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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09-5-2 14:28 編輯
前言:
這位叫石琳的古怪小姐,到底是太天真還是人有毛病?
他快被搞瘋了!從見到他兒子起,她就一直黏著他兒子,
他兒子也莫名其妙地叫她媽,雖然兒子自小沒媽疼,
但也不能半路殺出來一個女人就認媽吧!
何況這女人八成是對他一見傾心,
想藉兒子來巴上他、嫁給他……哼!門兒都沒有。
但很快地他發現她好像真的只對他三歲的兒子有興趣,
這實在太傷他大男人的顏面了,他得想想該怎麼扳回劣勢,重拾魅力……
上天真是待余希堯不薄啊!像他這麼冷酷、不討喜,
又高傲又花心的男人,竟生得出那麼可愛的兒子,
可愛到她想當他兒子的媽,但可這不代表她想當他的老婆喔!
她要的只是他兒子而已,真的完全不想結婚嫁給他。
不過看在愛屋及烏的分上,因為愛他的兒子,她倒是可以考慮也愛他一點點……
熟女愛情守則
愛了就是愛了,無需掩飾不必扭捏。
你可以不愛我,但是我愛你。
我可以愛你,但我不必放棄自己。
勇敢示弱,不必在你我之間爭奪勝者寶座。
感覺是起點,但婚姻可以不必是終點。
愛情本身就是完滿,無需添加更多……
楔子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四個女人齊聚吵雜、擠滿等待跨年倒數計時人潮的PUB裡,情緒高昂地一杯接一杯,尋盡各種理由幹掉手中的薄酒。
「乾杯,慶祝我們的友誼邁向第十一年。」雷家安高舉酒杯,推推身邊正專心觀察客人年齡層的陸茜文。「喂,乾杯啦!」
陸茜文回過頭,興致缺缺地說:「不能慶祝一些比較有建議性的嗎?」
「這一定要慶祝。十年,我們都認識十年了呢!天啊,沒有任何事比這更美好的了。」浪漫到無可救藥,不管什麼事都能立刻幻想出瑰麗畫面的石琳立刻加入遊說。「值得慶祝,對不對,婉辛?」
「沒錯,讓我們幹了這第六杯!」週遭氣氛熱絡,加上酒精催化,容易讓人陷入一種瘋狂的情緒中,連平日認真嚴謹的蘇婉辛也顯得格外放鬆。
陸茜文不可思議地說:「妳連第幾杯都記得這麼清楚啊?!」這女人,對數字還真的有夠敏銳,不愧是紅牌會計師。
「當然,以這樣的酒精濃度,我能喝十杯,再三杯我就不行了。」蘇婉辛推推眼鏡,一副理所當然。
四個女人,從高中結識至今已經十年,從青春洋溢的少女蛻變為自信獨立的熟女。
石琳是繪本圖文作家,雷家安是藝術公司企劃總監,而一向言詞銳利的陸茜文則是管理顧問公司的首席顧問。
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中發光發熱,經濟獨立、熱愛旅行、樂於工作也享受生活。
「再乾一杯。」熱情開朗的雷家安幫所有人倒滿酒,再度舉起杯子。
「這杯又要慶祝什麼?」陸茜文問。
「慶祝我們是快樂的單身貴族,既沒成為黃臉婆,也沒變成胸部下垂的歐巴桑!」
蘇婉辛聽完自然而然地瞄了眼自己的前胸,再看看其他人的。
「停──」陸茜文先阻止她可能會說的話。「就算妳有記錄我們十年來胸部角度的變化,也不要說出來。」
「那……」蘇婉辛收回視線。「那就乾杯吧!」
所有人邊冒冷汗邊喝完酒杯裡的酒。
「那我也要乾杯──」石琳說:「這杯用來許願,願我們的感情永遠都像現在一樣,不管有沒有結婚、有沒有情人,都要一直、一直是彼此最親最親的人。」
大家默默地乾了這一杯,這個中了童話故事的毒的女人,不依她的話,她立刻會滾出彈珠大小的淚珠,沒人抵擋得了。
時間很快進入跨年的倒數計時,全場的客人跟著DJ大喊:「十、九、八……」
