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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5:39




第七章 巽字門,守內丹

發佈時間:2012-12-19 20:00 字數:3265


我的表達或許有錯誤,這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八道門。

或者說,這並不是門。

黑暗中,有八團朦朧的迷霧在飄蕩,呈各種卦象。若全體黑暗,便無分別,但是偏偏這卦象清晰明瞭,整個空間裡。除了黑暗和這卦象,便再也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所以的一切,包括原本的石門、牆壁、石鼎、旗子乃至於天花板,都消失不見了,唯有腳下的青磚,仍在,只是一直蔓延到我視力所及的地方去。

天地之間,只有本我。

我心裡面疙瘩一聲響,心說壞菜了,好走不走,我怎麼來到了這麼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靜室中的“八卦鎖魂陣”,在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占蔔一章中有所提及,說是常出現于陰氣足的地下建築中。山閣老流傳下來的占蔔一術,沿襲的是中原最流行、也是最博大精深的“紫微鬥數”演算法,我看得頭暈,尚且不精通。

然而這八卦鎖魂陣,卻是根據奇門遁甲的甲盤演化,我更是抓瞎。

這裡講一點,所謂陣法,大多都是根據《易經》衍化而成,古之軍陣排演,也皆如此,然而精研玄學此道的方士卻根據這一綱領,創造出了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陣法,結合實際兵器、機關的運用,能夠收穫比尋常人等數倍的殺傷力。最出名的要數諸葛孔明的《八陣圖》,幾乎人盡所知。

然而這裡的陣法,沒有後來狗血電視劇中的那麼神妙,大家也別一提到奇門遁甲,就想到“水滸傳”中戴宗那日行八百里的“甲馬”,這根本就是兩個“頻道”。它僅僅只是設計者根據自己對於周易的理解,利用無數古人智慧的結晶,將算術與機關相互之間的完美結合,創造出來的一種類似於科學與魔術的神奇存在。

一步機關,步步機關。

我不確定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又或者是其他的變化,但是我知道,我每走出一步,我眼前的景物都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如果我不能夠掌握到其中的奧妙,並且從容應對的話,我或許被一塊石頭砸中,也許會掉落到坑中,當然,更多的是被困死在這裡。

我不敢走,也不敢動,唯有待在原地,想著破法。

但是,小妖朵朵不見了。

我的耳邊,仍舊想起了她剛才那一聲淒厲的慘叫,這叫我怎麼能夠不急呢?

小妖朵朵可是和朵朵共用的一個靈體,到底是什麼東西,把她抓走了?

一瞬間我心裡面充滿了懊悔,我明明可以停在洞口,等待著雜毛小道他們回轉,明明可以不用冒一點兒險,安心等待的,但是我卻鬼使神差,走了進來,而且還將自己、將朵朵陷於險地——這懊悔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心,攪動著我的心靈,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跟我說你錯了,你錯了,不應該的……

我頭立刻就痛得不行,心抽疼,難受極了。

悲傷像潮水一樣襲湧上了心頭。

……

某一秒鐘,我突然驚醒,我這是怎麼了?我是這麼猶豫不決、患得患失的人麼?我怎麼能夠對自己充滿了懷疑,連自己的決定都產生在悲觀的懊悔中,沈浸在對錯誤的回憶裡?

不對啊?這不科學!我怎麼一進到這個地方,就變得莫名的軟弱了?

我心中警覺,腦子立刻就驚醒了許多,也不動,急忙召喚起縮在我體內的肥蟲子。然而卻沒有動靜,傳來的回應,是恐懼,它害怕了,這個房間裡面有著讓它不敢現身的東西存在,所以它早早地縮進了我的體內。看它這樣,我心中也莫名多了一分的恐懼,自從有了金蠶蠱,我似乎一直走著好運,依靠著它,我總能夠跌跌撞撞地闖過所有的難關,時至如今,我才又多了一分認識——依借外力者,終有一天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站得越高,跌得越慘。

即使這外力,就是與我息息相關的本命金蠶蠱。

十二法門中有摘抄《抱樸子》的一個中心意思,叫做“禦外丹,守內丹”,便講的是如此。金蠶蠱並不能夠幫我包打天下,想要在這個詭異的古墓中突圍,找回朵朵,並與雜毛小道他們匯合,我必須靠自己。

我仔細開始回憶起《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對於此陣的描述。

這是一個根據奇門遁甲術來佈置的暗室陣法,融合了周易、機關、建築、化學、視覺學等等一切相連的智慧,並由設計者的思路、經歷作相應改變,最終完成。它的中心思想,是以陰陽兩種元素的對立統一,去描述世間萬物的變化,以達到身處其中者,感受萬千變化、迷失本心的效果。

若說破,最簡單的做法,莫過於“以不變應萬變”。

也就是說,站著不動,等局外人過來推翻陣眼,幫你解局。然而朵朵的消失,讓我沒有一點兒選擇的餘地,因為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時間裡,朵朵到底遭受了什麼?會不會身消玉殞?各種念頭閃過,我深呼吸,靜下心來,久久,終於能夠感受到房間裡,浩然的道氣。

這是一個很強的“炁”的場域。

我該走哪一步?我有些著急了,這種情況,就好像一個初中畢業,僅僅會解“一元二次方程式”的學生,突然被拉到了空間解析幾何、微積分的考試現場,而且還必須要考出滿分的成績。我能麼?這種情況,若是雜毛小道在就好了,他在道學世家中成長,耳聞目染,飽受薰陶,自然不在話下。

而我,十二法門裡最擅長的還是實用的部分,至於玄之又玄的命理部分,幾乎是看一會兒,就打瞌睡。

好吧,我會告訴你們我高考數學只拿了59分麼?

我閉著眼睛想了一下,這個房間裡的陣眼,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石鼎,而將朵朵吸走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它。它在哪裡——左首的角落裡,我若能夠破壞那石鼎,應該有可能將這陣法給毀掉。我深住氣,站起來,朝向了左邊的方向。左邊有兩個迷霧氣團,形為巽、離兩卦,這是大吉大利的生門麼?

生門居巽宮入墓,居離宮大吉,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按常識,應選離門。

然而若僅僅如此,這陣法又有何厲害之言?它會不會是反其道而為之?

誰能夠猜測到設計者心中的想法。

我看著左邊的方向,整個世界,黑茫茫,唯有模糊的八卦在前方飄蕩,巽、離二門,我到底要選擇哪一個?一步天王,一步死亡,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面臨著如此艱難而沈重的抉擇。

我咬著牙,邁出了第一步,朝向了離字門。

平地裡無端升起一股陰風,吹得我脊樑骨發抖發顫,冷,我的眉間一陣亂跳,感覺四周的黑暗變換,自己好像站於陰風深淵。不對,不對,“離”從卦象來看,乃是外實內虛,外表上看安定,內有凶藏之象。反而是“巽”,五行屬木,春暖風和,陽氣旺盛,生機勃勃,定是的,我的直覺不會騙我的。

我一旦決斷,心中大定,也不管周圍變換的氣旋,朝著巽字門直走,我每走一步,就感覺四周的黑暗淡了一些,走到第四步的時候,青朦朦的,就像冬日裡有濃霧的清晨,能夠看見前方,有一個比我還高的巨鼎在,我心中大定,一下子躍上了離我兩米的大鼎上,手扒著石鼎邊緣,伸頭往裡瞧去,只見裡面白色霧靄中,有一物在奮力掙紮。

自從有了金蠶蠱,我自身的夜視能力就十分的強,凝神一看,這白色霧靄中翻騰的竟然是朵朵,小妖朵朵。

小傢夥好像溺水了一般,頭髮像野草一樣飄浮著。

我連忙伸手去抓她胡亂舞動的雙手,手浸入那霧靄中去,發現黏稠如糨糊。我更加焦急,一手穩住身體,一手使勁地扯小妖朵朵的手。那石鼎之中的白色霧靄,仿佛有著很強的吸力,我拔得很艱難,但是一點點、一點點,我終於把她的頭拔了出來,黏乎乎的,讓人看著美麗中,帶著噁心,或者別的感覺……

白色霧靄能夠隔絕聲音,所以她一出來,我就聽到她的大喊大叫,哇哇的哭聲,顯然她也是嚇壞了。我一邊安慰她,一邊把她給整個拔出來。終於她的腳也脫離了白色的霧靄,我抱著小妖朵朵,跳下了巨型石鼎,下來的時候,感覺她的身體好像沈重了很多。她顯然被剛才的遭遇給嚇壞了,一直發抖,也沒有跟我說什麼話。

我緊緊地摟著她,雖然知道她是靈體,但是也想要給她一絲溫暖和安慰。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沒抖了,小聲地叫陸左哥哥,沒事了。

我摸著這石鼎的其中一隻腿,心中感慨,這用來祭祀的玩意,莫非是法器?要不然怎麼能夠把朵朵給吸進去呢?還有,那白色的霧靄到底是什麼呢?我摸著小妖朵朵濕淋淋的身上,像糨糊,又像鼻涕。能夠將一個靈體身上留下這些東西的,想來也是有講究的。

這些不管,我一邊默念著最為純熟的九字真言,一邊緊緊地拉著小妖朵朵,生怕她再給吸走。

怎麼破這陣眼?

若是普通凡物,我移動一下,換換位置就好,但這石鼎重達好幾噸,我又不是“變形金剛”的柱子哥,哪裡挪得動?不過我眼睛一轉,立刻有了法子,從背包裡面拿出一袋黑狗血,這是來之前準備的。我打開袋子,把血淋在了石鼎上,然後圍著這石鼎轉了一圈。淋完,整個空間突然一陣顫抖。

這時,身後有暖黃色的亮光傳來,我扭頭一看,石室的景象又出現了,門口處出現了一個拿著火把、衣衫整潔的男人。

是周林。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謝謝大家的安慰,其實我只是想抱怨一下,結果把自己的情緒感染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嗯,瑪雅人的“世界末日”快來了,我看到指間說要去超市採購一大堆東西,我勸你不要,沒有的,相信我,為什麼這麼說?以後書中會有機會提到。嗯,讓我們一起走過傳說中的世界末日,我在寫,你們在看,如此而已,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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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5:50




第八章 死亡,或者

發佈時間:2012-12-20 08:00 字數:3227


“周林!”

乍一看見周林,我高興得要命,幾步就沖到他的面前,問他們跑到哪兒去了?

周林舉著火把,跳動的紅色火焰將他的臉渲染得明暗不定,他沒回答,反而問我怎麼進來了?我牽著小妖朵朵,說洞口前殺來了幾個贛巨人,也就是神農架野人,個個都是擲彈兵的翹首,老薑死了,我躲過,跑外面怕躲不過追殺,就跑進來找你們匯合。我家朵朵,已經制服了一個,還有兩個在洞口裡守著,不知道為什麼沒進來。我一路尋來,找到的秘洞,就跟了進來。

噫,三叔還有老蕭呢?

我很奇怪怎麼就他一個人,他聳了聳肩膀,說三叔他們在那邊探路呢,說聽到這邊有動靜,便派他過來看看,沒想到是我。他對老薑的死並不在意,反而嘲笑,說越怕死,越早死,活著的都是些膽兒大的。

這句話不但在戰場上管用,這裡也是。說完,他又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呆著?

我說這個布有一個陣,八卦鎖魂陣,專門製造幻覺,迷惑陣中之人,我剛剛給破開。他大笑,說你傻了吧?就這麼一個破房間,哪裡有什麼陣法?哪裡?我回過頭去,指著左邊,說就是那裡,有……我話說完一半,便停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前方——石鼎不見了!

空曠的房間裡,沒有石鼎,沒有青磚,沒有堆積在地上的旗子,什麼都沒有,連我方才丟落的狼牙手電筒都不見了……空空如也。

這是怎麼回事?

周林問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說這怎麼可能呢!我剛剛,就在剛剛,淋了一袋子的黑狗血上去,才把那陣法破了呀……還有朵朵,她剛才被吸到了大鼎裡面,差一點被裡面像糨糊一樣的白霧給淹死,是不是,朵朵?小妖朵朵驚魂未定地點頭,說嗆死了,差一點就昏死去。

周林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一個鬼魂、一個靈體怎麼可能被淹死?他雖然主修相、命兩學,但又不是白癡。

我說朵朵雖未靈體,但是也因禍得福,成為了鬼妖,具有一部分實體的性質。

他不與我爭辯,只是問我帶了幾包黑狗血。我說三包啊,我們不是每人有三包麼?我掏出背囊裡面給他看,一包、兩包……三包!三包完整的黑紅色液體整整齊齊地摞在我的面前,無言地揭穿了我剛才的話語。我呆住了。難道,我剛才在陣中的境遇,是幻覺?是麼?剛才一踏進這個房間,就感覺有一些奇怪,方位、視覺、空氣,所有的聯繫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強大的“炁”之場域,然後,將我陷入了幻覺的陷阱裡。

是啦,是啦,定是如此,不然怎麼可能在黑暗中浮出八個卦象之門,像是3D電影一樣?

我說我頭暈了,出現了幻覺——這裡面,確實古怪,金蠶蠱不敢出現,小鬼都著了道,我仿佛處處受到克制,難受得很。我說我們趕快去跟三叔匯合,然後從這裡出去吧。這裡,我是一刻鐘都呆不了了!周林說好,我們便出了門,順著甬道往前走。這甬道安靜,火把安靜地燃燒著,沒有發出一點兒油脂的響聲,也不熱。

我們靜靜走著,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耐不住靜,問找到小叔了沒有?

他說沒找到,但是有線索了,在前面,就在前面,好像是掉到一個地方去了,三舅和表哥正在結繩子,想要下去看看,應該沒有問題,放心。他說的話讓我奇怪,又不是我小叔,他居然反過來安慰我,呵呵。我突然覺得周林這小子開始有趣起來。走了幾分鐘,我發覺有些不對勁,停下來,說不對。

他扭過頭來問怎麼了?

我說我們都走了一百米了,怎麼還沒見三叔他們?這麼遠,他們就放心你一個人過來?

他很不在乎,說總共就三個人,正在救人呢,不派他來,派誰來。你這麼說,是哪樣個意思?他繼續往前走,過了一個轉角,見我沒動,便催我,說走啊?就在前面了,幾腳路,伸伸腿就到,別嫌累。

我不走了,抱起突然變得安靜了的小妖朵朵,說等一下,你是周林麼?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像看到一個神經病,說為什麼這麼說?

我說看你這乾乾淨淨、整整潔潔的樣子,不得不讓我懷疑,一個鐘頭裡,你居然從一個濕漉漉的泥猴子便成了偶像劇的男主角,這變化……怎麼不讓人懷疑?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摸著衣服,說有什麼問題麼?

我說你覺得呢?

他抬起頭來,眸子裡發出了血紅色的光,臉一下子就變得無比猙獰。他沒說什麼,一個跨步就沖到我面前,將我撲到在地。我雖然有些準備,但是想不到他立刻就翻了臉,被狠狠壓在地上。這狗曰的也是個煉家子,比那個日本小子還厲害,緊緊地壓著我,喘著粗氣,大叫著讓你往前走,讓你往前走!怎麼這麼囉嗦?

他壓上來,特別重,幾乎像一頭牛,我平躺在地上,頭暈,重重的喘氣。

他發什麼瘋?

或者說,這個周林到底是不是周林?

小妖朵朵被甩在一旁,趴在地上,站起來,竟然像一個陌生人,一臉得意,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周林叫駡完,伸出手來掐我的脖子。他的雙手像一對巨鉗,死死地箍住我,讓我喘不過來氣。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往下面沈下去。發不出聲音來。我要死了麼?

肥蟲子,朵朵,我要死了麼?

對於黑暗死亡的恐懼,讓我全身在那一瞬間,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來。我屈著腿,奮力扭身把他掀下來,往旁邊一滾,貼著甬道的牆壁使勁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讓自己肺部舒展。周林身手矯健得很,一個“鯉魚打挺”便跳起來,封住來路,小白臉上全是殘忍的笑容,肌肉扭曲,張著手又朝我撲來,我往後一閃,叫朵朵快跑。小妖朵朵沒有動,置身事外,看我們生死相搏。

我沒辦法,只有朝前面的甬道跑,周林在後面追。

過了拐角,我心中突然湧出了一陣驚悸莫名的恐懼,我停住了腳步,往前一看——前面哪裡還有路?只見在我腳步前的半米之處,是一個黑黝黝的深淵,我的腳碰到了一塊石頭,那石頭立刻就掉落下去,黑暗中不知道有多深,但是半天都沒有回聲傳上來。

難怪他要讓我往前走,原來是想把我往著深淵裡面帶。

這時周林已經追來,我幾乎沒有反應的時候,往後面一退,就感覺撞上了周林。這傢夥往日看也就是一個子高高瘦瘦的小白臉,這時候卻化身成了史泰龍,身體強健得厲害。他抱住我,一下子又把我撲到在地,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我死死地封住他的手腕,不讓他用力。他蠻橫如牛,一點一點把我往路前面的深淵裡面推去,我奮力掙紮,用膝蓋撞他,但而卻幾乎沒有什麼用。

終於,我的頭已經懸空到了黑暗深淵的邊緣。

我用盡胸中最後的一點氣,吃力地問他:“你到底是誰?”他一愣,氣力稍微少了一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詭異地笑,說你這個攜帶著憎惡印記的男人,居然還敢問我是誰?被做了如此標識的人,都是所有幽冥之物的敵人,你的下場,只有死,以死亡,來洗刷你犯下的罪惡吧!

他大聲嘶吼著,這神態,簡直不是一個人類所能夠模擬出來的。

他是中了邪,還是被鬼上了身?

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了,簡直是精鋼鑄成,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脆弱的脖子,居然能夠經得住他這番的折磨。我臉憋得通紅,上半身被推得幾乎懸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我的頭上,充血,想必我的眼球此刻必定紅得厲害。我唯有用一雙手阻著他雙手的合攏,爭奪著那一點點的呼吸空間。

大腦的缺氧讓我的思考有些停頓了,我似乎忘記了某種東西,但是又想不起來。

是什麼?

朵朵!是朵朵啊,我被弄成這樣子,幾乎就要死去,為什麼她就袖手旁觀、無動於衷?經過這幾天的調整,朵朵和小妖朵朵已經能夠平分靈體的操控權了啊?若只是小妖朵朵恨我,想要擺脫我,那麼她也必定會被我的朵朵所擾亂,重新奪回靈體的操控權,過來幫我的啊?

小妖朵朵,難道你就這麼希望我死麼?

不就是念了一篇“縛妖咒”麼?還是說,她對我的偏心已經到達了一個要爆發的巔峰期。

正想著,朵朵飄浮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心中先是一喜,隨後猛地沈了下來。這小妖朵朵一臉的紅色妖氣,身上覆著紅黃色嬌豔欲滴的鮮花裙子,冷冷地看著我,裡面的仇恨,不比那矮騾子怨毒的目光少多少。她的臉色是青黑的,一張嘴,森森的、犬牙交錯的口器,滴下了好多噁心的黏液來。

這黏液,黑色,冒白煙,接著,她向我咬來。

毫無招架之力的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只有召喚起金蠶蠱來——肥蟲子,你再不出來,那麼,我們爺倆只有黃泉下相伴了——如果這深淵之下,真有黃泉的話。

擦……周林放開了被小妖朵朵咬著的我,往前輕輕一推,我倏然感覺身子在往下急速墜落而去。

妖豔美麗的小妖朵朵、殘忍笑容的周林、道路盡頭的石壁……全部都瞬間朝上飄忽。

超重的感覺就像死亡的味道,一霎那襲上了我的心頭。

沈入黑暗,霎那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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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6:04







第九章 斷臂小叔,大廳壁畫

發佈時間:2012-12-20 20:01 字數:3361


    意識在某一個時間節點停滯冰凍住。

  我無法知道我是不是死了過去,因為那時的我,幾乎沒有一點兒思緒在流動——沒有思考,沒有活力,一切都只是永恆的存在,波瀾不驚。

  這時間有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億萬萬年,也許是彈指一瞬間。

  死亡也許只有一個維度,時間不存在,或者沒意義。

  有一個小東西,在平靜的、永恆的、靜謐的死海中誕生出來,它開始發芽,然後茁壯成長。它有綠葉有紅花,於是出現了顏色;它呼吸,於是出現了聲音;它開始成長,於是就有了形狀……我的思緒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復蘇,人生中二十二年裡的記憶,就像電影一樣的重播,而後,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是……死了麼?

  不,我沒有死,我依舊能夠思考,我依然記得所有的事情,我在這個世界,依然是“唯一”的存在。我沒有死,這棵佔據我心靈的參天大樹,是金蠶蠱的意識,它呼喚著我,陸左、陸左、你醒醒,吱吱……接著,我感覺我就像一個海底裡誕生的泡泡,朝著海平面上迅速湧上去,沒有做一絲停留。

  我沒有死,我依然要活著,好好地活著,為了所有我愛的人。

  ……

  睜開眼睛,進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猥瑣的臉孔,是雜毛小道。

  我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警戒地看著他,發現自己依舊還是呆在剛才那個“八卦鎖魂陣”的房間裡,石鼎、破旗子、青磚牆壁,以及我地上的手電筒和背包,都在。雜毛小道長歎一口氣,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旁邊有人說是啊、是啊,都昏迷半個小時了。

  我往旁邊一看,是三叔和周林,旁邊還有個一臉憔悴的中年男人,衣衫襤褸,左手齊肘而斷,用血布包紮著。

  周林一臉戲謔的笑容,走上前來要摸我的頭,還說著是不是做春夢了?

  我渾身繃得緊緊地,一待他的手伸過來,立刻擒拿住,欺身上去,死死箍住他的腰,奮力一頂,倏不及防之下,他這個一米八的高個兒居然被我一下子給頂舉了起來。他大叫,你發瘋了?

  雜毛小道也一臉驚異,說陸左你幹嘛呢?

  我攥著周林的衣服,潮濕,小心把他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喘著粗氣,說這回是真的。

  聽到我這麼說,三叔走到我前面來,蹲下,問我剛才走進這八卦鎖魂陣了麼?

  我點頭,說是。剛剛在陣裡面,碰到周林這小子,帶我到了一處黑暗深淵,然後把我推了下去。他讚歎了一聲,把我扶了起來,說陸左你真的很厲害了,心志居然堅定到這種程度?這八卦鎖魂陣,我們蕭家也是有記載的,大部分闖陣的人,都是在陣中受到幻覺欺騙,以為自己死掉了,魂魄就自己歸於幽府,留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沒幾天就餓死了。

  你是相信自己沒有死,心中有留念,所以才能夠回轉過來。

  我說這也是多虧了金蠶蠱,要不是這肥蟲子的叫喚,說不定我就真的以為自己死了。這陣法,太逼真了,兇猛,能夠突破人的心防——我這人最怕黑暗,還有恐高症,結果它一下子就來了兩者的結合。三叔呵呵笑,說也多虧了小明,要不是他奮力挪動陣眼,“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八門,說不定你還要一直經歷下去呢,好小子,果然有一把牛力氣,不枉老爺子當年給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

  我看向那石鼎,果然,有一條長長的黑印子,是挪動的痕跡。

  說完這些,三叔給我介紹那個斷了一臂的“楊過”,說這就是他的四弟,蕭克明的小叔蕭應武。他被困在了這個地下建築群裡的一個眼子中,有四天多,終於給他們找到了。我跟他打招呼,他扯著烏青的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聲音苦澀地說辛苦了。我問還有一個人呢?沒找到?他搖搖頭,說他跟大壯在洞子裡,就走散了,他一路根據線索找到的這裡,卻不知道大壯有沒有事。

  三叔問我怎麼進來了,不是和老薑在外面等著的麼。

  我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又重新敘述了一遍,他的臉冷了下來,說小叔也是因為被贛巨人追殺,才逃至此處。那些畜牲,以前聽說過,倒也不怎麼傷人的,怎麼一到了這溝子,性格就變得這麼暴烈?我搖頭,說不會吧,割頭剖肚這樣的事情,看著不像是贛巨人這樣的大老粗能幹出來的,還有擺頭顱祭壇那事,朵朵說了,贛巨人只能做些粗活……我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一絲驚恐蔓延上了我的心頭。

  三叔他們聽我分析到一半打住,問怎麼了?

  我顫抖著語調,問他們有沒有見到朵朵?

