺和銀行卡。而我,又有什麼可以讓他圖的呢?我扳著手指算,在這種人的眼裡,我最值錢的東西莫過於三個:金蠶蠱、朵朵和我外婆給我留下來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

  這三樣東西,我都被別人看過、知道過,就價值而言,朵朵顯然對他最無用——只要有狠心,如此的小鬼他想煉十個煉十個,煉一百個就煉一百個,並無大用;金蠶蠱其實也好煉,難練的是我身上的這條金蠶蠱,它是本命蠱,溫養數十年,窮盡我外婆一輩子心力練就而成,不知耗盡了多少材料、毒蟲和草藥,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可是,這肥蟲子已經跟我掛勾了,那人拿去也並無大用;

那麼,唯有我燒掉的那本破書,才會引人覬覦。

  我想起了外婆給我交代的話語:你沒有能力保護那東西,拿著就是惹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冤鬼上門索債,燒掉了無牽無掛。

  這……就是所謂的冤鬼上門吧?只是,這是哪路的冤鬼呢?我第一時間就是想到了前幾日死掉的羅婆婆,她的死雖然並不是我引起的,但是別人不這麼想,至少……我想起了那個叫做青伢子的少年怨毒的眼神,至少,他不是那麼想的。

  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我憤恨不已,對於神秘的、仿佛空氣一般的敵人,心中怒意狂生。

  不過,既然有所求,他終究會要給我聯繫的。

  鬼終歸是要上門的。

  當天晚上,我陸續把自己的銀行卡掛失之後,檢查了一下電腦,將所有的檔都隱藏好,那個隨身的MP4給我刪除了資料,扔在一邊。我先是默默地念著真言,給失蹤的朵朵祈禱,而後仔細在腦海裡回想著十二法門裡法術爭鬥的過程。

  我從沒有那一刻那麼渴望自己的強大。

  ——————

  第二天早上,手機鈴聲將我吵醒,我嚇了一條,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看著來電顯示,是顧憲雄顧老闆,我接通,他跟我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語之後,直截了當地問:“小陸,你是不是懂一些風水巫術?”我心中一跳,很奇怪地問老闆你怎麼這麼問?他見我不直接說,就問我找十年還魂草幹嘛?我說有一個朋友找我要的,你人脈廣,我就求到你門上了。

  顧老闆說鬼扯,你這傢夥還藏得蠻嚴實的,你不知道吧,你們那個社區物業管理公司的老闆是我朋友,我都知道了。我眉毛一跳,心想這那晚上我確實出了大風頭,物業公司也有好多人看到了,瞞也瞞不住的。於是我只好點頭承認。

  顧老闆並不在意我的隱瞞,他問我你的道行怎麼樣?我說只是一般般,我們那裡是少數民族地區,家裡面有長輩懂這些,所以我就學了一點。他說你長輩呢?我說我外婆剛死了。他說那你要節哀啊,然後問我這裡有一點事情找你幫忙,你看你有沒有空咯,過來看一下?

  我說很急麼?我這裡正好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不是工作上的,是那方面的。

  他沈默了一下,說也還好,你有事先忙著,顧哥這裡最遲可以到十一月中旬,你要答應,我好轉告別人。我問是什麼事?他說有個朋友的孩子病了,有高人說是鬼纏身,被人下了降頭了,現在四處在找會的人,這方面你懂不懂?

  降頭術是一種在南洋地區盛行的巫術,跟中原流傳的茅山法書、西南的巫蠱是一個性質的,恐怖詭異,它大致分為靈降、蠱降和混合降三種,在東南亞家喻戶曉,十分盛行。我身具金蠶蠱,要是蠱降,還是能夠有些作用的。顧老闆是我的伯樂,人生道路的前輩,我一直很尊敬他,也不想欺騙,就跟他說要是蠱降,我倒是可以看看。

  他說好,你的事情解決完了,打電話給我,到時候我接你到香港去。頓了一頓,他又說你叫我找的十年還魂草有消息了,ZH江城那邊的一個朋友手裡面有我描述的類似的東西,到時候帶我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那種。

  這是我這幾天聽到唯一的好消息,讓我心頭一亮,連忙說感謝。顧老闆說你幫我我幫你,人這一輩子還不是相互幫助,是吧?我連忙說是。這時候又有一個電話轉接進來,陌生的號碼,我跟顧老闆趕緊告別,把這個電話接通。

  電話開始是一陣沈默,死一樣的沈寂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沈重起來,有呼吸聲,悠遠而綿長。過了差不多十多秒鐘,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是龍老蘭的外孫陸左?”

  我說是,他的聲音裡面有一股別樣的腔調,不是苗話、侗話的口音,我不熟悉。

  他又說:“是你拿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

  我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哈哈大笑,說:“是你舅說的,你舅說你外婆死了之後老宅和宅基地都留給了他,就單單那本破書,交給了你。”

  我說好吧,算是我拿了,怎麼了,你是誰,憑什麼這麼問?

  他陰著笑,說那是他的東西,他要拿走,拿走屬於他的債。

  我說你是誰啊你,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他瑪的戳在地球這麼多年了,也不敢放大話講這地球是我的。他一直在笑,這種笑是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聲,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說道:“陸左,我想殺死你,是分分鐘的事情,我聽你舅說你被龍老蘭下了一條蟲,是本命金蠶蠱吧?但是你以為憑那個就可以抵抗我?少年,你未免太幼稚了吧?這個世界有多大,你哪天有空了最好去走走,不然跟窪水井裡面蛤蟆一樣,不知深淺。”

  我哼聲,說我輪不著你這個藏頭露尾的傢夥來教訓。

  他說:“我要論起輩分來,還是你師叔呢小子。我這次來,是要拿回我師公洛十八的道藏筆記,重開山門。我昨天拜訪了你家裡,拿了點路費,還有一個裝在罐子裡的古曼童。你倒也是好眼光,選了這麼一個多福多運的古曼童來養……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廢話少說了,把經書給我,我把古曼童交給你,不然,我把這古曼童給我乖猴子吃了,再將你打殺了,也算是為我師父清理師門了!”我心肺都氣炸了——這可是“自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不知道哪個疙瘩裡面冒出這麼一位,硬說是我師叔,冒充長輩不說,還大剌剌地想要搶奪起外婆留給我的法門來。還好我外婆托夢,說這本經書留不得,讓我把它給燒了,果然是真知灼見啊。

  又有,我電腦裡面其實還是有一些影印件流覽記錄的,可惜他翻遍了書房,臥室也掀翻了天,卻沒有想到把書房裡的電腦打開看一下——這算是思維誤區呢,還是“沒文化真可怕”?我心中各種念頭轉動,只聽他說:“你想好了沒有?”

  我說一手交書,一手交瓷罐吧!

  他說好,我告誡他要是我養的那小鬼有半點問題的話,小心啥子都沒有。他也笑,說你要是出什麼花花腸子,別說這古曼童,就是你,我都把你練成厲鬼,你信不信。

  我說信,然後跟他談如何交易。我心裡面暗暗罵著:我信你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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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6:56:41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九章 同門相見,一見即怒火

發佈時間:2012-11-21 23:00 字數:3556  


  沒有一點準備時間,我那突然蹦出來的便宜師叔讓我現在就去交易。

  地點是南城車站附近的一個大型商場,他警告我,他和我師出同源,想來也能料到他的本事,若報警,他自然知曉,到時候就不是一拍兩散的問題了。我說這規矩我懂,你別亂來就是啦。

  其實正因為我懂,我心裡更加沒底。

他要書,哪裡還有書,那本破書在人間的存在,大概是一堆飛灰而已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滿房子散落的東西,一陣捉雞和蛋疼。牆壁上的掛鐘一直再走,滴滴答答,當它的分針走了五格,我才站起來,深呼吸,跑到洗手間裡去洗了一把臉,精神稍微好一點,我去把工具箱翻出來,拿出一把略長的瑞士軍刀來,這是我過生日的時候阿根送給我的,據說還是行貨。

  我問金蠶蠱:今天我們要去救朵朵了,給力點行不?

  金蠶蠱:吱吱吱……

  我腹中一陣蠕動,顯然,這個小東西也是十分的焦慮。

和罕有的暴怒……就像這肥蟲子第一次整我一樣的感情。

  此去兇險之極,然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換了一身方便舒適的運動服,黑色,下了樓,我一邊開車一邊用藍牙耳機給阿根打電話,說今天有事情可能不去店子了,他不在意,說好,沒問題。我沈默了一下,又說:“阿根,兄弟我要是掛了,你知道我家地址吧,錢都轉給我父母吧!”

  他沈默了,過了一會兒說,你這是遺言麼?

  我說對呀。他著急了,說你是不是碰到什麼難事了?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開的?我歎氣,說有的麻煩總是要解決的,沒得法子。他沈默了幾秒鐘,說我表哥說的事情是真的?我很鬱悶地說怎麼你們都知道了啊,這件事情到你這裡為止,不要外傳了啊!

  阿根真誠地說:“陸左我知道你不是常人,向來都比我厲害,但是,做什麼事情,有什麼難處,還是別忘了有我這個兄弟在。我能力不行,但是好歹有把子力氣在的……”

  我說那肯定的,我們是兄弟呢。說話間,已經來到了超市附近,我跟阿根說有事情先掛了,停好車子,我走下車來四處望,因為是中心城區,又是極為繁華的車站附近,人來人往,滾滾車流,舉目過去,到處都是人,那人頭好比沙田地裡豐收的西瓜,一大片連綿。

  不同的是,那瓜田綠油油,這裡黑乎乎。

  果然是好地方,我在想便宜師叔是不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我拎著隨身的皮包順著人流往商場裡面走,這裡面裝著一本老版的三國演義,“滾滾長江東逝水”那種,是我以前打工的時候在地攤上淘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香港風水玄學大師白鶴鳴的《飛星改運顯鋒芒》,兩本書讓我的手提包沈甸甸的,一看就很有分量。

  來到了三樓的日常百貨專賣,我站在電梯出入口那裡等,過了一會兒,有電話進來了,我接通,傳來了我那便宜師叔低沈的聲音:“你包裡面裝著書?”聽到這一句話,我就知道他一定在某個角落,偷偷監視著我。我點頭說是,然後他說讓我把包放在公共寄存處。我說不行,我要確認朵朵安全了才能給你。

  他笑,說好啊,我現在就把她放出來給你看?

  我曰,白天把朵朵放出來,不是要這小鬼頭的命麼?我心中大罵這傢夥的狡詐,但是嘴裡卻寸步不讓,說我要見到瓷罐娃娃,確認朵朵無事了,才會把書給你。他沈默了,過了一會,他說好,那麼我們換一個地方吧。我心一跳,問到哪裡去?

  他說這裡人太多了,你去附近的XX酒店開一間房,我們叔侄倆好好聊一聊,你也可以驗證一下你的小鬼是否安好。不過,從現在開始,把手機扔進你旁邊的那個垃圾桶裡,不要再打電話了。我說這個可以,不過我怎麼聯繫你?

  他說不用,他來找我。我揚起手中的手機舉了一舉,給他看到,然後放到耳邊說:“叔,這手機卡裡面還有好幾百塊錢的話費呢,我把手機扔了,卡留著好不?”他沒想到我這麼說,一時語塞,爾後催促道:“你他瑪的快一點,磨磨唧唧的……”我掛了電話,把手機卡拿出,攥在手心裡,把剛買不久的手機扔掉,坐著電梯下樓,出商場右轉,直走幾百米到了XX酒店。

  我知道這便宜師叔這個時候,定然在我後面尾隨著,於是我一邊跟酒店前臺說話,一邊代入他的角色去想問題:之所以在車站附近的商場交易,是因為這裡人多、四通八達,一拿到手立刻就可以乘長途汽車離開;那為什麼又要開房交易呢,顯然他已經確定了我拿著破書,決定勝券在握了——之前不敢直接找我,就是怕我吃軟不吃硬,用感情來逼迫,成本最低。

  我該怎麼辦?我捫心自問,這老鬼常年浸淫巫蠱之道,自然比我這半調子要高明幾分,我雖然不知其來歷,但是想一想能夠指揮一群蒼蠅的人,那是怎樣的老棺材?——這件事情也提醒我,時刻注意身邊的耳目。我辦完手續,拿了房卡,來到電梯間。

  隨著門“叮”地一聲關上,我用最快的速度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手機(這手機是我六月份換手機之後扔家裡的,剛才我隨手帶出),老款諾基亞拆裝簡單,一開機,我立刻給阿根打了一個電話:“阿根,我說你記,我現在在南城車站200米處的XX酒店1104房間,十分鐘後我沒有給你打電話的話,立刻報警……”

  我話還沒說完,11樓已經到了,我立刻掛了電話,把這手機給扔到了垃圾筒裡。

  我進了1104房間,門沒鎖,坐在床邊緣等著便宜師叔的到來。

  床墊很鬆軟,被子是潔白的、帶著蕾絲邊的那種,想來找個女士一起在這兒滾床單,肯定是一樁美事,可是我此刻卻陷入了對未知的恐懼中。我腦海裡出現了各種念頭,比如我埋伏到門口,門鈴一響,我猛地拉開,一個“三皇沖天錘”轟爆這狗曰的腦袋;又比如我讓金蠶蠱在門口等著,直接給他下蠱毒,到時候有了威脅,大家彼此就有了顧忌;又比如……

  然而我坐在床邊,卻一動沒動。

  直覺告訴我,待著別動,比做什麼小動作都要好一些。我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者窮凶極惡的歹徒,而是一個擅長蠱毒之術的老油條,他奸詐、陰毒、深悉人心,就像潛伏在草叢裡面的毒蛇,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露出自己的爪牙——恰如猛虎臥荒丘,潛忍爪牙苦受。

  幾分鐘之後,門被推開,腳步聲幾近於無。

  我抬起頭,只見套間轉角處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這是一隻猴子,它的體型只有小貓那麼大,臉頰、胸脯和四肢內側均為深橙色,背部為紅褐色,黑色的尾巴有白尖,佝僂著身子竄進來,頭和身子長二十多公分,尾長三十公分,不似平常猴子。

  它朝著我齜牙咧嘴、表情兇神惡煞,吱吱地叫著。我站起來,它嚇了一跳,往後騰空躥去。我順著它的身影,只見到它跳上了一個男人肩膀。

  這時候,門才傳來一聲鎖門聲。

  當真是神出鬼沒,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皮膚很黑,臉型輪廓像是東南亞那邊的人,年紀約摸有50歲上下,左眼眉毛上面有一顆大大的黑痣,人很醜,他在冷笑,嘴一動一動地,我仔細看,原來是在嚼檳榔。見我站起來戒備地望著他,他伸出手撫摸著猴子的黑黃毛髮,眯著眼睛說:“我本以為你會耍一些小動作,沒想到你還挺自覺地——很好,我喜歡你這種有自知之明的年輕人。”

  他的眼一眯,我感覺這眼神尖利,就像破碎的玻璃渣子。

  我深呼了一口氣,說道:“瓷罐帶來了沒有?”他從隨身帶著的一個布袋裡面掏出了裝著朵朵的瓷罐娃娃,平擺在手上,前伸,說:“書呢?”我走到窗前把窗簾拉上,房間頓時暗了下來,我輕喚:“朵朵,朵朵……”朵朵沒有出現,而那男人臉上則浮現著莫名的笑容。

  我說你幹了什麼?他聳了聳肩,嘴角一抽動,瓷罐娃娃立刻飛出一道白線,朵朵出現房間裡,見到我,跑過來依依呀呀地張嘴,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擺,躲在我後面,像一個受驚的小獸,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恐懼。

  他平擺雙手,說:“看看,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控鬼之術,我比你精通,所以你不要玩什麼花樣,來,把書給我,我們兩銷!”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當他說到“我們兩銷”地時候,眼神不自然地往旁邊瞥去——這表現實在否定自己說的話語。

  心情跌到了穀底,這狗曰的,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我把緊緊抓著的皮包往前伸,他手一翻,我看見這傢夥手上的顏色明顯比露出的胳膊部分顏色不一樣,顯然是戴上了肉色剝皮手套,這傢夥真夠謹慎的。我們兩個相隔一米,他接過了我的黑色皮包,而我也拿過瓷罐娃娃,手指一觸,我立刻就感覺到一陣灼傷刺痛之感,感覺身體裡面爬進去了幾隻細小的火螞蟻。

我眉頭一皺,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敢給我下蠱?”

  他收過皮包哈哈一笑,說傳說金蠶本命蠱百毒莫進,我倒是很想看看。

  我中的是癲蠱,中蠱毒之後,半日發作,人心昏、頭眩、笑駡無常,飲酒時,藥毒輒發,人癢難耐,忿怒兇狠,儼如癲子。這是小兒科,往日兩廣之人常用,最普通的治法是嚼用檳榔,即可預防或緩解。我見著他一副成竹在胸、掌控場面的表情,心中大憤卻無奈,惟有讓體內的金蠶蠱忙著解毒,以免毒入腑髒,用布包好瓷罐,腳步移動著,說我可以走了麼?

  他伸手攔住,說等等,你驗了貨,我可沒有驗貨。說完他低頭把皮包打開,翻看時,他肩膀上的那只袖珍猴子一直瞪著我,警戒得很,而我的右手已經已經抓住了褲兜裡面的瑞士軍刀。老傢夥翻了一下,拿出兩本書,草草流覽,抬起頭,眯著眼睛說書呢?書到哪裡去了?我強作鎮定地說不就是在你手上麼?

  怒氣在第一時間填充了他的眼睛,我感覺他的晶狀體瞬間變成了紅色。

  “你竟然有狗膽來騙我?!”他憤怒地狂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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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6:53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章 猿屍降,雜毛道士算計強

發佈時間:2012-11-22 08:00 字數:4322  


  這老傢夥一發怒,肩膀上的猴子立刻就齜牙咧嘴,朝我躥來。

  我中了癲蠱,身子正難受,但見這死猴子猛地撲來,爪子指甲烏黑尖銳,也不敢懈怠,摸索瑞士軍刀的右手立刻出兜,往前一揮。要說我身體素質的進步也不是一點兩點,這猴子快疾如風,而我出手卻似閃電,後發先至,一刀就劈在那猴子頭前。

  它倒也敏捷,橫手一擋,堅硬銳利的爪子竟然和鋼鐵刀刃擦出火花來,被我一震,彈到一邊去。

  我那瑞士軍刀的刀刃不過八釐米,加上刀身也不到二十公分,我往後退了幾步,剛一站穩,只見那個老傢夥把手中的《三國演義》朝我猛砸來,我偏頭一閃,躲開,他張大嘴低吼了一聲,臉上突然黑色霧氣縈繞,開始長起了稀疏的黑毛來,臉腮、脖子、額頭……這黑毛長得極快,幾秒鐘,便跟猴子一樣了。

  我失聲大叫道:“猿屍降?”

  我沒有想到這個傢夥居然把自己煉製成了降頭本物。什麼叫做猿屍降?

  這裡的猿屍,指的是東南亞叢林中獨特的一種猴子,學名叫作Mandrillus
sphinx,也叫做山魈(跟前面提到過的矮騾子不一樣),有一張色彩豔麗的臉,性暴躁,尤其雄性,體強壯,敢與敵害搏鬥,十分少見。有巫者認為它有溝通神靈的力量,待其死後,腐化屍體,從顱腔中取出少量的紅白色液體(血液和腦漿混合物)和大量半腐化狀毛髮,塗抹於人體,日夜祈禱念咒,最後人便能夠化身為山魈,力大無匹,一躍幾丈。

  古時常有邪惡的巫師和宗教人士,用猿屍降來煉製護壇武士,維護其權威。

  然而,這也是一種非人性的手法,被下降之人,平時雖然可以如常人一般,正常生活,然而每當月光如水之時,圓月當空,全身各處、三萬七千穴竅之中奇癢無比,根根毛發長出,皮膚鮮血淋漓,痛苦不堪,惟有吸食鴉片解痛,長此以往,精神異常,壽命不過十年。

  這些我也只是在雜談裡面有所記載,還好奇地查過資料來對比,沒成想還真的碰上了。難怪這個傢夥說殺我輕而易舉,並非難事呢。我看著窗戶,連忙擺手說道:“叔你先別急,先別急……我跟你說實話,那本書我已經遵照我外婆的囑咐,早就把它燒掉了,不過內容我還記得呢,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給你一一複述出來的……”

  喊著話,我終於知道這個傢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因為,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雜談裡面,有一段洛十八關於對解猿屍降的論述,很有可行性,我也是看著有趣(有沒有感覺像狼人?),所以才對這一巫法印象深刻。

  然而,這人一入臨降狀態,理智便大部分被本能所淹沒,哪裡能聽我辯駁?

  何謂本能?

  此山魈馬臉凸鼻,血盆大口,獠牙密佈,脾氣暴烈,性情多變,氣力極大,有極大的攻擊性和危險性,這種習性隨著血液秘法傳承,已經融入到了受降者靈魂之中,哪裡會聽我辯駁拖延,他往後一收,便如同投石機一般彈射到我面前,我只是低身必過,被腳擦到,跌倒一旁去。我也是著急得很,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

  左邊突起一道厲風,我一閃,左臉就一陣火辣辣的痛,卻是被那猴子抓傷。

  我回過頭,瞥見朵朵飄到了這死猴子頭頂,小丫頭噙著眼淚,開始變得青面猙獰,張大了嘴要去啃它。我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來它是什麼品種了:塔特原狐猴,又名食腦猴。這鬼物可非凡品,普通的猴子是雜食動物,食性一般,然而它卻十分奇特,喜歡食腐屍腦,是有名的靈長類食腐生物,據說可以溝通冥界,吞噬靈體。

  “朵朵不要!”