「一輩子,一輩子喔。」石琳還在描繪著幸福的未來,直到最後一個數字喊出,她突然激動地站起來說:「讓我們住在一起吧!」
就這樣,新的一年的頭一天,在不食人間煙火到有點失真的石琳眼淚攻擊下,指稱昨晚所有人都站起來高呼乾杯,表示答應她的提議,於是,其他人被迫跟石琳一同買下一棟新建花園大樓的同層公寓。
石琳稱之為──「熟女單身公寓」。
四個人從此比鄰而居,熱熱鬧鬧地過了三年。
第一章
「好可愛喔……」
石琳回家吃午飯,飯後窩在沙發陪母親看電視劇,廣告時間出現奶粉廣告,聽著裡頭兩個天真的孩子的對話,眼睛笑得瞇成一輪彎月。
沒多久又播出紙尿布廣告,一個嬰兒肥軟白淨的小屁屁出現在鏡頭前,被大人的手指輕輕捏起又放開,彈了兩下。石琳兩手貼在下顎,羨慕不已,恨不得也伸進螢幕裡偷捏一把。
「媽……我想要養一個小孩。」
「妳喔……」石母看她一眼,很看扁的樣子。「妳自己就是個小孩。」
「哎唷∼∼媽,我說真的啦!」她不服氣地抱著母親的手臂晃過來又搖過去。「如果我有一個小孩,嗯……每天晚上可以抱著他軟綿綿、香嘖嘖的身體睡覺,多好。」她想像著那畫面。
「想嫁人啦!」石家就石琳一個寶貝女兒,即使她已經快二十九歲,連個男朋友的影子也沒有,他們卻從不逼她,只要她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就好。
「不要∼∼」她立刻做出嫌惡的表情。「我不要嫁人,只要小孩。」
「這可不行,不准妳當未婚媽媽。」對於開明的石家,這種事還是太驚人了。「想要小孩得先結婚。」
她跳過母親的重點,繼續幻想。「媽……妳想,如果我有一個有陽光般金黃色頭髮,像琥珀般美麗的眼睛,圓嘟嘟的小臉,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小孩,那妳就是外婆了,妳不想抱孫子嗎?」
金黃色頭髮?石母愣了一下,那不就是混血兒?
「一定要混血兒嗎?」石母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可不想要一個有溝通障礙的「阿多仔」女婿。
「嗯,一定要,白白淨淨的,肥肥軟軟的。」她用力點點頭,腦中已經浮現一個像奶粉廣告裡的超可愛小男孩。「啊……好想要喔!」
「這樣啊……」石母努力地回想親戚朋友中有沒有誰可能介紹這樣的對象 會說國語,打算在台灣定居的外國人,雖然有點難度,但是,為了寶貝女兒的夢想,她還是會努力地打探消息。
石琳不知母親腦中的打算,只是,想要領養一個小寶貝的念頭卻鮮明瞭起來。
她不是女性主義奉行者,但是對於自己經常脫線演出的性格卻很有自知之明,她無法想像嫁入一個家庭,適應各種傳統規範,成為像母親這樣的賢妻良母。
如母親所說,自己就像個孩子,在眾人的呵護下長大,隨興自在慣了,才不要笨笨地找個人來限制自己,管東管西的。
不過,她喜歡小孩也特別有孩子緣,陪著孩子一同學習一同成長,是件多麼美妙的事。
她希望她的孩子將來成為一個心地善良、正直又貼心的人。
想著想著她便從沙發跳了起來。「媽,我要去書店。」她要找些育兒的書籍。
那看似一時興起的決定,其實已在心中醞釀許久,而她又是那種一旦決定就一心只掛記一件事的人,衝勁十足;國小時決定學畫畫,也是拿起筆一畫就是一、二十年,如今已成為一位知名的繪本圖文作家。