  沒有,他們都說沒有啊,來的時候,就看到我仰躺在地上,手電筒、背包都散落著,這小妮子,沒有在槐木牌中麼?我一聽,懷著希望將心思沈入槐木牌中,依然沒有,裡面空空如也。我沮喪極了,看來,當我踏入陣中的時候,小妖朵朵就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攝走了。

  我轉過身去,看著那樽石鼎。

  剛才在陣中的幻象裡,我就是在那裡找的朵朵,現實中,是不是也在呢?

  我沒有理會他們,返身走到左邊的角落,沿著這石鼎的腿邊花紋,攀上了石鼎,往裡面看去。裡面是一個石槽,最下面一層,是油垢和灰塵,除此之外,別無它物。我心中一下子就被失落所擊中了,滑下了石鼎,靠著鼎腳,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悲傷。

  雜毛小道緊張地朝我問,是不是朵朵不見了?

  我點頭,苦笑,這笑也像哭。

  深呼了一口氣,我問三叔他們,這個山洞子裡的地下建築,到底是什麼?他們搖頭,說是陵墓的話,卻沒有棺材,看著,好像是一個藏兵地,或者祭壇。當然,他們又不是專業盜墓賊,自然不清楚。我說我要去找朵朵,不找到她,我是不出去的。三叔點頭,說這是自然,你既然是為了我們而來的,朵朵丟失了,自然有我們的一份責任,我們一起找尋。

  多一個人就是多有一份助力,為了朵朵,我也不推辭。把進房間來的所有事由首尾,都告訴了他們。

  三叔搖頭苦笑,說他做的那記號,是標明這個房間大凶,不宜進。

  他這話氣得我吐血,沒事亂記什麼,搞得現在麻煩纏身。我們開始找,看看這房間裡有什麼東西能夠把朵朵這種鬼妖攝走。我一邊翻著那堆破旗子,一邊用念頭召喚的朵朵。她沒有回聲,那些破旗子,一碰就碎,三叔歎可惜了,這旗子可是上好的佈陣法器,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功效不大了,而且本身又材質不佳……

  找尋一番,都沒有,三叔從背囊中翻出一個紅銅做的羅盤,上面有五十四層同心圓,密密麻麻的繁體字在各空格間點綴。他平托著,放在手上,然後念了幾句開光請神咒。接著,羅盤正中天池的黑色磁鍼,開始左右搖擺起來,不住地旋動。

  他小叔湊過頭來,也看,一起研究。

  過了一會兒,三叔停住,說這裡確實有靈體的存在,不過這陣法太強,壓制了許多非本屬性的場域,難判定,就目前的線索來說,除朵朵外,還有一個強大的靈體在,而這靈體,則是主持這“八卦鎖魂陣”的關鍵人物。應武,你覺得呢?一臉憔悴的小叔眼睛錚亮,他咬牙切齒地說是。

  他這幾天,就是被這鬼東西困住的,不然早脫身了。

  我心中一急,問你們的意思,是說這墓中是有靈的,而正是這靈,將小叔你困住,還將朵朵抓走了?

  小叔歎了一口氣,說他這四天裡,跟我一樣,都被困在這墓中——就暫且說是墓吧——的另外一個地方,是“四象伏法陣”。陣法便是這樣,變化越多、越複雜,生路便越多;變化越少,那不是生,便是死。他是學過一些的,走了幾步,便不敢動彈了,待在原地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有紫微星,自北方而來,援手將至,他便節食等待。這幾天,他也有一羅盤,閑著也不敢動,便依著推斷蔔卦。

  此地屬離宮,有外剛內柔、外熱內冷之象,必有陰靈在。

  他說得玄乎,但是我大概明白了,這裡有鬼,是個不知多少年頭的大鬼,兇險得很。好吧,有就有鬼吧,但是它把朵朵抓走,算個什麼意思?是當壓寨小夫人,還是……吃掉?

  本質都屬於能量,鬼與鬼之間,若屬性相同,總是有吞噬的法子的。

  我一刻鐘也等待不住了,拉著三叔,說走,帶我去找啊。

  三叔眉頭蹙起,沒考慮幾秒鐘,然後便吩咐周林照顧好蕭應武,然後端著羅盤走出門來,順著指針的方向,走前面帶路。我心中一陣感激,三叔這人,別的不說,古道熱腸,有領導者的風範。我們走,這一路上的甬道曲折,竟然跟我剛才幻境中的一模一樣,這情景讓我又心生懷疑來,難道我還在陣中,沒有解脫回來?

  我暗自念著九字真言,反復結著“內縛印”,重點念“心”字。

  是真的——空間中的“炁”,傳回來給我最真實的回饋。

  三叔回過頭來看我,善意地笑,說是不是還在懷疑這也是幻境呢?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有點兒迷糊,不確定。小叔用完好的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心可以,但是不要杯弓蛇影,這樣子,會影響修為的。

  我們繼續走,來到了幻境中的那個轉角,過去之後,不是深淵,而是到了一個燈火恍惚的大廳來。空氣裡有一種好聞的香油味,淡淡的,很迷人。三叔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搖了搖,打開瓶蓋看了一下裡面液體的顏色,點頭,說沒事。

  然後我們打量起這大廳的佈置來。

  我看到了大廳四周和天花頂上,有花紋,走近前一看,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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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6:19







第十章 結陣鬥法,血梟陽

發佈時間:2012-12-20 23:00 字數:3203


在這大廳的天花頂和牆壁上,有壁畫。

  這壁畫顏色主要以紅與黑相結合,線條簡潔明快,或橫或豎或圓弧,一點也不拘泥於實物,自成一派風格。這些畫,有天、地、陰、陽的天象運轉、五行、神仙鳥獸、車馬儀仗、建築……每副畫作都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但是又有一些花紋和承圖案,將其連接成一個整體的畫幕來。

在這畫幕裡面,讓我吃驚的,是那裡面描述的人,和我在青山界中所看到的壁畫,一模一樣,都是小小的人,三隻眼,額頭上的眼睛是方形。同樣,壁畫上依然有祭祀的一部分,無數小人兒跳進烈焰裡,靈魂昇華。

  神農架和青山界,相隔何止千里,然而卻被這麼一副壁畫給神奇地連接到了一起來。  我突然想起了羅聾子給我講起的那個故事,那個關於一個龐大的、隱秘的國度之傳說,耶朗。這個地方,是曾經的耶朗故地麼?歷史上,曾經真的有這麼一個王朝在此繁衍生息,甚至都已經蔓延到了漢王朝的這腹地來麼?

  或者,僅僅是神奇的雷同?那麼,洞口的那個石檯子上,佈置的頭顱和內臟,又該怎麼解釋?
  看著這些繁複變換的花紋,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感覺幾千年的歷史如山一般,沈重壓來。

  這大廳中除了壁畫之外,還有許多石釜、石台、蓮花烙、靈台等祭祀之物,在最中心,是一個高出地面半米的大平臺,是祭壇,上面依然是一樽石鼎,周圍有八盞石燈,呈人形。與布“八卦離魂陣”房間的石鼎相比,它更加高大,厚重,足足有一丈高(三米三),模樣如出一轍,只是在兩個“鼎把”上面,有金屬的閃光。

  在這祭壇四周,有著森森的白骨存在,交疊在一起,但保存完好,能夠拼裝完整的人體來。整個大廳裡,共有四盞銅燈,焰火明滅不定。三叔深吸一口氣,說這是黑鱗鮫人的油膏,這種油膏燃點低,一滴就可以亮好幾個月,用黑鱗鮫人體內油膏做成的蠟燭,是長明燈,價值千金,可惜了,這東西被撲殺太多,現在已經少見了。

能夠用得起這樣的東西,這裡……果然不簡單啊。

  這裡有法陣麼?三叔把羅盤拿出來,念咒,然後朝四方拜祭,說沒有,至少祭台下面沒有。

  我們走過去,看到散落四周的石釜裡面,有一層油垢在,還有好多白骨。我看三叔的臉色發白,問怎麼回事,他指著石釜上的雕紋,說這裡面知道是什麼麼?我說,許是死人吧。他點頭,說是,這是最野蠻、最血腥的人祭。看看這上面,火燒、水溺、活埋、刺喉瀝血和砍頭,這些並不為奇,這釜中,裝的是肉糜。知道什麼肉糜麼?我的臉變得慘白了,沒說話,他點了點頭,說就是把活人剁成肉,蒸為肉羹,祭祀。

  周林腹中空空,又有一種嘔吐的感覺,他強忍著,問這裡是什麼朝代的,怎麼這麼野蠻?

  三叔搖了搖頭,說他也不是很清楚,這些字,不是漢語象形體系,他不懂。
小叔在旁邊插話,說應該是漢朝吧,有可能是西漢。看這石鼎上面的金屬,是銅器,風格應該是漢朝的。我們繼續看,都是些大件的物品,小件的幾乎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被盜墓賊光顧過,所以才會如此。說完他感歎,剛才他們一直在右邊的那一個區域,倒是不知道這邊,還有如此的情景。

  我有些急,我們追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看這些塵封的歷史地,就問朵朵在哪裡?
  三叔指著祭臺上的巨鼎,說若是羅盤顯示得沒錯,就是在那裡了。

  我聽到,正想上前,被他拉住了,他說你先看看這祭壇上面是什麼。我接著昏暗的燈光看去,只見祭台的地面上,邊緣突起一點兒,裡面有一層積垢的黑色,並沒有普通石材的質地。我說是漆麼?他搖搖頭,說不是,是血,是人血,這地上的白骨死人,便是這血的提供者。什麼祭壇需要這麼多活人來祭祀?定是極邪惡的神靈,或者魔鬼。這鼎,一直是最常見也是最神秘的禮器,是王權的象徵、國家的重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我依然搖頭,問為什麼?

  他表情凝重,說這鼎,他們剛剛在右邊的長廊裡,也見過一個。

一室三樽甚至是更多的鼎,這非同尋常,很耐人回味。以他個人的見解,莫不是此處有東西需要鎮齤壓,故而才設此三鼎。我打量著他,問他的意思是這巨型石鼎之下,可是鎮齤壓著什麼東西咯?他點頭,說是,或許這裡是古戰場,安撫戰死的靈魂;或許這溝子是蛟脈——龍脈興邦,厚實、積聚、藏氣,福氣之象也;蛟脈主禍,戰亂、災難、瘟疫、分崩離析,不鎮,亡也;或者說這裡是極陰之地……反正這裡很複雜!

  我不明其意,可是朵朵就在眼前,我怎麼能夠置之不理?
  我執意要去看看,他皺著眉頭,說這陣法可不得了,“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看這祭台佈置,應該是陰陽兩儀無象陣,兇險,太兇險了,非生即死,莫說是他,便是他家老頭子,或者那茅山宗掌教陶晉鴻前來,破陣都只有五五之數,你可想好了,不要胡來。
  我咧嘴一笑,說我這人,人生坎坷曲折,向來都是艱難,但是每至落魄時候,總能夠遇見貴人,時來運轉。或許,我有足夠的狗屎運吧。

  見我這麼說,三叔也不挽留,令所有人都退開至門邊,跟我說他們會盯著,一旦出現什麼變動,都會出手制止的。我點頭,移步往祭台走去。沒走出幾米,突然聽到周林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我扭頭回去看,只見大廳門口處,有一道黑影沖進來,抱著周林在地上翻滾。
這黑影兩米多,渾身血淋淋,像被剝了皮,在地上畫出了暗紅色的濕跡,鮮血淋漓,腥風處處,還發出似哭似笑的呐吼聲,不絕於耳。

  “孽畜,住手!”

  三叔和雜毛小道齊聲呐喊,各自亮出了手中的武器,往前撲去。三叔手中是一把雷擊棗木劍,而雜毛小道則是一把尋常的獵刀。然而這裡面反應最快的,卻是小叔蕭應武,只見他一個箭步,便到了兩人之前,完好的右手上有一匕首,劃向那血淋淋的怪物脖頸處。

  然而兩人翻滾,不分敵我,哪裡有那麼好分離?周林疼得哇哇大叫,不一會兒,他們就滾到廳中的一個石釜上,是那血怪先撞上的,力氣大得出奇,一下子撞倒了石釜。這釜與鼎相似,但是小,圓底而細足,半米高,傾倒下來,倒不至於砸到人,只是那裡面不知存了多久、依然黏糊的人油,便全部覆在了兩人身上。

  啊——這淒厲的叫聲,竟然不是周林,而是那頭血怪發出。

  它痛,人油淋於身,紅色翻滾的血肉上發出黑色的煙霧,居然扭曲出一張張恐怖的人臉來。

  饒是這畜牲的神經再粗,也忍受不住,丟開周林,放肆地捶起胸前的兩個肉丘,嗷嗷叫。

  像只野猩猩一樣。
  它這一捶,我倒是看出來了,這哪裡是勞什子血獸,這分明就是我剛剛留在石門之外、被小妖朵朵用“離魂咒”控制住的那只母梟陽,也就是贛巨人。怎麼回事?它這一身血肉模糊,莫非是忍著巨大的疼痛,從那狹窄的甬道中一路擠壓而來?——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看它那一身的剝皮和白骨,即使是野獸,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毅力吧?

  周林終於得緩了氣,被雜毛小道一把拽住,拖將出來,小叔的匕首“刷刷”兩下,挑斷了那梟陽的腳筋,結果被那廝一腳踹去,中了胯骨,慌忙急亂,談不上多大的力道,但是小叔本是個有傷之人,一下子也失去了戰鬥力。我正想沖前,三叔大叫別動,我們都看向了他,而他,則一臉凝重地看著這胡亂掙紮的梟陽,說它來了。

  三叔說完這句話,我頓時感到陰氣森森,所有的疑問頓時而解。

  “它”來了,或者說它一直都在,所以我們被困,所以這梟陽不惜周身皮肉脫離,也要鑽進這墓中。因為它在,它控制了梟陽,所以那巨大的疼痛感便被及時遮罩,所以它會襲擊我們。甚至有一個可能,這條溝子之所以人跡罕至,之所以經常死人,之所以會有梟陽守護,都是有它在?

  是麼?它在守護著什麼? 

 血梟陽的周身,黑霧縈繞,鬼臉依舊雲起雲滅,三叔看了一眼雜毛小道和地上的兩個傷者,大喝道:“危機時刻,敵死,我方可活!能喘氣的,都站起來,結‘天罡四象陣’,念茅山驅鬼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他這一喝,在地上悲鳴的周林,和臉上豆大冷汗的小叔都踉蹌著爬起來,動作遲緩,但是無比純熟地邁起了奇怪的步子和動作,一跬一步,一前一後,一陰一陽,初與終同步。

  四人如同一人,牽線木偶一般,神情虔誠,步罡踏鬥。

  隨著他們的舞動,空間裡仿佛發生了莫名的變化,靜謐的湖水裡被扔進了石子,波紋向四周擴散開去。“炁”之場域,在動盪,在轟鳴,在與頭頂上的某個距離遙遠的存在,互為呼應。

  與此同時,被淋了人油的血梟陽終於停止了暴躁失控的自我擂胸,平靜下來。

  它掙開眼,血得似海,黑得如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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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6:35




第十一章 陰陽兩儀無象

發佈時間:2012-12-21 08:00 字數:3159


“哈哈哈……”

血梟陽仰天一陣大笑,似夜梟,似咆哮的狒狒,它的上嘴唇高高翻起,覆在了自己的鼻孔,凶光畢露,一縱身就撲了出來。它的目標不是結了“天罡四象陣”的三叔、雜毛小道等人,而是最靠近祭壇的我。

我的右手已緊緊握住了那把來自保康縣城的獵刀,早有準備。見它一陣怪風撲來,我也不怯,避其鋒芒,往旁邊一跳,那獵刀朝它揮舞過來的手掌砍去。剛才小叔將它的腳筋挑斷,但是對它卻幾乎沒有影響,也靈活,踩著腳步,移形換位,手突然像長出來一截,來抓我的天靈蓋。

“陸左,退入陣來!”

三叔朝我大喊一聲,本來就有退卻之意的我立刻身形一轉,往人多的這裡躥去。血梟陽在我後面跟著,揮舞的大手,幾次都差一點兒捉住我的衣衫。最後一次,它捉住了我的背包,猛一拽,我幾乎要往後飛起來。不過我也有急智,金蠶脫殼,就地一滾,終於躲入了人堆裡。

甫一入陣,四人便往前整齊劃一地跨了兩步,三叔持著雷擊棗木劍,往前一遞,大喝一聲“破”!

無端地,靜室中隨著他的一聲大喝,如同雷鳴一般炸響,許多灰塵簌簌掉落。

伸手來拍劍尖的血梟陽,渾身一陣顫慄,電光閃電。

我背後的毫毛全部都根根豎起,瞠目結舌。

沒成想雜毛小道跟我講的這把木劍,居然是真的——據他說,這雷擊棗木劍,是取用句容某山峰間的一顆五十年樹齡以上的棗木製成。棗木屬硬木,質地堅硬,可用來翻刻碑石上的文字,抗戰時期我軍的地下軍工廠,甚至用老棗木來做機器軸承。制取時,多選在春時的驚蟄前後,綁引雷針於樹上,當春雷滾滾的時候守候,棗樹被雷劈中,雷電的能量便積蓄在樹芯之中。偌大的樹幹,只取樹芯一束,請名匠磨礪成劍。

雷劈的次數,是決定木劍質地的好壞,一擊為一轉,越高則越強,九轉最佳。

然而不能過十,盈滿則溢,整株樹木從裡到外全部都成焦炭,不可再用。這裡面的門道,一在人,二在天,天地相呼應,運氣使然,方能成就這麼一把“雷擊棗木劍”,一把比百年桃木更加厲害的木劍。

三叔這一把,據說承受過六轉雷擊。

我只以為雜毛小道在吹噓,然而今天見三叔依靠著陣法,口吐咒術,只一擊,便將我看作厲害非常的血梟陽給擊退,有雷電之威勢。我連滾帶爬地往後門退,唯恐繞亂了他們的陣型。看著四人依著我原本看作是花架子的禹步,於那兇猛的血梟陽作周旋,心中感歎:不愧是中原之地,名門正派,果然個頂個都是高手,並非我這麼個小小的苗疆養蠱人,所能夠比擬的。

端地厲害!

以三叔為首的四人陣進退張弛有度,如林如徐,穩紮穩打,居然將血梟陽兇猛得跟霸王龍一般的蠻勁,緩解下來,血梟陽哇哇大叫,但像是踩進了沼澤地,渾身都用不上力。每當它找對一個物件,奮力一擊,總是會迎上一把黑黃色的木劍,將它電得直叫喚,嗷嗷嗷……

我很難去形容這種情景,我們可以想像這麼一副場景:

一隻富含力量的小鳥,突然闖進了森林中的一處蜘蛛網中,然後奮力掙紮,試圖脫離這張粘人的網,然而它越是拼命掙紮,越是纏得緊,直到氣力衰竭,最終死亡。

血梟陽的動作終於遲緩下來,它一停頓,便立刻遭受到了毫不客氣、致命的打擊。天罡四象陣就像一個不斷運轉的絞肉機,而體力十足的雜毛小道和三叔則是最銳利的刀片,每一分鐘,都在血梟陽身上添置一道或者數道傷口,不停歇,一直至——血梟陽喉嚨被劃破一道嬰兒嘴唇般的口子,鮮血四濺,隨後三叔跳起來猛揮一劍,頭顱高高拋起,身體轟然倒下。

雖然放過了許多血,但是這一下,噴薄的鮮血仍然像高壓水槍一樣,激射。

無頭的血梟陽跪在了地上,朝著祭壇的方向祭拜。

鮮血集中在了祭壇上,巨型石鼎上面浸染了鮮血。

血梟陽已死,強自撐著的小叔和周林精神一瀉,皆倒在地上。三叔一腳把往祭壇送血的梟陽給踹翻,大叫“小明助我”,兩人拉起手來,雜毛小道高唱著《登真隱訣》的節段,三叔提著桃木劍,從包中掏起一符,劍尖刺中,然後在空中有規律的運轉著,那黃符無火自燃,隨著這嫋嫋青煙的飄散,空中有惡鬼嗚咽咆哮的聲音傳來。

淒淒慘慘,好不恐怖?

三叔執著木劍,橫畫三行,豎畫四道,突然大聲喝罵道:“兀那妖靈,還不速速現身?”

那無頭血梟陽渾身一震,突然浮出一股粘稠如墨的黑氣,急速旋轉,然後電射到了祭壇上的石鼎之上,在兩個金屬鼎把上盤旋。這是什麼東西?我眯著眼睛看過去,只看一眼,就覺得心中的恐懼和憤怒一同升起,彼此交換,各種各樣邪惡的想法都統統湧出來,然後恨不得臣服在這巨鼎之下。

“無量天尊!”

三叔和雜毛小道共誦了一聲道號,如洪鐘大呂,直入胸懷。我幡然醒悟過來,這邪物,便是它一直在作怪。所謂陣法,所有的東西都佈置妥當,但若是沒有陣靈在,也必定像電腦沒有CPU,運轉不了的。而這邪物,便是製造此地古人留下來的墓靈——姑且稱之為墓靈吧。

它在大鼎之上縈繞幾秒鐘之後,整個房間都在顫抖,有宏大的聲音傳來,是人言,又不似。我們仔細聽,不像是漢語,而像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這語言,是苗話,古苗語!雜毛小道朝我苦著臉,說咳咳,小毒物,幫忙翻譯一下。

我同樣苦笑,搖頭說不會,我也不太懂苗話。

我這回答連三叔都驚奇了,他長大嘴巴,驚訝地問你都會養蠱,不會說苗話?

我搖頭,說到我這一代的小孩子,都是熟苗了,偶爾聽懂一些,只是日常生活中“吃飯”、“喝酒”、“挾菜”之類的,而這個墓靈,顯然沒有叫我們用餐的意思。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不忍心再說什麼打擊的話語,讓我難堪。

溝通不了,大家便只有刀兵相見了。三叔面不改色,說小明,我記得李道子老前輩給過你三張符,一風符一驅符一驅符,後兩者對這妖物都有奇效,事情已到了危急關頭,你斟酌一下,該用哪個?

雜毛小道哭著臉回應,說師叔公給的符籙,風符早在八年前的黃山龍蟒一事,我脫身已用,驅符、驅符最近我也已經用光了,沒有了……三叔大怒,說你這個敗家子,李道子是近代茅山第一符師,他的每一張符都價值萬金,你、你……風符用了我也就不怪你了,驅符和雷符,你倒是用哪兒了?

雜毛小道不敢看他叔,瞥了我一眼。

我低下頭,終於知道這臭道士當初用符的時候,為什麼總是咬牙切齒,一副死了爹娘一般的心疼神情。

正當我們爭吵之時,那團黑霧一般的墓靈忽明忽暗,好像牆壁上的長明燈,像焰火一般變化。三叔拋開爭論,從背包中取出一袋黑狗血,二話不說就扔了過去,黑狗血破邪,然而一沾染到那石鼎,它上面仿佛塗了一層蠟,根本就沾不上,順著幾條小道就流了下來。

突然,我聽到了有嗚嗚的小孩子哭啼聲。

抬起頭,在我們的注視之下,那巨大的石鼎之中,緩緩升起了一個熟悉的面容來。是朵朵,留著西瓜頭,臉上嬰兒肥的朵朵,她飄了起來,然後坐在鼎沿間哭泣。她很傷心,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孤獨的哭泣著,在她的頭頂,是黑色霧氣在縈繞。

那墓靈,沿著她的脖子,如水一般滑下,洗滌著朵朵的周身。

三叔一看,焦急地大吼不好,這個墓靈垂涎朵朵的鬼妖之體,要奪舍了!這墓靈,非鬼非妖非仙,是所有亡靈怨氣集結而成的魔障,是魔!魔頭!走眼了,走眼了,這小魔頭若是奪得了朵朵的鬼妖之體,定能夠自我修行,吞噬日月精華,成長迅速,若此時不滅,以後定成大禍。

只見這整個房間都在顫抖,地面在傾斜,地上的白骨嘩啦啦朝左邊移去。我大叫那怎麼辦?三叔閉上眼睛,說那妖物的主場在祭台之上,在巨石鼎中,它不肯下來,我們就拿它沒有辦法。要真奪成了,大家就都跑不了了,唯有一起組團去幽府了。不過奪舍兇險,它未必有精力主持法陣,什麼狗屁陰陽兩儀無象陣,拼了,陸左小明,你倆跟我上!