  我已經拉開了門,見那死猴子伸出黑沈的爪子去捉朵朵,我忍不住返回一腳朝它踹去。這一腳快得出乎我的意料,直直地把它踹飛,“啪”地一下摔在牆壁上,我心中喜意還沒有萌發,便感覺黑影一現,卻是那進入猿屍降狀態的老傢夥出現在我左側,他摜直了右臂,朝我甩來。這時我已然來不及閃避,微微側身,讓自己的背部承受這一擊。

  砰!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被那東風重型卡車高速行駛的衝擊力猛地撞上。

  一瞬間,我被巨力撞出了門,直接撞到走廊的牆壁上。

  雙眼一黑,我幾乎昏死過去。

  然而此刻正是危機關頭時刻,我要是雙眼一閉昏過去,估計再也沒有睜開雙眼的那一天了,絕望關頭我憑空生出幾分悍勇之氣,軟爬爬地從牆壁上滑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骨頭到底斷了幾根,緊緊抓著那把瑞士軍刀,奮力就往大步踏前而來的這黑毛怪物面門一擲。

  他偏頭一讓,那把軍刀“嗖”地一下,深深地紮在了後面的沙發上。他狂吼一聲,“嗷嗚”,我背後的牆面上有碎石索索掉下來,砸在我頭上。我肚子一陣翻騰,口中的鮮血止不住地湧出來,嗆得肺部抽疼。額頭上的鮮血流下,糊住了我的眼睛。

  血色中我看見朵朵朝我無助的跑來,後面是那男人大踏步而來。

  我本以為要好一番龍爭虎鬥,哪想到自己竟然這般沒用,一個照面就喪失了戰鬥力,想到體內金蠶蠱,這小東西是用毒行家,卻也不是萬艾可,只能緩慢給我帶來體能、反應和精神上的增長,卻在搏鬥時給不了我多大的支持。太年輕啊太年輕,我心中無限哀歎著,想奮力掙紮起來,胸背之間確實一陣劇痛,幾乎疼昏過去。

  而這時,那男人離我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要死了麼?

  我仿佛聽到了天國的聲音傳來,不,是一個故作老成的聲音在喊道:“妖孽,膽敢造次。待貧道來降你!”我稍稍偏過頭,看見一個著青色道袍的男子從斜裡橫出,舞著一把破桃木劍朝那渾身是毛的男人劈去。

    接著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幾個聲音在吼著:“員警、員警……”還有人喊:“這是什麼怪物?”

  我一口鮮血又鼓出來,心中卻稍微安定。然而剛待把心放下,卻看到我剛才跌落時滾在地上的那瓷罐娃娃,在打鬥中,被一隻毛茸茸的大腳,猛地碾成粉碎,流出一小灘清亮的油質物來。接著聽到朵朵的一聲尖叫!

  這一下我真的是怒急攻腦了,胸中悶痛,眼前一黑,聽到幾聲槍響,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最後的一絲意識是:你妹啊……

  ——————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首先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這味道讓我悠悠地回過神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很普通的病房裡,眼睛被紗布的邊緣阻隔,勉強用餘光看到左右似乎有好幾張床鋪。我想站起來,卻動不了,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打滿繃帶,脖子上套著護頸,跟個木乃伊一般。我用盡全力弄了一點動靜出來,於是,有一個長相路人、身材肥碩的護士過了來,用手撥弄了一下我的眼瞼,問:“咦……有意識了麼?能說話了麼?”

  我說能,剛一說話,就感覺自己的喉嚨像火燒一般,辣得很,我下意識地說:水……這時,餘光中有一個倩影跑了進來,然後我的手被緊緊抓住,然後一頭秀麗鴉色長髮就把我眼睛的視界給填滿,這個女人嚶嚶地哭著說:“陸哥陸哥,你終於醒了,嗚嗚……”

  我看不到,聽聲音才知道,是小美。

  於是我又用勁喊道:水……我的聲音生澀得很,然而她卻聽清楚了,趕忙去到了一杯溫水,一點兒一點兒地為我喝。門口又進來了幾個人,有阿根,還有我店裡的那兩個老油條、色鬼,他們圍著我寒暄了一番,慰問身體,我心中有事,也只是應付著,等到喉嚨不再難受了,才問怎麼回事。

  阿根跟我說那天他接到了我的電話,一分鐘都不敢耽擱,立刻報了警,同時往南城車站的XX酒店趕去。到了車站匯合了出警的警官們,緊趕慢趕地跑到十一樓,剛一到走廊就看到我躺在走廊的地上,一個道士在跟一個黑猩猩一樣的生物在打鬥,員警們示警不成,開槍打傷了那黑猩猩,結果那傢夥見勢不對,打傷了兩個員警就跑了。

    阿根說,還好這些員警帶了槍,不然,那個怪物可真的難對付。

 “跑了?”我問,他點頭。

  這時候醫生在護士的帶領下過來了,給我稍作檢查之後說我的身體素質還可以,斷了三根肋骨,但是恢復得不錯,安心治療……我點頭說大概多久能出院,他說要先等一個月吧,等情況穩定了,再回家休養。我不敢問他做手術時有沒有從我身上溜出一條肥蟲子來,猛點頭不說話,他也沒說什麼,寬慰一番就走了。

  我問阿根說我昏迷幾天了?現在什麼時候?

  阿根說你昏迷足足有四天了,抬進醫院的時候跟個死人一樣,我們都準備給你搞喪事了,幸虧人家醫生醫術高明,一會得給人家封個大紅包去。我點頭,說帳從我那裡出。我看小美臉色疲倦,就問是不是好久沒睡了?小美甜甜一笑,搖頭說沒事。旁邊的一個店員嘻嘻笑說小美同志這三天就沒睡過好覺呢,就把你當老公一樣伺候呢。

  小美臉一紅,扭過去啐他一口,不讓他亂說。

  我很感激地對她說了聲謝謝,她臉紅了,站起來說她回家去,給我煲一點湯來喝——像我這樣斷了骨頭的,就應該喝蓮藕燉龍骨。

  我們目送著小美出去,阿根說小美真心不錯,對你好得跟自家未來老公一樣,貼心巴適的,你要好好把握,我搖頭不說話,阿根有點兒急,問你是嫌人家文憑低,還是先人家談過男朋友?我告訴你,這個年代,像她這麼又漂亮又賢慧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我沒說話,不知道怎麼講才好——要說我對小美沒什麼感覺,那是騙人的,這樣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孩子,光對眼球都是一種不少的安慰,又美麗,又有活力,善良勤快;但是,我對她真的就沒有那種很濃烈的感情,反而是很珍惜的那種,要我們並不熟,大家一起滾滾床單,當當炮友也挺好的,但關鍵是她對我的事業(小生意而已)也很重要,而且我真把她當朋友,關係鬧僵了真不好收拾。

  我問那天那個道士呢?

  阿根見我避而不答他的問題,有點不舒服,語氣生硬地說也住院呢,那小子傷到了手。

  我說能幫我叫一下他不,我要單獨跟他見一面。

  阿根本來不想動,但是又想到我另外一個身份,定然是有急事的,站起來說我去幫你叫吧。阿根出去後,我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店員圍上來說,那道士是個花花腸子,說是你朋友,住院這幾天我們也給他送飯,天天沒事找護士小姐看手相,身邊圍著一群妞。對了,上次跟你講在洗腳城按摩院碰見的那個長毛小子,就是他。

  我點頭說知道了,謝謝你們,店裡忙,趕緊回去照顧生意吧。

  他們兩個是那種老炮油子,做事懶,一個月大半工資都花銷在老二身上,但是為人還可以,機靈,嘴勤快,放店子裡招攬生意是把好手,我對他們不錯,時常關照,偶爾向我借錢,數目不大我也不拒絕,所以他們很挺我,自以為是我的人。

  見我這麼說,他們點頭說好吧好吧,趕緊回去給同志們報告陸哥康復的喜訊。

  又過了一會兒,蕭克明這雜毛小道穿著病號服,吊著一隻手進來了,我示意阿根在門外待著,阿根點頭,沒有進來。病房裡幾張床的病人,都各幹各的事,或睡覺或玩手機,也不理會這邊。蕭克明搬個板凳坐下,作一揖,說陸道友終於醒了,貧道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先感謝了他的救命之恩,然後焦急地問我的那個瓷罐怎麼了——我現在最急的就是朵朵的安危,當時瓷罐被毀,屍油流出,朵朵無家可歸,神魂驚悸,高叫了一聲……別人看不到,這雜毛小道法力不行,眼力勁兒倒是有的,定然看到了。

  他微微一笑,說:“陸道友,想不到你居然是南疆巫蠱之道的傳人啊,既種本命金蠶蠱,又養玉女靈童,端的是闊綽啊,失敬啊失敬!”我苦著臉,急忙說後來到底怎麼啦?他眼睛一轉,說貧道這幾日花銷甚大,且又受了傷,囊中羞澀……

  我說我來報銷!

  他又說貧道在此處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個落腳之處,去那道教協會人家也不收留……

  我說住我那兒。

  他終於滿意地笑了,手伸進懷中,拿出一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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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7:14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一章 百年槐木牌

發佈時間:2012-11-22 12:00 字數:3879  


  這是一塊巴掌大的暗紅色玉器,塊狀,質地細膩而均勻,蠟狀至油脂光澤,邊際渾圓,雕刻有天狗食日的圖案,造型古樸,然雕刻技藝並不怎麼高明,簡陋,並非專業匠人所為。

  我說這是啥玩意,蕭克明得意地說這是他的本命玉,雖然用的是檔次不高的岫岩玉,但卻是經過一番心思處理。什麼處理呢?他說他剛出生之時,家中老人便已制好此玉,算好生辰八字,房內剛一呱呱落地,外邊就一刀捅入方圓百里最健壯的一頭公水牛肚中,剖開腹部,趁牛血尚熱未凝固時,把這玉器混裹胎毛、新血放入牛腹中,縫合,埋到鄉間小道地下。

  過三年後取出,玉上出現有土花血班,與初啟蒙世的小蕭克明已經能夠血脈相連。將其佩戴於身後,心思聰敏、能辨陰陽,成人之時便有一牛之力。

  我不聽他胡謅這些,直接問我家朵朵現在怎麼了?

  蕭克明把玉放在我手心,說自己感受咯。我沈心靜氣,摩挲著光潔潤滑的玉器,頓時感覺有一點親切感,沒一會兒,我就能夠感覺到玉器裡面附著有朵朵的氣息,似乎在沈睡,安詳平和。這會兒我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長歎一聲幸好。

  蕭克明說不好,我忙問這話怎麼講?

  他說這玉他佩戴了二十餘年,而他本人虔誠向道,欲證乾坤,所以玉雖然屬陰,然鮮血浸染,陽性灼熱,並非長久居所,此刻他持咒讓小鬼沈眠,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日子久了,小鬼的靈體自然會有所損傷,煙消雲散。她在人間的寄託物已然被毀,本應消蝕,但是有我老蕭在,出手方能暫保靈體而已,要想留她,必須還要另外找寄託物。

  我說是不是要再鑄一個瓷罐娃娃?

  他搖搖頭說不可,你那拘鬼手法應該是南疆一派,簡單粗暴得很,非我中華正統流傳,本也可以,但是此刻小鬼的骨骸、骨灰、毛髮及屍油均已遺落,古曼童瓷罐再鑄已無意義。他說到這兒,我苦思,想起十二法門軀疫一章中所言,於是問道是否可以用陰屬老木來替代。蕭克明吃驚,說你怎麼也懂我茅山拘鬼之法,不錯,取上了年歲的柳樹、桐樹和槐樹的樹芯,雕刻成符,具有鎖魂的功能,這其中,以槐樹為最佳。

  我說這倒好辦,要說是銀杏、禿杉、四合木這些個珍惜植物,我還真的難找,老槐樹,滿東官城倒是到處都是,隨便找一找園林公司,看能不能夠弄一點兒來。

  蕭克明搖頭,說道:“此言差矣。這槐樹與槐樹,之間還是有差別的,風水朝向、樹齡形狀、環境影響,直接都影響到其最後的功效原理,弄好了,固魂養體,弄砸了,化為灰灰也是有可能的。貧道自幼習得一奇書,名曰《觀山字七八經訣》,頗有心得,前幾日見到環城河畔有一景觀樹,樹齡過百,形態十分出奇,心有所感,頗覺得有些緣分。如今一看,果然是有用場的。只是,那樹位於公共場所,人來人往,又有城市管理者蹲守其間,我若去取芯,難免會遇到一番波折……”

  我算明白了,這雜毛小道興奮自誇時,便說“我老蕭”,裝模作樣、討價還價之時,便自稱“貧道”,果真是個頂討人嫌的傢夥。不過我心中關切朵朵安危,無奈只有授人以柄,說你自去,我陸左定然不會忘記你哥子這一份恩情的,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得到我的許諾,雜毛小道嘻嘻地笑,說我們有並肩戰鬥之友誼,談這些做甚,談這些做甚,忒俗了。話鋒一轉,說東官此地風景甚好,他還須在此盤恒數日,既然大家都這麼熟了,他也不客氣,在我家暫住幾日。我咬牙說這是說好了的,當是自己家,誰客氣,誰是王八蛋。

  談完這些,蕭克明臉色一正,說你怎麼惹到了那個法師?他是何來歷?會化狼的人已經沒有人性,變身為妖了。我說狗屁妖,咱們都是內行人,勿哄我,這是猿屍降,最早出現在古印度的韋陀教、所羅門教,古已有之,而且,是猿人、不是狼人——你堂堂一中華國粹的先行者,有那麼喜歡看西方的奇談異志麼?好萊塢大片看多了吧。

  蕭克明大駭,說老弟你有如此見識,竟然沒見過妖?何為妖,反常即為妖,你還真的以為妖怪都是《西遊記》的人妖啊?

  我剛剛蘇醒,沒多大力氣跟他爭辯,只好挑緊要的說。

  當得知那傢夥是我師叔之時,他搖頭歎說同門相煎,哪兒都有,這語氣似乎有一肚子心酸要傾述,然後又問我,那本引起武林之中腥風血雨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現在在哪裡?我老實說燒了,他心痛得很,罵我敗家子,罵了隔壁的,這樣一本前輩留下來的心血之作,怎麼可以付之一炬呢?你這死貨!

  如此拌著嘴皮子,他問我要行動經費,說事不宜遲,今天晚上便負著傷,去為我取槐芯。我並不敢動,只說多少,他豎起食指,我說一百麼,他說一百也無妨,他出門撿根破樹枝做一個應付,也是可以的。我說你直接說,我們別猜謎語了。他嘿嘿一笑,說咱們都這麼熟,那就一萬吧。

  我說這麼熟還宰我?他昂著頭裝聽不見,我沒辦法,讓門口的阿根幫我預支錢,陪著這雜毛小道去。

  蕭克明見有了錢,眼睛笑眯了,也不跟我胡扯,站起來跟我告別。

  走到門口他又拐回來,表情正經了一點兒,說你那個便宜師叔可能還會找上門來的,你要小心。我說那傢夥不是跑了麼?他說是啊,但是跑了不會回來麼?要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不找你找誰?——話說,他怎麼知道你家傳破書裡面有猿屍降的解法?

  我說鬼知道!我一想這雜毛小道的話語,的確如此,心情就開始有些鬱結了。

  人走光,我沒有消停一會兒,歐陽警官又帶著兩人到來,我閉上眼睛哀歎:真忙。

  ——————

  那天的衝突中有兩個員警受傷,有一個哥們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襲警——這還了得?於是此案立刻得到了極大的重視,抽調警力,組織精兵強將,廣發海捕文書,有了我店子裡店員、蕭克明等人提供的訊息,再加上當天相關區域的監控錄影,很快就確認了兇手的原形,一時間展開了如火如荼的抓捕工作中。

  而我作為最主要的當事人,昏迷三天、人事不知,警方本已將我放棄。沒成想擁有金蠶蠱的我生命堅強如蟑螂,又醒了。得到通知,立刻過來找我做筆錄。我躺在病床上,猶如一個木乃伊,略過異事一節,把那天的事情一一說明。歐陽警官詢問完,親切安慰我,要安心養病,不要想太多,等到出院之後,還要繼續為人民、為社會做出貢獻。

  我頭不能點,咬著嘴唇,疼出幾點淚花,算是謝過歐陽警官的關心。

  送走這些人,我終於安寧了一些,三波人過來,左右床鋪的人都偷偷看我,也不說話,也有人竊竊私語,說我是非。我乃小民,也不期望有高級的獨立病房享受,唯有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清靜。

  閑下來,我想起了肚子裡面的金蠶蠱,這傢夥打鬥不行,不過幫我恢復身體倒是一把子好手。我猶記得自己那天見面就被便宜師叔下了癲蠱,此刻已經消失全無。我一念及它,這小東西立刻回應了我,大意是我受傷太重,即使有它全力周轉補救,康復之期也晚。

  它在我身體裡鑽來鑽去,有時候有感覺,有時候卻一點異樣都沒有。

  我受傷的骨頭處開始發癢,麻麻的,閉上眼睛能夠感覺到骨骼在生長、在聚合。這是金蠶蠱在刺激我的生命活力,能夠儘快地恢復,但是,光靠它,我的復原定也是遙遙無期。大敵當前,我可沒有閒心思躺床上,我開始回憶了一會兒十二法門裡面的巫醫一節。

  巫醫其實也是中華醫學的一部分,始于南疆(也有說藏醫、蒙古大夫和薩滿也是巫醫的,這裡不論),在古代是宣揚神權的重要組成部分(幾乎所有宗教都是以醫學為主要手段),作為一本神婆傳承的閱讀物,十二法門裡記載了很多偏方藥理。事實上,一個頂級的養蠱人(不像我這種半調子),必定是一個在藥理學上有著高深造詣的老手,因為很多蠱毒並非實體,更多的是病毒和病菌。

  作為實體出現的本命蠱,太少,太少!

  天麻、南星、丁香、白芷、生白附子、防風、豬牙皂……這些藥材熬制的一味藥湯——“接骨養氣湯”,肺腑受傷、骨骼節斷的恢復有著很好的促進,我默念著,等阿根回來,讓他幫我去藥店買來熬制,並且,還讓他幫我去掛失電話卡。他見我自己開藥,並不放心,不住地問,我只說無妨,借了他的手機給家裡掛了一個電話,一切安好,又打給小舅,他吞吞吐吐地說有一歸國華僑來找外婆,結果被他打發來找到的我,並且虛偽地問我沒事吧?

  想必他也是吃了點苦頭的,但是禍水東引至我這,真不厚道。

  我懶得理他,掛了電話。

  都說拿錢好辦事,一萬塊錢剛到手,蕭克明第二日下午就拿著一塊三指長寬的木牌,來到我病房,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金童玉女、祥瑞雲彩,原木色,邊角著朱砂碎玉,棱角打磨得光滑,穿了紅色掛繩,尾末還打了中國結,看著像藝術品。我狐疑地看他,說不會是去工藝品店買的吧?他嘻嘻地笑,說承蒙誇獎,不過你若不信,出院後去XX公園的河道邊看那一棵古槐,不出一個月,定然枯萎——為何?這槐樹芯集中了它一生精華,我取了,它便死了。

  我還真不信他,暗自下了心,決意出院後必去瞧上一瞧。

  蕭克明受傷不重,要了我家的鑰匙,沒幾天就出院了。後來樓下物業告訴我,那個長毛小子老是帶著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過夜。而我則只有乖乖地呆在醫院擁擠的病房裡,聽著房間裡其他病人的喊痛聲、呼嚕聲和放屁聲,安心養傷。我不在,阿根事忙,將熬藥煲湯的責任就交予了小美,藥她總是用一個小保溫瓶子裝好給我,而湯,卻每天換著花樣。她是河南人,並不擅長煲湯一類的活計,於是跟她姐姐家的房東太太學習,總是能夠撐得我直呼飽。

  我在病房無聊,於是叫蕭克明把我的筆記型電腦帶來醫院,解開密碼,獨自研究資料。

  住院唯一的好處就是朵朵每日吸取天魂的機會增多了。

  她經過一番周折,靈體飽經折磨,薄弱了許多,自從蕭克明把槐木牌交還於我,我除了每日持咒祈禱之外,每逢晚時,便放她去自由活動,吸取空間裡殘留的能量。每過幾天,小丫頭靈體越發穩固,分不清是槐木牌的功勞,還是吸食了天魂的功效。

  過了幾天,我頭上的紗布拆下,臉上留下了幾道傷疤,是被那死猴子給抓的,醫生說破口有毒,但恢復得好,所以很淺,不用太擔心。有了接骨養氣湯大量藥材的補充,我的骨骼恢復得也快,已經能夠在護工的幫助下翻身下床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某天中午,蕭克明帶著兩個人來見我。他們一進來納頭就拜,哭聲喊天,男兒傷心淚滾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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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7:24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二章 金蠶解蠱

發佈時間:2012-11-22 20:17 字數:3478


  我凝神一看這二人,原來是我家樓下那倆保安 —— 一個保安隊長,一個青瓜蛋子。

  這兩個瓜皮在朵朵被竊的事後拼死抵賴,既不提供資訊,也不配合,指鹿為馬地辯駁,把當時痛失朵朵的我氣得夠嗆,於是當面發了毒咒,暗地又指使金蠶蠱給他們兩個來一下子,本想給他們一個教訓即可,哪知後來忙於交易,而後又身受重傷,竟然將這兩個倒楣鬼忘記了。我下的是慢蠱,這幾日他們肯定是毒發了,痛苦莫名,被蕭克明見到,於是領了過來。

  我心中僥倖,想著幸虧有蕭克明在,要不然我莫名其妙地手中就多了兩條人命,這樣有傷天和。不過雖是如此,我自然也不肯承認自己下了蠱,只是問怎麼回事?

  那保安隊長已經哭得眼淚鼻涕糊滿了臉,一直磕著頭。

    他見我問,抬起一張扭曲的英俊臉孔,可憐巴巴,哭著說他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我放過他們。我說這真奇怪了,我怎麼就不放過你們,我做了什麼?他張開口,伸出舌頭,裡面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潰瘍,脖子後頸大片膿瘡,肚子有圓球那麼大,不斷地嗝著酸臭的氣,嘴唇腫得外翻,疼得只是哭。

  我很冤枉地說我住進醫院都有十來天了,哪裡有機會去搞這些呢?生病了就住院嘛,找醫生,找我有屁用?他們見我這麼說,哭聲更大了,說去了醫院了,也沒用,還說上有老下有小呢,他們那天是王八蛋,是他們錯了;那個青瓜蛋子使勁扇自己巴掌,說他那天在玩手機,所以沒有注意,但是怕受懲罰,於是就說了謊。

  他打得很使勁,又揍到自己口腔潰瘍的上面,哇哇地哭,大把大把的眼淚掉下來。

  病房裡的其他病人紛紛側目看著我。

  我說好了好了,真不是我搞的鬼,我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靈驗了,所以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事都要憑良心才好,對不對?我聽說,只要誠心悔意,連上帝都會原諒你們的呢,對不對。好了,你們真不要找我了,看一看你們旁邊這位仙風道骨的道長,我隆重推薦一下,他才是一位奇人異士呢,找他,才會有辦法的。

  說完,我讓金蠶蠱把這兩人體內的毒性截斷,然後朝蕭克明眨了眨眼睛。

  雜毛小道久混市井,一顆玲瓏心晶瑩剔透,一點就通,於是嗯嗯啊啊的扯呼起因果報應來,講得雲山霧罩,玄之又玄。兩人皆俯首稱是,他送走兩人出門口,折回來問我解法,我一一相告,他滿意而去,稱這筆生意八二分成,因為他出力較多,於是他八我二,成不成?我閉上眼簾,贈送他四個字:“滾你個球。”

  他們走了之後,一個病友問我小陸你還懂法術呢?