「琳琳──」石母見女兒一轉眼就要溜不見,連忙喊住她。「妳下次什麼時候有空,我好幫妳安排……不是,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我想到就回來,媽再見,還有,我愛妳∼∼」石琳已經跑出門外,轉身朝門裡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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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琳哼著歌邊走邊跳,走到大馬路等待公車,等待的空檔習慣地仰頭看向天空。
她喜歡看雲,將奇形的雲朵想像成各種奇幻野獸,將遼闊的天際想像成一個虛擬的國度,上面住著不同於人類的靈物,每個都擁有神奇魔法。
秋冬的雲灰灰低低的,是黑暗之神統治的季節,而春季和夏季則換光明之神管理,互不侵犯,和平共處。
她看得出神,直到高聳的公車擋住視線,她才收回想像,愉悅地踏上公車階梯。
「午安!」她向公車司機打招呼。
「呃……午安……」公車司機被她甜美耀眼的笑容迷得差點忘記踩油門。
她坐到最後一排看向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離她和幾位好友居住的花園公寓大樓隔兩站有個不小的公園,她喜歡到公園散步,赤腳踩踩草地、泥土。
朋友形容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遠古生物,家中不開伙,沒電視、沒電腦的電器白癡,就連手機也只會撥打和接聽兩種功能,腦容量跟恐龍差不多。
「啊∼∼司機,我要下車……」石琳眼睜睜地看一排椰子樹從車窗外閃過,才驚覺已經到站。
鄰近的乘客聽見她的低呼,連忙幫忙呼叫司機停車,司機好心地停下車來,所有乘客都微笑地看一位如天使般純淨的女孩不慌不忙地走下車,心中不約而同發出感歎──世界真美好!
石琳下車後悠閒地漫步行經公園,公園入口處的大樹底下有幾位老伯伯正在下象棋,擱在一旁的收音機播著電台賣藥的廣告,天氣涼爽,一切都令人感到舒服愜意。
走過公園是一排商家,書店、美術用品社、花坊、古董行,是她最愛的一條街,她在書店挑了幾本育兒的書,從零至三歲、三歲到六歲,還有如何與青少年溝通。
回家時選擇一條沒走過的巷子來個小小探險,不時停佇欣賞巷內住戶庭園栽種的花草植物,忽地瞥見前面蹲坐著一個小男孩,可是附近並沒有大人看顧。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石琳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來跟他說話。
這一看,不得了──
「哇∼∼好可愛噢!」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小男孩──金黃色微鬈的頭髮,像麵團般軟綿綿的白皙膚色,還有一雙琥珀色清透的眼睛,根本就是她腦中勾勒的寶貝模樣。
小男孩有點畏縮地抱了抱膝蓋,又好奇地盯著石琳。
她偏著頭微笑,耐心地等他放鬆戒備。
他還是不開口。
「你看,螞蟻。」她指向地上一排螞蟻。
小男孩不知不覺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
「你知道螞蟻是大力士嗎?」
「不知道。」小男孩驚奇地看著她,已沒了先前的警戒。
「告訴阿姨,你幾公斤?」
「十二公斤。」
「那你能不能把阿姨舉起來?」
他格格笑。「不行啦!」
「螞蟻可以舉起比牠們體重重二十倍的東西喔,如果螞蟻長得像你這麼大,就可以把六個阿姨舉起來。」
「哇──」小男孩不禁佩服地盯著地上的螞蟻,然後又看看眼前漂亮的阿姨。