他說罷,毫不猶豫地躍身跳上祭壇。

三叔都這麼說了,我哪裡還有半分遲疑,一個箭步就躥上去。此身一入內,周身又是陷入了黑暗中。這並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在無盡的黑霧中,遊動著鮮血的腥味,這腥味有意識,能夠在心中勾勒出漫天的鮮紅來。四周上下都在旋轉,只有自己處於整個空間的靜止中心;又或者,自己,循著萬物在旋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陰陽兩儀的世界裡,有黑,也有紅。果真是奇妙的地方啊……我感歎未完,身邊就傳來了雜毛小道的呼聲:“小毒物,跟緊我!”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我今天是聽著許巍的《藍蓮花》和《曾經的你》碼完的,心情愉快,想當初桃花少年。好多人說虎皮貓大人怎麼沒出現,是小佛忘記了?哦,話說,你們這麼關心這個扁毛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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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6:47




第十二章 黑暗深淵

發佈時間:2012-12-21 20:00 字數:3272


    黑暗中聽到雜毛小道的聲音,特別有安全感,我忙叫,說這怎麼回事,一進來,四下就暗了?

  三叔在我不遠的地方,說這正常,天地鴻蒙,混沌初開,這陰陽兩儀無象陣,模擬的就是那時候的情形,通過奇門遁甲的神秘計算,剝奪了五感中的視覺、嗅覺、觸覺、味覺,然後模擬不了真空,故而有聽覺存在。無妨,既入陣來,我多少也能夠算計其中玄妙,我這裡有南宋陸修靜撰的《洞玄靈寶五感文》一部,且隨我念:至道清虛,法典簡素,恬寂無為,此其本也……

  我不敢怠慢,他誦念一句,我便跟著一句,旁邊還有雜毛小道的聲音唱和著。

  當念完至尾,我突然能夠感覺到腥風的存在,接著念,加速,念至最後,萬物為之一清,只見朵朵跪在石鼎之上,表情痛苦地摸著脖子。而那團黑霧的墓靈,則像一團繩結,死死地捆在她的身上,分出三個頭,圓形,像蛇一樣,想往朵朵的嘴巴、眼睛和耳朵裡鑽。
朵朵沒有哭出聲,然而十分的難受,眼睛中流露的委屈,簡直可以讓我心中融化。

  未待迷霧消失,我便一個箭步來到了石鼎前,攀著花紋上去,伸手去拉朵朵的腳。她並非實體,我倒也不擔心她摔著,使勁拽,好沈,但是我終究把她給拽下地來,手結大金剛輪印,急念“降三世明王心咒”,從空間中攝取氣場,然後伸出我這雙變成淡藍色的“詛咒之手”,去捉這可惡的黑霧。

  這黑霧觸手即滑,像粘稠的鼻涕,或者章魚魷魚之類的軟體動物。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八卦鎖魂陣中遇見的那白色霧靄的觸感,兩者是如此的神似,這有什麼聯繫麼?那黑霧墓靈一被我捉住,便瘋狂扭曲,不停地滾動,周身的黑霧似實體,幻化出了許多蛇頭,張大了滿是尖銳牙齒的嘴,狠狠地噬咬我的手掌和胳膊,我疼,感覺這劇烈的疼痛沿著骨髓,一直蔓延到大腦神經中樞。
自進墓就在我體內躲著的金蠶蠱,此刻終於反抗了,我能夠感覺從臍下三寸的下丹田中,有源源不斷的熱力傳導而來,蔓延至我的雙手,將我的雙掌變得更加灼熱。

  金蠶蠱不現身,大概是被這陣法所壓制,但是它在我身體裡,卻發揮著更大的作用。

  我的雙手變成了金色,間雜紅光,黑霧墓靈被灼燒得翻滾扭曲,不成模樣。它的力道十分的大,讓我記起了小時候去田裡面捉魚,有一回捉到一個“老口”(大魚的意思),那掙紮的力道,幾乎能夠讓我撅倒在泥地裡。

  雜毛小道和三叔都出現在我旁邊,默默地看著,然後念超度咒語,是《登隱真訣》。  三叔還跳起了禹步,唯恐咒語度化不了這魔頭邪物。

  所有的黑霧都離開了朵朵的靈體,她軟軟地滑落下來,雜毛小道蹲在地上,把她扶起。我念一聲“鏢”字作引子,又反復地念“降三世明王心咒”,手中這黑霧墓靈掙紮的力道漸漸地減緩,變平和,雜毛小道扶著不斷顫抖的朵朵,蹲立著,心中有些不安,說這陰陽兩儀無象陣,傳說能夠顛倒黑白,轉換空間,怎麼這麼簡單的幾句《洞玄靈寶五感文》,便破了?這太奇怪了啊,以訛傳訛麼?

  若如此,這陣法哪裡來的這麼大名氣?

  他說著,從巨石鼎中又撲騰出一道黑影來,立在鼎沿上,灑落許多灰塵,把我們三人嚇了一大跳。我定睛一看,靠,原來是虎皮貓大人這只肥鸚鵡,我說怎麼進來一路都沒看到它出現,原來是鑽到了這裡來。只見它嘎嘎地笑,說小道士,你真的以為事情有這麼順利?要不是大人我早早埋伏於這陣眼,動了手腳,這墓靈定然用這陰陽兩儀無象陣,玩死你們丫的,爽翻你們!

  三叔對這只肥母雞一樣的傢夥倒是恭謹,抱拳為禮,說自進來就沒見大人,倒是擔心得很。

  虎皮貓大人叫我先別念咒,這鬼物對我們沒用,對它倒是大補之物。然後跟三叔講,它一進來,就感覺這地方邪門得很,像是千年前的耶朗宗國祭殿的建築格局,而且還有靈體存在,往右,那是老四被困的地方,若無墓靈在,破解簡單得很,於是它便直搗龍巢,前來與這墓靈主體纏鬥。
這墓靈也是機靈,不與它虎皮貓大人做正面交鋒,偏偏喜歡四處躲閃。它便斂息藏於陣眼之內,伺機行動。果不出其所料,緊急時刻,它終於一錘定音,收得如此神效,嘎嘎嘎,這一切,都是它的功勞,小子們,記住啦!

  本來我們還很驚喜的,可是它這一番言語之後,我們都是一臉的不信任。

  這扁毛畜牲,真能扯。

  說完話,虎皮貓大人飛下來,落在我的胳膊上,爪子抓緊,然後伸過鳥嘴來啄我手中的黑霧墓靈。

  它一邊啄一邊誇耀,說這小東西,集“祀神”的正氣和“活祭”的惡毒於一體,本無意識,只有責任,在這墓中渾渾噩噩近千年,也沒有個長進,只知道將進來的人弄死。

看看那逃出去的陵墓工匠,看看這些盜墓賊,都是它的傑作。

  它若給朵朵享有,必是劇毒之物;不過,對於我虎皮貓大人,這小魔頭,可真的是美味佳餚了。

  它啄著,鳥喙上的鼻孔還在吸煙一般吸食著霧氣。
那黑霧墓靈被它這麼一番吃食,吱吱地叫,瑟瑟發抖,然後悲鳴,空氣中震盪出一些話語,雄渾,高亢,然而我們卻不知所言。  虎皮貓大人吃得暢快,一邊嚼一邊說,它在威脅我們,需要我翻譯一下麼?話說,我以前——我是說很久以前,還在洞庭湖畔認識一個傢夥,也會說苗話:嗯,它說,它是神農眼中偉大的鎮壓靈體,是鎮壓深淵的守門人,不要吃它,吃了它,我們會後悔的——瞧瞧,這威脅,多麼軟弱無力啊,就像個小女孩兒……

  虎皮貓大人便這麼一邊講,一邊吃,鬼知道它是怎麼把這些霧氣給吞進的肚子,然而,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一股涼嗖嗖的寒意遊離上了我的背,冷漠、龐大、蒼涼。我回轉過頭來,看向了雜毛小道和三叔,能夠從他們的眼裡,看出同樣的擔心來。

  我手中的霧氣消散,虎皮貓大人終於吃完了,它打著嗝,說吃飽了、吃飽了,這一頓之後,功力恢復一小半了——噫,你妹啊,大人我怎麼聽到這小魔頭的詛咒,心中莫名忐忑,這麼不爽利,感覺怪怪的……

  它還沒有說完,我們就感覺整個空間轟然震動,搖晃著,連忙站起來,還沒有反應過來,腳下就是一空,整個祭壇下的石磚轟然崩潰,景物一空,然後瞬間的重力加速度,將我們給拉扯到無盡的深淵中。

  黑暗降臨,急速跌落。耳邊還聽到那肥母雞哇哇的大叫聲,不絕於耳。

  天——啊……

  我扯著嗓門也大聲叫了起來,感覺在急速的墜落中,魂兒都往上飄散去。黑暗中能夠感覺到真實的存在,有風的呼嘯聲,冷風灌進了我肺部,生疼。不知多少秒鐘,我感覺背部像是炸開了一般,重重地擊打到了什麼東西——是水,我還沒與反應過來,屁股就挨到了水底,大量的水就開始往我的口鼻處灌進去,接著有很大的水流朝我推過來,使得我身體朝下遊漂去。

  我奮力往水面上遊出來,深吸了一口氣。
這裡面黑暗,但是總是有一點兒微光,我一眼就能看到有一個人在水面上沈浮,仿佛昏迷。管不了這麼多,我一個猛子下去,抓住他,一摸臉,是雜毛小道。他身上還背著包,太重,我把包解開,然後奮力扯著他往邊緣遊動,耳朵邊是嘈雜的水流聲,很大,但是聽到我後面有一個人在喊,說小明、陸左……

  是三叔,我答應了一聲。他焦急地說蕭克明是個旱鴨子,他怎麼看不到我們?

  我說我已經拉倒他了,正往岸邊遊呢。我一邊說,一邊奮力地在這條湍急的地下河中遊動。終於,我的蠻力終於迸發出來,伸手終於抓到了岩壁,我一隻手緊緊抓住這岩壁的石頭,挪動身子,一隻手奮力把雜毛小道拉到了身邊來。這時一隻手拉住了我,是三叔,他已經到了岸上,然後七手八腳的把我們往上拉。

  他貌似十分的驚惶,一邊拉,一邊喊著歇斯底里的號子,像悲憤的狼。

  我不明就裡,但是咬著牙,終於在他的幫助下,把雜毛小道弄上了岸,然後自己上岸來,摸了一下雜毛小道的頭顱,在流血,我一驚,原來是剛才落下的時候,可能被磚石砸中了腦袋,昏迷了過去。三叔依然背著背包,七手八腳地拿出裡面防水袋裝著的急救盒,給他擦乾頭,用手電筒一照,傷口不大,但是需要包紮。我在旁邊幫忙,終於把雜毛小道的傷口處理好了。拍拍他,悠悠醒轉來,問這是哪裡?

  我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驚魂未定的三叔笑,說三叔這麼沈穩的一個人,今天倒是真急了。

  三叔面無表情地把手電筒遞給我,示意我往下遊看。

  我拿過來,看到河中間有一黑物在緩緩地動,一照,是那個大石鼎,我們跌落,它也掉了下來,還好沒有砸在腦袋上,不然真夠嗆。也許是有它在上遊擋著,我們這裡的水流才平緩了些。手電筒隨著這石鼎往下移動,突然,那石鼎一翻轉,消失在黑暗中,我沿著河岸跑過去,只見下遊十幾米處,是一個黑暗無盡的懸崖口。

    下麵是深淵。

  我遍體生涼,終於明白了三叔的不淡定。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這個深淵會連接著什麼呢?歡迎猜想,但是我感覺不會有一個人猜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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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7:00






第十三章 黑暗行走

發佈時間:2012-12-22 08:00 字數:3206


我在懸崖口等待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大石鼎落地的聲音傳來。

許是地下暗河的瀑流聲音太大,又或者……這是個無底洞。

我用三叔給的狼牙手電筒照了一下這個懸崖,接近邊際的部分十分濕滑,燈光打過去能夠看到反光,暗河有五米寬,從上遊的洞子裡奔湧而來,瀑流對面,是垂直的岩壁。而兩岸則是寬闊的洞廳,電筒照過去,看不到邊際。偶爾照到幾個黑影,一閃而過,估計是些小老鼠。我心有餘悸地走回來,電筒照在岸邊,好多苔蘚,有一些小蟲子在鑽來鑽去。

三叔把手電筒接過來,笑了笑,臉卻發白,說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急迫了吧?

我點點頭,說曉得了,這情景,若掉下去,說不定都會在空中嚇死了。

他扶著雜毛小道站起來,說回去看看——剛才我們掉了幾秒鐘?我說沒算,那一下子魂都沒有了,誰還有時間數數。他歎了一口氣,說這不知道是地下幾十米,看看有沒有道路回去吧。我們沿著上遊走,想著那黑黢黢的深淵,都害怕,生怕自己一腳踩空了,又滑下暗河去,便離河邊三四米,慢走。

走到上遊近百米,能看到空中有一個淡黃色的口子存在。

那便是我們跌下來的地方,祭壇處。

黑暗中有翅膀的撲騰聲,飛到我近前,然後有一物被朝我甩來,我接著,很輕,是朵朵,在昏睡著。虎皮貓大人飛到雜毛小道的傷兵頭上落下,噪聒,說小道士你這個吊毛,也不好好抓住我家的小蘿莉,真的掉下去,該當何罪。它又對我說,放心,沒事,這小蘿莉過會兒就醒來。

雜毛小道捂著頭,依然還在暈,看著這只肥鳥就一陣氣憤,說要不是你這個老鳥兒餓死鬼投胎,吃掉那墓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你的錯。

虎皮貓大人辯解,說屁,我不吃了這墓靈,只怕都要被陸左這個小毒物給弄死了。說來也是啊,陸左你這個小東西,倒是能夠因禍得福,多了一雙烙鐵似的手,尋常鬼物,倒也不用懼它們了。

它的嘮叨,所有人都煩了,連一直敬重它的三叔,也拱手,請它勞累一回,上去通知一下老四和周林,說我們這邊安好,暫時不用擔憂。它從雜毛小道頭上飛起來,盤旋著,說可以,剛吃飽,飛一飛,有助於消化。

這肥鸚鵡往上飛去,好高。

我看著那高高的黃色光圈,問三叔我們帶的繩索夠麼?這裡到上面,怕不得有三四十米吧?三叔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心中默念一番後說恐怕還要高,有56米左右。這繩子是肯定不夠長的,結在一起也不夠。我們可能要等一陣了,只有老四和周林回去叫人來援救,才有希望。

我點頭,隨即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回去叫人,談何容易?在這個地下建築外邊的洞子口,還蹲著兩個門神呢。周林被血梟陽抱著滾了一回地板,這可跟“滾床單”不一樣,普通人的骨頭說不定都斷了幾根,他雖強,但是好不到哪裡去;小叔更慘,靠著一點點存糧和水,平白餓了幾天,左手齊肘而斷,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得,但是肯定也虛弱得要命。

這樣兩個傷患,別說回去叫人啦,能不能出那個洞子,還是一個難題呢。

別又給那石桌祭壇上,增加了兩副全套的祭品。

我能想到,三叔自然也能,他臉色難看地歎氣,說老四倒是真能找地方,厚樸、茶枳殼、木香緹……這些味藥材若想找,別的地方也是有的,可偏偏讓他找到了這裡來,平白死了這麼多條人命。

我默然,這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腦子都還沒有轉過彎來。

此時想一想,小叔的三個驢友一個嚮導,死了三個失蹤一個,我們這一趟,嚮導老姜也死了。別人我不熟,且不談,老薑,這個看著像個小老頭一樣的湖北漢子,他年紀才四十六,正是家中的頂樑柱,上有老下有小,偏偏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裡。

雖然殺死他的,是那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贛巨人、是梟陽,但其實我們,是不是也有一些責任呢?

我不敢推託,心中更加難受。

回想起贛巨人殺人的那一霎那,我就膽寒,非同類之間的殺戮,就是如此的殘忍和直接。其實,不僅僅只是贛巨人,同為人類之間,這樣的殺戮還少麼?看看中國歷史上歷代異族入侵時的屠城典故,看看西方文明世界的販奴、剿殺印第安人……

人性中總有著最殘忍的魔鬼,也有著最善良的天使,這便是人,真實存在的人。

我呆呆地站在河邊想著,被三叔和雜毛小道的呼聲驚醒,轉過頭去,發現他們走到了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我問怎麼了?雜毛小道朝我招手,叫我過去。他聲音裡夾雜著古怪的情緒,我連忙抱著朵朵跑過去,只見他們兩個站在一個大坑的邊緣,我走到旁邊望下面看,只見那大坑許多結垢的塵土中間,全是白骨。

這些白骨,有大有小,或許是年歲太長了,多已經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化石”。

但是有的,卻又異常的清晰,特別是邊緣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幾個碩大的骷髏頭,這尺寸簡直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甚至連那梟陽,也比不上。還有幾個地方,有完整的乾屍存在,本來這個地方靠暗河,是不可能有乾屍的,然而偏偏就是,我們看過去,大吃了一驚,這並不是人類的屍體,而是之前三叔提起過的那黑鱗鮫人,因為身體被烤炙出油脂後,被扔在了這裡。

這裡,是一個很大的墳場,燈光照過去,這樣的大坑,在黑暗中比比皆是。

這就是那個墓靈所需要鎮壓的地方麼?

三叔用手電筒繼續搜尋著,終於,我們在正南方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大型的祭壇。這是一個比剛才的祭壇還要大一圈的地方,正中間,依然是一個石鼎,四米高,長方形,上豎兩隻直耳,下有四根圓柱形鼎足,佈置幾乎一模一樣。我們走到近前,抬起腳,卻不敢踏上去。

三叔拿起羅盤,抹乾淨上面的水漬,然後念“請神開光咒”,我湊過頭去,看到黑色磁鍼急劇抖動。我看不懂這羅盤上指針和朝向的關係,也不明白這些字元代表什麼意思,但是看到三叔和雜毛小道的臉色都發青,我心裡就虛了,問怎麼了?雜毛小道笑,扯動著僵直的臉,說有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想先聽哪個?我頓時覺得不妙,說,得還是聽好的吧。

雜毛小道指著羅盤的黑色磁鍼,說好消息就是,這個祭壇,哦,準確的說應該叫做紀念碑,沒有攻擊性陣法;那麼壞消息就是,這裡的怨氣,濃重得讓人害怕,黑霧嫋繞,必有妖邪。三叔苦笑,說這個時候,還知道鬥嘴皮子,走,上去看看吧,或許我們能找到答案。

我們魚貫而入,上了祭壇。

這是一個地面上雕刻著六幅畫的地壇檯面。我們一一流覽,對著抽象的圖像和線條討論:

第一副畫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世界在一個胎腹之中;

第二副畫是群山出現,天空環繞,林木森森,巨人出現在巍峨的高山之中;

第三副畫是兩山間的沖積平原上出現了三隻眼睛的小人,它們建立了國度,耕作、狩獵、打漁、祭祀……

第四幅畫是混沌黑暗的地底,湧現出各種恐怖,無數線條描繪的怪物;

第五幅畫是戰爭,家園毀於光與火,伏屍千里;

第六幅畫是建築祭壇,三眼小人終於戰勝了黑暗,帶翅膀者成為王,建立了四個大鼎,鎮壓各方山巒中的黑暗陣眼。

……

雜毛小道吞咽著口水,指著第六幅圖,說我們站在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其中的一個陣眼?這太扯了吧?神話故事麼?我默然,不說話,只是想起剛才瀑流下那黑幽幽的無底洞,心中畏懼,不知道那裡的盡頭,到底是什麼。每一個民族都有著自己的神話傳說,統治者為了自己的利益,往往會誇大事實,編纂出很多莫須有的東西來,使得現在我們接觸的東西並不全面,不信不行,信,全盤接收,則被愚弄。

然而,在這麼一個地方,出現這麼一個恐怖的祭壇,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巨型的石鼎,真的是鎮壓黑暗通道的陣眼麼?

三叔手持著羅盤,蹲在大鼎的下面,說也許是真的哦,你們看,有風,而且指標顯示異常。這黑暗,或許是我們所說的靈界,這也說不定。不過,既然能夠把這些東西弄到這裡來,那麼必然就會有路,返回地面上,我們好好找,一定能找到。

這個地方很大,空曠,我和雜毛小道裝備都丟了,那就只有三叔的手電筒。我們聚在一起四處找,卻沒有什麼發現,倒是又找到一條暗河來。這個是支流,跟前邊那奔騰的暗河不能比,平緩。這支流旁邊有很多石塊,間隙裡看過去,有白色的物體。我們緊走幾步過去,原來是蛋。這蛋像嬰兒的小拳頭一樣大,密密麻麻地分佈在河岸邊和岩石上,翻過一個大石頭,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任何東西都有度,一旦多了,就會讓人覺得怪異。

我後心發麻,心中有所感,回頭看過去,那黑暗中,突然多出了星星點點的火焰,藍綠色的,看過去一片,像家鄉縣城的夜空。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嗯,我昨天的回復都看了,基本沒有人猜想到下面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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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7:12




第十四章 三叔墜河,小道焚身

發佈時間:2012-12-22 12:00 字數:3330


  是因為大廳裡死人的屍骨太多,於是產生了磷化氫,然後憑空燃燒了起來的麼?

  但是,那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有蹊蹺!我渾身一緊,頓時變得十分的忐忑,腿肚子都在發抖——這場景,由不得我不害怕,你們想一想,一個黑暗的大洞中,無數幽暗的生物在潛忍著爪牙,冷冰冰地看著你,危險在蔓延,那鬼火,就像是憑空升起的魔鬼,無數的冤魂在顫抖……我肩膀一沈,扭過頭,是三叔。他冷著臉,說別激動,蕭家有祛鬼火決一份,不沾染分毫。若只是靈,我們三人都是有道之士,安定本心即可。

  說完,雜毛小道開始念起經決來。

  他不念還好,一念,那一朵朵藍綠色的鬼火,變像盛開的藍蓮花。

更加的嬌豔,而且還在動,似流動的火瑩,一點點地飄近。那感覺,就像看身處於夢幻之境中。火海朝著我們逼近,雖然隔得遠,但是氣勢逼人,我們便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卻,慢慢的,鄰近了遍佈白蛋的河灘邊緣。

  三叔突然拉著我和雜毛小道,一臉緊張,說等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這鬼火海洋看著氣勢很盛,但其實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安寧得就像在看無聲電影,整個空間裡就只有我們三個的說話和腳步聲,這麼靜謐,我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強健的心臟在“撲通”亂跳。然而,經三叔這麼一提醒,我莫名其妙聽到有第四種聲音來。

  這種聲音就像是——燒蓖麻稈的那種劈啪聲,或者蛋殼破碎的聲音。

  我們回過頭去,我看見了這一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事情之一:在那暗河邊石隙中密佈的白蛋,幾千幾萬個,密密麻麻的,在同一時間裡,無數的蛋殼被拱碎,有著幽藍的火焰提供了光源,我們能夠很清晰地看到,一個接著一個像小壁虎一樣的生物,從破口的蛋殼中爬了出來,它們體表呈灰色,有各種斑紋,佈滿粘液。

甫一出生,它們便發出“嚶嚶”的嬰兒叫喚,霎那間,成千上萬的爬蟲就誕生了,在灘石地上蠕動,密密麻麻。

  這聲音,我甚至有一種到了醫院嬰兒室的幻覺。

  然而,更讓人驚恐的事情出現了,由於剛出生沒有食物,地上的這些爬蟲開始自相殘殺,相互攻擊,一旦有受傷的、死亡的,周圍的同類立刻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這血腥的場面一直持續著,密密麻麻的翻滾,讓人看著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些爬蟲是——雜毛小道很肯定地告訴我,是大鯢,也就是娃娃魚,但是,這很詭異。要知道,一尾雌鯢產蛋300枚左右(這些蛋,都是非常小的,跟眼前的不可相同而語),那麼,這地上這麼多枚蛋,至少需要上百條以上的成年大鯢,才能夠完成。

然而,這些成年的大鯢,去哪裡了?

我剛剛一提出這個問題,三叔和雜毛小道就反應過來,三叔喊跑,往邊壁上跑。話音剛一落地,從一塊大石頭的陰影中就竄出來一條兩米多長的大鯢,就像暗夜中的刺客,張著嘴,就朝我們咬了過來。

  三叔到底是老當益壯,最先反應過來,那把雷擊棗木劍閃電出現,狠狠劈向這飛來的大鯢。

  雜毛小道卻也不慢,他雖然沒有武器,卻有一把子好力氣,一瞬間下蹲在地,然後“黃狗撒尿”,右腳像出膛的炮彈,彈射向那條空中似箭的大鯢。

  只有我,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心想,這一條,莫非就是我們在地上面,溪中那條把老薑的土狗金子給拖走的那條大鯢?