  我說我年紀輕輕的,哪裡懂這些,那個年輕道士好像有,我就見過他用木劍挑起一張黃符紙,突然一下就點燃了,好厲害呢。那個病友驚呼一聲說這麼神奇?旁邊有一個摔斷腿的老人嗤之以鼻,說那張黃符紙做過處理,上面塗得有紅磷。我說也許是吧,你這麼說,看著倒真是騙人的玩意。

  他們哈哈笑,說本來就都是騙人的,世界上哪裡會有這些。我說是啊,怎麼可能呢?剛說完,一旁的朵朵就沖我做鬼臉,猛地眨眼睛。

  ——————

  晚上的時候顧老闆打電話給我。

  他之前也打過電話,向病中的我問候,對於跟他的約定,我已經表示恐怕不能去了。他表示了理解,說聽阿根說了,都癱在床上了,自然是來不了的。這一次,他一見面就問我,說那孩子快不行了,遍訪名醫、高人而不得,幾經無奈,她父母輾轉知曉了我這邊有點路子,於是央求顧老闆帶到東官來,求我想想辦法。

  我很驚訝,說香港那麼大,高人異士輩出,都是大師,我現在看的好多玄學書典都出自於港臺一地,怎麼會沒有一個人能夠出手救治,居然還想跑來找我這個小苗寨子出身的傢夥?顧老闆歎氣,說香港確實有高人,但是托人找了幾個,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卻都是出奇一致,不願意出手。李家湖是他生意場上多年的朋友,若是你懂,務必幫你顧哥這麼一回。

  我說不保證看好,但是看看這沒問題,你只管帶過來就是。

  顧老闆很高興我能賣他面子,笑眯眯地說小陸你放心,只要治好,診金一定豐厚。我苦笑說我要是沖診金,真就是王八蛋了,主要還是你顧哥的面子大,你都開了口,我還能說什麼?他說明天就啟程過來,讓我準備準備,於是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下午我還在研究十二法門,忽然看到門被推開,一個穿這青色西褲白襯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在他後面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提著燕窩魚翅等貴重禮品和一個花籃。這中年人便是我之前一直提起的顧憲雄顧老闆,旁邊那個是他的助手秦立。我連忙關上了電腦,招呼道:“顧哥你來了……”

  想撐起身來,但是顧老闆很快就阻止了我,他走到我面前連著我的手,感慨地說了一番寒暄之話。沒幾句,他就進入正題,說他朋友李家湖和他太太、以及他們的小孩都到了東官,他先到一步,他們隨後而來,問我在哪裡可以開始。

  我說找一個獨立的房間就行。

  他環顧了一下病房,說阿根太不懂事了,怎麼能讓小陸你住這種房間呢?要不然給你換一個單間吧?我說不用,創業初期,宜儉不宜奢,這裡挺好的,足夠了,顧哥你去院方那裡找一個獨立病房,我在那裡給那小孩看病好啦。他讓秦立去安排,坐下來陪我聊天,問關於巫蠱之事孰真孰假的事情,這裡病房人多嘴雜,我也不願多談,搖搖頭,點到為止。

  他是聰明人,見我這般,呵呵的笑,說我們改日好好聊一聊,於是沒有再談及。

  那家人很快就來了,我讓秦立去院方那裡借了一架輪椅,在護士和他的幫助下,讓人推著我過去。他們找的是十五樓的一個高級病房,一進去,就聞到有清新的香水味,現在是下午,溫暖的陽光從明亮的窗外灑進來,如同金子。這病房是套間,我首先和小孩的父母見了面,都是四十來歲的人,男的儒雅精幹,女的秀麗婉約,很有素養,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然而他們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我,卻有些失望。

  雖然經過了十來天的治療,但是當時的我身上到處都是固定骨骼用的夾板,脖子處有護頸,臉上有疤,給秦立推著進來,穿這病號服,頭髮好多頭沒洗,油油的透著股酸氣,精神談不上壞也談不上好,哪裡有世外高人的風範。

  顧老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他對我頗有吹捧之辭,什麼苗疆世家、歷代傳承,又將近日發生的兩起怪事移花接木,把我大大粉刷了一番。那男的叫作李家湖,還能保持禮貌,跟我打招呼,那個女的英文名叫Coco,顧老闆介紹作李太太,她秀美蹙起,看著我就仿佛如那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一臉不善。

  我不以為意,說能不能先看看病人?——因為不知道叫什麼,所以我只能以病人作稱呼。他們說好,秦立把我推到了房中的一個病床之前,輪椅是可以升高的,大概升了五十公分,我正好能夠看見病人,把目光一放到床頭,我嚇了一跳:哇,黑氣縈繞。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瓜子臉,西瓜劉海,兩頰消瘦,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頭黃色的波浪卷髮散落在枕間。她本應是個極美的女孩兒,然而此刻小臉是病態的灰白色,沒有一絲生氣,嘴唇乾,發白,好多灰殼。

  我想站起來看身上,但起不來,問她父母能不能夠把被子掀開?

  李先生把女兒的被子掀開,裡面是一具玲瓏的女性軀體,穿著可愛的粉色睡衣,胸口微微隆起,腹部平坦。我問身體有結膿成瘡的現象麼?李太太說沒有,我又問,發病的現象是什麼?她接著回答說大便秘結而瘦弱,不肯飲食,夜裡渾身發燙,起初還只是十天左右一次,最近越來越頻繁,每隔一天便發作,疼得難受,需要把嘴堵上以防咬舌自盡。

  我說去過醫院,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是病毒感染,厭食症、身體虛弱,CT過,查明體內有結石,但是經常轉移。

  我又問,李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

  李先生和他太太對視一眼,他雖不惑,但還是給我說明:他是做珠寶玉石生意的,常年在緬甸、泰國和越南等地往來,在香港有幾家連鎖的珠寶店,大陸也有,在深振羅湖。

  我說不對吧,你在馬來西亞應該也有生意吧?

  他很吃驚,問你怎麼知道的?我說我猜你在馬來西亞惹到仇家了,你女兒應該是中了馬來西亞降頭師特有的玻璃降。何謂玻璃降?原理我就不跟你們解釋了,這是藥降和飛降結合的一種混合降法,中降者起初只會厭食,整日怏怏不振,而後腸道蠕動變慢,消化系統被損,而後,多則三兩年,少則數月,體內會多出一堆碎晶石,形同玻璃,五臟糜爛而亡。

  李先生動容了,他說大師你說得果然不差,我們前天去給Sheri做體檢,在胃部發現了一些玻璃……李太太更是激動,她緊緊抓著我的手,哭著讓我救她女兒。

  我揮手阻止了情緒激動的兩人,說在香港,之所以那麼多高人不願意解,這裡面原因有二:第一是會玻璃降的人,必定是積年的老傢夥或者天資卓絕之輩,不好得罪;其次是因為這是混合降,飛降乃靈降,用施降者的靈力、咒法生成的怨念很強,惡毒,還能轉移,會讓解降人走揹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先生你找的高人,其實未必真的很厲害。

  李先生緊緊握著我的手,神情激動,說大師你能解麼?

  顧老闆也說,是啊是啊,小陸你快幫忙解啊!

  我笑了笑,說:“李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馬來西亞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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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7:38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三章 血手掌印

發佈時間:2012-11-22 21:00 字數:3793


  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並非從書上得來,而是源自于與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的交流。

  這些天他倒也會常來看我,聊天扯淡。曾經自號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親傳弟子的蕭克明,雖然出身不詳,但是也是走過南闖過北,見多識廣,許多秘聞野史都能夠一一道來,雖不知真假,但是拿來開闊眼界,也是極為有用的。

  所謂玻璃降,便是和他交流巫蠱之中的石頭蠱時,談及的。

所謂石頭蠱,便是用隨便的石頭,施以蠱藥而成的,下蠱時將石頭一塊,放在路上,結茅標為記,但不要給其他人知道。行人過之,石便跳上人身或肚內,初則硬實,三四月後,更能夠行動、鳴啼,人漸大便秘結,又能湧入兩手兩腳,不出三五年,其人必死。

  玻璃降和石頭蠱,症狀多有相似之處,然而玻璃降更加高深一些,需要配合靈力咒語。

  據蕭景銘稱降頭術源於中國,而蠱降藥降源於中國雲貴高原。

雲貴一帶,少數民族所在地多潮濕,山區中亞熱帶氣候,蜈蚣等較多,怪藥生長。比如,毒品就適合在雲南及再往南一點的泰國等地生長。事實上,毒品使人崩潰,它本身就是一種可怕的藥降引子。符降與靈降等,也源於中國並與道家有關。所謂妖道妖道,正是因道家中也有心術不正者,認為法術越高就越能成仙,於是大量的江湖道士運用了道家博大精深的道術原理,去炮製大量的與道家思想相悖的“實驗”,養鬼,降頭等術始生,逐漸誤入邪門。

  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打著茅山名號招搖撞騙的道士群體,也包括他。

  時隔多年,各地自稱一統,流派紛繁,孰優孰劣已難以辯駁。但是降頭術真正流傳於世的,其實還是在泰國、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印度、緬甸、越南、澳洲等各地發揚光大,那裡的很多宗教人士(包括廟宇裡的和尚),都是優秀的降頭師,橫行一時,聲名昭著。反而是中國,邪門歪道之說被數次運動洗禮,已漸凋零,還比不過香港、臺灣等地。

  當然,這些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比風水堪輿等博大精深之術。

  消亡不消亡,都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李先生沈思了良久,說他並沒有去過馬來西亞,但是可能得罪了一個來自那裡的行腳僧人。

他曾經于半年前帶家人到過緬甸烏龍江中遊的馬猛灣石場口遊玩,一日賭石,得到一塊色澤豔綠如玻璃般明淨通透的翡翠,在玉石的最中央有一團紅色絮狀物,形如眼球,價值非凡。回程路上,有一個短衣行腳僧人問他討要,說這玉不吉祥,為惡魔之眼,需供奉佛祖前,日夜念經祈禱消除戾氣,方能配戴。

李先生哪裡會鳥他這種訛詐,只是不理。那行走僧人也不糾纏,雙手合十念了一段經文,然後說若家人遭遇不幸,方知他言為真,到時候可以到馬來西亞丁加奴州的首府瓜拉丁加奴婆恩寺找尋他。

  我問那玉石呢?他說他回來後找尋高明的設計師,把那玻璃冰種的翡翠製成了項鍊,送給了他女兒作十六歲成人禮的生日禮物。出事之後,把那翡翠項鍊收到了香港東亞銀行的保險櫃中。

他說完,臉色慘白,問我能不能解降,是不是要把那翡翠項鍊,送給那行腳僧人?

  我說這事情我本來是不想摻和的,那個行腳僧人是個頂厲害的角色,我小門小戶的,惹不起;但是,這事情是顧哥找我辦的,顧哥是我什麼人?去年的時候,我只是一個油熏火燎的小速食店個體戶,是顧哥看上我,拉了我一把,我才有的今天。顧哥開口了,我自然不會說二話,所以,這降頭我會解,那我便給你們解。不過術傳千里,各有分別,成與不成,我只能試過之後,再與你們說結果,這樣,可好?

  李先生和李太太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李先生說那好,您先看一看吧。他對我的稱呼改稱了大師,說話也用上了敬語,顯然是被我的一番舉動所折服了。而顧老闆被我明裡暗裡的一番吹捧,面子大漲,在一旁呵呵地笑,十分滿足。

  我說你們先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在這裡。

  旁邊的人聞言都轉身離開,李太太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然後被李先生給拉走了。

  門被“嗒”的一聲關上,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在病床上的這個女孩子。

  四周一片寂靜,我靜靜地盯著床上的這個女孩子,我知道她被打了鎮定劑,陷入昏睡中。但是即便如此,眉目之間有著濃濃的痛苦,牙齒“咯咯”的顫抖。她眉毛細而長,唇型很美,不知道怎麼的,我一見她,就能夠聯想到《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即使病了,也有著動人心魄的美感——即使胸部很平……

  此刻見到她那副慘樣,我心中本來有些猥瑣心思,也基本消耗殆盡。由於行動受限制,我沒有多看,口中高呼曰:“請金蠶蠱靈現身,請金蠶蠱靈現身……”——正式場合,我必須這麼叫,以示排場。不過這肥蟲子與我熟了,倒也不拿架子,沒幾句就出現了,飛臨病床上空,盤旋了一會兒,很興奮,好像有些惺惺相惜的激動。

看來這降法,是個厲害的毒物。

  繞飛三圈之後,金蠶蠱落在那小美女的口中,蠕動著短而肥的金色身軀,開始爬進了她的體內。我看著那一道金色在小美女的檀口中消失,菊花一緊,心中發寒,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適應感。

  金蠶蠱入體沒一會兒,那女孩子頭頂的一團黑氣開始搖曳起來,如風中的火苗,時強時弱,我知道她的身軀裡必然有一番大戰,此時不是西風壓倒東風,便是東風壓倒西風,正是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我對金蠶蠱充滿信心,卻有些憂慮纏在這女孩身上的那一絲怨念,於是我把左手輕撫著胸口的槐木牌,右手持劍指,開始念降三世明王心咒。

  有了朵朵給我加持的鬼眼,我能夠看清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故而也能夠清楚把握這團黑氣的即時動態,於是真言的輕重緩急,均能夠有所節奏,踩到點子上。

  沒多一會兒,這女孩子開始猛咳,口鼻間不斷冒出黑紅色的鮮血、黏液,這些鮮血之中,還裹夾著許多細碎的雜質、汙垢和一團團的嘔吐物,裡面似乎有許多細微的蟲屍,腥臭難聞,我怕這些東西把她呼吸阻礙,拿了旁邊的被子給她揩去,她又不斷咳出。突然,那團黑氣發出了一聲尖戾的慘號,仿佛有萬千生靈在糾結、在纏繞,如人間地獄,千鬼啼哭,萬靈咆哮。

  我雖然在照顧這女孩子的口鼻,然而口中卻一直在念咒法,精神力高度集中。

  所有的啼哭化作又化作了一聲厲喝,凝聚成一點,驟然朝我腦門鑽來,我立刻停止持咒,吸氣凝神,口中真言呼出:“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真言出口,不動如山,自有空間能量震盪,黑霧逐漸消散,然而最根本的一點,卻不懼這威嚴,直印我腦門。

  一絲陰戾之氣從我的天靈蓋順著大脊椎骨,一直蔓延到腳板底,心中寒意堆積。

  我往後一靠,心中一直默念著真言,將這烙印給鎮壓磨滅。

  過了好久,我寒冷的心才開始回暖。些許戾氣並不足以影響我的正常生活,但是它會給我標起一個精神烙印,倘若那個行腳僧人是個巫術大拿,必會在此刻有所感應——靈降這東西玄之又玄,就我感覺而言,有些像無線電。當然,他或許是偶爾為之,千里之外,大概齊不會報復上門的,只要我不出國便好——話說像我這種勞碌命,幾時能夠出國?

  這時金蠶蠱驅毒的進程已近尾聲,借著朵朵的視野,我能夠看見這肥蟲子剛才在面前這女孩子的身體裡亂竄,此時停留在臍下三寸之地,沒有動彈。那裡是下丹田之地,也是消化系統中最重要的一關,梳理通暢,則無大礙矣。

  不過兩分鐘,金蠶蠱飛出,臨空,金色蟲身上有黑綠色漿液,發出酸臭難聞地味道。

  去洗澡——我對它說,它遊了兩圈,似乎對我不滿,想附在我臉上,我瞪它一眼,不敢,乖乖地跑到洗手間去找水。病床上這女孩子——哦,她叫Sheri(雪瑞?)——臉上一堆嘔吐物,然後腹中有咕咕地響聲開始傳來。那嘔吐物,除了鮮血濃痰和一些食物殘渣之外,還有很多黑塊,這黑塊倘若仔細看,便能發現是結晶的鈣質和微末蟲子的集合體。

  我幫她稍微擦乾後,受傷的被子已經沒有乾淨的地方。

  這時,她緊閉的眼睛開始緩慢睜開,一點一點,我看到一雙大而無神的眸子,略有些黃,她的意識遊離了一會兒,看著我,柔柔地說了一句話:“Who are you?”然後感覺臉上脖子間粘稠,想伸手去撥,我跟她說別動,在治病呢,這時她的肚子又叫了一聲,接著有臭氣從下面逸出來。

她蒼白的臉一下就紅了,咬著牙,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我按了鈴,讓外邊久候的李先生和他太太進來。

  在李太太扶著雪瑞去洗手間清潔的當口,我們出了臭氣熏熏的病房,我告訴李先生這降頭已結,但是貴千金受毒已深,身體各機能都有一定程度的損傷,一時半會好得也慢,需仔細調養,緩緩驅毒。我說了個解石頭蠱的草藥方子,這味湯去除藥引之外,本就有固本還原的功效,也有針對性,李先生仔細聽好,又複述一遍,讓人用筆錄下。

  我又叮囑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一些簡單防蠱的法子,並且強調千萬不要再去馬來西亞,他都點頭稱是。這時李太太出來了,很欣喜地說女兒上了一回大號,排出了許多醃臢之物,精神似乎好了一點。見女兒康復在望,兩人都一陣感激。倒是顧老闆問我解降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之前說的怨咒轉移,有發生麼?

  我苦笑,說有倒是有——我被標記了。不過這也無妨,相隔千里萬里,並不擔心找上門來的。李先生緊緊握著我的手,哽咽著,話語不清楚,翻來覆去說感激我,會好好報答我的。我笑,說這本是小事,不必介懷,又讓他們趕緊去看看雪瑞,不要讓她獨處,身子裡排出這些個蟲啊玻璃啊,小女孩子總會驚嚇的。

  李太太說她女兒臉羞,把她趕出來了。

  我又說雪瑞身體虛弱,不能再輾轉周折,最好在這醫院裡住一段日子,調養好才行。李先生說這是自然,在這裡,好歹也有您的照看著,他們也放心。我謙虛一番,感覺精神有些不濟,便提出返回病房休息,他們連忙說好,顧老闆親自把我推回了病房。

  路上,他笑聲有些收斂不住,不時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給他漲大臉了。

  我不說話,身心疲倦,眼簾子往下閉合。

  剛回到病房,就接到阿根打來了電話,他說在商業街那家主店,在剛剛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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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四章 禍不及親人?

發佈時間:2012-11-22 23:59 字數:3366


    阿根說得並不在意,而我聽著聽著一陣頭暈目眩。

  在門牆之上印血手印這一節,其實在金庸先生的小說《神雕俠侶》第一章便有出現,那是傷心道姑李莫愁的殺人習慣,也是對實力的自信宣言。然而在現實的巫蠱世界裡,這種血手印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這最早的歷史要延伸至早期南疆的部族山寨時期。那個時候人力是真正的資源,不好濫殺,兩個擁有巫師神婆等神職人員的寨子或部族,倘若有仇怨,便在對方村口、井邊或屋旁,印一血淋淋的手印子,以作警示。

  然後雙方鬥蠱,輸者寨敗人亡,贏者得到人口財物。

  這個血手印,跟西方兩紳士決鬥時扔白手套,是一個原理。

  然而不同的是,巫蠱之術,從來都很有好正面衝突,大多數下蠱者從頭到尾都不會露面。

  這是我那狂傲的師叔在向我挑戰。

  而那個時候的我,仍然躺在醫院裡,雖然已經開始做一些康復訓練,但是要說活蹦亂跳地去鬥蠱,簡直是天方夜譚。說實話,如有可能,我寧願把那本破書交給便宜師叔,以求平安。然而世界往往都不是那麼單純的,我交給他,他會想上面的內容好像我也會哦,我會不會報復他,要是報復的話,何不如先斬草除根,了卻這樁麻煩……

  好吧,本來無仇無怨,現在卻是非殺不可了,這就是猜疑鏈,人性的弱點。

  我想了一會兒,立即打電話給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快活的雜毛小道,要他幫我去店子裡照拂一二。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微嘈雜,不時有女人的聲音傳來,不過他也爽快,立刻答應了,但是期期艾艾地,說最近手頭略緊。


我說好,回頭我給你一萬先花著。他高興了,說我這錢花得值,請他這麼一民間高人作保鏢,太賺了。

  我又給歐陽警官掛了電話,給他通報了這個情況。

  晚上的時候李先生給我轉了一間高級病房,獨間,跟他女兒雪瑞相鄰。我並不拒絕,安然享用,夜間的時候他跟我談及報酬一事,我推辭了,說這並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況且雪瑞的病情並沒有立即好轉。他沒有再說了,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很憂慮那個潛伏在暗中的師叔,雖然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來自何方,但是他已經成功地在我心中種下一根倒刺,坐立不安,如鯁在喉。我很奇怪,都已經這麼多天了,這老傢夥會不知道我在醫院麼?幹嘛不直接來找我,反而去我店子裡印什麼勞什子血手印?