不一會兒,他禁不住好奇,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觸摸石琳披散在肩膀的長髮,柔柔的,輕輕的。他笑了起來,小手在她的發間穿梭,任她的長髮從他指尖溜過,像好玩的玩具。
「我的名字叫石琳,你呢?叫什麼名字?」
「邵帆……余邵帆。」
「邵帆幾歲了?」
「三歲……半……」
小男孩努力想比出中間三根手指,可愛的模樣令石琳不得不一再發出夢幻的讚歎。「怎麼會這麼可愛……」
不只因為可愛,她對這個恬靜乖巧的孩子有種莫名的疼喜,第一眼見到就想親近他、呵護他。
「邵帆在這裡做什麼呢?」
「等把拔回來。」
「媽咪呢?」
小男孩頓時收回小手,又抱著膝蓋,嘟起粉粉的小嘴,輕輕地搖搖頭。「沒有,邵帆沒有媽咪……」
「沒有?」聽見小男孩居然沒有母親疼愛,就這樣孤零零地坐在家門口等待爸爸回家……她的胸口一熱,眼淚就湧上眼眶,心疼地擁住小男孩。
小男孩見石琳掉眼淚,不知怎的也跟著哭了。兩人哭了好一陣子,石琳才察覺自己影響了孩子。
「邵帆乖,不哭……」她擦掉自己的眼淚也拭去小男孩臉頰的淚水。
「阿姨也不哭……」小男孩反過來安慰她。
他的臉頰鼓鼓的,很柔軟、很細嫩,她不禁用雙手捧起,朝他微笑。「邵帆想不想要一個媽咪呢?」
小男孩像是有些猶豫地低下頭。
「阿姨以後就做邵帆的媽咪,好不好?」
他微微點頭,又趕緊搖頭。
石琳想起自己對他而言還是個陌生人,這麼問好像拐騙孩子的壞人。
「把拔說……邵帆不可以叫別人媽咪。」小男孩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原因。
石琳從小孩子的話語中猜測,這麼可愛的小男孩,每個女人見了都會忍不住想疼愛他,做他的媽咪吧!
「可是阿姨好想做邵帆的媽咪?」她嘟起嘴,可惜地說。
小男孩抬起臉,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我也想。」阿姨像老師說的天使,白白的、亮亮的。「邵帆喜歡阿姨,阿姨當我媽咪。」
「真的?」她又感動又意外,揉揉他柔細的鬈發。「那你要叫我什麼?」
「媽咪∼∼」邵帆投入石琳的懷裡,甜甜地喊了聲。
石琳滿足地紅了眼眶,她決定了,她要照顧他、疼他,不要再有別的小孩,只要他,用一輩子的時間呵護他。
「妳是誰?」
一道冷漠低啞的聲音在石琳上方響起,她抱著邵帆仰起頭,看向聲音來源。
一個全身黑──黑襯衫、黑色緊身牛仔褲、黑色皮靴、黑色眼眸的男人,身上唯一的顏色是黑髮中挑染的些許金色。
「邵帆,過來。」男人又開口,這次聲音軟了一點。
「把拔,媽咪,是媽咪喔!」邵帆沒有離開石琳的懷抱,手舞足蹈興奮地向他爸爸介紹他的新媽咪。
「回家了。」余希堯彎下腰從石琳手中想接過邵帆,頸上的銀鏈子從敞開的衣襟落出,盾形飾品冰冰地貼上了石琳的臉頰。
「呼……」石琳縮了一下,下意識將邵帆抱緊。
「媽咪,媽咪。」邵帆還興奮地叫著。
余希堯站直身體,從冷眸中射出寒光。「小姐,麻煩妳把手放開。」
「你太高了,可以蹲下來說話嗎?」石琳又仰頭看了看他,仰得脖子有點酸。
他皺起眉頭。「我沒什麼話要跟妳說,把孩子給我。」
「邵帆是你兒子?」
廢話!余希堯沒耐性地挑了挑眉,沒說話。
「是嗎?」她不放棄地再問一次。
「是。妳可以把手放開了嗎?」
「可是……」她看看那個站得很高的男人,又看看懷裡的邵帆。「可是你是黑髮,邵帆是金髮,你是黑眼睛,邵帆的眼睛是褐色的,而且,邵帆那麼可愛,不像是你兒子。」
「只有一個男人是不會生孩子的。」他冷冷地撇撇嘴角,覺得這個女人的問題也太多了吧!而且為什麼邵帆很可愛就不像是他的兒子?難不成他看起來「面目可憎」?