  一劍一拳,都重重地擊中了這條大鯢。劍及身、拳及頭,然而這傢夥周身濕滑,遍佈粘液,雖擊中,卻能在空中一擺一扭,衝破封堵,竟然朝我射來。此時我的手上還抱著昏迷的朵朵,哪裡敢跟它做正面交鋒,只是側身讓過,沒成想被它的尾巴一甩,似鞭抽,啪一聲,大力地打在我的右胳膊上。

  我斜側著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舉著朵朵,背心著地,巨力直透心肺,忍不住就咳出一口血來。這血腥味似乎是一種催化劑,一在空中飄散,在十幾米遠灘石上自相殘殺的幼生期大鯢立刻停了下來,全部朝向了我這邊。幾乎有人命令一般,嚶嚶嚶,這地下面黑色的大潮,立刻向這邊翻湧而來。

 正在對付這條大鯢的三叔和雜毛小道一看著場景,那裡還有心思纏鬥,三叔大喊風緊扯乎,虛晃一招,扭身就跑。

  我一骨碌爬起來,抱著朵朵就跑。

  一邊跑,我腦海裡一邊想起了以前看科教片的時候,非洲草原裡那嗜金蟻,但凡它們爬過去的地方,片草不留,哪怕是一獅子猛虎在,也是不用幾分鐘,便是一架標準的白骨,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肉屑。我生怕被這密密麻麻的大鯢小爬蟲給纏上,我也是一瞬間,即成就枯骨。心中驚恐,所以腳步越加快了。

  然而這黑暗的空間裡,靠河邊是兇猛的大鯢,靠裡邊,又是詭異的鬼火隨風遊動,哪裡還有地方跑。

  我們沒辦法,只有沿著河往下遊跑去。

  河邊暗沈沈的水裡面,這時就像煮沸了了一般,翻騰著,突然,又是一條成年大鯢躥了出來。

  它似箭,尖銳地牙齒密密麻麻。

  我們只感覺到了一條黑影閃過。腳步一停,它便重重地砸在了前方的岩石上,竟然撞了個鮮血四濺,頭破血流的它依然掙紮著扭動身子,發出嬰兒的哭泣聲,昂起頭來,又後蹲彈起。我們躲過,繼續跑,暗河裡彈起了至少二十條成年大鯢,長的有兩米七八,短的有一米四五,跨度雖大,但是個頂個兇猛,仿佛我們都是唐僧,為了啃下我們一口肉,居然都不要了命。

  最後一次,雜毛小道被撞倒,頭重重地磕在了岩石上,傷口炸開,又流出許多血來。我一大腳把這條大鯢踹開,三叔手中的雷擊棗木劍順著它的嘴往肚子裡面捅,攪動,然後甩開這一條嚶嚶啼哭的大鯢,喊不行了,太多了,我們往裡面走吧,去祭壇處,那裡能鎮靈,妖邪侵不得,記得念祛鬼火決便是。

  我扶起近乎昏迷的雜毛小道,一看他的臉,幾乎全部都是血,眼睛低垂,瞳孔下意識地往下瞅,我急了,這賊道士可能是要掛了,這可不行,我騰出手,使勁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擰,三百六十度地旋轉,他的精神這才好了一些,嫌惡地推開我,咕噥著,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

  我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若掉了鏈子,只怕離死神的懷抱就不遠了。

  剛走兩步,我聽到水裡面發出一聲巨響,回頭一看,只見一條五米長的巨型大鯢從暗河主流與支流的交叉口“轟”地躥了出來,重重地跌在地上。它一點兒時間都沒有作停留,靈敏得像一隻貓,倏然便沖到了我們的身後,而在它後面,有幾十上百條成年變異大鯢,在緊緊追隨。

  三叔大喝一聲:“我斷後,你們走!快走……”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那如重型卡車一般力道撞來的巨型大鯢給撲倒在地,雷擊棗木劍被那畜牲的一甩頭,便咬飛,三叔像哭一般大喝:“走,狗曰的走,哪個敢停下來,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你,艸,這妖孽真大……”

  他話還沒有說完,上半身就被這大鯢給狠狠地咬著。

  三叔倒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強忍著劇痛,居然還站了起來,口中大喝“二郎真君,狼獾點地,請附吾身,護佑子民”,他這一喝完,渾身都仿佛冒起了金光,力氣居然跟那個五米多長的巨型大鯢不分伯仲。一人一妖,兩者便在河岸之畔上翻騰搏力起來。那巨型大鯢有無數馬仔,紛紛一湧而上,竟然似堆積成肉山,疊加上去,乍一看,嚇,偌大個圓球。

  我快走了幾步,回過頭去看,三叔都已經被包圍在了密密麻麻的大鯢中心。

  想去救,雜毛小道拉了我一把,帶著哭腔喊,走啊,我三叔捨命,不是讓你去給他陪葬的。說著,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雖然大部分的成年大鯢被三叔吸引,然而我們並非沒有一點兒誘惑力,十來條大鯢迅速地朝我們遊來。那恐怖的“嚶嚶”聲,簡直讓我靈魂都在顫抖。動物趨利避害的原始本能,使得我顧不上了悲傷,拔腿就跑,沒跑兩步,我的屁股就被一頭大鯢給咬住,疼,生疼。

  我就地一滾,順手撿起一塊石頭,猛往這畜牲那扁平的頭顱上砸。

  我是邊跑邊砸,有一下,砸中了這畜牲的眼睛珠子,哧,爆了出來,它張嘴叫,跌落在地上。我聽到一聲巨吼,是三叔,只見他竟然撐起了直徑近三米的黑肉球,滾動著朝和裡面跳去,撲通一聲響,他消失在黑墨水的暗河中。河面上波光粼粼,有十幾條大鯢在翻滾。

  三叔生死不知。

  我們奔跑著,說話間便已經靠近了鬼火群邊際,後面依然有十幾條、不,幾十條成年大鯢在追逐著。那鬼火,單獨看,其實很漂亮,幽藍色,就像許巍的《藍蓮花》歌中描述的那種意境——“如此的清澈高遠”。然而當幾百朵鬼氣森森地藍色火焰,浮空出現在面前時,我們卻是脊樑骨發涼。

  有一頭大鯢從我們旁邊越過,躥到了鬼火群落中,還未站穩,立刻就被鬼火纏繞住,三秒鐘,藍色的火焰便吞沒了它所有的一切。
  而此時我們卻沒有了回轉的餘地,雜毛小道也一下子撞入到了鬼火中。

  他口中還高念著祛鬼火決。然而火焰卻仍然將他點燃。雜毛小道終於忍耐不住烈焰焚身的苦痛,淒厲地叫著“無量天尊”,猛地轉變了跑動的方向,朝左邊跑去。

  左邊,是那條直通地底的、奔湧的大河。


南無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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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7-11-9 08:17:23




第十五章 小結局-莊生曉夢迷蝴蝶

發佈時間:2012-12-22 20:00 字數:3234


看著安靜如光學幻影一般的美麗鬼火,竟然能夠將人瞬間點燃。

我看著已經成為一團火焰的雜毛小道,從我身邊箭步飛逝而過,心中的驚恐已經攀升到了極致。我從來沒有想像到我這一生,會經歷到這種事情,死亡到底有多可怕?幽府裡,會是永恆的死寂麼?我抱著輕飄飄的朵朵,悲從中來,一邊是冷漠的變異大鯢,一邊是可以烤炙靈魂和肉體的鬼火,我有得選擇麼?

緊跟著化身為火人的雜毛小道,我奮力往河邊跑去。

死了就死了吧,朵朵作為靈體,她若存在,我在這世界上,好歹也沒有白來一遭。

風在我耳邊呼呼地刮著,鬼火被追逐的氣流扯動,朝著我飛快追來。比它更快的,是大鯢,這些爬行類動物,最擅長的就是一擊必殺之術,常年潛伏于山溪石澗之中,見到獵物便一下子躥出來咬住。它們的速度,到底比體力不支的我要快,我還沒跑到河邊,就被四五頭鱷魚似的大鯢給盯咬住了,我已經疼得幾乎沒有意識了,只有將朵朵往河裡奮力一扔,不讓那些鬼火傷及她的靈體。

終於,一直跟輟著的鬼火沾染到了我的身上。

轟——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燃燒。

這是什麼感覺?不僅全身,仿佛全部的細胞都在承受著這種炙熱。

我看到了自己的頭顱在燃燒,全是火,紅色的一片;接著,世界為之一暗,我聽到了“吱吱”的聲音,那是眼球的晶狀體,在爆裂;接著,聲音消失了,那是我的耳膜被燃燒掉了;之後,我的腳下一滑,然後感到渾身都一陣冰涼,大量的冷水灌湧進了我的肺部,不能呼吸了,附在我身邊的大鯢依舊在奮力撕咬著我的身體,奔湧的暗河水,將我的軀體往下遊衝擊而去。

不斷有大鯢撕咬到了我的肉,脫離開我的身體。

到了某一個湍急的地方,所有的大鯢都沒在糾纏了。

它們在害怕。

害怕跌入深淵。

我不知道朵朵到底有沒有事,心中仍然有一絲牽掛。但是這個時候,不能看,不能聽,不能喊,不能動……我就要死去,已經沒有能力去保護朵朵了。掉進河中的三叔死了麼?烈焰焚身的雜毛道士呢?那麼,我……呢?

在地下暗河最後一段路程,我竟然在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最開始記憶中的父母家人,一直害怕的外婆,比如我的初戀、第一個吻過的女孩,可憐的小美,在家鄉等待著我的黃菲,比如阿根、顧老闆、馬海波、楊宇、蘭曉東……比如我那個高中的語文老師石維琥……

所有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記的人們,在那一瞬間都劃過腦海,然後隨著我急速墜落。

在下面,是什麼在等待著我,是永恆的黑暗,還是幾乎沒有人能夠生還的幽府,或者靈界,或者地底世界,又或者……

********全書完********

時間過了有多久?

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億萬萬年,也許是彈指一瞬間。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有昏黃幽暗的燈光在忽閃忽閃,灑落在我的眼瞼上,似乎有聲音傳來,聽不真切,然後有只冰涼的手在摸我的臉,肉肉的、軟軟的。我費力睜開眼睛,是朵朵,這小西瓜頭的孩子正在一臉焦急地看著我,喊著陸左、陸左……

我沒死,依然沒死。

反應過來的我,沒有第一時間去確定這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只是緊緊地抱著這孩子小小的身子,緊緊地箍著,心中所有的恐懼和害怕,都煙消雲散。還好,還好有朵朵,哪怕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我也無所謂了。我的世界,到底是什麼呢?我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我才發現腦袋上很沈重,頭重了好幾斤。我使勁搖了一下,一股撲騰的聲音飛起來,嘎嘎叫,我抬頭,原來是虎皮貓大人這只扁毛畜牲,它落在了一個石鼎的鼎沿上,慢條斯理地用嘴梳著漂亮的羽毛。我抱著朵朵站起來,四處一打量,發現自己居然在那個四面牆和天花板都是壁畫的大廳中,黑鱗鮫人的油脂依然在靜靜地燃燒著,而我身邊則躺著兩個人,正是我本以為死去的三叔和雜毛小道。

我站在祭壇上,而小叔和周林,則盤腿坐在了台下的某個乾淨的角落,閉目,安靜打坐。

這是幻覺,還是真實?

我茫然。

虎皮貓大人嘎嘎大叫,說看看,我說過了吧?這墓靈也就這麼一點兒本事,哼,對於大人我來說,燃燒生命、利用十香蟲製造出來的幻象,再真實,還不依然是幻象?有大人我在,天空飄來五個字,這都不算事兒!小子,你先等等,待我將老三和小道士的魂給喊回來,再與你詳談。

我問我能下祭壇麼?

它說可以,該下下,問這麼多幹毛?說完話,它藍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打量地上的兩個人,看了會兒,然後飛到了三叔頭上,趴窩,然後屁股坐前後起伏狀,動作十分猥瑣。這便是它所說的喊魂?

我哪怕懷疑此刻仍是幻境,心中都難免有一些不敢接受的彆扭感。抱著乖乖的朵朵,我走下了祭壇,只見那只被我們合力圍殺的血梟陽,給拖到了角落。

小叔睜開眼睛,朝我笑,說醒了?那陰陽兩儀無象陣兇險吧?我看到你們在裡面沒堅持幾分鐘,便栽倒在地,不再動彈。我們都擔心死了,所幸有虎皮貓大人在,故而能夠保你們無恙。這個地方太古怪,也只有像它這般睿智的靈類,方能成竹在胸,解陣如烹小鮮。老爺子真的是神機妙算,故而讓虎皮貓大人一起同來——要知道,以前它可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句容,這一次,真的是破例了。

他言語之中,對那只肥母雞十分的推崇。這種盲目的個人崇拜,讓我胃疼——至於麼,一隻鳥兒?

周林沒動,靜坐著,臉上的痛苦時隱時現,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小叔見我看向周林,說剛才小林子磕傷了筋骨,幸好有藥,給他敷上了,這會兒在練做功,發熱身體,儘早吸收藥力。他揚了揚斷了的左手,說他這手,是給一個黑影子用石刀給斬斷的,沒辦法了,幸好他有藥,沒有流血而死。

他殘廢了,蕭家便又少一人,周林,不能再殘了——句容蕭家,在東南圈子裡也算是排得上名號的,不能斷了根。

我問黑影子是什麼?是人麼?

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在洞子裡被襲擊的,看不清,似乎是個人,身影很快,他斷了手,卻強忍著痛把三根鋼釘打入了那黑影子身上去。黑影子跑了,去了另外一個方向,而他,則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這墓中。

正說著話,三叔也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明亮,仿佛在發光。他長吸了一口氣,吞吐,然後用舌頭舔了舔舌尖,長歎說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啊……這話說起來很感慨,似乎又有一些回味的感受。他站起來,向虎皮貓大人作揖道謝後,走下祭壇,來到我們面前,讚歎地看著我,說不愧是小明一直稱讚的天才人物,果然是比我這老頭子,意志堅定,居然是第一個醒來的,不服不行啊。

我謙虛,說到底是死過一次的,比較有經驗。

他哈哈大笑,說你倒是總結得好,這回算是長見識了,這陰陽兩儀無象陣,簡直是如臨實境。小左,你還記得剛才的遭遇吧?就是無邊鬼火和密密麻麻的大鯢、以及萬人坑、耶朗祭壇的事情?我驚異,說我們進入的居然是同一個幻境?他點了點頭,說是的,是同一個。

世間之奇妙,不親身經歷,簡直不敢相信。

我們聊著剛才發生的事情,說話間雜毛小道也醒來過來,長長伸了一下懶腰,說好爽,這感覺,真的比做“推油SPA”還舒服。見他這麼說,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是心怯了,所以用最感興趣的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思想。朵朵嫌棄我抱得太緊,掙脫出我的懷抱,飛起來,抱著我的頭,給我按摩後腦。

虎皮貓大人一鳥臉的羨慕,然後飛進了石鼎,叼了一個指甲般大小、狀如水龜的青黑色甲殼蟲出來,那蟲子張牙舞爪,掙紮,然後被這肥鳥兒一口吃掉,然後問我們知道這蟲子是什麼麼?

我們都搖頭說不知,恭請大人指教。

虎皮貓大人見我們都一副好學生的模樣,連朵朵都抱著拳頭作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不掉書袋子了,直接問我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十香蟲”?我們當然搖頭說不知,它頓時張著嘴,說我們沒文化,一番優越感炫耀完畢後,說九香蟲認識吧?

我聽到一撇嘴,說這鳥兒,直接說“打屁蟲”不就結了麼?整這麼複雜幹嗎?

它一聽,倒也不反駁,說對,十香蟲就是打屁蟲的同綱目,多一香叫做“心香”,它能夠發出模擬現實的氣體,讓人心中沈浸至夢幻中,難以自拔。這便是陣法中的關鍵。它是幻術界的大拿,比屍香魔芋還要厲害的小傢夥。陸左你家小肥肥,皇冠金蠶蠱,橫行無忌,但說到底,還是怕這蟲子,這一點,足以證明它的厲害。不過,大人我專治疑難雜症,婦科內科……呃,沒事啦,十香蟲被我吃完了。

結束了?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一天死了兩次,我終於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拉著朵朵的手,長舒氣。

人生,恍如一場夢啊!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人生恍如一場夢啊!這一卷的想法,是承接矮騾子的事情,然後展開後面的一些事。但是,最近我收到了很多誠懇的建議,我認真思索了一下,你們說得很對,這一個小結局代表著祭殿情節的結束。之後會有些尾數,和交待。下一卷回歸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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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7:37




第十六章 黑影子

發佈時間:2012-12-23 08:00 字數:3197


我們休息了半個小時,終於從幻境中緩過氣來。

這兩次幻境死亡,讓我的心性發生了一些變化。我們有的時候,做一些什麼事情,都會想說唉,沒必要做得那麼好,以後總是有機會的;比如和家人團聚,也總是說,以後總是會有時間的;比如和愛人在一起,總是說現在忙,忙過這一陣子再說……但是人生苦短,天道無常,總是有很多不能預料、不能把握的東西存在。所以,活在當下,最重要的,我認為是把握現在,把握擁有的小小幸福。

如此,便能夠每天都獲得快樂。

朵朵太累了,我把她放進槐木牌休息,站起來時,三叔提議說我們回去吧。我第一個點頭同意。說實話,在這個祭殿中待著,我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胸悶感,或許是被這詭異的陣法弄得頭昏腦脹,心中有懼意,每每看到那石頭雕築而成的巨鼎,上面粗曠而詭異的線條,都能夠在我眼中變化成恐怖的圖形,噬要我的心靈。

我總感覺那巨鼎有一些奇怪,似乎有黑氣冒出來。

整理好行裝,之前吃了一些乾糧,這個時候也恢復了一些,三叔將那把雷擊棗木劍擦了又擦,對著靜靜燃燒的長明燈,比試,然後告誡所有人,這裡的東西都透著股子邪氣,千萬別拿,咱們不是土夫子,別做這種勾當。雜毛小道把地上翻倒的石釜扶正,說這裡面的東西,年頭可遠了,是古董,非常有研究價值,拿出去可值大錢了,幹嘛不拿?

他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也沒有順手牽羊,拿個什麼物件。

三叔、小叔、我和雜毛小道整理好行李,然後又把在房間裡亂溜達的周林叫上,出了這個大廳,往回路走。整個甬道裡還有乾涸的血跡,這是那個血梟陽的血腳印和灑出來的血。三叔看著一身人油的周林,抱怨說這年輕人就是皮,傷還沒好多久就到處跑,閒不住。你出去了洗一洗,這千年的人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沒揮發,看來這祭殿的構造真有門道——你剛才沒有亂拿東西吧?

周林一臉的冤枉,緊了緊背包,說怎麼可能,三舅你都說了,我哪裡敢做?

那就好。

三叔說著話,我們則低頭趕路,很快就回到了下來的洞口。

這天洞離地兩米,加上岩石層足有兩米五。於是我們折轉到隔壁房間搬來了幾個不知道用途的石塊墊腳,相繼返回了那狹長的石頭通道。這通道濕淋淋的,一路的血,顯然,這些都是那只梟陽留下來的。聞著腥臭,甜中發膩。通道裡黏黏的,還有很多皮毛掛扯在岩壁,特別噁心。我們匍匐前進,強忍著胃中翻滾的食物,呼吸都小心,生怕吐出來。

好在這段路程並不長,能站起來的時候,雜毛小道一邊從身上摘下黑毛皮肉,一邊罵娘。突然,整個空間為之一震,接著在搖,腳下的地面也晃動。小叔大吃一驚,說遭了,忘記這一茬——墓靈滅,祭殿塌!這是古耶朗的慣有技法,快快,快跑。

他這麼一說,我們都嚇得魂飛魄散,撒丫子就往前頭跑。

周林第一個上去的,跑在最前面,小叔緊隨其後,我跟著,沒用多久就跑到了那扇石門前。後面的甬道因為支撐結構不行,陸續垮落,走在最後的三叔大叫說快,跨到他這兒了,我們就從石門處沖。哪知剛沖到門口,小叔忽然伸手把周林往地上一拽,周林跌地,“啊”的一聲,然後我看見半隻耳朵在空中飛。

虎皮貓大人大叫,說小的們,注意了,有埋伏。

小叔幾乎是滾著出了門,一沾地即跳起來,右手上的匕首就朝前方劃去。

我也沖了出來,只見黑暗中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在跟小叔廝打成一團,那黑影速度何止是快,簡直是快,三下兩下,竟然將小叔給一爪逼退。這時我們都沖了出來,一顆石頭從遠處高速飛來,三叔倏然出手,一劍,用太極圓轉的力道將這石子給拐了方向,帶飛別處。他毫不停歇,左手往懷裡一掏,嗖嗖,飛鏢生生定進了那始作俑者的眼窩子裡去。我也是發了狠,一把獵刀掄起,朝前面的那個黑影砍去。

一刀,落空,但是在空氣中打出了破空炸響。

周圍的雜毛小道和三叔都圍了上來,人多勢眾,那人形黑影子也不停留,“嘶”的叫了一聲,吐出一條長長的舌信子,然後縱身跳上了岩壁頂,三兩下就消失不見,我們往前沖,來到被三叔射中眼睛的那龐然大物前面,果然還是梟陽。小叔是個搏擊高手,左手雖斷,但就像黃飛鴻系列電影中的鬼腳七,居然能夠騰空兩米,一腳就踢中了那個捂著眼睛嗷嗷嗥叫的梟陽。

這力道之大,竟然將這重達半噸的牲口給一下子踢倒在了地上。

我看見了它嘴中往外噴血,如水管爆裂,頗有氣勢。

然後看著前方的黑暗處,一個一米五的黑影子和一個兩米高的巨人,快速朝外面跑去。此時地動山搖,誰還有心思打架?都玩兒命的跑,虎皮貓大人在空中鴰叫,說快快的,不然木有小命了。我們也聽得習慣了,埋頭猛跑。周林的半片耳朵被削掉了,拿著塊布包著頭。一邊跑一邊傷心地哭,說這次來之前算卦,說大凶,果然是。

三叔問他老弟,說那道黑影子,就是砍斷你手肘的傢夥麼?

小叔說是,他摸著自己斷了的左手疤口,像撫摸著心愛的情人,看著消失在前方的兩道身影,說這個傢夥,能夠跟梟陽混在一起,看著好像還處於領導地位,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雜毛小道說不是人麼?小叔搖頭說不是,這東西,能夠在岩壁頂上自由爬行,人類哪裡行?不是不是。說不定,是靈界的生物呢。

他們一說到靈界的生物,我就想起了矮騾子,想起它那仇恨的、怨毒的眼神。

我們跑,後面的動靜開始大,後來小,逐漸地停了下來。

我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懸梯平臺已然跌落在地,大量的碎石將道路掩蓋住,沒有了進口。好險,這塌方好像是安排好一般,卡著我們的時間落下。危險仍在繼續,小叔執意要跑前面探路,以便防止那黑影子的偷襲,我便跟著跑,不一會兒,終於看到有自然光在遠處出現,就在黑暗,眼睛都有一點兒受不了。

我們眯著眼睛朝洞口看去,哪裡還有梟陽?

這時三叔問虎皮貓大人哪裡去了?我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嘮嘮叨叨的肥鳥兒,居然沒有跟上來。

我們等了一會兒,才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深處,一步一個腳印,緩緩逼來。我們的神經都繃得緊緊,三叔的手都已經伸到懷裡,身體弓著,而我們全部都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等待著這個緩慢的來客。在手電筒的照耀下,那頭雙目失明的梟陽緩慢走出來,三叔正想出鏢,卻被一個叫聲止住了。

老三,看看哥帥不?

虎皮貓大人的聲音在空曠的洞中回蕩,我們仔細尋找,終於在梟陽雜亂黑毛的頭頂找到這個扁毛畜牲。它洋洋得意地昂著頭,像國慶閱兵的首長,左右點頭致意,然後在我們瞠目結舌的圍觀中,風騷地與我們擦肩而過,留下了梟陽臊臭的餘味。

我們跟在後面老老實實地走著,有這大塊頭吸引火力,我們也就放心了很多。我在想,難怪小妖朵朵說梟陽是個蠢貨,此時一看,果不其然,先是小妖朵朵,而後是虎皮貓大人,但凡是個稍有本事的傢夥,就能將其蠱惑,控制心神,果真是個勞工的命。

金蠶蠱如果努力一把,是不是也能夠控制它?