  傍晚小美依然來給我送飯,這次她煲了清淡的銀耳蓮子羹,我告訴她這幾天先別過來了,她不理,笑著說是不是看上那個大老闆的小女兒了,我說哪有,她的胸可沒有你的大。小美臉紅了,轉過頭去不說話。我這也是說順了嘴,話一出口就感覺自己太孟浪了,連忙道歉,她轉回來盯著我,突然問你喜歡我麼?我一時口結,吭吭哧哧半天,說你這麼漂亮,我自然是喜歡的……

  我後面的但是沒有說出口,就立刻被她給緊緊抱住了。她身子很柔軟,也飽滿,披散的頭髮裡有很好聞的洗髮香波的味道,她把頭埋在我胸口,抽噎著,有嚶嚶的哭聲傳來,沒一會兒,我胸前的病號服就濕了。這哭聲把我的心給哭得柔軟,就像在水中泡軟的紙巾。

  之後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依偎著。

  小美把心中積澱已久的感受說了出來,而且勇於付諸於行動,在那一刻,她大概是幸福的;而我,這樣一個親切熟悉的漂亮女孩子投入懷中,感受著她熾熱的感情和好聞香氣,一種被人關心、被人期待的感情油然而生,讓我不願放棄,在那一刻,我想我也應該是幸福的。

  然而,人生若能夠倒回,我寧願當時自己狠心,斬斷自己、以及小美的情根。

 ————————

  一連幾日,我小心提防,但是自稱是我師叔的那老傢夥儼然消失了一般。

  警方的追查仍在繼續,但是動靜越來越小,東官是一個流動人口以百萬為單位的城市,在如此密集的地區找尋一個人,說實話很難,畢竟他不是公安部掛名的A級通緝犯。生活仍在繼續,就像某些電視劇裡的鏡頭,一個城市從黑暗沈寂到璀璨萬家,不過短短幾秒鐘。

  我隔壁的香港女孩雪瑞,她的病情開始好轉,連續幾天一直陸陸續續排了些毒素之後,在第四日就沒再腹瀉了,蠱毒消盡,精神便好了許多,食欲也增強了不少。李先生生意很忙,在第五天確定女兒基本無恙了之後,返回香港。李太太雖然抱怨,但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她會經常來我這裡坐一坐,聊會兒天,求教一些問題。我能答則答,不能答則避而不談。

  李太太說起自家女兒很多事,她說她女兒本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一向都調皮搗蛋,像個男孩子,可是自從中了這降頭,性格大變,就變得怯弱敏感了,患上了輕微憂鬱症,而且由於身體機能變弱,視力越發下降、退化,只能大約看見近前的物體。她讓我多接觸一下她女兒,鼓勵支持一下她。

  我說好,可是每當我去串門,雪瑞看見我,都扭過頭去不說話。

  小妮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家那日的慘樣兒,害羞。

  看到十六歲的她,我不禁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人揣著幾百塊錢,跑到南方來投靠同鄉,結果位址記錯,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在繁華的城市裡穿行,又膽小又害怕,話都不敢說,穿著破舊的校服(那個時候居然穿著一身校服,奇葩吧?),像城市裡的流浪狗,孤獨無助……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忘,不過也就是那個時候,讓我的性格裡擁有了堅強。

  後來我看到港臺電視劇或者八卦雜誌裡面,十六歲的小女生連男友都換了好幾個,私生活糜爛不堪,越發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沒見過世面。可是現在,看到雪瑞那純淨無瑕的眼眸,我卻生不出這樣的想法了。

  這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一概而論,大概是不太公平的吧?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我就給她念經。暫住我家的雜毛小道把我的MP4拿過來了,我記憶力變好,本來已經熟讀,但而卻仍舊喜歡閱讀的感覺,溫故而知新。《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注釋者洛十八所學頗雜,佛經也有,不全,斷章取義的,所以我之前念的,也是照搬。此刻念,她覺得好玩,不說話,微黃的眼睛盯著我看,亮晶晶的。

  我念經文,念快了就覺得腮幫子癢,臉上的抓痕已經結痂,正在脫離。

  和我小叔一樣,都是左臉,我很榮幸地加入了刀疤界的行列,成為一個外表兇悍的男子。

  ——————

  與小美的感情進展很快,就某種意義而言,應該說是水到渠成。

  小美來醫院的次數越加頻繁了,好在十一月飾品店的生意已經進入了淡季,阿根也不會多說什麼,我們的拖糖也由小美給所有人發了,很多人都帶來了祝福,當日也有嫉妒。我仍舊是個半殘廢,但是好歹也能夠生活自理了,去洗手間,也不用人幫我扶把了。一個人的單間,其實很好,至少我不會擔心金蠶蠱和朵朵曝光。

  要說這段時間最幸福的,得說是朵朵。

  小傢夥得到了醫院仙逝的各位生靈的滋潤,已經茁壯成長起來。別的不說,最主要的一點,她可以拿起水果刀了。水果刀有多重,這並不會比一根笤帚重,但是意義卻是不同。

  《國語•越語》中談及“兵者,兇器也”,亡魂靈體十有八九能夠迷惑人心魂意志,但是未必有一成能夠持戈捉兵,為何,人為陽,鬼為陰,心志堅定不移之輩,從來不恐懼,也就不會遇到鬼物,唯有心中忐忑不安者,時常被惑。鬼擁有人性的弱點,其實更加恐懼真正的消亡,本能地害怕刀兵,往往戰場上下來的猛士、殺過人的凶人、屠夫,身上的殺氣就能夠鎮住鬼。但是,總是有些鬼物,能夠超越本能的恐懼而為,這類鬼,被稱之為猛鬼、厲鬼或者……鬼靈。

  我很高興,因為,朵朵的捶背功夫終於有了力道,輕重緩急,幾如常人。

  時間悠悠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真想用“時光苒任”或者“白馬過隙”來形容悠閒無事的日子,人若閑著,心就思動,總想著有些刺激驚奇的事情發生,然而真正有些什麼事情,就會無比懷念那段平靜而美好的日子。

  就在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認為那血手印只是一個玩笑,認為生活便如水,緩緩地流淌東去的時候,某天傍晚,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的那頭仍然傳來了一個老男人低沈的聲音:“你以為事情真的就這麼過去了麼?”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雪瑞念“金剛薩埵心咒”的節選之段,“今後縱遇命難時,亦絕不造諸惡業,祈汝悲眼視吾等,柔和之手賜解脫”,讀的順暢,心中正飄飄然,突然一盆冷水潑下。我冷語,說那本書我已經遵照我外婆囑咐,燒了成飛灰了。你若是要猿屍降的解法,我立刻說予你聽,只求你能夠不要再不依不饒——我本就不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圖個富貴小民的命。

  他哼聲冷笑,說現在滿世界都是員警在找他,他安能放過我?

  我不說話,只恐觸怒了他,再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來。他見我不說話,嘿嘿的笑,這笑聲淒厲,讓人聽著說不出的心寒,他說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

  第一句是他帶來的猴子死了,是被員警給打死的。

  第二句是我老婆在他那裡,讓我好好想想,《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毀沒毀了?

  我握著手機,機身都要被我捏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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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8:00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五章 世間沒有童話

發佈時間:2012-11-23 08:00 字數:3876


  我立刻打電話給小美,電話已關機。

  我著急了,打電話問店子裡,得知小美下午四點半就回家去了。這傻丫頭,她是要給我送飯。我打電話給小美的姐姐,小美姐姐說小美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出門來醫院了。

  她問我怎麼了,我沒有答話,心卻往下沈。

  雪瑞也問我怎麼了,我搖了搖頭,坐著輪椅回到了房間。拉開窗簾,十一月的夕陽順著玻璃窗透進來,暖暖的,這是即將陷入冰冷夜裡的黃昏。我看著沐浴在金子光芒的城市,心中想,或許我已經不屬於這平淡的世界,溫情脈脈的面紗被掀開,一個血淋淋的真實世界就要展現在我面前,逃避,絕對不是最好的辦法。

  我心中對那個“師叔”,升起了無窮的殺意,這殺意寒冷刺骨,就如同冬天的冰淩。

  我獨自待了一會兒,門被敲響了,李太太走進來,問是不是雪瑞惹我生氣了,這小孩一直在哭。我歎氣,說雪瑞的餘毒已清,剩下的調養,以及後續的治療,我也沒有能力了,最好還是幫她辦住院手續吧。她很吃驚,問好好的幹嘛要轉院?我說我的仇家找上門開了,他是個喪心病狂的傢夥,小美已經被他綁架了,我怕你們再受牽連,最好立即準備走。

  李太太哪裡見過這種事情,問問兩句就倉惶離開,去聯絡轉院事宜。

  我立刻打電話給歐陽警官,說起小美被綁架的事情,他說他立刻上報給領導,立刻展開對“狼人”——這是專案組給那傢夥的外號——的抓捕行動,讓我稍安勿躁,也不要打草驚蛇。我表示知曉,也希望他們不要太暴露,以至於那傢夥狗急跳牆,對小美造成傷害。

  我接著又打電話給蕭克明,問他有什麼法子沒有。

  對於這個半調子的茅山道士,雖然也經常掉鏈子、貪財好色,但是為人還算真誠,我大致還是信任的。他立刻給我回復,說不用擔心,他施展茅山秘法追蹤術探尋一二,必有結果。見他這麼胡吹,我本來對他很有好感的心,更加沒底了。

  接著,我坐在窗前,看著落日斜陽沈入鋼鐵森林中,一言不發。雪瑞被她媽媽推著輪椅過來和我告別,我們話都不多,草草寫了幾句,她說陸左大師我能夠摸摸你的臉麼,我看不到你啦?我說好,她平伸雙手過來摸,先摸我的鼻樑,再摸到了我的刀疤,摩挲著,她問你怎麼哭了?我說沒有,是太陽光刺眼呢。

  她撲哧一笑,說你瞎說,你又騙人了,現在都是晚上了。她又說,我能拜你為師麼?我說不行,她問為什麼?我說我這人,可能沒幾天就要死掉了——我仇家太多了,老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來,韭菜一樣,割一茬長一茬,很討厭。她便說她要回去拜師傅,找一個玄學高手,學成了來幫我,問我拜誰好?我說我認識的人少,白鶴鳴——他出的書最多,你可以拜;要不然,黃易也可以,他的書我也是讀過的。

  她說好,聽名字,黃易這個人道行似乎要高一些,我就拜他吧。

  聽她一本正經的說著,我心裡似乎好過一點兒。

  李太太過來催促了,她已經知道是那個讓我住院的傢夥又來尋仇了,十分著急。在她心中或許我就已經夠厲害了,能把我弄得這麼慘的人,自然是高明十分。人越居高位,就越怕死,她現在富貴平安,女兒重病初愈,自然沒時間陪我。我們告了別,雪瑞戀戀不捨,李太太頭也不回。我仰著臉微笑,看著離去的雪瑞,在想她還會過多久,走出溫室,變成和她母親一樣,知性、美麗但是卻有現實的貴婦。

  說實話,我比較喜歡現在的她,但是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童話。

  當天夜裡,我工行的帳戶被打入五十萬,這是雪瑞的診金,同時,我這次住院的費用也被李太太一併付清,留下的金額足夠我在這個高級病房待上三個月。

  李太太沒走多久,歐陽警官就過了來,他穿著便服,跟我證實了小美失蹤的消息。

  他說上面擬了一個方案,利用這次機會將狼人抓捕歸案。他還說已經聯繫了附近駐軍的刑警大隊,隨時有兩組狙擊手待命。我說要一擊致命,要打頭或者心臟,不然對他損傷不大。他笑說你看《生化危機》看多了吧?我認真地看他,臉色僵硬,說要不要我給你展示一下,科學以外的東西?

  他搖著頭,連連擺手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聯繫到了你老家縣裡的同行——馬海波,馬副隊長,他跟我提及了你的事情,所以就不用嘗試了。

  我冷著臉,說這狗曰的,嘴巴也不把個門。他連忙說陸左、陸左,你別急,我們這也是為你好,上頭說起這件事情,說要特聘你當我們局裡面的顧問呢,所以有什麼事情,我們都配合你。至於馬海波,他也是體制內的人,交情是交情,紀律是紀律,他也是沒法子的。

  我說扯這些算球?我哪有心思去報復那老小子,先把小美就出來再說。

  然後我們商量了一下,均感覺頭痛,狼人——好吧,我也叫他狼人吧——這個傢夥神出鬼沒,又有很強的反跟蹤意識,要找到他太難了,只有由我來把他引出。交待了一番事項,他遞給我一個紐扣,說是追蹤器,到時候可以隨時找到我,說完,他果斷離開了。

  我們的談話,進行了十分鐘。

  我拿著手上這顆紐扣,往上拋了拋,接住。

  這就是傳說中的追蹤器,我沒想到在我平平淡淡的一生中,竟然會用到這種東西。但是,比起美劇或好萊塢大片裡面的,似乎好像落後了許多代。

  我端詳了一會兒,放進了褲兜裡。

  今天晚上,似乎要流血了。

  夜很黑。

  ————————

  2007年11月21日,晚上22:32。

  宜納采、訂盟、祭祀、開光,忌嫁娶、開市、入宅、移徒。

  我接到一個電話,又是一個陌生號碼,狼人告訴我,讓我到南城的一個工業園等他。我很直接地回絕了他,就此時此地而言,拜他所賜,我是一個連自己行走都不能夠的殘疾人,坐著輪椅,能去哪兒?他有些意外,問我怎麼還沒好。我說我是人,跟你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我受傷了,肋骨斷了,得養,傷筋斷骨一百天,我也不例外。

  他沈默了,說好吧,你在醫院停車場等我吧。

  我說什麼時候,我的護工下班了,要是現在,我還要去找人把我送下去,要不然麻煩你上來一趟?放心,我這裡沒員警。他沒說話,我以為他掛了,很奇怪,喂了兩聲,他那邊接話了:“艸,你以為我是送快遞的啊?”說完他補充道:“你沒報警吧?”

  我問小美怎麼啦,我要跟他通話確認安全。

  他說好,沒幾秒鐘小美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了,嚶嚶地哭,說陸左救我,陸左你來救我啊。我安慰了他幾句,電話被奪了過去,狼人說了一句話,十分鐘後見。他掛了電話,我聽到有汽車的聲音。我掏出了裝有裝有十二法門影印件資料的MP4,巴掌大,刪掉了一些關鍵地方,比如談及解猿屍降的隨記,比如一些蠱的煉製法門。

  然後我放下,放在兜裡,靜靜等待。

  十分鐘後,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人來。他瘦高個兒,五十多歲,一臉滄桑和勞累,穿著一件很舊的紅色羽絨服,衣袖和兜旁邊都有泥土的痕跡。他拿著一張紙,看到了坐在窗前輪椅上的我,對了下房門牌,然後搓著手一臉討好地問:“是陸左先生麼,我、我是你叔叫過來的,讓我推你到下麵去……”他一句話說得吭吭嗤嗤的,不利索,濃重的四川口音,眼睛下意識地往下瞧,自卑,不敢看我。

  他不是狼人,不是我那便宜師叔,顯然,那傢夥擔心埋伏,另找的人。

  我看著他,這種眼神我經常看到,在公車上穿著一身汗臭工裝的中年男人,在肯德基店前面看著裡面食客和炸雞咽口水的瘦弱女孩,在步行街邊看走過的火辣美女猛吸鼻子的老光棍……他們很多都是我的老鄉,或者與我一般的出身,他們穿行在這個城市的角落,看著滿地的繁華,掙紮地、艱難地生存著。他們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

  我心不由得一軟,我說是啊,是我,我們到哪裡去,我叔在哪裡?

  見我肯定,他十分高興,說在樓下呢,在樓下,出了醫院往左轉,過天橋,那裡有個草地子,在那裡等著你。我說好,叔你幫我推一下。他搓著手走過來,臉通紅,說快莫叫我叔咯,我就是個鄉下人,當不起呢,會折壽的,叫我老王就好。我說我也是鄉下人呢,你比我大一輪多,擔得起的。他笑,張張嘴想說句好聽話,沒詞。我叫他把我大衣拿過來,然後他扶著我走出去。

  樓道有護士問我,怎麼現在出去,醫生知道不,這個人是誰?

  我說是我叔,推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回來。這個護士跟雜毛小道很熟,仿佛還一起滾過床單,許是看在老蕭面子,又或者因為我是高級病房的病人,說了兩句,就沒再問起。我問老王,說我叔一個人麼?他交待什麼事情?老王猶豫了一下,說一個人。

  我點頭,沒有再問。乘電梯的時候,他不會按,我就教他,按這裡按那裡,怎麼弄,他小心翼翼,仿佛那亮著燈的按鈕是自家新婚的婆娘,模樣像個小孩般好奇。在電梯裡,我問他沒見過麼?他說見過的,不過工地裡的和這裡的不一樣,這個奢侈得很,那個就一個架架子。我說不可能吧,你到南方多久了,沒見過這種電梯,他笑笑,說見過,沒坐過,倒是超市裡面的滑行電梯,有一次去坐了好幾回,有點兒暈。我笑,說這原理都一樣。

  快到一樓時,他突然問我,那個人不是你叔吧?

  我笑了笑,說你怎麼知道的。他說你別看我是鄉下人,我又不是傻子,哪有叔叔要見侄子,還花錢雇人把侄子找出來,冷風天在外邊見面?裡面有空調,幾多舒服呢!

  我說他都說了什麼?

  老王說你叔說要是你打電話,就把你帶到草地子裡面,要是不打,就把你帶出了醫院大樓,到後面綜合樓的旁邊,花園那裡……小夥子,要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吧,我覺得你那叔,不是好人呢,我可不能幫著來做孽。

  我說你推我到綜合樓旁邊吧,沒事。

  出了樓,外面有些風,披著大衣的我仍然感覺有些涼,把它裹緊。我發現老王的紅色羽絨服有些不合身,太豔,胳膊袖子裡還露出些羽毛來,黑黑的,顯然這是撿別人來穿的。到了綜合樓拐角,我說好啦,就到這裡了。他說這哪行,一是沒有把你送到,二是、二是……我笑了,說他答應給你多少錢?老王說五十,我從皮包裡給了他一張一百塊,讓他走。

  他是個貧困窘迫的普通人,說不定在家裡還是個頂樑柱,我不想讓他出意外。

  老王沒錢補,臉憋成了紅色,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我把錢放在他手上,合著,說走吧,快。他接過錢,說謝謝你陸先生。我沒再理他,往前繼續走去。

  我想他如果回頭看,一定會很奇怪,為什麼我的輪椅會自己走。

  其實,後面還有一個鬼娃娃在幫我推。

輪椅骨碌骨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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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8:13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六章 小美之死

發佈時間:2012-11-23 12:00 字數:4151


  夜黑黝黝,繁華的大樓在我身後,走進花園子,大冷天,就能感覺到寒意來。

  我沒有四處瞅,讓朵朵默默地退著我到了花園的一處石桌前,這是一處院方修來讓病人散步、休養的去處,倘若在春夏之際,必是鮮花遍地,草木茵茵,即使是秋天,也有桂花開,香滿地。只可惜現在是冬天,寒風呼嘯花凋零,唯有些常綠植物,在遠處的燈光投射下搖曳樹枝,更加讓人心中陰冷。

  我坐在石桌前,靜靜地等著。大概十分鐘後,黑暗中浮出一個人影來。

  我看著他,說你終於來了。

  他說他來了好一會兒,剛才在檢查是不是有員警,或者那個雜毛道士在。我說沒有吧,他點頭,我說我只求平安,那玩意你要便拿去,我留著也沒什麼用。還有,你要不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不要老是占我便宜,讓我叫你師叔,他呵呵地笑,說我還真是你師叔,不過你要不樂意,叫我王洛和,或者老王也可以,書帶了沒,在哪裡?

  我問我老婆在哪裡?

  他說這不行,他要看到書,才能把小美放了。我盯著他,看著這張浮著冷異怪笑的老臉,皺紋密佈,歪嘴斜眼,醜的讓人厭惡,想吐。很久,我歎了一口氣,說既然你之前都說了,我們好歹也能夠攀上一層親戚關係,何必這麼為難我呢?你要書,只管拿去,搞得跟抓特務一樣,讓人蛋疼,有意思沒意思?

  他說你外婆沒跟你講起我們兩家的事情麼?

  我在想我們兩家到底出現什麼事?是我外婆之前把她師傅給下蠱殺掉的事,還是別的什麼?其實我從小都不怎麼跟外婆親近,老一輩的恩怨,我自然是不懂的。於是我搖搖頭,說鬼才知道這什麼事情,你看我好好地在這裡做生意,起早貪黑地努力奮鬥還房貸,您老人家這算怎麼回事?唉……小美在哪裡?

  他眉頭皺起,嘀咕了幾句話,我聽不懂,但是看過泰劇,知道是那邊的語言。說完之後,他一拍手,從西邊的花壇處緩緩走過來一個倩麗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小美。

  然而我並沒有高興,反而使咬牙切齒地說:“你對她作了什麼?”

  這身影確實是小美,她穿這磨砂藍色的牛仔褲,粉色的羊絨衫,外罩著一件淺色的小披肩,一如平日的秀美可愛——但也不是。怎麼講,走過來的她四肢僵硬,頭不低,走路緩慢,一頓一頓地,仿佛是一個木偶玩具在被人操控著。我的心一瞬間就被憤怒填滿了,怒瞪著他,說你他瑪個巴子,狗曰的你居然敢把小美做成僵屍!

  他笑,抬手招起,小美踱步來到他的旁邊,臉色蒼白、僵硬、木然,一雙眼睛白的多過於黑的,抿著嘴,嘴角下撇,沒有血色。這張熟悉的美麗面孔,有著我所陌生的怪異表情。我咬著牙,感覺眼淚不住地往眼眶上湧,我不能哭,不能讓王洛和看見我的脆弱,然而自責的情緒卻濃烈得如同黃果樹瀑布,奔滾不息。

  王洛和攬著小美的腰,得意洋洋地看我的衰樣,笑,他說你睜大眼睛,再看一看。

  我的雙手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看著被王洛和這個老色狼摟著的小美,她面無表情,目光平視,臉頰靠近耳際的地方有著青黛黑色。我突然想起一物,問你放了蟲癭?

  他昂然地笑,說然也,怎麼樣,她的生死系於你手,活,或者死,你選擇吧?

  我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腮幫子都疼。

  狗曰的居然有蟲癭!

  什麼是蟲癭?這只是一種微小的生物、病菌,幾乎肉眼所不能見,又名僵屍蟲、傀儡蟲,叫法很多。它作用於昆蟲較多,在世間常見的是來自于南美洲原始叢林中的蜜蜂,這種蜜蜂生前被蟲癭所感染,死後屍體仍然能夠被生物電所控制亂飛、攻擊生物。於是便有不良的巫師、煉金師找尋這種病菌,用屍體來做試驗,研製出活動的屍體,也叫喪屍。一旦煉成,便隨著本能攻擊活物,啃噬血肉,煉製者能夠應某種音訊震盪而指揮屍體。

  這種蟲癭煉製手法繁瑣複雜,十分難得,而且一旦喪屍損毀,便也無用。這傳聞由來已久,是真有,不假,但是遠遠沒有後來電視劇上演繹的那麼誇張,也不傳染。它跟湘西沅陵、瀘溪、辰奚、敘浦等地的趕屍看著相似,其實並不相同,這裡先不表,後文再敘。

  我說二十多分鐘之前我還跟小美通過電話,怎麼這會兒小美就變了模樣,原來是被下了蟲癭——蟲癭一入人體,大腦被感染寄生,如同木偶(植物人)。按照原理來說,蟲癭也是蠱毒的一種,外婆說我體內這條肥蟲子是百蠱之王,按道理說是能夠解蠱的,但是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我外婆就是個窮鄉僻壤苗寨子的神婆,她這一輩子,甚至連我們縣都沒有出去過,而久在外鄉漂泊的我,則知這世界有多大!

  她怎麼敢下此狂言?

  我外婆會是夜郎自大麼?