「什麼意思?」石琳聽不懂那種拐彎的說話方式。
「就是我得跟另一個女人做愛之後才能生出小孩,而那個女人剛好是金髮,這樣懂了嗎?」他揶揄說道。
「這我當然知道……」石琳有點怪他在小孩面前用那麼直接的說法。「他的媽媽呢?」
「跟妳沒關係。」他板起臉孔,愈來愈不耐煩。
石琳實在仰頭仰得很累,索性抱著邵帆站起來。
小男孩的眼睛好奇地在兩個大人之間轉來轉去。
「孩子這麼小,一個人待在外面很危險,你該早點回來,你看他的臉頰凍得紅咚咚的。」
「小姐,妳管很寬,妳是什麼人,關妳什麼事?」他高高地低睨她,若不是保母臨時通知他要請假,他當然不會讓孩子落單。
石琳見孩子沒有母親,唯一能依靠的又是一個這麼不負責任的父親,心疼不已,她抱緊孩子,仰起下巴說:「既然我是邵帆的媽咪,自然要保護他。」她雖看來柔弱,但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卻能生出近似「莽夫」的勇氣。
「媽咪?」他冷笑,排隊想做邵帆的媽咪的女人已經長達一條街了。
「對,從現在起,我就是邵帆的媽咪,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在她單純的邏輯裡,只要是家人、朋友全在她的保護範圍裡,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在一般人眼中看來多麼怪異,尤其是在孩子的「親生父親」面前。
余希堯沒理會石琳的一廂情願,朝邵帆伸出手。「來,爸爸抱抱,我們吃飯去。」
邵帆肥短的雙手勾著石琳的頸子,小小的頭顱靠在她柔軟芳香的發間,不想放開。他覺得媽咪好香好軟,讓媽咪抱著好舒服。
「余邵帆──」余希堯的耐心不多,這時見他們一大一小都沒放手的意思,不免有些惱火。
「我抱他進去好了,我可以餵他吃飯。」石琳寵溺地親吻邵帆圓嘟嘟的臉頰,萬般幸福地說。
他覺得這個女人煩死了,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他的不悅,死抱著人家的孩子不放,該不是神經病吧?
余希堯這個想法一冒出,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石琳,不知道這個神經病有沒有暴力傾向,小孩還在她手上。
冬天天暗得早,他只能以路燈及月光的亮度打量,這時才發現石琳令人驚歎的美貌。
她的美沒有一絲人工修飾,如洋娃娃般長長的睫毛和美麗的大眼睛,白淨無瑕的膚色和五官,長及腰間不經吹整的柔軟髮絲在風中輕輕飄揚,簡直就像會發光的天使。
邵帆一臉幸福地斜靠在她的頸彎處,兩張純淨皎潔的臉龐相偎,構成一幅唯美溫馨的畫。
不過,余希堯的職業就是攝影師,看多了明星、模特兒,對石琳的美貌的驚歎也僅是一閃而過,最驚訝的還是兒子的反應。
這孩子遺傳了他挑剔、自我的個性,並不喜歡陌生人抱他。此時他見邵帆賴在這個女人身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必須顧慮孩子的安全,來路不明的女人,不得不防。
「很重,我來抱。」他伸出胳臂,看似自然卻暗暗使了點力氣,一把從石琳懷中將孩子抱過來,不管這一大一小分開後發出的悲慘呼聲,叫得好像他才是壞人一樣。
「別再讓我看到妳接近孩子,我會報警。」他警告石琳。
余希堯將孩子抱上車,鎖上車門,石琳還怔在原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邵帆卻在車內他的安全座椅上踢著腳,哭得像個被虐待的小孩。
「別哭了,吃飯去。」余希堯輕輕拍打他亂蹬的小腳,他卻哭得更淒慘。
石琳聽見小孩哭聲,心揪得痛了起來,但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孩子的父親,她又不能跟他搶……
「媽咪∼∼媽咪∼∼」
余希堯見兒子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猛拍打著車窗,頻頻向後看,路過的行人也用怪異的眼神看他,他的腦子疼了起來。
他踩下油門,駛出巷口,想轉移孩子的注意力,余邵帆卻像跟他槓上一樣,怎麼哄都哭不停,孩子尖銳的哭叫聲讓他快瘋掉,不得已他繞了一圈又回到家門前,看那女人還在不在。
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就蹲在他家門口哭得傷心欲絕──
現在是什麼情形?他成了人口販子嗎?