“大壯!”

走到洞口的平臺處,便聽到小叔一聲大喊。接著,這個身高一米八的漢子轟然跪下,頭死死地抵住地下的岩石,號啕大哭,那悲慟的哭聲像刀子,紮在我們心頭,血淋淋。大石頭上,平擺著五個頭顱,剮目剪舌,天靈蓋被掀開。這裡面除了之前的三個,還有兩個新鮮的,一個是老薑,一個是滿臉絡腮鬍子的老男人,腦漿都還是熱騰騰,冒著淡淡的霧氣。

跟小叔來此地的四個人裡,只有他一個人生還了。

而且他的左手還齊肘而斷。

跟我們來此地的老薑,光著脊樑骨蹲在地上,抽著煙槍,便被一塊橫空飛來的石頭給砸死了。臨死前,猶記掛著自己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兒子,連一句遺言都沒有說起。

我們默默地走到洞口,看著地上的兩具無頭屍體,胸口已然被剝了皮,血流滿地,石桌上的頭顱、內臟、腸子和殘肢,堆得滿滿的,看著這殘忍的一幕,我的心都在狂跳,我寧願自己仍舊處於幻境中,相信這只是一場噩夢。然而,這確實是真的,現實往往比噩夢更加殘酷。

小叔依然在哭,這漢子,隨行的人沒有一個人生還,而且,在他被困的這些天,老娘又突然地撒手人寰,更顯得他的此行,沒有了一丁點兒的意義。

然而,一直沈浸於傷痛中,總也不是一個事兒。三叔拉著雜毛小道,說這裡,怨靈太恐怖,還是要送一下亡者才好,不然就超度厲鬼了。準備準備,搞一下簡單的法事吧。

於是兩人從包中拿出香燭法器,操持起簡單的超度儀式來。

我站在旁邊警戒,看著洞子外面陰森森的天心情晦暗。

是誰,做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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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7:54




第十七章 三叔收徒

發佈時間:2012-12-23 20:00 字數:3222


超度完亡靈,我們默默地往回路走。

大雨過後的下午,路上泥濘得讓人發瘋,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洞口的石臺上,三叔燒了一張符,將這些冤屈的亡靈戾氣給消磨散去。我始終記得中仰村羅聾子曾經給我提起過的“大黑天”,唯恐那個黑影子搞出什麼貓膩,然而卻也沒辦法,我們只有返回保康縣城,然後去報警,等待後續的處理。

大雨過後,溪水上漲,我們之前趟過的淺河溝子已經齊人腰,水流又湍急,過不得人。

不過三叔倒是有辦法,請來虎皮貓大人出馬,叼了一條繩子,系在對岸的一顆大樹樹幹上面,與這邊的大樹繃緊,做成滑纜,我們幾個人就慢慢沿著繩子爬過去。那頭被虎皮貓大人控制的梟陽霸氣側漏,直接趟了過來。我一直擔心溪水裡會不會冒出一條大鯢,來啃咬它。

然而沒有,或許是太飽了,那條吃了金子的大鯢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們經過了那兩具屍體,小叔又是一陣悲慟。

爬上坡,走出了爬窩溝子,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我們幾個人在崎嶇的山路上走著,跌跌撞撞。地上雖然泥濘潮濕,但所幸沒有再下雨,一直走到了夜間九點鐘,我們才到了附近的村子。在村公所附近我們找到了過來時開的車子,跟幫忙看車的人道了聲謝,又給了些錢。那個人本來還跟我們聊著天,陡然瞥見了在一旁蹲著的梟陽,錢也不要了,大喊大叫,扭頭就跑。

我們看著他朝村子裡面發瘋一般跑去,心裡就歎,這也太不淡定了。

怎麼辦呢?

我們只有驅車前往鄉警察局去報警。可惜那裡並沒有幾個執勤的人,大冷天,都不知道縮哪裡睡覺去了。我們找到一個端著泡面看電視的小年輕,跟他說起案情。他之前以為我們是在開玩笑,然而當梟陽雄壯的身影出現在了警察局裡面時,他終於相信了,顫抖著雙手,給領導打電話請示。

由此可見,在視覺衝擊上,梟陽果真是個大殺器。

我們幾個就坐在接待室裡面,過了一會兒,來了四個酒氣熏熏的民警,為首的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一個精壯男子,看到梟陽,嚇得連忙往後躲,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他是這裡的領導,但是卻也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彙報了縣裡面,去請示。如此鬧騰一番,有人幫我們錄了口供。完了之後,我們提出有傷患,需要去縣人民醫院治療,這個領導有些猶豫,但還是同意了,讓一個警員陪同小叔、周林和三叔一起,乘車去縣人民醫院治療,而我和雜毛小道則就住在鄉里的招待所,等待明天上面的決定。

那頭梟陽,被我們留在了警察局,單獨開了一個房間關押。

虎皮貓大人說它控制不了多久,我們只有用各種繩索,把這牲口給五花大綁,有一個警員覺得好奇,掏出手機來拍照。雜毛小道嚇唬他,說先不要亂傳,你們上面還沒有對這件事情定性,你這樣搞,會把上面弄得很被動的,到時候,小則被警告排斥,大則有可能被開除,這後果,自己掂量掂量。

丟掉鐵飯碗的威脅,遠遠大於獵奇。他悻悻地收起了手機,還說謝謝啊。

雜毛小道很客氣地說不用謝,然後又問,你們這個地方,有沒有什麼可以放鬆的節目啊?那個警員一臉冷汗,說沒有,窮鄉僻壤的,哪裡會有呢?

回到鄉招待所,我們和雜毛小道各自開了一個房間。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同夢幻。我的精神疲倦得不行,然而休養一天的金蠶蠱卻鬧騰起來,扭動著肥肥的軀體,亂晃,又飛到了我胸前的槐木牌中,叫朵朵出來玩。兩個小傢夥一番鬧騰,我自然不管,頭沾枕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便聽到房間外面鬧哄哄的。

有人敲門,我穿上衣服,打開門,只見昨天那個中年警官,說他們上頭來人了,需要瞭解一下情況,然後給我介紹了旁邊那個人,說叫周隊長。走廊上人擁擠,都圍著雜毛小道在說話。雜毛小道顯然情緒並不高,只是應付。忙亂一陣子,我們又折回了警察局,談起昨天的事宜,周隊長對我們所說的事情將信將疑,也不定論,問此事已經立案,需要我們的配合。

我說可以,他又說,這神農架野人是我們發現的,之前林業部發過一個懸賞檔,說我們符合這個條件,可以申請,而且縣裡面也會對此有所表示,但是需要進一步確認死者與我們無關。我聽明白了他的這個意思,這是要我們帶路去事發現場。雜毛小道說可以,獎金這些,我們不要,留給這次死者的家屬,要沒他們的犧牲,這頭野人是根本抓不到的。

聽到這句話,虎皮貓大人扁著嘴,罵了一聲傻波伊。

技驚四座。

當天中午,三叔從縣城裡趕來,匯合我們和包括警察局、林業局、旅遊局、鄉政府、縣電視臺等等部門的工作人員,重返事發現場,進行案件調查取證工作。這一次人數比較多,包括隨行的民警,足足有近二十多號人在。一路上倒還頗平靜,倒是有幾個幹部同志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跌倒在泥地中,苦不堪言。

重回爬窩溝子,倒也真沒什麼好看的,屍體和頭顱都在,沒有動。

勘測完現場之後,有請了一些隨行的鄉民,便把屍體收斂,背回去。周隊長還準備去我們說的地下祭殿裡看看,但是走到一半路,塌方的石頭將洞子堵死了,要挖掘出一條通道來,實在太難了,只有作罷。看完現場之後,他並沒有為難我們,將這次死人定性為野生動物襲擊事件……至於那詭異的砍頭剝皮事件,他隻字沒提,想來自然有解釋的理由。

回程的路上,那頭大鯢又一次出現在遠處的石塊中,被人發現,那個嬌嬌氣的電視臺女主持一聲尖叫,又把它給嚇跑,鑽進溪水中不見了,攝影師一陣埋怨,說一個鏡頭都沒拍著,真可惜了。

這個要是能拍到,真的是大新聞了。

當天下午回到縣城,出事驢友的家屬都聚集在了醫院裡,找小叔要個說法。平白無故死了家人,沒有一個人會看在小叔帶傷的份上而原諒他,紛紛地鬧,有破口大駡的,有默默垂淚的,有撒潑耍橫的。我聽著煩,蹲在醫院的門口,看著路上來去的行人,心中歎氣。死人了,誰都難過,但是到底是誰的責任呢?若是人,只管抓了便是,可是,犯事的是野獸,是從來沒有爆過光的神農架野人。

那能怎麼辦?

唯有找上倖存者,能要一筆錢,就要一筆錢,總好過空空無落要好。最後,三叔答應家屬們,等獎金一下來,就給各家均分,這才平息了一些怒火。

第三天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馬橋鎮的一個小山村,找到了老姜的家人。他家正在辦喪事,吹吹打打,哀樂齊鳴,白色的棚子搭載外面,一個老婦人跪在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還有一個少年,披麻戴孝,呆呆地跪坐著,也不說話,愣愣地看靈臺上跳動的蠟燭,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我們的到來遭到了村民的圍攻,老薑家裡面有好多個叔伯兄弟,紛紛圍上了我們,差一點沒亮刀子。還好三叔帶來了一些錢,塞給老蔣的婆娘,她那歇斯底里地哭喊才停歇了一點兒,抽抽噎噎。我們一行就三個,我、雜毛小道和三叔,中午時正在吃飯,他們也沒留我們,給完錢,我們在靈前祭拜一番後,準備走。

三叔突然在老姜的兒子面前停了下來。

他念了一段咒,然後猛地敲擊這小孩的腦門子。那孩子愣了一下,也念,一遍即過,完整無缺。他蹲下來,看著這孩子明亮的眼睛,問他問題。那孩子平靜地看著他,對答如流。我很驚異,聽老薑說過,他兒子是個得了自閉症的十二歲少年,除了跟那條土狗金子待一起外,一年都難得說幾句話。然而此刻與三叔,卻是如同正常人——不,簡直就跟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一模一樣。

旁人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兩個人,怎麼都想不明白。

事情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三叔找到老蔣的婆娘,兩人在房子裡嘀咕了很久。結果,我們三個人去,四個人回來,同行的多了一個少年,也就是老蔣的自閉症兒子姜寶。

後來,姜寶成了三叔的徒弟,衣缽弟子。

回程時,這少年依舊不說話,只是跟三叔親近。我和雜毛小道偷偷找了一個機會,問三叔,怎麼回事。三叔說這小孩,不是自閉症,而是天生慧眼通。怎麼講呢?不好講,反正就是根骨奇佳,必成大器。

我們在保康縣城待了五天,處理相關事宜。那頭梟陽,也就是神農架野人,在某一天半夜被偷偷運走,相關的工作人員被下了禁口令。獎金的發放,也出奇的迅速,然後平分給了五個死者的家人。事情結束了,三叔他們要回句容,雜毛小道沒有跟著回去。三叔問為什麼,老蕭說算了吧,鐵齒神算說得對,他不能返家。一返家,奶奶死了,小叔殘了……他是一個註定要在外漂泊流浪的人。

無家者,出家。

三叔點點頭,沒說什麼,帶著斷臂的小叔、缺耳朵的周林和不說話的小薑,乘車離開。

此事本來已了,但是兩個月後,我卻又接到了三叔的電話。


南無

**************第八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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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9:22

靈異,懸疑小說《苗疆蠱事》精編版。  第九卷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第九卷 關於理想,關於愛情

第一章 拜見父母

發佈時間:2012-12-23 23:00 字數:3364  


  接到三叔電話的時候,我正籌謀著去南方省洪山市的行程。

  那個時候,在川北,剛剛發生了一場牽動了全國人民心弦的大災難,我母親被組織去參加縣裡面的捐款宣傳大會,回來時拉著我的手在哭,讓我既然有錢,便多捐一些。我說好,這是肯定的。我去縣裡面的指定地方參加了捐款,雖然不知道這筆錢,有多少能夠如實地到達災民手中,但是,哪怕只有一分錢,他們也能夠感覺到了溫暖,這樣,既可。

  捐完款已經是下午五點,我肚子餓,於是跑到小吃一條街上,連吃了兩碗加了折耳根、酸辣椒的米豆腐,付錢的時候,三叔打來了電話。

  一接通,他就跟我歎氣。

  我驚異,問怎麼回事了?是不是蕭克明出了什麼事情?

  他說不是,小明這孩子,自從保康一別,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不但如此,還把虎皮貓大人給拐走了……不過,他倒是每隔個把星期,都會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總算讓他爹和他老娘稍微安心些。我說哦,這就好。他猶豫了一下,問還記得二月份下旬的時候,我們在神農架爬窩溝子的那件事情麼?

  我說啷個不曉得。

  那一次事情,是我平生所遇過最離奇的事情之一,直至現在,我午夜夢回的時候,總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還在做夢,或者說,我仍舊沒有從夢境裡面走脫出來。我或許仍舊是一個平凡的人,每日為了三餐溫飽而奮鬥著。然而每次感覺到體內的蠕動,與常人不一般,看著朵朵這個鬼娃娃,我才能確定,這不是夢。

  我所遇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是存在的,便也是合理的。

  雖然我無法解釋。

  三叔說他這兩天,一直在做夢。夢到的是什麼呢?是耶朗祭殿“陰陽兩儀無象陣“中的幻境,他總是夢見漆黑的深淵裡,有個大門在打開,緩緩地,然後有黑氣狂湧出來。陣法被破,鎮齤壓的眼子就出現了漏洞,祭殿垮,而後山脈走形,龍走虎川,東西走向,則延伸至龍門山脈、邛崍山系……


  一隻蝴蝶的翅膀扇動,便釀成了天大的禍啊!

  我無語,說小叔你想多了吧?天道無常,天災人禍年年發生,這也正常,不要隨意往自己身上攬,這樣子,有失道心。

  小叔歎氣,說陸左,修身養性之人,哪裡會時時做這種夢?這夢,便是上蒼的警示啊。  我沒有說話了,長歎一聲。

  與三叔通過話之後,我心情一直不好,我並不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但是他這般把事情全部往自己肩上扛的想法,除了讓我感覺有些不自量力之外,還讓我有些擔憂,生怕他心理負擔太重,導致整個人生都不愉快——雖然在我心中,三叔這樣的人,並不會如此,然而“心有羈絆“這東西,總是一個讓人恐懼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便是心魔。

  吃完東西,我沿河走到了新街路口,看著幾個月前剛買的房子,腳步艱澀,竟然沒有邁動半步。我終究,還是不能夠釋懷與黃菲之間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出現在眼前,讓我心傷。

  ——————

  事情還是要從我08年3月初返家時說起。

  在保康縣城與三叔等人分別之後,我與雜毛小道談及今後的打算。我說我可能要在家裡面安頓下來,搞一點小生意,不大,但是要夠養活自己和家人,然後再跟現在的女朋友談段時間的戀愛,爭取明年初結婚,要是順利的話,生個和我一樣的虎寶寶,不論男女,都行。有了這麼個小寶寶,朵朵和肥蟲子也可以跟寶寶一起玩——當然,朵朵的麒麟胎,我也要找尋。我拜託了顧老闆,但是小道這邊一旦有消息,也通知我。

  雜毛小道說好。

  談到他近期的想法,他也沒有個主意。他要待的地方,第一要人流密集,因為這樣可以來錢;第二要妞兒多,這個……不解釋。沒事,且走且停吧,反正天下之大,有那麼多美麗的風景要看,有那麼多的軟妹子要溝通瞭解……總也餓不死他的。

  他說他要北上,去帝都逛一逛。

  我想起一件事,說有個心願未了,一同去吧。

  我和雜毛小道乘火車北上,在鄭州分了手。我轉車到了商丘,按著有限的資訊,輾轉找到了一個叫做惠濟鄉的地方。終於,我來到了一個村子裡,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小美他父親。按照約定,冬季未滿,春季萌發,有野花開放的日子裡,我來看小美了。

  然而,讓我失望的是,小美並沒有被葬在一個向陽的山頭,每日看太陽東升西落。  而是埋在了一片低窪的墳地之中。

  這墳地潮濕陰冷,很久都沒有清理了,雜草叢生。小美的父親續了弦,而且還翻蓋了房子,我來找他的時候,村裡面的小孩指著村子裡面,說全村最好的那棟房子,就是江大伯家。我蹲在小美的墳前,把一束潔白的百合花放在墳前的青石板上,看著墓碑上那熟悉的照片,和“江盈美”三個字,心中有著濃濃的傷痛。

  斯人已逝乎!

  我終於理解了前幾天看到的那些死者家屬心中的悲痛,這些悲痛,即使是再多的錢財,都買不回來的。

  那日天氣陰暗,小美的父親在遠處,蹲在地上抽煙。

  我靜靜地蹲在墳前,沒說話,閉上眼睛,用心靈跟離去的魂感應。

  朵朵在我旁邊陪著我。

  我當天晚上返回柘城縣住了一宿,次日便直接返回了我的家鄉晉平。我回來的時候通知了黃菲,然而從懷化轉車到了縣城汽車站,也沒有人來接我,這讓我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不過我到達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她應該正在上班,太忙,所以沒有時間。

  儘管我小嬸子不待見我,但是我仍然打電話問候了一下我小叔。他恰巧在家,沒有下鄉守林,於是我便直接去了他家。在我小叔家聊了一會兒天,我有些關心矮騾子的事情,但是他卻說自從上次我們剿滅之後,就再也沒有事情了,一切都好。他又談及自家孩子的事情,愁眉苦臉,說兒子小華太貪玩了,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花錢如流水,老是找家裡面要錢,編各種理由,要不是小叔問了下街口那個和他一個學校的楊明,都不曉得這小子竟然會這樣呢?唉,本來就不是什麼有錢人家,還喜歡攀比充面子……

  我沒說話,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說太多,反而讓人不喜歡。

  下午的時候,黃菲打電話給我,問我到哪裡了?

  我說我到縣城裡面了,在我小叔家裡。她笑,說怎麼沒有去新街的房子,裝修才到一半,可以去參謀參謀嘛。我說家裡面的這種小事情,自然由女主人操持,我這個大男人自然不便插手。她笑著罵我一番,說她過來接我,一起去吃一頓飯,說她父親來了,正好帶我一起去見見父母。

  她這話說得我有點兒忐忑,我們交往這沒幾天,就要見老丈人和丈母娘,速度有一點兒快了。不過隨之而來的是幸福感,黃菲能夠把我給她父母做正式介紹,顯然要比我需要更大的勇氣,也說明她深愛著我,想和我過一輩子。這麼想著,我心中的緊張立刻就沖淡了許多。起身跟我小叔告辭,他留飯,說怎麼不吃就走?飯都煮上了,家裡面有臘肉,好吃著呢。

  我說不用,說今天去見女朋友的家長。他高興地說好,到時候帶來給他看看。

  我下了坡,來到路口,遠遠的就見到穿著一身雪白呢絨風衣的黃菲,依舊是明豔動人,我看著她的明眸皓齒,如花一般嬌豔的臉龐,心中的柔情大動,緊緊過去摟著她。她紅著臉掙脫出我的懷抱,嬌嗔地說死傢夥,好臭。說完,又羞澀地拉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掐我的腰,說一走這麼久,都跑哪裡去了?

  我聞聞身上的味兒,一路周轉,火車汽車,幾天沒洗澡,確實不好聞。

  也不好說起神農架之事,我便草草略過,她也沒在意,說讓我去找個地方洗洗澡,然後換身好一點兒的衣服,要給她父母留下個好印象,不然,以後怎麼相處呢?我從善如流,由黃菲帶著,去縣城的商業街,買了一套“七匹狼”的西服。付錢的時候,我悲催地發現自己的錢包放在了行李裡,而行李則放在了小叔家。

  黃菲笑眯眯地給我付了賬,然後調侃我是不是準備做小白臉了。

  我說有見過臉上長疤的小白臉麼?

  她搖搖頭說沒有,說這疤是怎麼弄的?當時幹嘛不用祛疤藥,把它給消了呢?現在一看,果真像個小流氓呢。

  這道疤,是因為被王洛和的那個猴子抓到的。爪子上面有劇毒,當時處理不及時,後來即使以金蠶蠱的能力,也沒有把它給清除,於是就留了下來。這些事情,我也是一時半會兒也難講清楚,也不解釋,笑著問她嫌棄我了?

  她又掐了我一把。

  大概是六點半左右,換洗一身的我,與黃菲一起去見她的父母。見面的地點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居然又是在杉江大酒店。路上的時候黃菲解釋,說她父母離異了,無論在她父親家還是母親家,都不合適,所以只有折中選在了飯店裡,既方便,雙方又都可以接受。

  我問除了她父母,還有其他人麼?比如,她的那個後媽?

  黃菲說沒有,要是那個阿姨在,她母親還不得跟那女人掐起來?在省城呢。我點了點頭,心想這樣還好一些,要是來個三堂會審,我倒是有些招架不住。看著杉江大酒店的門廳,黃菲捏著我的手,甜甜地笑,說加油哦。我點點頭,深呼吸,一會兒要跟我那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交手了。

  這恐怖程度,就某種意義上來講,未必比僵屍、野人或者鬼魂的強度低。

  好吧,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你們怎麼看?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新的一章,新的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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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9:35








第二章 執子之手

發佈時間:2012-12-24 08:00 字數:3199


為表示禮貌,我們是提前到的。

包廂黃菲的父親已經定下,我們等了一會兒,她父母就陸續進了來。

黃菲的父親是個稍顯富態的中年人,戴著眼鏡,很斯文,跟我打招呼的時候,也很禮貌得體,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能夠感覺出一些淡淡的疏離感。當然,這也可以理解,雖然他沒有跟黃菲生活在一起,但是父女之情也深厚,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將要成為自己女兒的男人,他自然不會放心。

而黃菲的母親,則直接將態度擺在了臉上。她並不喜歡我這麼一個突然蹦出來的人,雖然我給她問好打招呼,她也答應,但是臉繃得緊緊的,好似我欠了她錢一般。

好吧,或許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拐了黃菲的壞人。

見到兩人的態度,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晚上這飯局便是個鴻門宴,想要安然度過,只怕很難了。

果然,當我兩杯酒敬完,開始自我介紹的時候,黃菲那個在婦聯當領導的母親就開始發難了,直接問我現在的工作是什麼?我看了一眼黃菲,她憋紅了臉,晶瑩的眸子裡又是歉意,又是哀求,應該是希望我能夠體諒她母親。

我自然不是渾小子,她的父母,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對待。

我便說之前在南方做一些生意,飾品店之類的,後來出現了一些事情,就沒做了,準備回家來發展……我沒說完,她便打斷了我,說:“也就是說現在沒工作咯?”

我點頭,說是,不過不要緊,我還是有一些積蓄的,準備在家裡做一點兒生意。

黃菲插嘴說是啊,是啊,陸左上個月在新街那邊買了套房子,是準備在家裡面長期發展呢。

黃菲父親不為所動,搖搖頭,說做生意哪有那麼簡單?糊口的不說,要想做大,談何容易,要有人脈,要有資金,要有經驗……而且,市場總是飽和的,要找到商機,這需要很好的眼力呢。小陸你只怕是……

她母親也撇了一下嘴,說做生意,總是不如公務員來得妥貼一些,不安定。她又問我,什麼學歷,有沒有想法參加最近的公務員考試,如有,她倒是有一些人脈,可以給我幫忙。我訕訕地笑,說想是想,但是公務員對學歷要求太高了,我只是高中畢業,可能達不到標準。

我這句話一出口,兩個長輩的臉色頓時都一變,吃驚,好像生吞了一隻蛤蟆。

黃菲的母親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怎麼回事?怎麼連個大學都沒有上?她的語氣讓我有點兒難堪,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我難受,感覺她這個當領導的,似乎喜歡將在單位的威勢和氣場,帶回日常生活中,居高臨下。但畢竟是黃菲父母,我需要尊重他們,便如實說起高考落榜的往事。

黃菲父親屢次看向黃菲,流露出既疑問又失望的目光。

席間的氣氛就有一些僵硬了,他父親和母親又打聽了一下我的家庭情況,也就沒有了再刨根問底的興致,言語中又恢復了陌生的禮貌中來,敬了幾輪酒,都是黃菲父親陪我喝,但是其中虛偽的氣氛,讓我心裡面壓抑得很。黃菲忍不住替我辯解,說陸左是個很有理想、有經歷的男人呢,他們也沒有接茬,只是笑。

我心中難受,站起來禮貌地說要去一下洗手間,他們頷首,說去吧。

我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實話,除了最開始到南方的一年,我從來都沒有自卑過,因為我努力了,所以得到了我應有的東西,也得到了別人的尊重。然而剛剛和黃菲的父母一席話,讓我深深地感觸到,我和黃菲,或者說和她的家庭,真的是兩個世界,還真的難以融合呢。

朵朵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飄出來,看著一臉糾結的我,幫我揩去額頭上的水。

這小傢夥已經找回了地魂,也會講話了,然而或許過了太久的啞巴生活,讓她不太適應用言語來表達情感,安靜,話也少,不像小妖朵朵那般,是個話癆。同樣,朵朵的記憶也發生了一些誤差,她對生前的父母,並沒有了太多的依戀之情,淡然處之,也沒有說要去看望一下他們。

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靈魂的世界太複雜,而我只是一個剛剛入門的新手,有著太多的“不知道”。

我問朵朵,說我跟你堂姐在一起,會幸福麼?