  我不敢確認,而且也不敢那小美的性命來開玩笑,這小妮子把心都給了我,我怎敢不愛護她?我掏出了MP4,說給你。王洛和望著我手上銀色拋光的電子產品,發愣,說這是什麼?我說我真的沒有騙你,書是真的燒了,但是裡面的資料我整理了,都放在這裡,你若不信,可以確認一遍。他疑慮地看著我,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這種神色,我上一次見到是某個不識字的人拿著一本厚書,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才好。

  他叫我拋給他。

  我指著小美,說先給小美解了那個蟲癭,讓她神志恢復正常。反正我現在坐著輪椅,也跑不了,你擔心什麼?他仍舊堅持,伸手掐住小美的脖子,說快點,拋給我,我要驗證一下。小美沒有反抗,木然地被緊緊掐著,然而她臉色鐵青烏黑,眼球爆出,張開嘴,呼著寒氣。我連忙叫住他,說好吧,你可以看看。我調出資料丟給了他,王洛和拿到手上看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了,一邊問我操作,一邊流覽。

  兩分鐘之後,他抬起頭來,說你還真的……很天真啊。

  我說是麼?他得意地大笑,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曉得這個蟲癭的,但是我不僅用了蟲癭、僵屍蟲,還用了用罌粟提取的一種精神毒藥,配合砒霜,這是快速達成目的的藥引子,服過之人,必死無疑——我的猴子死了,你知道麼?它陪伴了我有五年,沒讓我在毛淡棉(緬甸某地)雨林裡孤獨。可是它撕死了,因你而死,所以,你,還有這個女孩子,必須死!

  他面色猙獰,形容立刻恐怖起來,臉上又有隱隱的黑毛浮起。

  我大聲制止他,說你真不想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裡面的資料,沒有猿屍降的解法,沒有——洛十八的注解我沒錄進去,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曉得,你殺了我,或者殺了他,一輩子就飽受毒降的煎熬吧。他聽到這句話,肺都氣炸了,一抬腿就沖到我面前,抬手來抓我。

  朵朵一直在我後邊站立著,見狀立刻拼命把我往後面拉,王洛和一手抓空,道了一聲“咦”,耳朵聳動。

  果然,沒有那死猴子在,除非朵朵自願現形,他也看不到朵朵。

  “你那古曼童還沒有死?那天我可是吧窗簾拉開了的!”他問道,並沒有追來。

  我心中狂怒,這個傢夥,簡直太惡毒了,要是當時沒有蕭克明在,估計我和朵朵已經陰陽兩隔了吧?我艸……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這時候我被朵朵拉開六米遠,拖到一個石道上。我還沒有答話,他立刻大吼起來:“艸,你又叫了那幫員警來!”他咆哮著,臉上難以置信。這時黑暗中出現了幾個人影,有人喊不準動,也有人用大喇叭喊話,說“你已經被包圍了,請放開人質,接受檢查”雲雲等屁話。他大怒,毛髮昌盛、黑霧盈體的同時,俯身下去拿那石桌旁邊的石凳,想來砸人。

  然而那石凳是連著地面用水泥砌成,驟然間拔不起來。我朝那邊人群大喊,員警們倒是狙他啊,開槍啊,再不開槍就沒機會了……喊個毛啊!話還沒講完,完全變成黑猩猩般模樣的王洛和已經拔起了幾十斤的石凳,轉過頭看我,我都沒見到什麼,心中一驚,就見一道白光飛來。

  我根本沒有幾秒的反應時間,動彈不得,只是傾倒身子,往草叢裡面撲去。

  一道勁風呼嘯而過,我全身一陣過電的發麻,寒毛炸起,感覺那輪椅被砸到,轟隆一聲響。

  還沒反應過來,黑燈瞎火的,就聽到有幾聲槍響交錯響起,爆豆一般。我沒留意,掙紮著爬起來看,發現一道黑影朝我撲過來,撲到我身上,我伸手一擋,不是王洛和,這身形嬌小柔軟,力道也不足,竟然是小美。我捉住她的雙手控制住,然而她的身體在痙攣,然而掙紮的力道大得出奇。“哈哈哈,你們去死吧。”我耳邊傳來王洛和喪心病狂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的便宜師侄兒,你就好好享受失去愛人的滋味吧……”

  我頭一偏,正好避過了小美的這麼一咬。小美的嘴唇本來很柔軟,然而此刻卻發青,嘴裡面又一股汽油的味道。

  我無暇去管王洛和,緊緊用頭頂出小美的下顎,不讓她咬我。

  過了幾秒鐘,有人飛奔而來,兩個人,把小美給制住,她掙紮著,手腳不合常規的擺動。

  我掙紮著爬起來,感覺胸口氣悶。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鬼啊蟲子,也不是僵屍之類的,而是人心。

  面對著小美變成了如此模樣,只憑藉著本能,撕咬著、掙紮著,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無數塊,怎麼都拼不整齊。

  頭頂是灰濛濛的天空,星子稀疏分佈於天際,一大片雲飛過,露出月亮的半張臉,清冷寂寥。花園子裡黑,我能看到小美口吐著白沫,僵直的身軀抖動,美麗的臉變得無比妖異,眼無神,直勾勾的。我咬著舌尖,噴出一口血到她腦門上,然後用食指勾兌到她的太陽穴,塗抹,念著金剛薩埵降魔咒,快速地、顛倒地念書抄中的語句,二十秒後,我淚眼模糊得用力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抵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解……解……”

  隨著我的話語,當頭棒喝,小美開始停止了掙紮,她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白色減少,黑色增多,就像浮動的畫,瞳孔裡面有著我的倒影,長唱的眼睫毛剪動,直勾勾的看著我。我流著淚,指頭能夠感覺冰冷,她的生命力迅速地消逝。她乾枯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看著我,有光,那一刻,如同星空般璀璨。

  我知道,她恢復了意識,然後這只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接著,她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我閉上眼睛,沒有做任何努力,只是將顫抖的嘴唇輕輕印在她滿是血汙的額頭上。

  來不及了……

  我們並沒有臨死訣別的橋段,來不及,也動不了,彼此目光對視,彼此都猜測不透對方的心思,然後生死訣別了。恍惚中我看到小美的靈魂離體,飄起來,含著笑,看我抱著她尤有餘溫的身軀,親吻她回復光潔的額頭——這是我第一次親吻她。她笑了,僵硬的臉在這一刻,瞬間變得異常柔軟,就像天上的天使,異常的美麗。

  然後她帶著不舍,帶著遺憾,朝天上的月亮,朝著被大氣迷攏的天空飛去……

  上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我陷入了無比的懊悔中。我曾經覺得小美只是一個小妹妹,一個有能力的店員,一個……我真的是一個笨蛋,一個慢熱的笨蛋。

  當我真正愛上了小美,她卻離我而去了。

  2007年11月21日晚上十點五十七分,剛剛過完19歲生日的漂亮河南女孩,我第三任正式女朋友,某品牌飾品店店長,一個父親的女兒,一個姐姐的妹妹,江盈美,在我的懷抱裡失去了她年輕的生命,之前沒有說過一句話。

  與此同時,悲愴莫名的我用左手大拇指和無名指打了個響指,下了人生中第一次靈蠱。

  發作吧,全身潰爛、身首分離、千蟲噬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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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6:58:25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十七章 天煞孤星

發佈時間:2012-11-23 20:00 字數:4009


  王洛和的再次逃脫,讓歐陽警官和他上面的老大,很沒有面子。

  歐陽警官來找過我,先是道歉,然後問怎麼辦?我問你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狙他?一槍崩了他,還能跑個毛?歐陽警官跟我解釋,說上頭對這個王洛和很感興趣,希望能夠抓到活的,然後研究一下。他就是個小跑腿的,現場指揮是他老大,拿狙擊的員警都聽老大的,他也沒有辦法。

  我沒再理他,說這事兒我也管不了,我不拿工資二不穿制服,關我吊事?他說你就不怕王洛和回來找你尋仇?我說我不怕,你們不是會保護我麼?

  歐陽警官悻悻離開,他看得出來我在抗拒他們了。

  說實話,沒人喜歡被利用,也沒有人喜歡被當作棋子,傻乎乎地被走來走去。

  我在第三天的時候,坐著輪椅參加了小美的葬禮,很簡陋,在火葬場的殯儀館中舉行。我見到了小美的父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得老相,佝僂著身子,眼圈紅,在跟小美的姐姐說話。他看見我,十分憤怒,沖過來要打我,被阿根他們攔住了,但是卻啐了我一臉口水,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我以前聽說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然而此刻,卻像一個要去戰場殺敵的戰士。

  過了一會,小美的姐姐好歹勸住了他,他狠狠地瞪著我。

  我跟小美的姐姐打招呼,這個美麗的少婦以前都會很熱情地叫我陸老闆、陸老闆,現在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

  是火葬,所以葬禮很簡單,小美家裡沒來多少人,幾個親戚,還有一個拖鼻涕的小孩子到處找人要糖吃。小美平時人緣很好,飾品店除了幾個值班的,其他的也來了。中途小美的姐夫,一個瘦弱的眼鏡男過來跟我談賠償的事情,他告訴我,小美的死完全是由我而引起的,我有必要對此負責,不然他們會去法院起訴我。

  我問要多少,賠給誰?

  他張口就是一百萬,賠給小美的父親……和她姐姐。

  我說哦,那你去告吧,隨時讓法院開傳單給我,無所謂。他急了,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小美是你女朋友,也是你手下的員工,于情於理,你都要承擔起責任來的!你要是這樣子,我們就去告你,告得你傾家蕩產,搞得你名譽掃地,聲名狼藉。我笑,說你倒還是會用幾個成語,也人五人六的,怎麼就是不懂法呢?好吧,現在不談,等送走小美,我後面去找她父親談吧。

  他又急了,說他是小美父親和姐姐的全程代表。

  我沒理他,我能夠體會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的心情,但是卻不會理解一個失去小姨子的姐夫的不合理要求。我店子裡面那兩個老油條員工走過來,嘻嘻哈哈地夾著他,推搡著到前面去。這時候,消失了好幾天的雜毛小道出現了,他賊笑兮兮地蹲在我旁邊,右手朝我舉起大拇指。

  他說陸左你真的好本事,看不出來啊,殺人於千里之外。

  我淡淡地說哪有,那廝未必能夠逃出三十裡吧?蕭克明嘿嘿笑,說是,我剛剛從附近那個開發園區回來,那個傢夥死在一家旅館的日租房裡面,全身潰爛、高度腐化、皮與肉分離,血淋淋的肉身在洗手間,爬滿了白色蛆蟲,頭在床上,腸子拉了有六米,整個房間就像屠宰場,熏臭得跟糞坑一樣……你不錯啊,小毒物、小毒物,你不會是五毒教的後人吧?

  我說你確定你自己是修道之人麼,我怎麼感覺你這麼興奮呢?

  他嘿嘿地笑,他說你應該不會收徒,但是我們是朋友啊,是好朋友啊,有你這麼霸蠻的朋友,我好有安全感哦!嗯,對了,估計條子還會來找你的。

  他自從跟我熟了之後,也不叫道友了,也不叫先生了,勾肩搭背,慣熟得很。

  我沈默,何謂靈蠱?這和之前提過的靈降是一樣的,需要極大的精神力……或者怨念才行,我之前把金蠶蠱的蠱毒下到了MP4上,但是隱而不發,直到他突破重圍,逃遠了,認為沒有威脅了,我才用附在上面的一縷掛念,和著自己心中的悲憤,引發蠱毒。

  他死自身的毒素牽扯,數年來的降頭毒素怨靈潛隱著,一直到了某個臨界點,暫態蒸發。

  他不死,我心難安。

  得到了王洛和的死訊,我笑了笑,感覺自己的臉皮有些繃,心情仍舊鬱積。

  殯儀進入了尾聲,準備把屍體進行火化了。小美的父親呼天搶地在哭,小美的姐姐也哭得淚如雨下,他姐夫一邊哼哼,一邊緊張地看著我,似乎怕我跑掉。我不理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回憶起小美的音容笑貌,以及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說句實話,對於小美,我憐大於愛,說有多麼悲痛欲絕,這太假。但是,這麼一個粘在身邊噓寒問暖,把全身心都系於我身上的女孩子黯然離世,永遠離開了我,這讓我實在接受不了。

  小美他姐夫對我說了很多屁話,但是有一句說得很正確:是我害了小美。

  這件事情我一點兒也不否認。

  這件事情便如同心蠱,蠶食著我的心靈。每一個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的身邊——我必然要在“孤”、“貧”、“夭”三種結局中選一樣麼?這些人都會離我而去麼?養蠱之人的宿命,我是逃脫不了麼?命運的河流分支無數,雖然最終會流進大海,走向死亡,但是途徑的風景卻各有不同。命數這東西,我以前不信,現在仿佛有些信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線在牽引著我,跌跌撞撞走向前方。

  ——————

  最終,我賠給了小美的父親12.54萬元,這裡面牽折到一些計算公式。除此之外,我額外給了他30萬元的補償金,當是給他的精神賠償金。王洛和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來歷,似乎是滇黔一帶的,也似乎是東南亞的(後來知道他說的毛淡棉是緬甸孟邦省的一個地名),這傢夥是個窮鬼,在東官犯案期間的花費,居然還是從我保險箱裡撬出來的七千現金。

  狗曰的還省得很,後來歐陽警官找我,居然在房間裡還有四千多。

  還有一個被血跡浸爛的MP4機器。

  所以,這些花費全部都由我的賬上支出,還好之前李太太給了我50萬診金,才大大緩解了我的財務壓力。小美的父親拿著錢走了,說不上失落也說不上高興,有些神情落寞——這些錢也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數目,但是,這是拿他女兒的命換回來的。

  倒是他大女兒、特別是大女婿頗為興奮,圍著老岳丈不斷說漂亮話兒。

  小美的父親要帶著女兒的骨灰回到河南商丘,把她埋在一處向陽的山頭,日日看,那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我問他要地址,說有空去拜祭,許是錢的作用(談賠償的時候我主動加了30萬),又或者是他的悲傷減輕了一些,他告訴了我,說要有空,去玩玩也好。

  其間歐陽警官來找過我數次,談及王洛和的事情。

  這人是個黑戶,沒有身份證,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是何人,自稱王洛和,年歲約摸50歲,容貌異常,身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興許是基因變異),會變成“狼人”(其實是猴人),死於2007年11月下旬,死狀頗慘。

  歐陽警官問我說,陸左你覺得王洛和是怎麼死的?

  我說法醫怎麼講?他說法醫都吐得把現場破壞了,研究半天沒有一個結論,說至今為止沒見過一個人會死得這麼慘。我幫他指著卷宗上的括弧,說是不是因為基因變異,不穩定,結果突變了,就死了。——也許吧?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笑,這笑容很有內涵。

  我說艸,你不會以為是我吧?我可是全程都在你們的注視之下,就差上大號被圍觀了。

  他腰了搖頭,說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是你幹的,但是,從我聽到的消息,我覺得你很有嫌疑……不過呢?我只是個小員警,不是頭兒,所以沒有話語權,只能放過你這個可能的兇手咯。但是有一個事情,以後我有什麼難處找你幫忙,你得答應。

  我搖頭,說除了幫忙洞房這事兒,其它免談。

  他想拍我肩膀,但是手停在了半空中,指著我悻悻的笑,說我都能當你叔了,你還開你嬸的玩笑!我說我怎麼知道我有幾個嬸嬸啊,走村串巷多少紅色燈光,你敢說你沒有收床位費體檢費?他一臉的正氣凜然,說沒有,他從來不幹這事兒。

  好吧,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經歷了朵朵一次、小美一次,共計兩次威脅,讓我有所了警覺——這世界上從來都不怕強大的敵人,只是怕躲在暗處、陰狠狡詐兼猥瑣的敵人,連黑社會都有“禍不及家人”的潛規則,他們愣是當作看不見,我不知道我離那個可怕的世界有多遠,但是王洛和的到來,已經給我敲響了警鐘。我懵懂無知,不知道到底還會不會有李洛和、劉洛和的前來。

  這世界上太多事情都恐怖,但是最讓人不寒而慄的,是人心。

  於是,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退掉店子裡的股份,不再參與飾品店的經營。

  阿根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我跟他講了我的顧慮,說之前看到一個港片,鄭伊健演的那個白毛青年,自號“天煞孤星”,我跟他很像,婚姻難就,刑親克友,六親無緣,兄弟少力……掐指一算,一大把各種蛋疼的理由。兄弟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創業,一起奮鬥,只是怕連累了你。

  阿根說怕個球,這兩個店子是我們倆一起搞起來的,現在正紅火,你轉給我算個什麼意思?別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小美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心灰意冷,這我都能理解,但是犯不上,真犯不上,死者已矣,生活還在繼續,活著的人要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我很驚奇地看著他,說你怎麼會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看不出。

  他低下頭歎了一口氣,說上次為王姍情的事情,被你罵醒了,想了很久,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天空飄來五個字,這都不算事!

  我們談了很久,後來我把股份折了一些給他,又折了一些給除小美之外的另外一個店長古偉,最終保留了10%的股份,但是不參與具體的經營。阿根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說沒想好,先把傷養好,然後想一想接下去,要做些什麼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安心養傷,做康復,然後看書寫字,基本沒有什麼故事,很平靜。我康復得很快,總共沒要一個多月我就出院了,醫院的醫生並沒有驚奇,反而覺得我這個麻煩走了,終於清靜了。為何?這主要是因為蕭克明這個雜毛小道,一直賴在我家混吃混喝,沒事來找我玩,順便勾搭醫院的護士妹妹。美女在哪裡都是稀缺資源,醫院女人雖多,但優質的少,雜毛小道的勾搭能力很強,不多久醫院兩個以容貌身材著稱的院花被他斬于馬下。

  愛屋及烏,也有恨屋及烏,醫院的男醫生現在看著我,都是苦大仇深。

  出院後,我搬到了郊區一處房子,這也是我的,租給別人住,還供房的貸款。共三個人,正好有一個人走了,於是我就搬過去。郊區,總比市區清靜,同屋的兩個人上班去後,我就在房間裡潛心讀書,想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讀懂,看透。蕭克明想賴過來玩,我不讓,他就在東官各處的天橋、廣場和社區門口擺攤算命,糊口(有東官的同志也許見過這麼一個猥瑣的道士)。

  這樣清靜的日子過了大概一個月,2008年1月初,顧老闆打電話問我,上次說的那十年還魂草,你還要不要?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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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7:06:50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一章 江湖救急

11-23 20:10 字數:3947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蹲在街邊看蕭克明給人算命。

  要說雜毛小道沒有點本事,這純粹是在胡扯,他自號曰茅山宗傳人,從小耳熏目染,對生辰八字、紫微鬥數、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各類算命法門,自有一番見解。在這邊來算命的人大體分兩類,一問前途,二問姻緣。雜毛小道闖蕩江湖十幾年,早已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基本技能,又或許有些許門道,是故生意倒也紅火。

  很多人都認為算命先生不過就是些滿口胡謅的騙子而已,不值一提,這裡就有些以偏概全了。為何?想一想,作為靠嘴跑江湖的先生們,自身倘若沒有兩把刷子的話,怎麼在一地長留?——當然,也有很多先生在打遊擊戰。作為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婆子),他首先得會一門最基本的功課,就是心理學。話語磨棱兩可、雲山霧罩這是基本的,觀人看相、言語牽引這是起碼的,當然,還必須要熟讀陰陽學、鬼穀子、易經八卦算術等書籍,有了理論基礎,張嘴即來,琅琅上口。

  所以,一個算命先生,混得差的在街頭窮困潦倒,居委會大媽攆得滿街竄,混得好就能成為大師,成為權貴富豪的座上嘉賓,出書,成名立萬。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潛伏在各地街頭的算命先生裡,其實還是有幾個真本事的人。

  高手在民間。

  好吧,熟讀十二法門中占蔔、圓夢兩章的我,其實也是半個旁門左道中人,深知其中道理,天人感應之說玄之又玄,偶或有靈感瞧見,也是真實的,合理的,然而事事皆靈者,必在大內之中。旁人看的是熱鬧,而我看的是門道,抱著學習的態度,看著雜毛小道忽悠人。

  蕭克明剛剛送走幾個春心萌動的打工妹子,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問我:“你注意到左邊那個紅衣服的女孩子沒有,好像是個處哦,我留了手機號碼了,你要不?不要我要了!”他見我心不在焉,揮揮手說:“哎,丟魂了?誰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我說顧老闆打電話過來,說有個地方有十年還魂草,叫我過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

  蕭克明問顧老闆是誰?我跟他解釋是阿根的大表哥,香港大老闆。他立刻拉著我要求介紹。我沒理,鬧一番後他問去哪兒看啊,我說是江城,他說哦,是江城啊,那兒不錯,聽說靠近澳門,口岸一條酒吧街,南鶯北美,異國風情,大大的聞名,嗯,同去,同去。

  我捏了捏胸口的槐木牌子,白天陽氣太盛,朵朵一般都躲在裡面睡覺。沒理他,我抬腿走,說你先慢慢擺著攤,糊弄人,我真有事走了。他把畫有八卦易學的破布一卷,收拾家當追上來,說貧道是很認真地幫善男信女們答疑解惑,指點人生,你怎麼這麼誣衊我。小毒物,等等我,等等我,一起去,我觀你此去江城,必然又有一劫,此劫曰水劫,非貧道不能解也。

  我大笑,你個雜毛道士又來這麼一套,老子不信。

  他拉著我,嚴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上次我跟你講的事情,發生了沒有?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此次也是一樣。貧道我為你指點了一條迷路……”他拖長了語調,然而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你就帶上我老蕭吧?”