因為知道兒子一旦拗起來,任你怎麼哄怎麼罵都沒用,他只能歎口氣,將車鎖打開,降下車窗,朝那個外表看來正常但行為怪異的女人說:「上車吧!」
「可以嗎?」石琳驚喜地抹去滿臉的淚水,而仍濡濕的臉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一雙大眼更盛滿星光,彷彿他下了一道特赦令,值得她銘感五內。
他知道有些女人天生母愛過剩,但沒見過像她這麼誇張的。
「不上車?那我走了。」他也不知這個暫時讓邵帆安靜下來的權宜之計是否恰當,但見她如此感動,他竟有種利用她的罪惡感。
「要!我要上車。」石琳迅速地打開後車門。
她坐進後座,邵帆就不哭了,「媽咪媽咪」地叫,甜得就快要招來一窩蜜蜂。
余希堯這輩子什麼人都不甩,唯一沒轍的就是他這個寶貝兒子,也許這就是報應,兒子的臭脾氣,簡直青出於藍勝於藍。
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居然讓他兒子卯起來跟他對抗。
「不是要回家吃飯?」石琳一邊逗邵帆,身體從後座穿過兩張椅子,斜著頭問他。
「保母今天臨時有事,家裡沒飯。」他不得不向她說明,雖然他真的很懶得開口,一個男人叫她上車她就上車?想想,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對孩子圖謀不軌的大腦,他實在過度擔心了。
「噢……」石琳在心裡想著,是不是該認真學做作菜了,孩子在發育期營養應該要均衡。
她暗暗將這件事記在腦子裡,然後轉頭跟孩子聊天。
她沒將邵帆當幼童,用可笑的迭字裝可愛說話,這點令余希堯感覺好些,他最受不了女人一見到小孩通通變成娃娃音,好像這樣小孩子就會比較願意親近,他的兒子可不是笨蛋。
他將車開到賣清粥小菜的店,對石琳說:「你們在車上等,我去外帶點菜回家吃。」
「我和邵帆也一起去,我想知道邵帆喜歡吃什麼。」石琳溜下車,從安全座椅上抱起孩子。「邵帆,告訴媽咪你喜歡吃什麼。」
余希堯就端著紙盒跟在他們兩人後頭,小孩指什麼石琳就轉頭吩咐他挾菜,他像個管家,只有聽命的分。她以為自己是三軍統帥嗎?指揮起來一副熟練的樣子。
「邵帆你看,我們的晚餐漂不漂亮?」石琳指向余希堯的餐盒,裡頭有各色蔬菜就像幅美麗的畫。
「漂亮。」小孩大多只會重複大人最後的兩個字。
「邵帆很有藝術天分呢!以後我可以教他畫畫。」
拜託,妳才認識孩子幾分鐘,這麼快就能看出他有藝術天分?余希堯不以為然。
不過,就算邵帆有藝術天分也是來自他的遺傳,他自豪地想。
只是他的帥氣、他的自信與驕傲,石琳完全沒擺在眼裡,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她可愛的寶貝身上,這點令余希堯心生疑惑。
每次他帶兒子出門,女人通常是被他的外表吸引才藉故逗弄邵帆,想找機會和他搭訕,這些內心變化和小動作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並不排斥女人主動,只是不喜歡這種做作的女人,更討厭她們利用他兒子接近他。
「回家吃飯嘍∼∼」石琳輕輕地咬了邵帆一直戳她臉頰的小手。「媽咪餓了。」
余希堯打開車門,聽她左一聲媽咪、右一聲媽咪,很悶,他是小孩的爸爸,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當著他的面自稱媽咪,還說得這麼順口,現在是怎樣?流行公然拐騙小孩嗎?