她猛點頭,攥著小拳頭,嗯嗯嗯。

我笑了,是啊,無論如何,只要我和黃菲相愛的話,世俗所謂的一切,還有什麼可以成為阻止我們的理由呢?是,我沒有正經的工作,但是我有著一身的本事;我沒有高等學歷,但是我有著比尋常人還要豐富多彩的閱歷和人生;退一萬步說,即使我什麼都沒有,但是有一顆滿懷著男人責任和愛她的心。

這,便足夠了。

回到包廂的時候,虛掩的門裡面傳來了一聲憤怒而刻意壓低的聲音:“我不同意!”我停下了腳步。

這是黃菲母親在說話。她的語速很快,像是在領導臺上講話,慷慨激昂地表達著自己的憤怒,說了一些難聽的話。言下之意,就是我利用了黃菲的單純和善良,欺騙了她的感情,然後想借助著他們家的關係人脈,往上爬,想高攀。

黃菲的父親也發表了意見,說這男孩子沈穩倒是蠻沈穩的,可是畢竟在外面打拼那麼多年,人心肯定複雜;再說了,門不當戶不對,家庭環境、生活習慣以及教育背景,這些矛盾熱戀期間是看不出來的,但是真想好好過,以後一旦結婚了,肯定矛盾重重,天天吵架的。菲菲,戀愛結婚,這是一輩子的事情,有的時候,真的不能由著性子、由著感覺來。

黃菲母親又說黃菲,講有那麼多優秀的男孩子在追你,怎麼就挑中了這麼一個人?真是的,看那陸左,要錢沒錢,文憑不高,家庭背景又不好,臉上還有道疤,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真的是昏了頭了。菲菲,你要是想談戀愛,媽跟你介紹,個個都是青年才俊,包管你滿。至於這個陸左,分手吧?

他父親也說是啊是啊,我們都是過來人,曉得的。爸在黔陽幫你物色幾個。

黃菲氣憤極了,輕叫一聲爸、媽,說她是真心地喜歡我,無論怎麼勸,都不會放棄的。聽到這句話,我心裡面暖洋洋的,故意弄出些聲響,然後進去,說不好意思,出去這麼久。

他們的表情尷尬,顯然覺察到我可能聽到了什麼。不過都是有城府的人,臉上有著淡淡的、矜持的笑。

這頓飯吃了一個鐘頭就結束了,完了的時候我主動去結帳,然而想起自己沒帶錢包,十分尷尬。黃菲機靈,偷偷過來結了帳。黃菲父親、母親都有車來的,她母親要帶著黃菲回去,雖不情願,但是也還是跟著車回去了。我站在酒店門口,朝遠去的車子揮手,像個門童。

車走遠,風大,我緊了緊衣服,走回我小叔家去。

小華去上大學,空出了個房間。小叔拉著我,不讓我去外面睡,說家裡面有睡覺的地方,則將就一下,不然真就是看不起他了。他說得堅決,我也只有聽從。晚上的時候,坐在小華的房間看他以前的教科書,一頭霧水。小叔的女兒小婧抱了一床棉被,進來給我。這丫頭自小叔臉上受傷後再也沒理過我,不過到了現在,氣也消了,臉上倒是有些笑容。

我跟她聊了幾句,也肯說話了。

這時我電話響,是黃菲。她問我睡了沒?我說沒有,她便說好,叫我出來一趟唄,找我好好聊一聊。

我答應,換衣服出了門,來到約定的風雨橋附近。

黃菲正在等我,我走過去很自然地牽了她的手,她先是一驚,看到是我,松了口氣,輕輕地捶了我一下,然後柔聲說道:“你沒事吧?”我聳聳肩,說能有什麼事?她如釋重負,說她回去之後,擔心我被她父母的言語給刺激到自尊心,然後腦門一熱,就放棄了呢?

我說我看起來,有這麼蠢麼?

她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我,說有,真有,一看你這人,就是那種有著強烈自尊心的傢夥,容不得別人說半點的不對。就是你這樣的執拗,才吸引我啊。不過你為了我,卻能夠將這些都通通拋棄掉……我很感動呢。

她的表情迷離,小臉兒羞紅,璀璨的眸子裡有著水一樣的柔情蜜意。

我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說話。

橋上的風大,我說我們不要過去了,找個咖啡館坐一坐,暖暖身子。她說不要,她就要過去,去看看河對面的那棵老柳樹。上面有她年前刻的一個印子呢,要給我看。我說好,便牽著她的手走。她的手滑嫩冰涼,像軟玉。

我牽著,有一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覺。

夜間的風雨橋上全是漂亮的彩燈,我們走著,像是走在婚禮的紅地毯。這種風雨橋是我們那裡的一種民俗建築,橋上上面是雕閣飛簷,漆木圍欄,也算是一道風景線。儘管風大,但是橋上有戀人相互依偎在橋欄上,有三五成群的糙老爺們,也有孤獨看江水流逝的帶帽男人,人蠻多。

走到盡頭的時候,我心中突然一陣悸動,背心發涼。

不對,這是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冰冷感覺,我下意識地扭頭過去,只見一道亮光閃過,有一物徑直朝我面門飛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大家要不要猜一猜是誰來了?好吧,你們都能猜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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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19:49








第三章 風雨橋頭

發佈時間:2012-12-24 20:00 字數:3192


千鈞一髮之際,我偏過了頭,那飛刀從我的鬢角劃過,飄落了幾絲頭髮。

這飛刀讓我一瞬間確定,是在湘西鳳凰襲擊過我一次的那個倒客。

我剛到晉平,就欺負到我頭上來了,這還了得?

我一把推開黃菲,大喊一聲走啊,然後縱身上前去。哪知黃菲卻一把拉住我,說你別胡來。

就這當口,那個橋欄杆邊孤獨吹風的男人,已經射出了第二把飛刀,嗖的一聲,堪堪射中我的胸前。這飛刀一射到我胸口,被定住了,再無寸進。我胸口是收藏朵朵靈體的那塊槐木牌,這東西是雜毛小道幫忙打造。他也是費盡了心思,偷取了環城河邊一棵百年老槐的樹芯雕制,堅硬得很,他偏巧就射中了。

這一下讓我魂魄都飛散,滅了這小子的心就更加強了。

我一把甩開黃菲的手,大步邁上前,跑了四五米,那人又飛一刀來,我側身讓過,似乎聽到一聲嬌呼,我也沒仔細思量,攥著拳頭就要撲上去,跟那倒客廝打。他是個中年男子,臉上也有刀疤,一臉的胡茬,比我還矮一點。見我欺身上來,他不驚反笑,又摸出一把飛刀,當作匕首,過來紮我。

我快沖到他面前時驟然急停,避開這一刀。

既然是職業倒客,近身的搏殺能力肯定是十分的突出,我憤怒之下,竟然有些衝昏頭腦,想要以己之短去硬碰硬,這會兒醒悟過來,連著倒退三步,大喊一聲“請金蠶蠱現身”,那人臉色一變,明顯知道我家肥蟲子的厲害,扭頭翻過橋的欄杆,翻手將手中的飛刀射向我,縱身而下。

我精神高度集中,他手一抬,便往旁邊滾,自然沒挨到這一刀。

那紅纓束尾的尖刀在青石板上錚亮出火花來。

我爬起來跳上欄杆邊,只見橋下的河水裡出現一個翻騰的浪花,看著大河中的水,我氣得發瘋,想這麼容易就跑掉了,怎麼可能?看了一眼飛在空中的金蠶蠱,它點點頭,倏地往橋下飛去。我這才扭過頭去,只見地上已經圍了幾個人,而地上,正躺著一個女孩子——是黃菲!

我嚇得魂兒都沒有了,幾步跑過去,蹲在地上看,只見她身上插著一把飛刀,在左胸的位置。

我喊了她幾聲,沒有回應,顫抖著手,去試探她的鼻息,還有氣。

有氣就好,我連忙打了電話給馬海波,跟他講了此事,讓他叫一輛救護車過來。他急忙答應,說先叫車,然後派兄弟過現場來。我把黃菲的頭放平,也不敢動她,看到這鮮血順著傷口泊泊流出來,暈濕了胸口衣服的一大片,全是紅,心中焦急萬分。

這時肥蟲子晃晃悠悠地回來了,我立馬抓丁,讓它想想辦法。

它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附在了飛刀的傷口,蠕動著研究一番。沒一會兒,這肥小子居然鑽進了黃菲的胸口去。我一陣憤慨,這狗東西,那個地方,我都沒有……旁人紛紛伸長脖子,看個稀奇,還議論紛紛。

有人還打電話,呼朋喚友,過來圍觀。

我讓這些人離遠些,方便空氣流通。他們不肯,越擠越前,有一個人差點兒都要踩到黃菲身上去。

我站起來沖那個傢夥大吼,滾蛋,看個屁啊?

那個小年輕嬉皮笑臉,一臉輕佻地笑,說是啊,就是在看屁。

我火大,一下子沖過去,一腳把他踹倒地上去,哼哼叫喚。那人爬起來就揮著拳頭朝我沖過來,旁邊幾個男的,是他同伴,都擼著袖子上前要助陣。看到又打架,所有圍觀的人都往外面退了退,害怕傷到自己。

我雖然比不過那些有功夫的練家子,但是對付這幾個尋常的男人,卻不在話下。然而此刻,我哪裡還有打架鬧事的閒情逸趣,當下就抓住這個年輕人襲來的手,緊緊箍著,然後逼視著他,問他是不是跟剛剛那個殺人兇手是一夥的?是不是?我已經報警了,如果你再要來鬧事,一起抓走便是。

那個年輕人聽得有些懵,臉色數變,然而終究是害怕扯進這人命官司裡,僵直的身體一松,我放開他,他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叫著周圍的幾個同伴匆匆離開。他沒走多久,救護車就到達了橋下。這風雨橋是行人橋,有臺階,幾個穿白色大褂的人從橋那端,推著急救擔架車沖過來。

我看了一下,不到6分鐘,還是找了馬海波管用,要是我自己打電話去醫院,不知道要等多久。

肥蟲子從黃菲的胸口鑽了出來,飛到我兜裡。

飛刀有毒,不過被它給吸了。

醫生來到我面前,看著地上躺著的黃菲,蹲下來檢查了一番後,奇怪地問怎麼血就凝固了,而且傷口凝合得這麼快?旁邊好事者指著我,說我有一個蟲子,飛到那個女孩子的傷口去了。那醫生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然後幾個人把黃菲搬了上去,推著走。

我跟著那個醫生,焦急地問情況怎麼樣?

他告訴我還好,這飛刀被脂肪阻擋,沒有傷及要害,回去做個手術,把刀拔了就好。到橋頭的時候馬海波帶著一票弟兄過了來,問怎麼回事?我說上次說起的那個倒客,今天又來殺我了,結果我沒死,倒是射到了黃菲。我要去醫院盯著,那倒客給我逼得跳了河,現在應該在下遊的某個地方躺著呢,快去抓。

馬海波看著十幾米高的風雨橋,由不得敬佩,說專業的就是專業的,這狗曰的倒是個狠角色,這麼高的地方就往下跳,也不怕下麵沒水,閃了腰。他吩咐手下的弟兄沿著河去排查,然後問我黃菲有沒有事?我搖頭,說不知道。

他搖頭歎息,然後打電話通知黃菲的父母。

我隨著救護車回到了醫院,然後在急救室外面苦等。一會兒楊宇過來了,說馬隊讓他在這邊照看一下,又問起是怎麼一回事。我看著手術室的燈,心中的焦慮一直在積蓄,說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要殺老子,搞了兩次,這一次把黃菲給誤傷了。楊宇臉色發白,一臉的怒容,說這是襲警,狗曰的,這還了得?

沒一會兒,黃菲的父母也相繼到了。

我站起來叫叔叔阿姨,她父親只是冷冷地看著我,而她母親,則厲聲地責問我,跟黃菲在一起,怎麼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呢?真的是個沒用之人。

我被說得無地自容,除了對不起之外,沒有再說話。

我生怕自己說得越多,就越遭到他們的反感。

然而,我心中卻越是仇恨。

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麼和我過不去?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我於死地?

手術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手術中”的燈光熄滅,醫生出來了,我們都圍上去,問怎麼樣?醫生摘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病人打了麻藥,暫時需要休息。誰辦理一下入院手續?他看向了我,因為手術的單子是我簽的,然而黃菲父親走出來,說他去辦,然後拍著我的肩膀,讓我跟他來。

我跟著他走,走到牆角邊,他低聲對我講,說他已經知道了原委:這一次,菲菲是被我害的。他不希望有下一次,也不希望我再接近黃菲,這裡跟我無關了,請自行離去吧。我跟他解釋,他擺了擺手,只是陳懇地勸我,說放過黃菲吧,不要再來纏著她了。

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沒有再說話,黃菲父親此刻肯定把我當作是罪魁禍首,甚至連我自己,都有些不能原諒自己。既然知道黃菲沒事了,我待在這裡也只是惹人嫌棄,還不如離開,等黃菲醒來再說。我給他鞠了一個躬,說抱歉,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他一個交待的。

說完,也不管他的詫異,離開。

我剛出醫院,就接到了馬海波的電話,說那個甩飛刀的傢夥找到了,在下河壩的灘石上躺著呢,人事不知。

我說好,在哪裡,我立刻過來。

他讓我坐楊宇的車,直接到局裡面來吧,他們也正在往局裡面趕呢。說話間,後面有車喇叭響,聽到楊宇在喊我。我掛了電話,然後上了楊宇的車子。

到了局裡面,那個叫做羅福安的員警在等著我們,一待下了車,就直接帶著我們到了審訊室裡。

我在審訊室裡看到了那個換成一身囚服的倒客,耷拉著頭,被反銬著坐在椅子上。馬海波在,他說這傢夥渾身濕透,昏死在河灘邊,他們拉回來的時候,就給換了套衣服。他還問這個樣子,要不要送醫院先?我擺擺手說不用,看旁邊的人太多了,叫馬海波清場。他吆喝完,人一下走光,只剩下了楊宇作記錄,馬海波在旁邊鎮場。

這倒客中的是金蠶蠱的毒,慢性的,可以讓心肌梗塞,但又不會死。

我當然不會讓這傢夥輕易死掉,若是不能夠挖出幕後的指使者,那黃菲胸口的這一刀,豈不是白挨了麼?

不記得是看了什麼電影,說每一個幹刺客行當的人,要麼在衣領,要麼在後槽牙,都有一顆立刻致命的毒藥丸存在。我檢查了一下,沒有,那就好。他還有一副好牙口,但是想來也沒有嚼舌自盡的勇氣。我把金蠶蠱祭出來,這肥蟲子馬海波不陌生,楊宇倒是覺得稀奇,想到當年自己的悲慘遭遇,不由覺得菊花一緊。

肥蟲子在空中繞了幾圈,停頓,接著倏然鑽進了那倒客的鼻孔裡。

過了一會兒,倒楣的倒客先生睜開眼,悠悠醒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今天是平安夜,祝大家幸福美滿,一生平安。有個事情,今天是苗疆的讀者,張碩向他女朋友劉暢求婚的日子,希望他能夠成功,並且祝願他們能夠一直走下去,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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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0:00




第四章 攬客老歪

發佈時間:2012-12-25 08:00 字數:3234


其實這倒客早在閉著眼睛的時候,便已經清醒過來。

他先是感受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在確認自己沒有機會逃脫之後,才睜開眼睛,一臉無辜地看向我們。我一臉陰沈地望著他,從他脖子上的青筋,確認到他若無其事的外表下麵,有多麼的緊張。

我俯下身來,盯著他,緩緩地問:“為什麼要殺我?”

他裝傻充愣,說聽不懂我的意思,他只是掉到河裡去了,而已。馬海波在旁邊笑,說“飛刀七”,到了這裡,你就別嘴硬了,好像我們會認錯人了似的。你的案底,堆在一起厚厚一疊,真當我們是傻子麼?

馬海波喚的,是這個倒客的匪號。

這個傢夥做事情一向都不留首尾,來去無蹤,身上常背著七把飛刀,殺人即走,一向都是在湘黔交界的縣市里活動,在這一帶道上的名氣,大得很。他也會一些簡單易容術(其實就是化妝),故而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神秘,又有著良好的業務記錄,故而一直能夠在這個行當中紅火。

久而久之,知道的人,都叫一聲飛刀七、七哥,端的是好大名頭。

被馬海波一口叫破,那傢夥倒也光棍,靠著椅子,悠哉遊哉地說警官,辦案可是要講證據的哦?

我不理會這些,等楊宇走完一遍程式之後,直接問他,到底是誰指使他來殺我的?

他沒說話了,低著頭閉眼,一副不合作的樣子。

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之後,飛刀七一副徐庶進曹營的樣子,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我踱步到他面前,問他到底說不說?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挑釁地警告我,說刑訊逼供,可是要犯法的。我沖他笑了笑,說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刑訊逼供呢?話說完,我揚起手,啪啪啪,就給了他三個大耳刮子。

扇完之後,我手掌發燙。

飛刀七吐了一口血,裡面還夾雜著一顆牙齒。

是後槽牙。

他激動地看著我,說你居然敢打我?

我若無其事地揉了揉手,說我真沒打算刑訊逼供你,剛才的那幾下子,是給我女朋友報一刀之仇。我最後問你一遍,到底是誰在後面指使的你?他沒說話,眼裡面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我瞧懂他的意思了,倒客有倒客的職業道德,透露主顧的消息,是最讓人忌諱的一件事情,犯了規矩。

事實上,這裡面的潛規則深得很,他只要說出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吃這碗飯了。但是,有一點或許他沒有想到,他進來了,這一輩子還能夠出去麼?或者說,越獄?飛刀七在看強光燈下面自己的影子,不說話。

然而我是怕這種硬骨頭的人麼?

我開始溝通金蠶蠱,讓它提前釋放“二十四日子午斷腸蠱”的效果。這種折磨人的事情,其實肥蟲子這壞東西最愛幹了。得到了我的指使,它歡暢,開始在飛刀七的身體裡遊躥起來。

隨著我的一個響指打起,飛刀七的哀嚎聲就在狹窄的空間裡,響徹起來,這痛呼,一聲還高過一聲,聲聲催人淚下,傷痛欲絕。

我閉著眼睛,在黑暗中,聽著這如命運交響曲的哭嚎,回味著自己初次遭受的苦痛。

或許是黃菲受到的傷害,讓我的心冰冷,發狠,一頭兇惡的野獸在咆哮,聽到這個淒慘的聲音,我莫名地感到一絲快意——仿佛是在享受,享受著來自弱小者的哀鳴。當飛刀七的聲音漸漸沙啞下去,無力哼哼的時候,我又突然驚醒過來。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有這樣冷血的想法?

我怎麼可以變得如此殘忍——哪怕是對待一個敵人。

我改變了麼?

馬海波走過去,用塊摸布堵住了飛刀七的嘴巴,轉頭過來看著我,說再這樣下去,這傢夥真的就咬牙自盡了,停一停,陸左!我醒過來,溝通金蠶蠱,讓它先行打住。飛刀七長舒了一口氣,眼開眼睛,眸子裡面全部都是恐懼。

他一頭的汗水,說厲害,不愧是龍老蘭的衣缽傳人。

我有點兒好奇,說你認識我外婆?

他點點頭,說見過幾次,也算是熟人了。他說他認識好幾個養蠱人,但是像我這般厲害的,卻沒有一個,要死,就給他一個痛快吧,死在我手裡,也算是值了。我氣憤得很,說都是熟人,還來追殺我?他笑了笑,說倒客這個行業,認的就是錢,而不是交情,只要出得起足夠的價碼,親娘老子都捨得殺,何況是見過幾面的熟人呢?你這話說得真夠幼稚的。

他說著這話,對自己的行業有一種誠摯的熱愛。

我見他就是不說,果然是個硬漢,向他舉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敬佩了一番,說不錯,做倒客做到這個境界,就敬業而言,也算是數一數二了。他得意洋洋,說那是,別人叫我說是殺手,但其實,我們就是倒賣生命的商人,無錢時孤獨地在這世間行走,有錢,便做一筆生意,給那黃泉路上,送幾口人而已。

我說哦,真真的純爺們!說完,又打了一個響指。

第二輪,飛刀七嘴唇咬爛,依舊在堅持;

第三輪,飛刀七生生咬斷了我們塞在他嘴裡的一根木條,兩指寬的;

在我準備第四輪的時候,這個自稱“史上最硬”的男人流出了鼻涕眼淚,說這一輪接著一輪地搞,到底什麼時候是盡頭?我說不知道啊,招了就結束了,不招,咱們掛著葡萄糖,繼續玩。他崩潰了,說不帶這麼兒玩的,沒完沒了了。早知道,他第一輪就招了,何苦吃這麼多生活。

見他精神處於崩潰,為了表示沒有刑訊逼供,我還是很客氣地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回?我們這次準備了鋼筋,一般是咬不斷的。

飛刀七交待了,說是熟人幫忙介紹的。那人是他的幾個攬客(業務員)之一,雇主提供了相關的資料,還有預付款,而他則只要將我殺了,除了攬客的提成之外,他就能夠拿到剩餘的尾款。我問那個攬客是誰,來自哪裡,他老實交待,說那個攬客是鎮寧的,也是這一片區域幾個很有名的攬客之一。不過呢,我們這邊經濟條件差,生意倒不是很多。

飛刀七跟我說我的價碼是四十二萬,人民幣,所以他心動了。

我很無語,不知道是說太貴了,還是說太便宜了。

那個叫做老歪的攬客跟飛刀七是單線聯繫,兩人是老相識了,相互間做過好幾筆生意。飛刀七給了我一個位址,但是不保證老歪還在。因為這個傢夥非常謹慎,會派人來盯著他這邊的,失手了,老歪一旦知道風聲,立刻就會潛伏起來,定然也是找不到人的。飛刀七講述了他知道的所有與老歪相關的事情,我不知真假,又叫了金蠶蠱,虐了他一回,證明確實是真的。

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這硬漢,我吩咐馬海波,要用泡發的黑木耳,與銀耳合水服用,持續三日即可消除蠱毒。

審完之後,馬海波跟我說已經發函給鎮寧縣協助調查了,但是能不能抓到,他不敢保證。三緩一急,身在基層,馬海波自然知道下面辦事的規律。不過,這個飛刀七的落網,使得我的生命也暫時有了保障。馬海波哈哈笑,心情舒暢,說這個傢夥,身上可背負著好幾起血案,或許還有更多的挖掘價值呢。

我搖頭,如果不把那幕後黑手給找出來,我睡都睡不安寧。

我跟他說我要去鎮寧跑一趟,一定要找到老歪,把那個買兇殺人的傢夥給揪出來。馬海波看著我,說一定要跑一趟麼?我點點頭,說是,有這麼一條毒蛇在時刻惦記著我,我怎麼能夠置之不理?這一次是針對我,結果誤傷了黃菲,那麼,他下一次會不會拿黃菲、拿我的父母來威脅我呢?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種事情,我是堅決的零容忍。

馬海波點點頭,說也好,他在鎮寧縣局有一個校友,把電話號碼給我,到時候過去,找他幫忙。

我整理了老歪的所有資訊:一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長得斯文,手粗糙有力,一身煙味,講著一口的鎮寧方言,常用一張懷化的電話卡跟他們聯絡,住在鎮寧縣羊場鎮街上,在附近承包了一個蠍子養殖場。

其實這資訊,已經很詳細了,如果鎮寧縣的警方通力配合,即時出擊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這種做了幾十年旁門生意的老傢夥,哪個是省油的燈?