  我無語,後脖子發麻。

  顧老闆的消息來源是一個朋友談起的,說江城一個私人植物園裡有這麼一株。他之前幫我打聽過幾次,但是都不靠譜,也就沒提了。這次說起,仿佛是真地。他最近在忙一樁生意,很忙,所以不能親自陪我去找,但是他打發了助手秦立在江城等我們。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冬天冷,天也黑得早。合租房子的兩個人居然都在,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在附近工廠裡面做技術員的,女的是個會計,長得一般,人倒很精明,沒事纏著我減房租。

  兩人都坐在電視機前看一個美食節目,見到我回來都跟我打招呼,又跟蕭克明點頭。

  我收拾了一下,帶著一個小包就出了門。

  雜毛小道賴著,我也沒辦法,混久了,也就成了朋友,他既然想去,難道我還真把他撇開不成?於是只好載著他出發。從東官至江城,足足有近三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有他陪著聊天打屁也是極好的。蕭克明極為健談,我能夠從他口中聽到許多奇聞軼事,雖不辯真假,但是滿足一下好奇心,也是足夠了。

  出了東官不久,天就陰了下來,道路兩旁的燈也亮了,昏黃。我把朵朵叫出來,讓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路上的風景。她趴在車窗上,一雙眼睛晶晶亮,看著往後飛馳而去的景物,她十分快樂,指指這兒,指指那兒,一臉的驚奇。我搬到郊區這套房子時間裡,朵朵的行動就沒以前獨處那麼方便,所以也憋得難受,這會兒倒是很開心。

  她跟蕭克明也熟了,沒事就揪這雜毛小道頭頂的長毛,

  蕭克明也很奇怪,問你養的小鬼怎麼是這樣的?我說哪樣的,一直是這樣的啊?他說哪有,一般的小鬼,因為心性沒開,陰風洗滌,所以向來都好妒,任性妄為,而且時間久了,模樣都很恐怖,青面獠牙的。你這個,像是個洋娃娃。我說是麼,我說我家朵朵從來都很乖啊,長得也很可愛,這點像我。

  他哈哈大笑,說是你生的麼?是你做的麼?像你……鬼扯。

  我就跟他講每日給朵朵持咒祈禱的事情,他點頭,說這樣子貌似也可以。他沒養過小鬼,聽說在泰國、緬甸一帶有廟宇的高僧養古曼童,都是善良的,祈福的。他在湘西認識一人,就養鬼,不是小鬼,是大鬼、厲鬼,用來尋寶考古。

  我說你就吹吧,尋寶考古?是盜墓吧?不過湖南想來也沒有多少墓可以盜了吧?

  蕭克明說誰說的,長沙馬王堆你知道吧,大大的有名,楚國故地,你別以為是你們那窮鄉僻壤、蠻夷之所在。我說我一提湘西湖南你就那麼激動,你湖南人?他說非也,都說我老蕭是茅山宗掌教弟子了,自然是大江蘇人。我說呸,你就是一個茅山粽子,改天要從墳裡面跳出來了。

  他不理我,朝外面看去,我瞥了一眼,玻璃上的他眼神有些鬱鬱。

  這會兒,金蠶蠱掙紮著從我褲子管兒爬出來了,飛起來,繞著朵朵轉圈。蕭克明伸手去捉,肥蟲子敏捷地躲開,飛到他面前,一雙黑豆子直勾勾地看著他,銳利。想起了王洛和死去的慘狀,雜毛小道看著害怕,他叫我管一管它。我叫金蠶蠱安分點兒,不要鬧道士蜀黍,他是朋友,好朋友。它這會兒聽懂了,飛到蕭克明近前,用身子蹭了蹭他,以示親密。

  蕭克明很緊張,說小毒物,你家的蟲子身上沒毒吧?

  我說沒有,它可以控制你的,喜歡你,就不會放蠱毒,乾淨得很。聽我這麼說,蕭克明頓時膽兒大了,他沒怎麼見過金蠶蠱,摸著臉上濕濕的、滑滑的,看著它圍著旁邊的朵朵飛,越發覺得這個肥蟲子的可愛,平伸著手放前去,金蠶蠱停在他手掌上,他好高興,說喲呵,癢癢的,好好玩哦。接著他把這肥蟲子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好香,一股檀香味。

  突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問你平時都把金蠶蠱藏到哪裡,我怎麼都沒見過?

  我瞥了一眼在蕭克明手上越發變肥的金蠶蠱,不答,專心開車。

  副駕駛座上,他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這個可愛的小肥蟲子,金蠶蠱扭扭身子。

  它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

  我們大概是晚上8點鐘到達的江城,聯絡了一下秦立,才知道他今天在鵬城,明天才能坐船過來,讓我先在此等一會兒。於是我們去找地方住宿,我雖然在江城帶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大多是在下面區縣的工業園裡,市區路不熟,蕭克明又叫喚著往東走、往東走,去口岸那邊玩一玩。

  於是一路從繁華都市里穿行,燈光璀璨,過環海情人路,一直到了口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安頓完畢之後大概都九點半了,這雜毛小道又向我借錢,說要去領略一下所謂的江城風物。

  我不給,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吹來的,哪裡能沒止境地給他填補虧空?再說了,我自從飾品店退了大部分股,也是個沒有收入的三無人士,社會無業遊民,還是個房奴,手頭就沒有以前緊了,現在就盤算著把厚街那套房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抵過房貸了。

他見我羅囉嗦嗦講這麼些個理由,搖搖頭說我這個人真不爽利,他自出去,看看有什麼差事可以接的,他就不信了,偌大一個江城,幾百萬人口的城市,就沒有個需要他茅山宗開山大弟子出力的地方,就沒個鬧鬼的所在,來解決他微末需求的資金?

  我鼓掌,說好好好,你賺錢了,最好把借我的一萬五還我。

  他吃驚,問有這麼多了麼?我說當然了,我都用小本子記著的呢,一筆一筆,決不做假賬,也不坑你。蕭克明很委屈,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那點俗物你還整個小本子,真他瑪的沒出息。說完,大袖一揮,氣鼓鼓地出去尋花問柳。

  門關,此人便消失於夜色當中。

  我很奇怪,這雜毛小道為何一天到晚都穿著一件道袍——古人扮道士僧侶,是因為那個時候實行地域管制,要查暫住證,去哪兒都要個度牒指引什麼的,裝宗教人士好全國各地流竄,博聞廣識。而今,再穿道袍四處晃蕩,就有些腦殘神經病的可疑了。而他,居然去夜總會都穿,真的是把個性進行到底了。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是不是……

  我不理這私生活混亂的傢夥,洗澡,換上睡衣,看見酒店房間裡有免費上網的電腦,就打開,逛幾個平時經常看的宗教論壇,裡面龍蛇混雜,泥沙俱下,只是看熱鬧,也沒個真假。有幾個比較活躍的版主,我發私信請教靈異問題,也不答我,不只是因為資訊太多看不見,還是心中怯弱不敢回。

  倒是有一個自稱來自新加坡的吧友,說起南洋降頭術的事情,和我書中所看能有些印證。

  我打開QQ,人不多。我的同學基本都已經畢業了,分落在祖國的各地,見得少,也正處於苦鱉的奮鬥拼搏期,太累,所以也沒個閒暇時間來聯繫。我看到了黑名單裡的一個灰色紅發美女圖示,心中有些沈默,這是我的前女友。

  兩個曾經那麼相愛的人,現在卻只能在對方的黑名單中靜靜的沈默著,嘲諷當年的幸福。

  不一會兒有頭像閃動,是我上次回老家認識的女員警黃菲。

  我心情好了一點,跟她聊起天來。

  話題依然是之前的碎屍案,我並不太在意,朵朵幫我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我端著喝,她便趴在我鍵盤旁邊的桌子上,瞪著眼睛滴溜溜地看。我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字,按道理她應該還是學齡前兒童,況且此刻記憶已經喪失許多,想來是不懂的,不過她倒是看得開心。我看著她清亮的眼睛,想著這回來,一定要把朵朵的地魂招回,讓她能夠重拾記憶,長久停留在世間,久久遠遠。

  網上跟晉平警花聊著天,旁邊有一個粉嫩小蘿莉端茶倒水,滿目期待,我正心情愉快呢,結果手機響了,雜毛小道在電話那頭呼救:“陸左,陸左,能不能到東方星夜總會來一下,速度,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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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7:07:23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二章 黑貓、醉鬼、鬼娃娃

11-24 00:10 字數:4004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我望著外面黑沈沈的夜色,城市燈火繁華。

  沈吟了一下,問是泡妞不給錢麼?

  他老實說是,又說他本見此地有冤魂飄散,想用一場法事抵消他今天的消費,然而那些人卻不管,硬是要他付錢才行,那堆膀大腰圓的傢夥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麼打電話叫人拿錢來,要麼砍斷一隻手——當然,左手右手可以隨便選。蕭克明沒堅持三秒鐘,然後果斷選擇了第一條。

  我問他,多少錢?

  八千……

  我頓時就火冒三丈,八千?你這個妖道真夠腐敗的,你不是被人敲詐了吧?

  他說沒有,他見到了兩個烏克蘭的大洋馬,那個激動啊,大小除了在好萊塢電影大片裡見過洋美女外,就沒有見過真實的,十分想跟國際友人探討一下世界風雲局勢,並且給她們普及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國國粹,順便溝通溝通感情,探討某些私密性、深入性的問題。結果一個小包廂,幾盤果盤,幾瓶啤酒,兩個妞陪著用磕磕絆絆的東北話唱了幾首《兩隻蝴蝶》,便欠下了如此債務。

  為此,兩個洋妞表示了遺憾,並且對他這種行為強烈譴責。

  我也很鬱悶,這雜毛小道葷素不忌,有這樣的朋友,真是我人生的不幸。

  沒辦法,我重新換上了外衣,帶上朵朵和金蠶蠱出了酒店,又找了一處銀聯的ATM機取了一萬塊錢。口岸這邊果然熱鬧,都這麼晚了,街上的行人居然仍是熙熙攘攘的,讓人稱奇。在電話的指引下,我很快就來到了他說的那家夜總會。我在東官,類似的夜總會也有見過一些,甚至還跟顧老闆他們去過幾回,並不足為奇,只是感覺裝潢略為金碧輝煌了一點,走進去,連服務員都跟電視裡的妖精一樣,搞得有點不似人間的感覺。

  後來國際著名張導演的《滿城都是大波妹》上映後,我和朵朵去看了一會,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而後拼命回憶,原來是在江城此地見過如此奢華之景,大為感歎——這是後話。

  在侍者的帶領下,我很快就在四樓的一個包間,找到了雜毛小道。

  這傢夥並沒有他電話那邊說的那麼緊急,大螢幕上放著輕音樂,他舒服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跟旁邊一個帶耳麥的西服男子瞎侃聊天,要不是看到旁邊幾個站得一絲不苟的黑西裝男,神情戒備,我還真的以為剛才那通電話是幻聽了。

  雜毛小道看見我,很高興地招呼我坐下:“陸左來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夜總會的安保主管劉明——劉哥,劉哥,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高人,十萬大山苗疆巫蠱傳人,陸左,你們好好親近親近。”那坐著的西服男子沒站起來,斜著眼睛看了下我,說你……就是陸左,你真的有茅克明說的這麼神奇?能夠千里之外殺人於股掌之中?

  他一臉不信,肉拓油閃閃發亮。

  這個男子是個歪嘴,唇上有些短鬍鬚,又濃又密,臉型輪廓方正,正規西服束縛不住他發達的肌肉,緊繃繃的,看起來像是個厲害角色。我哈哈地笑,說怎麼可能,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身家也清白得很,別聽蕭……小道士亂說。雜毛小道見我否認,一臉驚詫,而那劉哥則哈哈一笑,笑完之後,臉容一肅,說錢帶來了麼?

  我提了提手中的皮包,說帶了。劉哥頭一偏,說那好,去結帳吧。

  “別、別、別……”

  雜毛小道連忙站起來攔住我,說你別介啊,趕緊露一手真功夫給劉哥瞧一瞧,好相信貧道並非胡吹瞎侃、浪得虛名之輩,一會兒我們好把此地的孤魂野鬼清除掉,免了今天的床資啊?我對他說你鬧夠了沒有,趕緊付錢回去了,孤不孤魂,這勞什子管你屌事?

  雜毛小道見我並不配合他的計畫,激動地說你這麼搞,這債我可不認啊?

  我說得了,你這麼說,老子也懶得管你這個臭雜毛道士的屌事了,我回去睡覺了,你愛幹嘛幹嘛。我收起錢包,轉身就走。雜毛小道急了,拉著我說陸左你別走、你別走,談談嘛。我沒走幾步,門口湧出兩個膀大腰圓的魁梧漢子,左邊的一個很肥,一臉憨態,如同一座肉山,走進來肚皮就顫起一層波浪的肉,呼悠呼悠地蕩。

  我心想,這條好漢,怕不得有三四百來斤的好肉!

  我回過身來,看著劉哥問,這是怎麼個意思?

  他不動如山,悠然地坐著,看著我和旁邊的蕭克明,撣了撣指甲說:“陸左先生你既然來了,自然是要把你朋友帶走的,不然把貴友留在我們這裡,也不是回事。我們開門做生意,求得是個和氣生財,對吧,你最好不要讓我為難,翻了臉皮大家都難堪……”

  配合著他的話,房間裡五個壯漢一齊“哼”了一聲,緊繃著臉,刷的一下秀著結實的肌肉棒子。

  我淡淡地說你這意思就是不讓我走咯? 他沒說話,盯著我,許是他瞳孔過於凝聚,我感覺到有些冷,銳利,讓人看著就有些後背發涼,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雜毛小道“嘿嘿”地賠笑,說都別生氣,都別生氣,大家有話好好說嘛!

  我沈默了一會,然後說好吧。他們都看著我,不知道我這“好吧”是什麼意思。我走過沙發圈裡,坐下來,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斟滿,一口飲下,酒液從喉頭滑落,味道並不甚好,看來是假酒,然而一道熱意卻立刻從胃中翻騰上來,體內的金蠶蠱給我傳來一絲歡快的意識:
再來一杯,再來一杯嘛……

  我見他們都盯著我,整以暇待,把方形玻璃杯放在前面茶幾上面,說那我來擺一擺,你們這裡的風水格局和凶煞之事吧。

劉哥哈哈地笑,說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居然斗膽敢在關公門前賣大刀?知道我們這裡的風水顧問是誰不?哼哼,說出來嚇死你——是被評為“全球百名最具影響力易學研究傑出人物”中的澳門命理派大師,張志崴。
什麼風水格局,什麼凶煞之事,看到我們一樓的牆面水箱美人撈了沒有,那就是張大師親自指導籌建的,自此之後,夜總會財源廣進,財運亨通,沒有一天不在賺錢。

  一樓確實有一面牆的水族箱,許多熱帶觀賞魚在遊蕩,幾個穿著美人魚服裝的美女遊來遊去,頭髮像海藻一般,四處飄散,濕淋淋的衣服貼著身體,有著美好的伏線,讓人一眼望去,若隱若現,高明之極。

  我說哦,是麼,我怎麼沒有聽過這個張大師?

  雜毛小道也在旁邊坐下,說他也沒有聽過,他說:“我會告訴你我師傅是上清派茅山宗當代掌教、全國道教理事協會副理事長陶晉鴻先生麼?告訴你,真正的隱士從不在意名聲,什麼全球一百強?你以為是企業家啊?開玩笑——還是那句老話,高手在民間!”

  我把酒杯再滿上,看著一臉沈靜的劉哥,說:“我就講一句話——三天之內,是不是見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他沒動,腮幫子卻不由抖了一下,我舉杯,和著他那逐漸露出的一臉驚容,飲盡這杯酒中的風雪。

  他顫抖地站起來,周圍幾個人圍了上來,他揮手阻止,說你們先出去。

  左右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我望著那個大胖子後頸的一堆肉,默默地看。  劉哥看著我,神色陰晴不定,良久,他也倒了一杯酒,飲盡,然後喘著粗氣問我怎麼知道的。我笑了,說這世界上有三種人能夠看見常人難以見到的東西,第一是三歲到七八歲、眼神清澈透亮的小孩子,那是他們先天的、與生俱來的本能還沒有被這塵世的汙垢所消磨;第二是天生陰陽人,他們是物種的錯誤,天生的慧眼,半數以上能夠看見;而第三,就是有道之人,得了道,有了法門,自然通曉陰陽……
你猜猜我是哪一種?

  他說您(這時應該是用了敬語)是有道之人。

  我心說還好你這混蛋沒猜我是第二個,要不然真的揍死你。

  其實,我是第四種人,就是借助於某種東西達到這一目的的人,比如前面說的抹老牛眼淚,比如此刻借助於與朵朵日夜持咒祈禱產生的莫名聯繫(在神秘學中這叫做開鬼眼)。我一進來,就發現這個傢夥頸後有一絲陰晦的黑氣,似乎是沾染到了什麼不乾淨的物體,於是大膽放言,沒想到還真中了。

  我含笑不語,端坐。

  他臉上肌肉抖動,糾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鞠躬,九十度:“陸先生,請幫我!”

  ——————

  一番寒暄之後,劉哥講起了自己前天的經歷。

  前面雜毛小道介紹過,劉哥是這個夜總會的安保主管,負責這上下六層樓的安全工作,每天傍晚五點上班,到下午兩點才歇息。他當過兵,還是傳說中的特種兵,後來受傷復原之後來江城打工,被這裡的老闆看上,於是便從小保安一步一步得爬上來——關於劉哥的奮鬥史,先不講。

  前天,不,應該是昨天淩晨一點多,一個客人喝醉了,在小包房裡面吐了一地。這自然有服務生來處理,並不防事,然而那人卻又鬧,跑到走廊上來摸包房公主的mm(這有給純潔的人講一下,包房公主,純粹是正經的服務員,不下海,要有本事自己泡,不能強求),那人常來,是一個跑機械業務的普通職員,沒有背景,劉哥自然不會客氣,直接把他痛毆一頓,暴打,然後扔到了大樓後面的巷子裡。

  那個醉漢被猛尅一頓之後,繼續趴在地上接著吐,白的黃的一灘嘔吐物,引來了一隻貓。

  這貓又瘦又長,全身都是黑色,油黑發亮,沒有一絲雜毛,頭小,尖尖地更像是狐狸,它從黑暗中冒出來,停在醉漢頭前面,伸舌頭去舔食他吐出來的嘔吐物,粉嫩的舌頭在黯淡的後街巷裡時隱時現。劉哥看得有趣,於是點了一根煙,倚著門看著這來歷不明的貓咪。

  然而他看著看著,發現那個人越發有些不對勁。

  醉著趴在地上的那個男人越嘔吐越起勁,不一會兒,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那個男人竟然吐出了一大團血紅黏稠的肉塊來,而那只黑貓,則一小口一小口把肉塊吃下。劉哥的煙掉了,在地上砸起火星子,突然,那黑貓轉過頭來,抬起那張尖尖的貓臉看著劉哥,它的眼睛黑亮得像最純粹的寶石,有迷霧,咧著嘴一笑,好像一張詭異的人臉。

  劉哥猛地一大叫,踏步沖出去,那黑貓立刻竄開七八米,沒走,轉過來盯著他。

  劉哥就怕那醉漢出問題,惹得夜總會被查,開不了業,低下身去把他頭顱扶起,那醉漢突然睜開了眼,白色的瞳孔,遊著紅光,張開嘴,白森森的牙齒上面掛著血色肉絲,朝他咬來。劉哥大驚,本能地把這醉漢一把推開,只見那只黑貓突然大叫一聲,根根寒毛乍起,“喵……”劉哥感到肩頭沈重,扭過頭,只見後面有一個在空中飄浮的小孩子,光著頭,頭顱碩大,最裡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鯊魚一般的利齒……

  與此同時,被推倒在地上的那個醉漢爬起來,面容僵木,斜著眼,一口血汙地拖步而來。

  黑貓繼續叫,這聲音又尖銳又瘮人,給這黑巷子裡添了許多恐怖。

  即使以劉哥這種閱歷和見識,也不由得有些發毛,他大叫,揮著手就瘋狂地去打那個飄浮著的小娃娃,手一觸到,卻是空的,那小娃娃張口就向他咬來,陰氣森森。劉哥往後一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結果頭磕到了一下,眼前一黑,就被龐大的重量給死死壓住,拼命掙紮都動彈不得,只有吼,使勁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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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7:07:50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四章 詭異的敏香

11-24 16:30 字數:2786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朝雜毛小道喊道:“老蕭,趕緊收工了。”

  雜毛小道念完最後一句,挽了幾個漂亮瀟灑的劍決,劍花繚繞,氣度儼然地放回了胸前,收法,轉過頭來問:“怎麼啦?這鬼物甚是厲害,貧道正請得太上老君與它交涉,幾近成功了,你這又是要出什麼妖蛾子,鬧得哪樣?”

  我說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屁顛屁顛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呢?我回過頭來問劉哥,說我能夠見一見那個叫做敏香的女孩子麼?

  劉哥很為難,說敏香雖然從事的是無煙工業,但是在這夜總會裡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夜總會紅牌小姐中的頭牌交椅,在大老闆面前不見得比他這個心腹差。

  我說我能夠看一下敏香的照片不?他說可以。於是我們離開了後面的巷道,來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劉哥從電腦裡翻出了在他們夜總會就職的女性從業人員的檔案,有照片有名字也有年齡,很詳實,當然這裡面很多都是化名,比如小美小麗小芳,以及andy、vivi、Adela、Daisy……我就看到好多個,當然,她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區分。

  雜毛小道看見這麼多佳麗,看得眼花,留著口水讚揚說你們這裡好正規喲。

  翻了幾頁,然後劉哥指著一個女人的照片說:“喏,這就是敏香啦。”我和雜毛小道湊一起看,是藝術照,模樣倒有幾分姿色,眉目間有幾分香港玉女掌門的感覺(此玉女在一個月後的豔照門事件中,形象轟然崩潰),漂亮,但一看就PS過,要談有多麼國色生香,都是扯淡。再一看出生年月,1980年生人,那不是有28歲了?再傾國傾城的美女,做這個行業到了這年紀,基本也是人老珠黃,該收手了吧。

  劉哥補充了一下,說你們看照片看不出什麼樣子來,最好是見本人,本人漂亮許多,言談舉止,也很有魅力的,讓人深陷裡面去。雜毛小道看著我,說:“聽你的意思,是不是講這個女子也養有一隻小鬼?”我點了點頭,應該是。

  前面講過,旁門外道在中華大地不顯,然而在周邊國家卻十分活躍。這裡的小鬼,也叫古曼童(男的叫古曼童,女的叫古曼麗),常流傳于泰國一帶,印尼、馬來西亞、高棉、緬甸、新加坡等地,也比較普遍。養古曼童,是一種用來控制故去的鬼魂方法,常用符籙法咒,有的是養來寄託哀思,留戀親情,有的則是驅使它來給養制者做事,牟取私利。

  常見的有廟宇、商人、賭場、富裕之家以及藝人,都有養古曼童的人在,據聞香港、臺灣某些藝人也有養古曼童的經歷。比如我的朵朵,其實也是古曼童的一種,她就經常給我掃地洗衣服……世人有千般,這個花名為敏香的女人,想來也是靠養了一隻古曼童,迷惑客人,從而坐上了夜總會一姐的位置。

  劉哥問你們到底是在說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我又不是州官,自己養一個朵朵,就不讓別人放火了,再說了,她養古曼童只是為了提升自家的魅力,在獲得美譽的同時,也付出了辛勤的勞動,鬼有鬼道,雞有雞路,貿然指出、斷人錢財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

  然而,見那大胖子脖子上一團薄薄的黑氣,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我再次提出要見一下敏香。劉哥見我堅持,臉色沈重,心知此事必有蹊蹺,他也決斷不了,說你等一等,然後他出去了。沒五分鐘,一個戴眼鏡、脖子處有蜈蚣般疤痕的中年男人進了來,他一臉的斯文氣,眼睛笑眯眯,很小,眯成一條縫。

  劉哥說這是我們的值班經理——楊經理。

  那男人跟我們握手,說剛才我們所說的話,老劉都已經跟他講了,他們這幾個月確實感覺有些奇怪,已經有三個客人莫名就失蹤了,最後出現的地方都是在這裡,這樣搞下去,再硬的後臺也得倒;還有發生好幾起見鬼的事情,要不是他和老劉彈壓得力,手下人心早散了。本想著去請張志崴張大師來幫忙看看的,可他一直忙,現在有兩位在就好,若是能夠查出緣由,自當重謝。

  我心中一跳,問有客人失蹤?他說是,昨天那個醉鬼也失蹤了,晚上的時候局子的朋友還打電話過來過問了一下呢。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面就有些發毛了。

  為何?之前說過,小鬼或者古曼童,有善有惡,善的是被有道、有法門之士或者寺廟僧侶,消磨了怨氣戾氣,初始時乖乖的,如同朵朵,只是後來陰風洗滌脾氣才漸漸乖張;也有惡的,這惡的便是野地裡的孤魂野鬼,有了意識,心中不甘,一切行動自有主張,會跟煉製領養人商量每日的夥食供養,它惡,便對人體三魂中的每一魂能量都極度渴望,需要隔一段時間,便害死一人,將其三魂七魄皆吞食。

    若是如此,那便是一頭惡鬼了。

  外婆告訴我,“積德行善,好自為之”,這裡面的話語裡含著很多意思。

  要是有一隻吞噬生人的變態惡鬼存在而我不出手,那麼她老人家應該是不會答應的吧?  我跟他說我要見一見敏香。

  楊經理說去看看敏香有沒有客人,劉哥聽吩咐出去,而他則跟我們攀談起來。對於吹牛B這種事情,迄今為止我仍然沒有見過比雜毛小道更加厲害的,這時候他立刻接過話茬,跟楊經理相談甚歡起來,我懶得編故事應付,只是在一旁聽,不時符合幾句,搞得跟真的一樣。  過了一會兒,劉哥打電話過來,說敏香剛剛陪完馬主任,現在有時間了。

  楊經理說讓她過來一趟吧。他說這話,端坐著,看樣子地位確實是這兒最高的。

  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鐘,門開,一陣香風吹來,有一個穿著粉藍色旗袍的高挑女子在劉哥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只見這位美女烏髮蟬鬢,膚如凝脂,白若初雪,娥眉青黛,眼波流轉之間,果然比照片上的美麗百倍,活似天上的仙女鏑落人間。她一進來,楊經理立刻眼睛一直,連忙站起來,招呼她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

  我都不由得一陣心魂蕩漾,想來我旁邊這個好色的雜毛道士定然會流下了口水的。

  然而,沒有。雜毛小道一連警備地看著側坐在沙發上的敏香。

  我這才想起來,這敏香,定是有小鬼助她增長了魅力。這一想,牙齒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劇痛,然後胸口處的木牌子傳來一陣冰涼的氣息,我再一瞪眼,哇靠,毛的“膚如凝脂,白若初雪”,這粉撲得簡直比刷牆的還厚,整個人好似那裝修鋪子,各種濃妝豔抹,讓人胃中翻騰,只想作嘔。

  雜毛小道也是一陣冷笑——這女子姿色原本是不錯的,可是下海多年,日夜縱欲,身體早就跨了,談不上什麼保養,自然也有幾分年老色衰,他喜歡小清新,口味倒也不重。通過朵朵給我共用的視野,我立刻看到這女子身上黑霧縈繞,想來這便是她增強自身魅力的法門,但是她在養小鬼的方法上幾乎是個白癡,看著這樣子,竟然有一點反噬其身的感覺。

  楊經理給我們雙方做了介紹,敏香看見了蕭克明一副道士打扮,立刻就皺起了眉毛,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招搖撞騙的蟊賊都上了門,什麼道士?這年頭十個裝道士的就有九個說自己是茅山的,這個是也不是?

  楊經理看向蕭克明,他很誠實的點頭,說我也是茅山道士。

  敏香立刻高聲大叫道:“那還不趕緊滾蛋?”

  楊經理有些猶豫,那一刻在他的眼裡,如此佳人的請求定然是不能拒絕的,唐突不得,然而理智卻又覺得必須一查到底,於是糾結了起來。我暗想這金蠶蠱附體也有了幾個月,我日夜揣摩,也有了一些子“法力”,見此刻她如此囂張,立刻結不動明王印,對著這女子就大聲地口出真言道:“靈!”

  這一聲巨大,空間震盪,有回聲,立刻把這敏香身上的黑氣給震散了許多。

  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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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7:08:07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五章 惡鬼娃娃

11-24 19:00 字數:2556


  聲音漸小,我見到楊經理和劉哥看著敏香都放大的瞳孔,一陣急劇收縮,估計是看清楚了敏香的“真容”,心中震撼。而我這一吼把敏香嚇了一跳,懵了,回過神來,撲到楊經理懷裡哭,說嗚嗚嗚,有人欺負我……楊經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著我和雜毛小道戲謔的眼神,看著劉哥一臉明顯的同情,咬著牙,一把將敏香推回沙發上,冷冷的說:鄧春菊,你到底幹了什麼?

  黑霧消散,楊經理也有些不客氣了——這麼醜,明顯也沒有什麼價值。

  事實上從剛才楊經理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見過如此容貌下的敏香(或鄧春菊),但是原本的敏香與被迷幻後的敏香,兩者的面容交錯混雜,讓他的記憶顯得有些混亂,不敢確定——這也是常用古曼童提升自己美麗的女人的常有印象,你會覺得很千面,各種姿態都會有。

  仔細回憶一下你見過的明星,想一想誰會養呢?

  敏香見楊經理這麼反應,見我們這些男人厭惡的表情,愣了一會兒,知道自己的戲法被破了,怨毒地看著始作俑者的我,突然她雙眼一瞪,翻白,像一個木偶般從沙發上彈起來,撲到我面前,要抓我撓我。我這人不打女人,但也不想被人撓一臉的血印子,立刻從沙發上一個後空翻——我身手已經很靈活了——避開這發瘋了般的女人。

  她見我跳開,大罵著,那髒話我現在想起來都臉紅,就不一一贅敘了,緊接著她又盯上了蕭克明,母獅子一般怒吼,去抓他。

  屋子裡的幾個男人七手八腳地把她給制住,我剛才還說雜毛小道不重口味,這話我現在收回,這廝此刻已經死死的摁住了敏香的胸和手臂,一邊喊莫亂來,莫發瘋,一邊鹹豬手亂摸,毛手毛腳的。我四處張望,提防那個害了三條人命的小鬼露面。

  在我胸口處木牌的朵朵躍躍欲試,想出來看看她的同伴是什麼樣子的。

  楊經理、劉哥和雜毛小道終於制住了敏香,這女子的力氣出奇的大,但是劉哥可是傳說中的特種兵,而雜毛小道據說也有一牛之力,好歹將其制住,雜毛小道立刻咬破右手中指的指尖,塗抹在這女人額頭上,然後念“清心寡欲咒”。我曾笑他是個做小和尚的命,偏偏做了個葷素不忌的雜毛小道,這裡面就有誇他念經持咒字正腔圓、快速的意思,打個比方吧,他那速度,跟現在很火的《中國好聲音》主持人華少播廣告的那段一樣——快吧!

  在雜毛小道持續的咒語中,敏香的掙紮逐漸地減輕、停止,她呆呆地任三人給抓住手腳,長歎了一口氣,無神的眼裡,滾出許多熱淚來。

  見她情緒恢復正常,三人把她扶著坐起,楊經理和劉哥小心戒備,而雜毛小道吃完便宜,抹乾擦淨,直接問道:“你自己根本不會制小鬼的,怎麼弄來的這個惡鬼?”她仍在流淚,清亮的眼淚從兩頰間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大腿上,把粉藍色的旗袍氳濕。

  終於,她回過神來,說她是在淘寶上面網購的,是來自泰國的古曼童,花了她2萬多塊錢。買回來之後,胡亂地養著,按照說明漸漸感應到了,然後自己的魅力就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很迷男人——男女通殺,開始還竊竊為喜,可是到了後來,卻感覺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暴戾,好殺人……說完,她坐起來,旁邊兩人以為她又發狂了,誰知她緊緊握住雜毛小道的手,哭著呐喊道:“大師,救救我吧!”

  這聲音淒厲悲慘,靜寂的房間裡面乍聽有些驚恐。

  更大的一聲喊叫又出現,這回是劉哥,只見這個漢子指著辦公室的窗外猛喊:“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木偶般的大頭娃娃,正飄浮在窗外,面無表情、大頭上面髒兮兮的,全是血汙,它盯著我們——不,應該說是盯著我胸口處的木牌子,眼睛是白色的,空洞無神,說不出的詭異……


  呀——尖利的叫聲想起來,它一張口,露出許多白森森的牙齒,透過窗戶,撲飛進來。  暫態間,整個房間都扭曲了,四周都是血海深淵一般。

   ————————

  “哚——”

  “鏢——”

  我和雜毛小道幾乎是一起口出真言,那瞬間臨近的小鬼,在我們共同的猛力呵斥聲中,被生生定住。這時它的真實模樣才顯現出來:大概三歲孩子大小,頭顱出奇的碩大、古怪,是光頭,上面有不少黑蚯蚓一般的筋脈血管,蟲子一般蠕動,眼睛是純淨空洞的白色,直勾勾的,無神,四肢短小,身上穿這一身破舊的嬰兒服,髒兮兮的。

  它嘴抿著的時候很小,櫻桃,一張開,全部是鋒利的牙齒。

然後,一大股極其難聞的屍臭味就傳了出來,在整個房間裡飄散,噁心至極。

  楊經理和劉哥這時“哇”的一聲叫喚,連滾帶爬地離開,蕭克明一把推開敏香,不知從哪裡就掏出一張黃紙符籙,上有黑紅相雜的字跡,龍飛鳳舞,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搓,隔空便擲去,很準,立刻就沾染到了這小鬼的身上。

一沾陰身,立刻燃起藍色火焰來。

  我沒有這般符籙的本領,只是按著十二法門中禁咒一章的本領,持著咒,用空氣震盪的能量,將它死死地拖延著,手上一熱,這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能力,它其實也算是個搞幻術的大行家,四周血海深淵被我手一揮一帶,又還複了模樣。見多了朵朵,我對此有些心得和研究,於是並不畏懼這小鬼,一個箭步跨前,就揪著了這個小鬼頭青灰色的小腿子。

  它雖是靈體,但是我卻有著朵朵和金蠶蠱的幫助,一把抓個正著,拽下來,把它大頭砸在茶幾上,砰地一下作響。這時蕭克明的符籙已經燃燒完畢,那小鬼難受極了,居然發出了向老鼠一樣“唧唧吱吱”的叫喚聲——我前面說過,小鬼沒有聲帶,一般都發不出聲音來的,除非是很厲害,引起空氣共鳴。

這個小鬼雖然用迷幻之術害死幾個人,但是並不如我和老蕭兩人,顯然不是。

  它這叫聲,純粹是因為被雜毛小道的符籙之火灼燒到了靈魂。

  這是靈魂的怒吼,絕望的嚎叫,燃盡生命力發出的悲鳴。

  它白色無神的眼睛突然陡然一亮,只看一眼,便覺得無比的怨毒和心寒。

  蕭克明一個箭步抵近,掐著法決,中指和食指之間又是一張黃紙符籙,他大聲喊道:“小毒物,這小鬼執怨已深,留著必是禍害人間的角色,你我今日合作,把它超度了算球?”這鬼娃娃猛地回身,朝我的右手臂咬來,一口犬牙交錯的利齒。它雖是靈體,但是拿這利齒咬人,人卻要中那屍毒,渾身變僵、長滿絨絨的黑毛,不消一個多時辰便死去,陰毒的很——這裡說的是那殺過幾次活人,見過鮮血的小鬼,我家朵朵乖,不是。

  我哪裡能夠讓它得逞,隨手一翻,抓住腳,又把它大頭朝下又一摔,避開去。

  我終於下定決心,這等邪惡之物,怎麼能夠留它在人間害人?口中高呼同意同意,你老蕭快快的,不要再拖延。雜毛小道剛才是考慮到我養著朵朵,對這類古曼童有愛屋及烏的想法,若是痛下殺手,會惹得我不快,此刻見我放話,大喊:“得嘞!”話音一落,那黃紙符籙便伸進了小鬼滿是利齒的口中,轟的一下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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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7:08:23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六章 淘寶上的古曼童

11-24 22:00 字數:2680


  這一下,小鬼叫得更加悲慘了,那聲音幾乎是高頻震動,把每個人的耳朵都震痛了。它奮力掙紮,像剛出水的河豚,各種詭異的扭動。我手幾乎像過電一樣,一瞬間全身發麻,臂膀顫抖得厲害,好像小時候上體育課長跑,第二天全身肌酸蔓延,渾身無力。我大叫一聲,咬牙堅持著拽住它的細腿。

  好在這聲音僅僅只持續了十幾秒鐘,然後,這小鬼終於停止了掙紮,四肢都往下垂著,它的大頭幾乎燒了半邊,留著半邊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安詳的微笑來,蕭克明見狀,立刻盤腿坐在地上,虔誠地開始念道家的超度亡靈經決,做起了法事。

  這時,朵朵從我胸口槐木牌中飄了出來,懸立在空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同類。

  我把手中的這小鬼(古曼童)放在了茶幾上,它氣息僅存一點兒,沒燒到的半邊頭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現在半空中、像天使寶寶一般的朵朵,它終於積聚了一些力氣,伸出小小的手,舉起來,想去摸一摸朵朵,朵朵飄下來想搭它的手。

我拉住了她,搖頭。

這小鬼古曼童身上,全部都是蕭克明啟動的符籙之力,赤焰兇猛,一不小心就燒會到朵朵這裡,那可不好。

  小鬼躺著,火繼續灼燒著它的身軀,繞過這邊臉,把身軀給燃著了,我盯著它的眼睛看,白色中出現了一些黑點,裡面居然流露出許多感情,我認真讀,似乎是遺憾,又或者是羨慕、苦痛、解脫以及別的什麼情緒——我從沒有想過能從這麼一點兒眼神中讀懂這麼多東西來。

  心中莫名就是一酸。

  手被緊緊拉著,朵朵看了看燃燒成灰燼的小鬼,又看了看我,眼睛裡似乎有好多淚。  我在想,倘若朵朵沒有碰到我,羅婆婆一身死,說不定便和眼前這小鬼一樣,逢初一十五便被陰風洗滌,沒多久就頭大身子小,變成了邪意之物,喪失神志去害人,被我或者蕭克明這樣的人給捉拿去,焚盡靈魂,永世不得翻身?我只一想,就覺得可怕,不由得緊緊抓住了她粉嫩的小手。

  小鬼終於燃燒殆盡,成為灰飛,餘空中,仍有它淒厲的哀鳴。

  可憐、可恨……

  朵朵看了一眼我,倏地一下飛進了槐木牌中。

  她的出現,沒有任何能力的楊經理、劉哥和敏香都沒有看見,雜毛小道看到了,朝我擠擠眼,笑,我不知道這笑容所謂何來,只是感覺猥瑣,有不好的預感出現。

  一切完畢,當場的三人這才反應過來,楊經理一巴掌扇在了敏香的臉上,破口大駡,以掩飾自己心中極度的恐慌,劉哥已經閃到了一辦公桌旁,按著桌面的手指骨節都青了,顯然內心也慌得很,而他臉上流露出的蒼白神態,顯然不像是一個經歷過魔鬼訓練的特種兵。
敏香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放聲地哭嚎。

  事情結束了,楊經理極力地感謝我們,然而卻半點沒有提及報酬一事。我還好,蕭克明卻耿耿於懷。楊經理極力邀請我們明天來見一見他們的大老闆,一個尊號曰段叔的傢夥——他們老闆最喜歡我們這般的奇人異士,求賢若渴。我推辭,提出要回去了,以免耽誤明日的大事。蕭克明不願,不給錢就算了,但是既然前面說他今晚在這裡消費免單,他自然不願錯過機會,便伸長脖子,不肯跟我走,嚷嚷著要留下來。

  楊經理拍著胸口說今天上百位佳麗隨意選、隨意挑,都算公司帳上。

  這雜毛小道的嘴巴立刻咧得巨大,合不攏。

  此事已了,後續是報警還是什麼別的,我不知曉,在外闖蕩多年,我自然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管的,什麼是不該管的,我不拿工資、也不是超人,抓完鬼,回酒店睡覺便是,其餘的那已經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情了。雜毛小道不走,我也不強求,自己裹緊了上衣,走出去。

  路過二樓樓道,我見到有一個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仔細瞧,原來是王姍情,就是之前阿根暗戀的店員小妹,後來為了男朋友和自己的生活下海的那個。之前聽說是在做樓鳳,遊擊隊的幹活,現在居然混跡到了江城口岸的夜總會,看來,已經是加入了職業化、專業化的隊伍了。雖是熟人,但是我卻沒有一點兒去打個招呼的想法,想來她見我也尷尬,於是腳步不停的走了。

  返回酒店的房間裡,已經是淩晨時分,我又洗了個澡,然後來到床上,給朵朵持咒祈禱。

  結果召喚幾次,這小丫頭居然沒有出來。我奇怪,今天怎麼有點兒不聽話了。

  我強制把她叫出來,她瞪了我一眼,舞著小手,呀呀呀,朝我抗議。我奇怪,這怎麼個情況?這時金蠶蠱也出來了,學著朵朵,朝我瞪眼。兩個小東西沖我示威半天,身子一扭,跑到另外一邊自個兒玩去了。我這才想起來,莫不是朵朵在生氣我和老蕭配合著,把剛才那個小鬼給超度了?

  難怪剛才那個雜毛小道看重我意味深長地笑呢,原來他是早已已料到了朵朵會有這反應。

  可是……可是捉住敏香的那古曼童,跟朵朵一起玩的那肥蟲子不是也有一份麼?

  為毛跟它玩得歡暢,卻對我張牙舞爪的呢?

  小鬼頭們的心思,還真的很難猜呢。

  ————————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拉開窗簾,晴天,有很清冷的太陽。

  透過鋼鐵水泥森林的間隙,能夠看見遠處的海,我以前的視力才4.6,現在卻比5.2還要厲害,很遠的海邊,有白色的海浪逐水而來,那是一條白線,推著混濁的海水。這邊的海並不清澈,黃濁,也有很多垃圾,看著讓人失望。遠處是澳門,那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地區,看到的建築多是又高又窄,間距也很小,跟這邊對比,很有特色。

  摸摸胸口的槐木牌,朵朵已經回來,她昨天和肥蟲子玩得高興,故意不理我,但是最後還是親了我的額頭一下。因為肥蟲子回家,我就沒睡熟,能夠感覺到軟軟的果凍一樣的觸感。

  她既是再鬧脾氣,仍舊是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

  我心中充滿了憐意,決心一定要給她找回地魂,恢復記憶。如有可能,甚至可以幫她重塑肉身、或者投胎,重新享受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快樂生活。我希望她能跳能鬧,能夠說話,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能夠自由享受那溫暖的陽光,像普通小孩子一樣讀書識字,快樂成長,或許,長大以後還會遇到一個懂她的男孩子,敬她愛她憐她,組織家庭,過著快樂的生活……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一種嫉妒那個男孩子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每一個作為父親對待自己女兒男友的情感吧?又或者是……

  早上八點半,蕭克明這個死道士還是沒有回來——這小子遲早有一天會精盡人亡的,有一次跟他談及偶像,我說我的偶像是錢鐘書,博學多才,我以為他偶像是三清祖師或者老聃、鬼穀子呢,沒想到他居然跟我說是NBA最偉大的球星之一張伯倫,這真心讓我奇怪,這小子不像是喜歡看體育節目的人,沒想到他的理由,居然是那貨據說跟兩萬個女人發生過關係……

  我沒有再等他,吃附近茶樓吃了早點,九點鐘的時候,秦立打電話過來說到了八州港,於是我驅車去接他。接到了秦立,也沒有過多寒暄,他就直接帶我去說有十年還魂草的人家。那是一個小型植物園,私人的,在一個名為野驢島的半島上,四處荒涼。

  當我和秦立找到了那家主人時,他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說是顧憲雄老闆介紹過來的,他立刻叫人備了好茶,說顧老闆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有什麼話直說,我說聽講您有一株十年以上的還魂草植株,想看一看。

如是,那能不能轉讓給我。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歐啦……今天的更新結束了哦。要睡覺的感緊睡,不睡覺的,淩晨還有一章,這事我會亂說?收藏、點擊、投票一個也不能少,嘿嘿,每章都有一個頂,點一下(有人也踩我,好桑心啊),封面那裡有一個紅心,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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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7:08:37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七章 求草被拒,怎麼辦?

11-25 00:05 字數:2723


  討要十年還魂草的話題剛一提出來,他臉色一頓,看著我,很為難的樣子。

沈默了一會兒,他籌措了一下語言,然後說那株還魂草,本來也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只是稀少難見,他也是以前覺得稀奇,就從南寧移植了過來,本也沒想著活下來,沒成想長勢還頗討人喜歡,一直生長了這麼些年,當雜草一樣了。本來你若是早上一個星期來,既是顧老闆的朋友,送你便是,可是——四天之前,有個佳能的日本佬過來參觀遊玩,說他要了,一番討價還價,竟然以100萬成交,那日本佬先交了10萬訂金,然後回去請人來移植,後天就到,所以……

  他最後很慚愧地說道,雖然他向來仇恨日本人,但是卻跟人民幣卻是感情深厚,這個小植物園平日裡花銷也大,入不敷出,他漸漸也維持不了了,若能夠得到這麼一大筆資金的支持,他也可以緩解一段日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基本就是沒戲了,之後我提出來,先去看一看十年還魂草是什麼樣子的要求,也被主人婉拒,他顯然是認定了這筆生意不能夠被破壞,怕我生出歹意,所以就顯得十分謹慎。當然,他並沒有堵上所有的門,端茶送客的時候,他說陸左先生,你要是有心,可以也拿100萬來買,日本人和中國人,我自然是喜歡跟中國人做生意的。兩天時間,你若有錢,儘管過來,我給你便是啦。

100萬——我心中苦澀,雖然之前轉讓股份有點余錢,但是這麼多……我手頭哪裡會有?便是立刻回去,賣房賣車,轉讓股份,也來之不及啊?