說好這事,幾人分頭行動,楊宇請示了馬海波,由他作為協調員,陪我一起前往鎮寧,調查攬客老歪的事情。馬海波說可以,還從隊裡面借調了一輛車給我們,連夜開走。我們準備了一下,馬海波要連夜發函到鎮寧縣局,還要打電話給他老同學,楊宇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我趁著這半個小時,跑到醫院去,隔著門偷偷看了黃菲一眼。

這小妮子的臉色慘白,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她母親在守夜,看到我,咬牙切齒,低聲喝罵我還敢來?還有沒有臉面了?

黃菲的母親,我自然是退讓三分,也沒多說,恭謹地點頭離開。

我在醫院門口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我小叔,告訴他我有急事,過幾天再回來;一個是打電話回家,說明天不回來了,可能要去鎮甯,我母親問什麼事?我說我有一個同學在那邊,結婚了,去送禮喝喜酒,她一聽這話來勁了,對我有是一陣催促,我無奈,只有敷衍。

過了一會兒楊宇過來接我,我和他輪流開車,連夜趕往鎮寧,去找那個叫做老歪的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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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0:12





第五章 養蠍專業戶

發佈時間:2012-12-25 20:00 字數:3228


晉平到鎮寧,山回路轉,足足有四個小時的車程。

楊宇問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我說我最近得罪的人不多,得罪的髒東西倒是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他對我很好奇,便纏著我,一直問我很多養蠱的事情,還有一些常見的靈異現象,比如鬼壓床、比如半夜敲門聲、比如鬼打牆等等,我們邊開車邊聊,山路上黑乎乎的,彎道又多,我們開得小心翼翼。

這麼久的時候,兩個小傢夥自然閒不住,首先是肥蟲子。

它蠕動出來,友好地攀上了楊宇的臉,留下一道濕痕,以示友好。楊宇早前沒見過它,但是聽隊裡傳言過,晚上見過一次,知道是自己上次拉翔的罪魁禍首,也不敢惹,一臉驚恐地看著我。肥蟲子見他不好玩,飛起來,不理他。還沒等他緩過氣來,早就等待不及的小妖朵朵又吟著詩,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跳了出來。

楊宇的嘴巴張得能夠吃下兩個鴨蛋,不,是三個。

還好當時他沒有開車,要不然我們的下場肯定得車毀人亡,妥妥的。

肥蟲子是一個天生的外交家,跟誰都能夠玩到一起去,屬於狗都討嫌的淘氣鬼。它跟小妖朵朵在一起,一般都是玩捉迷藏的遊戲,就是金蠶蠱躲著,小妖朵朵去找它,找到了就彈一下屁股。這遊戲兩個小東西足足玩了一個小時,金蠶蠱的尾巴變得奇腫無比,於是就不玩了。

小妖朵朵無聊,就折磨起楊宇來,她用天生的幻覺,給楊宇放“4D電影”,結果楊宇一會兒驚恐萬分,一會兒大喊大叫,一會兒又春情勃發,尿了一褲子……

還好綁著安全帶。

有了兩個小傢夥的加入,這一路變得短暫而又漫長起來。

楊宇的世界觀被完全的顛覆。

我們是午夜三點到的鎮寧,由於事先聯絡好,警局有個叫做殷盛的中年警官在等我們。講明來意和情況,他跟我們說這恐怕有點困難。凡事都得走一個程式,員警辦案抓人,立案、偵查……需要的手續一樣都不能少,不然就違法了,是不是?我們問手續最快多久能辦下來?

他說最快也要明天吧,這大半夜的,又不是什麼重大案件……

我們提出現行前往羊場鎮去監控犯罪嫌疑人老歪,怕跑了。他說可以,他在這邊坐陣,叫來一個年輕的員警,叫做王軍,陪同我們前往。我們就沒有再停留,接著前往羊場鎮。有了外人在,我也就沒有敢再讓兩個小東西出來鬧事。王軍一進車子裡,嗅了嗅,露出怪怪的笑容,而楊宇則一臉的尷尬。

我這一天累得不行,便讓王軍開車,自己在後排躺著困覺。

睡得迷迷糊糊,我被人推醒來,接著有颼颼的涼風吹到脖頸處,好冷。我掙紮著起來,發現我們停靠在路邊,車門打開,地上的濕淋淋的,周圍的建築都不高,影影憧憧,更遠處有昏黃的燈光傳來。我問到了麼?王軍給了我一個準確的回答,說根據資料,那個叫做郭娃喜的人,就住在那憧屋子裡,對,那棟獨門獨戶的那家。

我點了點頭,老歪的大號就叫郭娃喜。

楊宇問能不能叫刑警隊的人支援,王軍說不行,還沒有立案呢,怎麼就抓人了?這不合程式的。不過,倒是可以找刑警隊的員警幫忙確定老歪在不在。我們無奈,讓王軍去連絡人,我和楊宇則在車中等待。

我坐在車裡,感覺跟這些員警在一起,自己好像被一張網緊緊束縛住,行動好不方便。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不是這些規矩在,恐怕普通老百姓更加沒有安全感。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敲窗子,是王軍,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王軍說這個是所裡面的值班民警,他講了一個事情,有點蹊蹺。

我們問什麼事情?

這個男人告訴我們,這裡確實是有一個叫做郭娃喜的人,但是這個人才二十七八歲,退伍軍人,承包了個荒山養殖蠍子,是鎮上有名的精明人物、致富能手。這個人,跟我們提供的體貌特徵完全不符合。我們心中一涼,當下也有些不信,那人早有準備,招呼我們去所裡面看資料。於是我們起身走,來到所裡面,當看到電腦檔案中那個一臉正氣的青年時,我們就知道給那個飛刀七給騙了。

狗曰的居然給我們假消息,還害得我們連夜跑了三百里地。

我肺都氣炸了。

顧不得現在的時辰,楊宇立刻打電話給馬海波,讓他重新提審飛刀七,看看他到底騙了我們多少。我心中煩悶,打了聲招呼,出了警察局,一個人在這個素未謀面的小鎮上溜達。這時候已經是四五點的樣子,初春,亮得也晚,我走過這條濕漉漉的小街,感覺自己的心情像長了黴。不知不覺,又返回了那個郭娃喜的家門口。

我看著他家門口掛著的幹艾蒿,心中不由得起疑。

艾蒿是一種食物,也是一種中藥材,但是在湘黔一帶,卻是一種驅蟲避邪的草本植物。每至清明,家家戶戶都會或買或采,弄來些新鮮的青艾蒿,掛在門上房頭,以及牆壁上,用來驅蚊蟲,避邪物。然而一般到了夏天,就自己摘除了,只有懶得出奇的人家,才會讓幹艾蒿保留到秋分。

在這春初的時候,看到這掛了近一年之久的幹艾蒿,我第一反應不是這家人有多懶,而是覺得其中有蹊蹺——幹艾蒿裡面有一種東西,叫做異戊酸橙花醇酯,也稱作米素藥,這玩意世間只有一種東西喜歡。

這種東西叫做蠍子。

吃過米素藥的蠍子,共十二隻,放入大甕之中相鬥,每三天喂一次甜米酒(也叫醪糟),日夜參拜,清晨三柱香、入夜三柱香,如此三九二十七天之後,取一塊發黴的血豆腐丟入甕中,祭告,再活悶一夜,然後放入幹艾蒿點燃,用煙熏之後,得到的唯一活物,渾身紅彤彤,亮晶晶,脫去甲殼。

這東西叫做蠍子蠱。

有講究的是,這幹艾蒿,需放置在門前屋後一年時光,沾染人氣和露水。製成取出這蠍子蠱,也必須在驚蟄當天。

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不行。

蠍子蠱的製作簡單易為,所以用途並不廣泛,主要就是用其排泄物來毒人,中者起初腹瀉,口腥、額熱、面紅,重者四肢和內臟都出現有蠱在翻騰,不出三十日,必死無疑。這種蠱屬於陰蛇蠱的分支,頗為毒辣,而且毒性強烈,又稱“命不過三十”。

為防止錯怪好人,我繞著這房子轉了一周,發現了很多養蠱人的特徵來:

側梁懸鏡,牆頭無蛛網,門前的地磚潔淨如新,還有一點,冷。蠱分陰陽,大部分甕中炮製的蠱都屬陰性,唯有少數幾種為陽性,譬如金蠶蠱。當然,凡事皆有度,金蠶蠱性屬陽,然而也終究是半靈體,可以自由行走于陽光之下,然而面對至陽至剛的雷電,卻也畏之如虎,唯有退避三舍。

因為雷電是光與波的結合,對靈體損害最大。所以在打雷天,去養金蠶蠱的人家,絕無風險(當然不要吃東西)。

我心中疑慮,一個正正經經的人家,怎麼會養起這麼惡毒的蠱來?

什麼是蹊蹺?這便是蹊蹺。

我蹲在郭娃喜家斜對面,思索著。結果後面的人家拆開了門板,擺出早點攤子,準備開始忙活起來。見我蹲在門口,這家的男主人便問起。我說是過來旅遊的,來早了,餓得很,想找點東西吃。這時天濛濛亮了,他也不覺得什麼,說他家的骨頭湯粉是這鎮子的一絕呢,要不要搞一碗來熱熱身子?

我說好哇,來一碗。他搬來長條板凳,請我坐起,然後生爐子,忙活起來。

楊宇打電話給我,問我跑到哪裡去了?

我說我在吃早餐,要不要過來。他沒心情,說他打電話給馬隊說了,正在突擊審訊,但是飛刀七是個硬角色,我不在,基本上沒人能夠治得了他。既然這郭娃喜不是老歪,那麼先回鎮寧睡一覺,再返回晉平吧?

湯粉上來了,一大碗,上面飄著油亮的湯和翠綠的蔥花,老闆問我要不要辣椒,他這裡有朝天辣、酸辣椒,也有紅辣椒。我搖頭說不要,我本來嗜辣,然而金蠶蠱卻不喜歡這種辛辣刺激的東西,我一直搞不明白,若論刺激,各種各樣的生物毒素,哪個不比辣椒刺激?這不科學。可它偏偏如此,我唯有改變飲食習慣。

我一邊吃,一邊問老闆,說來的時候,聽說我們鎮子上有一家蠍子養殖場?這蠍子啷個養哦?

老闆一臉的榮幸,說有的。喏,斜對面那一家,就是牆頂紅色琉璃瓦的那家,那蠍子場就是他們家開的,每年到了季節,好多藥廠的車子就上門來,老闆們提著一遝一遝的錢,搶著訂貨,就怕訂不到。為什麼知道不?娃喜這個崽,養殖技術好呢,一窩一窩的盡是高產,別個眼紅也跟著養,總是死。

我扒拉著碗裡面的粉,喝了一大口湯,問娃喜家有幾個人?

老闆一邊忙碌,一邊搖著頭歎氣,說老娘死了,一個爹,一個爺,娃喜剛回來的時候說了一門親,後來那個姑娘出去打工,懷了別人的崽子,跟人跑了,他也就沒有再談這事情。按理說這人也是一表人才,家裡面也殷實,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討婆姨……咦,怎麼這麼冷,後脖子嗖嗖涼風?這狗曰的天氣。

我看著從我懷中飄出、直奔郭娃喜家而去的小妖朵朵,跟著罵,是咧,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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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0:25









第六章 鎮甯苗蠱

發佈時間:2012-12-26 08:00 字數:3175


我跟早餐店老闆聊著鎮子上的風物人情,吃了兩份骨頭湯粉,足足待了近半個小時。

小妖朵朵仍然沒有回來。

她跟肥蟲子可不一樣,我共用不了這小狐狸媚子的視野,所以對她的行蹤一點兒都不清楚。按理說若只是尋常人等,她只是去去就回,哪裡會費這些般周折?

我終於坐不住了,思考了一下,結了帳,走到了郭娃喜的家門口。

伸手叩門。

一分鐘之後,門開,縫隙裡露出一張密佈皺紋的臉來,眼睛紅,全是眼屎。他疑慮地打量了一下我,問找誰?我打量著他,這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滿臉滄桑,歲月蹉跎,身上有股淡淡的黴味。我直接說我丟了東西,便找過來了。他沒有把門打開,平淡地注視著我,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朋友。

我便也這般看著他。

從他眼中堆積的黃白眼屎中,越發地確定其養蠱人的身份。

沈默良久,他突然說話了:“果雄開花三十六枝,遍佈東南和西北,敢問你是哪一篼,那一朵?”

他說的這話,是苗蠱三十六峒相互之間的切口語。這苗蠱一脈,其實是古耶朗國的祭師之間,相互融合和擴散,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後來到了宋朝年間,便有人統計,得出的三十六峒,時至如今,又是千年歲月,悠悠而逝,如今有幾支斷絕、幾支開支落葉,已無人知曉,然而這切口,卻跟著歷代的傳承,一直延續下來。我結著苗蠱秘印,說我是清水江流的。他朝門外邊望了一眼,說一個人?

我點頭,說是的。他打開門,說那就進來吧。

我跨腳進去,聞到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這是普通的人家,都是鎮寧農村的尋常傢俱,也看不出什麼有錢人家的模樣,只是很乾淨。走到堂屋裡,昏暗暗,他坐回神龕前的椅子上,請我坐下。我對羅聾子那惡毒的釘子蠱一直都心有餘悸,打量了一會兒,方坐下。

他端起桌上的一碗油茶,拿起筷子撥動上面的炒米和油湯,細細喝,也不招呼我。那油茶很燙,他喝得慢,而我則看著他,眯眼盯著。

一碗油茶終於見了底,他把碗放到一邊,看著我,問剛剛那個鬼妖是你的?我說是,他點點頭,神情認真地說他要了。我笑,說你倒是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盤,你說要便要,憑什麼?我邊說,邊看著這房子裡的佈置,看到底是哪裡把小妖朵朵給控制了。他也任我看,笑眯眯,嘴角泛著油光。

這老棺材是有恃無恐。

我看不出門道來,只有硬著頭皮,說小輩初學乍到,不懂規矩,冒犯了阿爹,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我收了自家的小鬼,從此之後,便不會再來冒犯。

他笑了,咧開嘴,露出僅剩下的幾顆牙齒,歡暢得很。

他說你們清水江流那邊的苗蠱,跟鎮寧一樣,少。但是呢,也有一些厲害的法子,比如金蠶蠱。話說這金蠶蠱本來尋常,然而凝練至體內,成為本命之物的這法子,卻少有人能夠傳承下來。你若有,倒是可以告知於我,這事情,便好商量。

我眉頭一緊,心知這傢夥定是知曉了我的底細,要不然也不會徑直提起此事。

那麼也就是說,飛刀七沒有撒謊。老歪確實是住在這裡,只不過,這個老歪不是郭娃喜,而是他的父親,這個老頭的兒子。如此一來,全部都解釋得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夠將小妖朵朵幾個照面就拿下,悄無聲息,簡直是聳人聽聞。

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說開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問他,是不是他找的飛刀七來殺的我?為什麼要殺我?是誰指使的?

他笑了笑,說你好像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現在並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懂不懂?你說這話,好像我跟一個犯人似的。廢話少說,你若識相,便交出養本命金蠶蠱的法子;若不識相,自行離開,我不送客。

我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這房子裡並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吧?幹嘛不都叫出來?

他笑,沒有搭這一茬,說你進來,沒有感覺這堂屋是經過特殊佈置的麼?

我瞥了一眼,果然在堂屋的四個角落,都堆積著四坨狗屎蛋兒,神龕上貢著一個神像,是一尊黑色金邊的小雕像,木質的,三頭六臂,三面青黑色,口中吐火,忿怒裸體相……我似乎在哪裡見過,而且還是最近的事情,然而我使勁想,卻想不起來。這神龕上,有縈繞的香火煙霧,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小銅碗,盛滿水。

我說果然邪門,那又怎麼樣?

老頭兒眯著眼睛,說常聽人說起,“降頭術之極道,莫過於飛頭;養蠱之極道,莫過於金蠶”。這說法,耳根子都聽膩味了,只是不知道真假。一直都想找一個懂金蠶蠱的人,過來鬥一鬥,看看是他家傳的手藝活厲害,還是風聞最盛的金蠶蠱厲害。兩虎一爭,必有閃失,小心一點哦!

我聽出來了,這句話,是想要一較高下了。

他開始用苗話念起咒來,這咒語疾緩有度,沒一會兒,一隻粉紅色晶瑩剔透的小蠍子出現在桌子上。它僅僅只有成人拇指般大小,外形好似琵琶,全身柔軟,輕巧,一對大鉗子看著也是嫩嫩的,像新春枝頭的嫩芽,高高翹起的尾巴像柳枝一般,隨著我的方向擺動。

這蠍子蠱全身柔軟,唯有尾巴末端上的那一根尖刺,妖異般的堅硬銳利。

鬥蠱分很多種,他這是明鬥。

所謂明鬥,便是與暗中下蠱相反的一種鬥蠱方法。通常來說的下蠱,都是養蠱人對沒有經驗的普通人所下的蠱,如果是慢性的,當事人又找不到下蠱之人來解,便只好另尋高明。這協力廠商插手者,其實也是同行中人,他負責解蠱。一下一解,這便形成了暗鬥。這種方法一般潛伏期很長,解蠱的人手法高還好,若是個半調子,一則容易將人反治死,一則解活了,但是卻招到了下蠱人的仇恨。

砸人飯碗,破人手藝,這仇對於養蠱人來說,其實還是蠻深的。

也有明鬥,便是如今天的這種,擺開門道,兩蠱相鬥,猶如鬥雞、鬥蛐蛐一般。

這樣的鬥法,簡單明瞭,勝敗立分,哪方有本事,哪方沒本事,爭鬥中見分曉,以後也沒有太多的首尾需講。這種方法來自於最早期的傳統,然而要求很高,因為正如我前面所講過的,一般的蠱大部分都是以粉末、毒素而存在,真正有實體的蠱少之又少。所以一般能夠進行明鬥的,都是厲害角色。

見他這般,我也只有抱拳恭請金蠶蠱現身。

肥蟲子活靈活現地出現老頭的眼前,它尾部有一些腫,那是路上捉迷藏的時候被小妖朵朵給彈腫的。本來它應該在熟睡,休養生息,這會兒出來時,一幅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然而它聞了聞,腦袋四處找,終於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做好戰鬥準備的水晶蠍子蠱。

這一見,可不得了,它的黑豆子眼睛立刻爆發了無比犀利的神采。

像是一個戒齋十年的小比丘,看見了一盤子香氣四溢、賣相上佳的紅燒肉;又或者像一隻饑渴的蒼蠅,突然發現了一坨翔……這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我想這肥蟲子,大概在吞咽著口水。

它盯著蠍子蠱,薄翼輕輕鼓動,像頭出閘的猛虎;蠍子蠱則盯著它,搖頭擺尾,像匹桀驁不馴的餓狼。兩者對望,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彼此應該都能夠看見對方眼中那罄盡太平洋海水,都澆滅不了的貪欲。

老頭兒表面上風輕雲淡,然而鼻翼張合,渾濁的眼睛中有著細碎的光芒,像玻璃渣子。

這無疑出賣了他牽涉到靈魂和菊花的緊張。

沒有我的命令,金蠶蠱也就沒有動,在空中遊弋著,時不時用黑豆眼看著我,渴求。我和它心神相連,能夠感覺到一股濃濃的饑餓之意。屈指一數,我好像又有好多天沒有喂它東西吃了——這苦命的小東西,跟了我這麼一個主人,便是天生的餓死鬼投胎,除了修羅彼岸花那一次,竟然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然而即使美味在前,它也沒有輕舉妄動。

這是我近半年調教的結果,平時撒些小脾氣,賣個萌,我也就不說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它倒也沒有造次的膽兒。

老頭問我可以開始了麼?

我說談談賭注吧。我輸了,給你培養金蠶蠱的方法;你輸了,還我家朵朵,然後說出到底是誰要殺我。

我本以為他又要講一番職業道德之類的話語,然而他沒有,很爽快地點了頭。

談完話,我們共同打了一個響指。

蓄勢待發的金蠶蠱從空中俯衝而下,那血紅透亮的蠍子蠱,在這一刻則像是蟋蟀附體,從桌子上一彈而起,在空中三對柔軟的節肢舒展,一雙大鉗子揮舞著,口中噴出一口黑氣。與此同時,在與金蠶蠱接近的一瞬間,那尾巴上的尖刺一下子似閃電,紮穿了癡肥的金蠶蠱那金黃色的表皮,大量的毒液瞬間湧入到了金蠶蠱身上去。

僅僅一秒鐘,兩者都雙雙墜地。

老頭臉上浮現了笑容,這笑容配上了他的老臉,尤其恐怖。

接著,他的笑容又凝固了起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啊?金蠶蠱如此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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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0:37








第七章 幕後真凶

發佈時間:2012-12-26 20:00 字數:3198


在我和郭老頭共同的注視下,跌落到水泥地板上的兩個小傢夥,爬起來的並不是那只架勢兇猛、襲擊成功的蠍子蠱。

而是肥嘟嘟的金蠶蠱。

這小東西什麼都沒有做,它所有的動作就只是飛過去,接著被蠍子蠱紮中,然後破開的血流出,將蠍子蠱反而給感染,毒死了——如此簡單。它蠕動到了蠍子蠱的身上,大快朵頤起來,一點也沒于身為客人的自覺,毫不客氣。那洋洋得意,大吃大嚼的吃貨樣子,讓我都覺得很丟臉。

不過,它用最好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王者的地位,霸氣側漏。

郭老頭跌坐在椅子上,搖頭歎氣,說想不到啊,想不到,差距居然有這麼大?他神情萎靡,一下子仿佛像是老了十歲。我還要他配合著放了朵朵呢,於是假惺惺地關心他,說老爺子你沒事吧?

他愣愣地看著我,表情突然轉變成慈祥,眉頭舒展,讓我感覺頗為怪異。

他長歎一聲,說這蠍子蠱,養一年,溫一年,又一年,三年方顯崢嶸,你的金蠶蠱,可知道有多少年頭了?我搖頭說不知,這個金蠶蠱是我外婆給我種的,多少年份,我還真的沒有算過。郭老頭伸出手,拇指和尾指翹起,其餘三指併攏,說六十年。當年認識你外婆的時候,她便立志要養出一條這般厲害的金蠶蠱,我向她討要,她不給,理由便是,這是個給人做嫁妝的法子。匆匆一別,五十載歲月,就已經過去了。

我一愣,他居然認識我外婆?

他哈哈長笑,說清水江河畔的苗寨子,哪個不曉得龍老蘭的威名?

只是,多少年過去了,你們這小一輩,倒是不在意咯。想當年,你外婆那可是遠近聞名的苗寨金鳳凰,多少後生仔在她的吊腳樓下,唱一晚又一晚的情歌子,又有多少後生仔在夜裡面默默地流淚……沒曾想,造化弄人,她居然嫁給了你外公這個耕田佬,碌碌無聞起來。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啊,對不對?

他停頓了一會兒,搖頭長歎道:“你外婆這麼風華絕代的一個人,寧願蟄伏在小寨子裡,不容易啊。她這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條金蠶蠱上了!”

我默然,問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些事情來,難道這跟我有關麼?郭老頭遺憾地長歎一聲,說倒也不是,只是睹物思人罷了。我冷笑,說那飛刀七說認識我外婆,你也說認識我外婆,感情鬧來鬧去,大家都是熟人。可是,既是如此,你們還三番五次的上門追殺,到底是為了哪樣子?

郭老頭拍了拍手,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鄉下老農打扮,並不斯文,一身火燒火燎的煙熏氣味,粗大的雙手全是老繭。

這個人,就是飛刀七口中專門幫他招攬業務的攬客“老歪”。

他居然沒有躲起來,這是自信,還是遲鈍?

老歪走過來,先跟他爹行了一個禮,然後坐下來,自我介紹說他叫作郭仕友,確實是這一片地頭的攬客,殺我的那項業務,也是他的下線承接上來的。他之前,並不太瞭解我的來歷,直到飛刀七古城失手之後,才加強了資料收集,知道了我也是養蠱人的身份,也知道了我的外婆是龍老蘭。

這時肥蟲子已經吃完了蠍子蠱,意猶未盡地舔著地上的殘汁,然後飛回我這裡。

我問我外婆跟你們有仇麼?

老歪搖頭,說沒有。他大約有些不好意思,先是跟我講了一番現在的市場不景氣,然後又說我們這一帶窮鄉僻壤,也沒有什麼好生意,所以接了也就不好意思退。再說了,即使是龍老蘭的外孫崽,若連飛刀七的追殺也逃不掉,那麼留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用?他只是搞業務的職業攬客,牽扯太多的仇怨在裡面,只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過呢,這回一見,果真是個厲害的角色,以後必成大器。單,他們會撤的。

我揮揮手,說別扯這些,先把朵朵放了再說。

郭老頭說好,他度著步子,走到神龕前,把供著的那一碗水取下來,將銅碗擱置在桌子上面,讓我看。我湊過頭去,只見水中的倒影裡面,小妖朵朵正在裡面,又跳又叫,奮力地想要衝出水面,然而這水面仿佛有一張玻璃板格擋著,被死死地擋在了裡面,不得出來。

看到我眼中的疑問,郭老頭臉上頓時有了光彩,他伸出左手,食指在碗裡面蘸了蘸水,然後在桌子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符文,一邊畫一邊說這銅碗,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法器,叫做“銅胎掐絲纏枝蓮紋碗”,號曰“遙聞不斷在煙杪,萬籟無聲天境空”,典型的鎮宅僻邪之物,在碗中置滿淨水,凡有鬼物靈胎,皆可收之入內。

他畫完符,端起碗來喝一口水,然後將這水往空地上一噴。

“啊”的一聲叫喚,小妖朵朵便跌落在地板上。

郭老頭指著地上伏臥的小妖朵朵,說你也是有好大的機緣,得了這鬼妖,然而這小東西,靈智初開,除了會一點兒幻術,別無它用。修行這東西,不進則退,若不加指導,長此以往,再好的資質也會被消磨一空。還有,以後不要亂差遣她到人家的宅院裡探路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傻的靈體,直接跑到碗裡來。

小妖朵朵一臉不忿,站起來叉著腰罵:“你這個老棺材,你才傻呢,你才到碗裡去呢,你們全家都到碗裡去……”我連忙捂住了這小傻妞的嘴巴,這死妮子,跟虎皮貓大人在一起待了幾天,別的沒學會,一嘴髒話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罵人沒帶重樣兒的。

郭老頭笑眯眯,說知道為什麼會跟我說這麼多不?

我搖搖頭,把地上這個小惹禍精抱起來,然後指使肥蟲子去鑽她的脖子下面。被肥蟲子這麼一騷擾,小妖朵朵也就忘記了罵人,伸手去捉蟲子,然後咯吱咯吱地笑。

郭老頭長歎一聲,說正如之前所言,這金蠶蠱,是你外婆一輩子的心血,即使作為旁觀者、局外人,也希望你能夠活得長久,並且最終擺脫養蠱人“孤、貧、夭”三者選其一的宿命。前面殺你,是想看你造化,現在點撥你,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何謂“蠱”?自相殘殺而得勝者,天生就有一股子戾氣在,用以害人,自然會消磨福緣。道之物,飄飄渺渺,然而上天始終在上,俯仰天地。

行惡,則因果報應;行善,則種得業果……

我聽著他說,嘮嘮叨叨,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他終於進入了正題。

他說飛刀七已落網,這人本來是條漢子,但是再硬的鐵漢也頂不過蠱毒的折磨,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他招了,但是資訊有限,證據不足,定然也是指責不到他兒子的頭上。現代社會,是個法制健全的社會,證據不足,便不足以判案。當然,如果我能夠不說出去,這樣最好,省得麻煩。

作為回報,他們可以將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提供給我。

我沈吟一番,說可以,但又提出一個條件,以後但凡有人,對我、或者我的家人不利,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郭老頭看向了他兒子老歪,而老歪則頷首點頭,說可以。

我期待地看著他,等待他把那個幕後兇手的名字說出來。他張了張嘴,然後吐出了三個字。

“張海洋。”

果然是他!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心中就是一陣劇動,我和這個長相帥氣的富二代交集並不多,第一次是在白雲機場,他對我冷嘲熱諷,極盡鄙夷之能事;而後我們再見面,便是我和黃菲從馬海波家中吃飯回來,我送黃菲回家,這小子像瘋狗一樣躥出來,張牙舞爪,然後被我狠狠教訓了一番,怨恨離去。

從此再無交集,然而我卻始終未曾想到他對我的仇恨有這麼嚴重。

自鳳凰古城的暗殺,到這次晉平風雨橋頭的伏擊,兩次,整整兩次!我心中冰冷,這張海洋的心思可真夠歹毒的,僅僅是一起競爭女朋友,失敗了,就因為這麼一點個人恩怨,便極端到買兇殺人。他腦子裡面還有沒有道德,他腦子裡面還有沒有王法?難道身為富二代,官二代,就能夠為所欲為麼?

我死死地盯著老歪,問他確信?

老歪把一張列印的銀行轉帳記錄給我看,說這個傢夥出手倒是闊綽,在我們這一帶,殺個人也就十來萬左右,所以他這算是大單了。看看,整整五十萬,我們抽16%,他先付了一半訂金。當然,這東西,看看就好了,給你不可能。我們也不會出庭指證的。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是誰在背後面陰我,就好。這瓜娃子,不給他一點顏色看,他真不知道爺爺是開染房的。

郭老頭舉起桌子上的碗,問我要不要來一碗油茶?

我搖頭,說不用,領教了,先行告辭,以後有機會再見。老歪起身招呼我,問我有沒有興趣來做他們的倒客?他們的宗旨是讓利給一線員工,所以提成很少,才16%,大部分錢都歸一線的倒客所有,要是有興趣,加他的QQ,以後好聯繫。我記下他的QQ,說做這行當倒是不必,只是以後有什麼關於我的消息,及時通知我就成了。

他微笑,說好的,這個嘛,是朋友就好。

推門出去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總是覺得神龕上那尊神像,怪怪的,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見到郭喜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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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0:51




第八章 遠走英國

發佈時間:2012-12-27 08:00 字數:3134


我出門的時候,正好接到了楊宇的電話,問我在哪裡,他們準備返回縣城了。

在路邊等了一會兒,車子過來了,楊宇和王軍招呼我上車。我來到後排上面,倒頭就睡。到了縣城,馬海波的同學殷盛熱情地招待了我們,說他接到了老馬的電話,知道情況了,真的是一場烏龍,不過來一趟不容易,請我們吃一頓飯,略盡地主之誼吧。

楊宇還沒有開口,我便出聲拒絕了,說忙著回去,現在是早晨,也吃不盡興。下一次吧,下次一定不醉不歸。他們一再盛情相邀,我都推卻,殷盛便知道我是真的有事,也沒再挽留,送我們出來,揮手告別。

回去的路上,楊宇抱怨說怎麼這麼急?也不說睡上一覺再回去,這一宿折騰,累得要死了,疲勞駕駛,小心翻車哦。我打著方向盤,跟楊宇說知道我淩晨那個時候,幹嘛去了麼?他瞌睡得厲害,眼皮子直打架,迷迷糊糊地問為什麼?我說我去了郭娃喜家裡,而且還見到了老歪。

他腰一直,立刻就醒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我開車,看著前面彎曲的路,不斷打著方向盤,輕描淡寫地跟楊宇說道:“其實你應該也知道這個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是誰,是不是?”楊宇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看著我,沒說話。我不理他,繼續講起,說那個幕後黑手,知道我大部分的資料,甚至連我是一個養蠱人的事情,都知曉。還好這次是一個隻會甩飛刀、又對自己絕對自信的傢夥,如果他是一個槍手,楊宇,你說你還會不會再見到我?

楊宇嘴角抽動了一下,想笑,但這笑容僵直,好似在哭。過了一會兒,他艱難地說他不是有意透露的,他只是想警告一下那個傢夥,叫他把眼睛放亮一點,不要惹到不該惹得人。

是麼?我轉過頭來看他,問他那就是知道是誰下的手咯?

楊宇艱難地說,有可能是他表弟,張海洋。

我問他此話怎講?

楊宇抱著頭,陷入了痛苦的掙紮之中。

沈默了一會兒,他對我說起,說張海洋這廝自從上回和我打架之後,回到家裡就一直嘮叨著要教訓我,他就跟張海洋講起過我的厲害,那傢夥不信,說這些歪門邪道,總不至於有槍炮厲害?古人都說了“防不勝防”,想弄一個人,總是有辦法的。楊宇嚴重警告張海洋,說我是他的朋友,讓張海洋不要再纏著黃菲,也不要想歪門法子去報復我,那小子當時一口答應,說曉得了。

結果,後來楊宇聽到馬隊說我在鳳凰古城遭到襲擊,他就心慌,去他媽的公司帳戶裡一查,發現賬上被張海洋支走了50萬。

他立馬就知道不對勁了,找到張海洋嚴加盤問。

結果那狗曰的一口否認,只說是賭博輸掉了。

張海洋是他舅舅的獨生子,一向都嬌慣得很,要啥給啥,旁人都拂不了他的意。這件事情給他舅舅知道了,把張海洋暴打了一頓,然後把這小子禁了足,並籌謀著把他送出國外去歷練一下,免得在這個小地方磨成油條、無所事事,人也就廢了。

說完這些,楊宇看著我,說他也沒有證據,只是猜測。他有點兒小心思,也是想著他表弟絕不可能幹出這種沒有良心的混帳事來。所以一路跟來,想親自確認一番。

我看著楊宇,說我還能夠信任你麼?

楊宇摸著自己的胸口,說他以員警的良知保證,如果真的是張海洋,他絕對第一個把那小子給抓起來,押送上法院的審判庭。

我說這就好,然後將鎮甯郭家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詳實地講與了楊宇聽。

我說郭家雖然讓我不要揭發郭仕友便是殺人攬客老歪這件事情,我也答應了。但是,作為一個有良知的公民,我覺得我有權利、有義務將這件事情告知給警方,至於怎麼處理,便全部都是你們的責任了。我得到了我的答案,幕後主就是張海洋;而你,最好不要將我的話,通過任何管道傳遞給郭家……

我繼續開著車,而楊宇則思索了一下,打電話給馬海波,說他表弟張海洋有可能就是買兇殺人的兇手。

馬海波剛開始還不相信,再三確認之後,在電話那頭罵了一聲娘,然後一陣忙亂。

一路行,我補足了覺,精力也比楊宇充沛一些,便一直由我開車,我們大概是中午十一點到的晉平縣城,直接將車開進了楊宇他們單位,然後在辦公室裡面找到了忙碌的馬海波。見我們進來,他一臉的晦澀,楊宇問怎麼了?馬海波說你表弟張海洋,已經出國了。楊宇一臉詫異,問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啊?

馬海波揉揉鼻樑,說今天早晨去傳喚的時候,才知道的。

這小子昨天中午就離開了本市,飛往英國,今天早上的航班,只怕現在已經出了國。我大怒,這王八羔子,居然還跟我玩金蟬脫殼這一招?便問是怎麼出去的?旅遊、學習還是移民?

楊宇說是學習,之前他舅搞的自費留學,只是沒成想居然是昨天走的,難道是安排好的?

我和馬海波的目光都投向了楊宇,他連忙擺手,說昨天夜裡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怎麼可能?我想想也是,以楊宇的前途,還真的沒有必要去做這種事情,更何況,他本身也不是很喜歡自己的表弟。我問馬海波,說出了國就不能夠治這個傢夥了麼?他說可以,不過很難辦,程式上不好走。

他怎麼說,那就是沒希望咯?

我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有一種用盡全力,卻打了一個空的失落感。

——————

我回到我小叔家,準備洗個澡。

他們正好在吃飯,便加了一副碗筷,招呼我一起吃。我坐下來,感覺疲倦像潮水,將我掩埋。草草吃了幾口,我便洗完澡,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越是疲倦,我越是睡不著,想起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一個爛泥坑中,難以自拔。我先後交了兩個女朋友,小美身死,黃菲為我負了傷;而我領養的小鬼朵朵,命運更是艱難,奔波忙碌,不得安定。

這便是養蠱人命運的詛咒麼?

很多時候,我總是想著快意恩仇,然而現實就像一張大網,只要我還有自己關心的人在,便需要時時地接受妥協。比如鎮甯郭家,我對那種用別人頭顱來換取利益、踐踏別人生存權利的人,向來是最反感的,然而畏懼於其對我家人的威脅,我沒有選擇站出來,而是把這個難題拋給了楊宇。

為什麼?

郭家既然能夠在那裡立足幾十年,必然就會有一定的地方利益在為它打掩護,想憑著飛刀七的幾句話就扳倒它,別說馬海波,便是我,也是不敢置信的。

而且,飛刀七的證詞還是來源於我的蠱毒逼供,這在法律意義上來說,本身就站不住腳,是不值得採信的。

打蛇不死,必遭其反噬。

當然,除非是被逼急了,郭家也不會對我有所行動的。因為他們有致我於死地的手段,我也有報復他們的法子,如果不想放棄自己的基業的話,是不會輕舉妄動的,這邊是博弈論,這邊是威懾學。我已經告訴楊宇老歪的真實身份,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做的,有著警方的盯著,他們的行徑也會收斂一些。

對於此,他們只能懷疑我,沒有確信,也不敢貿然動手。

這也許是我唯一能夠做的。

個人的微小,讓我分外沒有安全感。我抱緊了被子,一天的勞累終於湧上了心頭。

我這一覺足足睡了十個鐘頭,晚上爬起來,依然頭昏眼花,半天也沒有清醒過來。樓下的三叔聽到動靜,問我醒了沒有,我應了一聲,他叫我下來吃飯,他給我熱一熱飯菜。吃完晚飯已經是十一點,我便索性返回了房間,關上門,然後喚出朵朵和金蠶蠱來。

一人半天,這一次輪到了朵朵。

金蠶蠱一出現就纏著朵朵玩——比起那個狐狸媚子來說,其實肥蟲子更喜歡這一個西瓜頭、嬰兒肥的朵朵,我也講不清楚是為什麼,大概是習慣的緣故吧。肥蟲子本就是個戀舊的小東西。在小叔家裡,房子的隔音又不是很好,我自然不敢讓兩個小傢夥放肆地玩鬧,一把揪住肥蟲子,讓它在一邊乖乖地待著,然後開始給朵朵講解《鬼道真解》上面的內容。

在找到“麒麟胎”之前,我必須要讓朵朵能夠強大到一定程度,不至於被陰風洗滌,磁場共鳴而消失掉。顯然,從湘西鳳凰地翻天家中得到的一卷《鬼道真解》,是讓她逐漸成長起來的不二法門。

然而讓我苦惱的是,雖然找回了地魂,但是由於被妖化還魂草的作用,這地魂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不但出現了另外一個意識“小妖朵朵”,而且連本體朵朵的部分記憶,也遺失了。好在她大部分的知識體系都還在,只是……呃,作為一個才上到幼稚園大班的小盆友,顯然並不能夠理解四百年前一個優秀的鬼魂,書寫的文字和章節。

這“之乎者也”,我個人表示也不是很明白。

雖然每個字我都認識,但是集合在一起,我卻有一些抓瞎。

“文盲”很可怕啊!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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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7-11-9 08:21:03




第九章 黃父約見

發佈時間:2012-12-27 20:00 字數:3248


    我以前一直都執著地以為,朵朵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孩子。

    這印象大概來源於她的懂事和乖巧吧。然而,當我對她進行了兩個小時左右的講解和培訓之後,我發覺,這個娃娃,果真是個兩眼發懵的小笨蛋。

    天可憐見,這還是召回了地魂,神識恢復正常了的表現啊!

     要是以前,那豈不是更加的一頭霧水?

  縱觀《鬼道真解》空靈一章,共兩千三百二十餘字,刨去“之乎者也”的虛詞助詞,有兩千餘字的修煉方法,夜間的六個時辰,都有相應的修煉方法,行氣路線。循序漸進的,或對月亮,或對星光,用遙遙辰星之力,吸取這來自無數個光年之外的光線能量,來達到淬煉本體的目的;激進的,或服丹藥,或直接吸食活人牲口的魂魄,來壯大自己的神魂……

  這一些,我早就爛熟於胸,只怕我倘若能夠化身為鬼,便能夠撿起來就練,沒有一絲停頓滯留之意。

  然而朵朵雖上過幼稚園,識得一些字,也會畫個鴨子大象什麼的,但是要讓她明曉修煉方法的原理,顯然不現實。身死為鬼,然而學識並非也得到了蝶變,以前什麼樣子,現在怕是只有退步,沒有超越的可能。我在做了無數次的嘗試,終於放棄了“我家朵朵是天才”的期望,明瞭了這修煉鬼道真解的事情,不能夠一蹴而就,還需要用水磨功夫,細細地教。

  到了淩晨一點鐘,我依然還在教朵朵結結巴巴地念經文,隔壁的堂妹小婧受不了了,敲了我的門,說左哥你怎麼回事,嘀嘀咕咕一晚上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這才想起來,房間裡隔音不太好,我這一番折騰,只怕是讓小婧聽出了什麼了,連說不好意思,我在說夢話呢。說完這話,我狠狠地朝朵朵瞪了一眼,她委屈地坐到窗臺邊,盤腿而坐,然後對著天上的半輪明月,吞吐著氣息。我把飛過去的肥蟲子揪住,說賦予它一個偉大而光榮的任務,就是監督黃朵朵同學用功,不準偷懶耍滑。

  要是沒有堅持做,就告訴我,我罰她。

  肥蟲子領了命令,屁顛屁顛飛到朵朵的旁邊,附在窗戶的毛玻璃上面,蠕動,黑豆子眼睛裡滿是期待。

  我把燈關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臥槽,當幼兒啟蒙教師,真累!

  由於擔心朵朵,我淩晨五點鐘就醒來,看到窗臺處,近乎透明的朵朵仍然跌坐在虛空,輪廓隱約,小手合在胸前,對著天邊已經隱入黑暗的月亮,吐納氣息。她顯然並沒有入定,我一走過去,她便睜開眼,黑亮的眸子看著我,撅著小嘴,不高興。我心中一軟,將她抱起來,她扯著我頭髮,埋怨我,說打坐一點兒都不好玩,累死了。

  我心中惆悵,朵朵天性愛玩,要教會這個小笨妞明白辛勤修煉的意義,還真的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啊!話說,我以前的老師是怎麼教會我讀書的興趣的?

  再找金蠶蠱,這狗東西早就不知所蹤了。

  由於我的不作為,導致它那雜碎狗肚皮總是空蕩蕩的。除了二鍋頭拌內臟外,我還真的沒有什麼好夥食來對付這個吃貨,於是便準許它自由行動,飛出去自行覓食。它的食物,都是些醃臢物,所以我跟它約法三章:一是不得驚動他人,留下首尾;二是不得遺落蠱毒、禍害旁人;三則是不得將食物帶回,且回來的時候要搞好個人衛生,至少也要在肥皂水裡面,滾上三個回合,沒有臭味。

  試行辦法倒也還算是不錯,總算沒有把這廝給餓死,只是這樣一不限食,小東西的身材越加肥碩,每日晚歸的時候,總是撐得飛不了路,艱難地蠕動著回來。不過還好,它已經晉級為半靈體,而且我已經強行讓它轉變了回家的習慣。

  雖然有的時候它仍舊習慣……

  ——————

  清晨的時候,我早早地起來練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固體中提過的法子,這法子算是一套拳,但是不像普通拳法,沒有固定套路,只是能夠將各肌腱給拉伸,鍛煉骨骼,類似于現代瑜伽。這一番下來,一身都是臭汗。

  我不得不勤快一些,因為通過這麼多事情的歷練,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雖然氣力比常人大一些,身手也敏捷,但是面對著練家子,還是力有不逮。我在想一個問題,我要不要去找一個武館或者師傅,系統地學習一下,免得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束手無策。然而,哪裡會有這麼容易,我們這一帶並不尚武,都是在土裡面刨食的農民,早年間剪徑的好漢解放後都給專了政,一哄而上的優良傳統,也沒有流傳下來。

  想學,還得去一線城市的武館,或者……少林寺之類的?

  不過容我冒昧,少林寺在著名的CEO方丈劉英成先生(法號不解釋)受組織委託,接手了這座寺院之後,除了花拳繡腿,還有真的“國術”在麼?

  好吧,其實是有的,這個以後有機會談。

  到了早上十點左右,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來自省會城市的號碼。接聽,原來是黃菲的父親。電話的內容很簡單,邀我到縣城XX咖啡館,談一些事情。我連忙答應,恭敬地掛了電話。按照那些婚姻愛情題材電視劇的套路,我能猜測到,這是類似于家長見面、勸退蒼蠅的橋段。

  它很老套,有時候卻很管用。

  我來到街上,小縣城並不大,我便慢慢走著。走到咖啡館附近的時候,前面來了一夥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領頭的一個人突然攔在了我面前。我正是一腦門子的愁緒呢,被這一攔,嚇一跳,還以為是熟人或者老同學呢,沒想到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一臉的驕橫和輕狂。

  這少年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正是最張揚無忌的年歲,一把拉著我的衣服,張口就罵,各種汙言穢語。

  只到左右的人都圍上來時,我才看清楚,這就是前天晚上被我一腳踹開的那個年輕人。

  當時怯于員警的到來,他倉惶跑了。回去之後定是被同伴取笑,這次見了,想來是要找回場子的。我看到這一群人中有人穿著縣職高的藍色校服,就知道應是那兒的學生、混混子了。從我讀書的時候起,職高的學生就是有名的好勇鬥狠,也衝動,見了血都不怕,因為不懂事,所以最是危險。

  我哪裡有跟這些小年輕鬥氣的心思,他攔著我,扯我衣服,我也只是讓他拉著,平靜地看著他,說直說吧,到底想怎麼樣?

他斜瞅著我,說他也不為難我,賠禮道歉,然後在杉江大酒店擺一桌酒,再給哥們兒封個大紅包就可以了。我笑,伸手過去,握著他攥我衣服的手,一使勁,就像鐵箍一樣勒緊。他哇哇叫,淚水都飆了出來,喊人一擁而上來打我。

我猛地一扭頭,瞪著這些躍躍欲試的少年,將自己心中的怒火一瞬間迸發。

  許是我眼神太過兇猛,又或者我面相太凶,居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

  我回過頭來,盯著這個少年,凝視著,一字一句地說:“你的世界或許太過狹窄,所以看見的東西都只是電視的、小說的,很多東西你不聽、不聞、不曉,便覺得世界就只有這麼大,而你則是這世界的中心。但是小孩,說句實話,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你惹不起!我要你死,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父母養你這麼大,是想讓你來養老送終,而不是給你辦葬禮的,做人要懂得收斂,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說的話,你能夠聽懂麼?”

  他梗著脖子,裝作不知道,像個二愣子。

  我抬手就是給他一巴掌,這一掌摑又響又脆,他一下子就懵了。昨天危急,我指揮金蠶蠱的事情其實他都有看見,然而這少年屬於渾不吝,瞎大膽,竟固執地裝作看不見。我連續好幾個巴掌,打得他臉都腫了起來,又紅又青。他要反抗,被我一把給掐著脖子,制止著。

    旁邊的少年蠢蠢欲動,但我比他們都高出一個頭,出手又狠,沒有個挑頭的,大街上,都不敢上來。我揪著這小子,問他,說懂事了麼?

  他沈默了一會兒,老實說懂了,對不起。

  這時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我旁邊,後車座上的車窗打開,露出半張臉,喊我陸左,上車來。是黃菲他父親。我應了一聲,我鬆開他,扔下這群倒楣孩子,上了車。黃菲的父親問我,怎麼跟這幫孩子鬧騰起來?我說明緣由,然後講,這個時候的小孩子,最容易有激憤的想法,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若沒有遭受什麼挫折,以後那還得了?指不定還會幹出什麼壞事呢。

  黃菲的父親笑了笑,說我這麼搞,終究是不對的。

  我不敢跟他爭辯,點頭說也是哦。

  到了咖啡館,我們進去,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各點了一杯熱咖啡,黃菲父親就開門見山地跟我提起,說他其實是瞭解我的情況的,他也聽他哥黃建設(也就是黃老牙)說起過,知道了我真實的身份,按理說,他是很尊敬如我這般,有真本事的人,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卻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就在江湖漂蕩、沒有一個正經職業的男人,不安穩,太操心。

  我說我不是職業的江湖術士,只是偶爾幫幫忙而已,我還是會拿著本錢,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的。

  黃菲父親飲了一口咖啡,抬起頭,說陸左,你以為我不知道養蠱人的三種命運麼?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早上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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