  我和秦立出了植物園,我蹲在車子旁邊的道路旁,秦力也蹲下來,點一根煙遞給我。  我擺手,說不會抽。秦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帶來的人,可是這家主人明面上客客氣氣,但是骨子裡卻是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著實讓人心裡不爽。我不抽煙,他就跑到了下風口,把這根煙抽完,之後,把煙屁股丟在地上,狠狠地碾,然後問我,要不要告訴顧老闆一聲,若真的很需要那勞什子草,又缺錢的話,可以找顧老闆拆借一點。

  我說不用,這時候海風吹來,帶著一些潮濕和腥味,我站起來笑,說瑪的,什麼玩意,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就一株草而已麼,沒有錢,老子未必拿不到麼?笑話!

  秦立只以為我在發洩怒氣,嘿嘿笑,不說話。

  開車回去,路上我問秦立忙不忙?他說還好,忙倒是不忙,只是最近顧老闆的公司在搞年終盤點,很多事情千頭萬緒的,比較麻煩,聽他這麼說,於是我直接把他拉到八州港,說兄弟我就不請你吃飯了,下次見面,不醉不歸。他說陸左你是顧老闆看重的人,又是身俱奇術,忙碌是定然的,你若有空,隨時找我,喝酒吃飯,隨便挑選地方。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真不好意思,勞累他白跑一趟了。

  秦立離開,而我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靜立沈默。

要說我和秦立之間,其實還是有一段故事的:前年的時候,我跟著顧老闆一起跑過幾樁生意,他很欣賞我,想提拔我做他的助手。後來被秦立使了手段阻撓,具體是什麼就不講了,反正後來就沒成。不過顧老闆還算不錯,又把我介紹給了他表弟阿根,一起盤了個店子,做點小生意。

  說實話,秦立的手段其實我是看出來了的,不過我沒有作聲。

他卻自以為得計。其實,我並沒有太怪他,人的志向不同嗎,他喜歡那種在顧老闆公司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光感覺,他覺得自己是二把手(其實有幾個副總),但在我眼裡那就是個跑腿打雜的活計,遠遠不及我在東官與阿根合夥,招幾個伶俐的小夥和順眼的妹子當手下,過小老闆的生活來得安逸。

  他喜歡風光、繁華和迎來送往的虛榮,而我,則喜歡在一個小地方裡靜靜享受生活。  在我心裡,一個是無自由,一個是自由,自然不難選擇。

  回到了酒店,我坐在房間裡想了一會兒,然後去附近的商場裡買了灰黑色的登山服,毛絨帽子、茶色眼鏡及口罩,然後買了高倍度的軍用級別望遠鏡,這些裝備搞齊後換上。回來的時候我見到有租自行車的攤位,在情人路的道邊。我沒開車,乘公車到了那個攤位附近下,天氣冷,攤子的生意並不多,經過討價還價,攤主決定以30塊錢每小時的價格,租給我。

  說實話,還是很貴,我真心肉痛啊!

  下午兩點左右,我騎車環遊野驢島。這島不大,站在對面四景山上看下來,就只有小小的一塊。我很快就來到了這個私人植物園附近,一邊裝作遊玩,一邊趁著人沒注意,考察地形,研究路線。但是由於不知道那株十年還魂草栽培在哪裡,所以沒有目的,一片懵懂。

  我有點兒急,這植物園說大不大,說小倒還真不小,室外室內,各種各樣的植物花朵開放,有臘梅,外有花黃、內有紫紋,應是名貴的磬口臘梅,按理說這種植株應該在秦嶺中部、大巴區等地區最佳,分佈於陝西、湖北等處於北方的地區,能夠在此見到其絢麗的黃色綻放,說明這裡的主人,一個缺門牙的老男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哦,對了,他叫做胡金榮。

  那麼,說不定朵朵需要的十年還魂草,真的有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心中本來有所顧忌,早上我來尋藥,被拒,但是倘若夜裡這株草藥丟失,這缺門牙兒的主人定然會想到是我偷的。他原本並不會在意這一株不起眼的東西,但是此刻,這株草值100萬,那是金坨坨都換不來的,他哪會甘休,到時候我定有麻煩。然而此刻我卻等不及了,若真有,其他東西都好準備,朵朵召回地魂的方法就只欠一個良辰吉日了。

  我等不起,朵朵也等不起,那漫長的時間。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買通裡面兩個工人的其中一個,給到我具體的資訊,然後再行動。但是後天日本人就來拿貨了,我沒時間。想到這裡,我不禁恨起了那個哄抬市價的傢夥來。說實話,我是一個普通青年,又對日本這個國家的影視業(我是說日劇和動漫,你們別想歪了),十分傾慕——當年看《一公升的眼淚》時,我可是很喜歡澤尻英龍華的哦(可惜後來嫁給一個近五十歲的攝影師了)。當然,我也對這個國家的政客和右翼也十分不爽,但總體而言,我不會亂開地圖炮,去不理智地胡亂痛恨它。

  正如我之前說的一樣,這世界,哪兒都有好人,也都有壞人。

  可是現在,我由衷地痛恨那個亂搞的日本人。

  我在野驢島待到了下午三點,差不多畫好了地形圖,考察了撤退方案和一些應急措施。回來還自行車的時候,一個小時二十八分鐘,攤主硬要算我兩個鐘頭的錢,一番討價還價以50元成交。我倒公車返回酒店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回到房間,發現另一鋪床上面趴著雜毛小道,正呼呼大睡。

  我一腳把他踹醒,問他晚上有活動,去不去?

  他迷迷糊糊的,嘴巴旁邊還留著口水,抿抿嘴,回過神來問去哪裡,搞什麼?

  我坐下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講起來。蕭克明十分生氣,大罵,先是罵那株物園的主人見利忘義,囤積居奇,而後又罵那狗日的日本人,擾亂社會市場秩序,本來路邊野草一般的植物,又不是名貴蘭花,幾十塊、幾百塊,多則上萬,直接拿下就好了,搞一個100萬,這是嚇唬誰呢?小日本不是很精明的麼,這回怎麼就犯傻了呢?

  最後他總結,說小日本錢多犯了傻,植物園見利忘了心。

  我說對得倒挺工整的,可接下來怎麼辦?要知道,為了朵朵,那株十年還魂草,我可是勢在必得,一定要拿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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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7:08:49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八章 夜盜植物園

11-25 08:00 字數:2692


  蕭克明渾不在意,揮揮手,大言不慚地說草木花朵,乃滋天地精華而生,並非一人一家之物,這東西,套一句老話,叫做有地德者居之。何謂有德者,我看小毒物你這種從外表到內心都善良的小夥子,自然是首選。他不給,我們未必不能去偷麼?放心,我老蕭今晚陪你走上一遭,定拿回來。

  我說這雜毛小道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子,這麼熱情。

  “但是……”

  果然,他話鋒一轉,“但是”二字立刻又冒出了口,我知道他就這狗脾氣,於是聽他擺——“但是,貧道對朵朵也是十分喜愛,我不能奪人所愛,只求這小丫頭能夠拜我當乾爹,讓我也享受享受幾天有個乖女兒的日子。”

  我沒理他,把厚厚的衣服脫下,準備去吃飯。

  他見我這樣,連忙拉著我:“哎、哎、哎……你這人怎麼這樣?這乾爹不是那種乾爹,我是真心想有一個女兒啊?”我回他一句:“自個兒生去。”說完我去餐廳吃飯,他起床來,換了一身新長袍,追著跟在我後面邊走邊說:“我要生,也養不出像朵朵這麼乖的女兒啊……哎你等等啊,走這麼急感嘛?——艸!”

  雖然雜毛小道說不去,結果到了晚上九點鐘,他又跟著我屁顛屁顛兒出門了。

  我叮囑他換身普通人的衣服穿,於是他從善如流,弄了身黑色運動服,我一看,整體感覺像個中學體育老師,比那身道士袍順眼多了。一月份,臨海的江城也已經冷了,尤其是海風呼呼的刮著,讓人覺得從心底裡就冒寒。我們兩個人坐在車裡,在野驢島對面的海濱大道旁邊,發動機沒停,有餘溫,仍舊冷。

  我找來了下午買的江城地圖,說本來想讓金蠶蠱或者朵朵溜進植物園,然後直接拔草了事的,結果不知道方位,兩個小傢夥不認識,辦事都不靠譜——尤其是金蠶蠱。其實本來我可以共用金蠶蠱的視野,然後操控的。但是我跟它,都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那麼,現在只能執行第二方案,那就是人為的秘密潛入到其中。

  說道這裡,蕭克明立刻舉手,說我負責……接應你。

  我說我艸,我本來就被打算讓你這個不靠譜的雜毛小道來派上用場,你不用這麼擔心。然後我把進園路線、撤退路線,然後一些行動細節重新捋好一遍,結束後,我問他楊經理那裡聯繫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不在場證據老楊和老劉都已經答應提供了。

  我拿出普通還魂草的圖片給他看,說我們的目標長這樣,但是十年的還魂草,雄蕊過六,花絲粗短一致,草身呈紫色。他看過,說好像這玩意在哪裡也見過。我忙問在哪裡,他撓著頭,不知道在山西還是在陝西。我說屁啦,這東西一般生長在南方,你說雲南、廣西等地,我還相信,山西?長腳了成精了才亂跑呢。他回想,半天沒放個屁出來。

  現在才十點鐘,還早,我們要等到淩晨三點再行動,那個時候,正好是人最困的時間。  一想到淩晨三四點,我就會想起自己在家鄉青山界林場守林屋裡,蹲守矮騾子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就有一種不祥的奇怪預感。

  也許是我太關心了,所以才會這樣吧?

  ————————

  淩晨三點,寒露降,月亮沈入雲間,大地一片黑暗。海水拍打礁石,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野驢島,兩個黑影在行動。這兩個黑影身形矯健,疾步如飛,靜悄悄,在環島的土路上飛走著,不一會兒,就接近了一個不規則的區域。

  這個圍著鐵絲網的區域,就是野驢島的私人植物園。

  這兩個黑影,其中就有一個我。

  另外一個,是雜毛小道。

  我們兩個蹲在植物園南邊的鐵絲網外,看著不遠處的那棟建築物裡有昏暗的燈,海風吹著露天植物園的吊燈,一晃一晃的,搖曳樹影,藤條亂晃,像女人的頭髮。大概十分鐘,有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漢走過,他是胡金榮(缺門牙植物園主人)雇的夜間工人。那老漢有些生病了,猛咳嗽,一邊咳一邊罵罵咧咧地,說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和蕭克明面面相覷,這是啥子話——口頭禪?喊魂?還是喝叱鬼物?

  這老頭兒還挺迷信的。

  蕭克明說價值百萬的還魂草,他個人認為應該會放在那個吊毛的房間裡,最可能就是臥室裡,抱著睡覺。我搖頭,說這不可能,這十年還魂草是掌狀網脈,主脈五條,葉柄長2.5~4釐米,扁圓形,它有一個習性,就是需要接地氣。什麼是接地氣?就是植株要一直生存在土地裡,不能移植到花盆的土壤裡來,一離開地脈,隔天便會枯死,功效全失,毫無用處,用什麼樣的營養素都不行。


  這就是為什麼日本人不立即買走的原因。移植十年還魂草,必須要準備一樣東西,看到我背包裡面的塑膠袋了沒有,裡面就裝的有。

  他問什麼玩意?我哈哈笑,就是不告訴他。

  見我賣關子,蕭克明嗤之以鼻,說那胡金榮能從廣西移植到江城來,他會不懂?

  我懶得跟他解釋還魂草和十年還魂草之間,質與量的變化,見那個老漢走遠,我把背包給他,說在這裡等著我,他接過來,幽幽說了一句話:“我怎麼感覺今天涼風颼颼的,真的很詭異啊,好像要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

  我沒理他,今天風大,氣溫低,自然冷。附近的一處沿坡的大樹掛枝,那是我白天探好的路線,我爬上了樹,深呼吸,一個縱身就躍過了鐵絲網,然後落在植物園裡。裡面黑影憧憧,我踏著小碎步子,慢慢走,放出了朵朵和金蠶蠱,心中不免又忐忑又激動,暗自嘀咕道:“十年還魂草,我來了,你在哪裡?”

  這樣激動著,突然的一回首,感覺潛伏在暗處的蕭克明,臉色有些怪異。

  ————————

  兩個小傢夥與我心靈相通,離得近,便聽指揮。

  金蠶蠱震動著它柔軟的翅膀,颼的一下就飛進了室內,而我則和朵朵在室外找尋。

  講一下這個植物園的地形,它由三部分組成,最大的當然是室外,有黃桐、胭脂、假蘋婆、鴨腳木群落和猴耳環、降真香、亮葉杜英一棕竹等小群落,間中的間隙還有豺皮樟、桃金娘、降真香等常綠灌木;還有小溫室,隔著半透明的玻璃,有室內燈光,看見裡面的植物大多是一些嬌貴的香港木蘭、文珠蘭、黃楊、墨蘭、吊鐘等;除此之外,還有一棟建築,兩層小樓,是主人及工人的住宅,仍有燈光。

  我主要在草叢裡面找尋,植物園很仔細,在每一個植株的旁邊和附近都會注明一個醒目的標識。所以這些植物生得千奇百怪,又或大致一樣,我也可以辨識清楚。

  植物園裡的燈光分佈比較散,靠近溫室、住宅的地方明亮,而別處則黑黝黝的。

  天空中黑濛濛,一月天冷得很,沒有月亮,連星子都少,偶爾看見一點亮光閃過,那是夜裡航行的飛機。四下黑暗,然而蟲子唧唧吱吱的叫聲卻很多,按道理冬天的蟲子早已蟄伏,然而這裡地處南方,氣候溫濕,各種不知種類的蟲子一年四季都是有的。

  時間緊急,我也顧不得雜毛小道在外面朝我齜牙咧嘴,貓著腰,開始有規律的尋摸。因為事先想好了方案,我負責左邊,朵朵負責右邊,金蠶蠱先去看看室內看看,再鑽溫室裡。有了分工,我們效率很快,一點一點地排查。

過了十分鐘,金蠶蠱飛出來,到我面前擺著肥屁股,扭一扭,然後又鑽進溫室去。

  我正尋摸著到前面的那株大樹去看看,突然聽到一聲很沈悶的落地。

“砰”——

我心中一緊,連忙貓著身子溜到一株大樹後面,躲在陰影裡,趴著往聲源發出的地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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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7:09:06




第三卷 南方寒冬之江城妖樹

第九章 藤蔓遊動

11-25 19:00 字數:2630


  隔著幾十米,從西邊過來一個瘦小的身影,也是踩著碎步,悄悄地潛過來,由於金蠶蠱的原因,我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大大的提高,那是一個全身穿黑的人,不高,就一米六多一點兒,身體極為柔軟,像一隻黑貓般靈敏。

他蒙著面,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植物園中間的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房前。

  那個玻璃罩房是植物園第三個大型人工建築,在室外,我白天見過,感覺那裡陰氣森森,隔得遠,又被其他植物給遮蔽,只能看見幾縷豔麗的紅色。還魂草按照陰陽學的理論來說,屬於陽,喜歡光照和溫濕的天氣,跟中間那裡的氣氛十分不和諧,所以我並沒有考慮到那裡去。

  那人是誰?怎麼也這麼湊巧,半夜潛入進來,他要幹嘛呢?

  有人在,我自然不敢亂動,只是靜靜待著看他。其實我的心裡面也有些不爽,這好比在公車上,兩個賊同時把手伸進了一個人的兜裡,握手,然後一種詭異的競爭感就油然而生了。

  黑暗中,那人悄無聲息地檢查了一下玻璃罩房,門上鎖了,他撥弄了幾下,沒有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細小的鐵絲狀物體,用嘴叼著一個微光手電筒,然後在準備開鎖。他這樣子,讓我想起了電影007裡面那種專業特工的形象來,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之前走過去的那個老頭兒提這個強力手電筒又巡了回了。強光亂照,那人一下子就如同靈貓一樣伏在地上,往草叢處爬去。一道光線朝我這裡射過來,我也儘量伏低身子。

  然後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你們這些鬼孩子,滾球去,滾球去……”

  我聽著這聲音有些神經質,莫名的就有一種緊張感,話說,要是我被抓住了,該怎麼解釋?說天熱睡不著,就爬進來歇歇涼?還是說這裡太美了,想在樹林子裡面睡一覺?——腳步聲近了,聲音也漸漸大了,那個老頭的說話口音是南方話,聽得我有些著急,突然,我的衣角被拉了一下,心都跳了出來。

  我回過頭去,原來是朵朵。

  這小傢夥拉著我的衣角,拼命的搖頭,那老頭正從我前面過去,我不敢講話,瞪她,讓她先等等,她指著玻璃罩房的中間,雙手交錯抱胸,表示著害怕的樣子。那老頭兒終於走遠了,我便問她怎麼了,她不能說話,拉著我的衣角往外走。我不讓,說今天要給你找藥,有了那十年還魂草,你就能變聰明了,會想起很多事情來,而且說不定還可以說話了哦。

  她氣鼓鼓地看著我,咬著嘴唇。

  這時候,玻璃罩房突然發生了一聲慘叫,我抬頭望去,只見那個瘦小的黑影從草叢裡面躥了出來,他失魂地大罵了幾聲——是男人,而且根據我多年以來看電影的經歷來講,罵的好像是日語——然後掏出一把軍刀,黑色,猛地往後面揮去,拼命亂揮,仿佛見了鬼。

  借著更遠處溫室那邊的燈光,我能看到他後面纏過來的,竟然是幾條成人大拇指粗細的青色藤條,上面有好多細密的刺,像日漫裡面的觸手怪,十分靈活,在空中舞動著。那人揮了幾刀,俐落得很,斬斷了幾截,然後掏出一種噴霧劑,往前一噴,黑色的霧氣彌漫,那四五條舞動的藤蔓就縮了回去。

  他見自己已經暴露,直接從身上取下了一個包裹來,沖到玻璃罩房的門前兩大腳,就把那個蒙鐵皮的木門給踹爛了,從包裹裡拿出幾個東西來,往裡面丟去。值夜的老頭聽到了聲音,立刻大叫起來:“來人啊,有人偷東西了,來人啊……”

他邊喊邊往樓裡跑。

  我心中一沈,娘呢,這下壞事了,事情鬧得這麼大,今晚上都消停不了了。我想這立即撤退,但是金蠶蠱還沒回來,我心有不甘,竊想著能不能趁亂打劫一番,於是定住身子,靜觀其變。朵朵見我不理她,氣嘟嘟地在一旁,掐我大腿。

  那老頭一聲大喊,樓裡面的人立刻驚動了,好幾個房間的燈也陸續亮了起來。而玻璃罩房這邊卻發生了一件讓我至今都難以忘記的事情:黑暗裡有老鼠的吱吱叫喚聲,然後裡面一陣暗影搖曳,像鬼影。那個說日本話的黑影取出包裹的另外一個東西,像消防滅火器,比剛才那個噴霧劑大好多,往前面猛噴,這次是白色的霧氣出現,很猛,激打著前面的黑暗中。

  玻璃罩房裡面亂動的影子,發出小獸一般嗷嗷的鳴叫聲。

  突然,玻璃罩房的燈光亮了起來,如同白晝,只見到玻璃罩房裡面綠意盎然,最中間盛開了許多色澤豔麗、紅黃相間、其葉似輪一般的肉質花瓣,周圍無數藤條舞動,如同活物。植物園的主人胡金榮和他的老婆、值班老頭和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跑了出來,胡金榮聽到這聲音,哭喊著,說快住手,你這混蛋。

  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胡金榮都提著一根閃著電火花似的電棒,一起沖向了玻璃罩房。

  “砰!”

  一聲槍響打在了玻璃罩房的側壁立,巨大的衝擊力把周圍的玻璃震碎,也把胡金榮和旁邊那壯漢的腳步給鎮停。那個闖入者蒙著面,手上突然多了一把手槍,指著沖到近前的兩人,平靜地說道:“你們來得正好,你,到裡面去,幫我把這株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拿出來。”

  他指著那個壯漢,那個壯漢被嚇了一跳,舉起雙手只知道喊別開槍,別開槍。

  這個人的中國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是結尾的時候,總是有些翹舌音,讓人聽著怪異。我只歎這人好猛,偷不成,變成明搶了。不過那笸籮竹籠花的紅色果實,到底是什麼,值得這個日本小子這麼拼命?

  看來胡金榮這裡的好玩意還真的不少啊。

  那個壯漢丟掉了電棍,舉起手來,然後慢慢走過去,腳發抖。日本小子指著他,餘光還看著胡金榮。壯漢來到了玻璃罩房門口,突然跪下來哀求,說饒過他吧,上有老下有小,好幾張口都指望著他吃飯呢,他哭了,聲嘶力竭,那日本小子渾然不動,指著他,說你要不進去拿到,我立刻就打爆你的腦袋。

  壯漢哆嗦著爬起來,然後弓著身子進去了。

  我越發好奇,裡面到底有什麼玩意,能夠讓這日本小子鋌而走險,又讓壯漢害怕得如抖糠篩。在所有人都注意這玻璃花房的時候,金蠶蠱飛了回來。它沒有獨自而來,而是附在一株四十多公分的植物上,這肥蟲子以小博大,居然憑著一舉之力帶了回來。

  偷偷摸摸,悄無聲息。

  我拿著這株藥草,摸了摸這小東西的腦袋,它愜意地搖晃著頭,發出吱吱的細叫聲。

  我蹲下身來,仔細打量這一株植物:光滑無毛,莖軟弱,具節,有著淡淡的腥味,像魚腥草的味道,葉面大而圓,雄蕊過六,花絲粗短,草身呈紫色——跟羅婆婆給我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啊,不對,這株還魂草怎麼在紫色中雜夾著詭異的紅線白絲呢?

  我一時苦惱,不知道是變種呢,還是假貨。

  我仔細觀察,應該是變種,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那種奇特的功效。我剛把這草用袋子包好,系在背上,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慘號聲傳來,我聞聲望去,只見那個壯漢捧著一個榴槤大的紅色果實跑出來,沒走幾步,便有十數條嬰兒胳膊大的活動藤蔓遊上來,纏的纏腳,拉的拉頭,想要把他給扯回去。

那藤蔓的力量十分大,把這麼一個壯漢拉得動彈不得,藤蔓上有許多倒刺,把他刺得哇哇的大叫,慘號。

  空氣頓時一陣滯澀,有隱隱的臭味傳來,像腐爛的動物屍體。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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