「喂──」石琳在後座叫余希堯。「我們一起養邵帆吧!」
余希堯冷哼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她想跟他「一起」養兒子,也得看他肯不肯,不過,很抱歉,他對婚姻感冒,而且,他也不會再讓邵帆成為這些女人用來接近自己的工具。
第二章
隔天,余希堯在工作室裡趕著拍攝幾本週刊封面照片,接到保母電話,說是母親扭傷了腰,要請一個星期的假,因為又是在接近孩子下課的時間臨時通知,令他十分火大。
「妳一直是個稱職的保母,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不但沒有顧慮僱主的時間能否配合,也沒有考慮孩子的安全,在我趕回去的途中孩子可能已經被帶走。」他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幸好那個女人並非壞人。
「余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母親一直喊疼,我走不開,一時忘了……」
「我沒時間聽妳家裡的事,希望妳記得,下不為例,就這樣。」
他冷冷地掛上電話後,立刻請一位助理趕到家裡接邵帆。「接完後把他帶到工作室來。」他不喜歡孩子到他的工作室,一是因為邵帆討厭被人抱來抱去、捏來捏去,一是不想再回答為什麼不為孩子娶妻的問題,但現下也沒辦法了。
四十分鐘後,助理載著邵帆回到工作室,余希堯卻發現那個女人也跟著來了。
「為什麼連她也載來?!」他臉部肌肉頓時僵住。
昨晚原本只想讓邵帆停止哭聲才讓那女人上車,沒想到飯後好不容易趕她離開他家,卻花更多時間安撫孩子的哭鬧,他發誓再也不讓邵帆見到這個女人。
「老大,對不起,我到你家時,這位小姐跟邵帆在屋外玩,她說她不認識我,不能讓我把邵帆帶走,堅持跟我一起來,我想抱邵帆上車,結果他們兩個都哭了……」助理一臉委屈。
「我知道了,謝謝你。」余希堯可以想見當時的情形,那種場面他領教過。
「這是你工作的地方?」石琳先是緊抱著邵帆好奇地四處打量攝影棚,然後才走到余希堯面前。
「妳跟來幹麼?」他十分不友善地問。
「那位先生真的是你派去接孩子的啊?」
「如果不是,妳此時應該被關在黑暗的倉庫裡,等著被賣掉,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嫌太慢了嗎?」他冷著臉,語氣也沒好到哪裡,這個女人怎麼老是隨便上男人的車,難道她認為自己長得「很安全」嗎?
「我怎麼知道……那位先生我又不認識,萬一是壞人怎麼辦?為了保護我兒子,我當然要一起來啊!」石琳滿臉委屈。
「邵帆是我兒子,不是妳兒子,妳可以走了。」他覺得跟她有溝通障礙,不知該用哪一國語言她才聽得懂。
聽見他又用這種狠心的話趕她走,淚水在她眼眶中快速聚集,兩秒鐘時間,豆大的淚珠就這樣一顆一顆接連滾了下來。
余希堯一臉不可思議,不會吧!難道她是瓊瑤劇中的女主角?
石琳這一哭聲勢壯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而且,余希堯見他兒子的眉頭也揪了起來,萬一連兒子也加入,這攝影棚會馬上變災難現場,他識時務為俊傑,立刻改口說:「算我沒說,妳高興就好。」
石琳眨眨還沾著淚水的睫毛,咬了咬唇,可憐兮兮地將眼淚停住。
「帶他們到我的休息室。」余希堯招來助理,趕緊讓這個麻煩又甩脫不掉的女人遠離他的視線。他還有工作,實在沒時間再跟她耗,小孩跟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余大攝影師,我好嘍!可以開始了。」一位因軋戲遲到的女星在攝影棚裡做最後補妝,軟軟地喚了一聲,余希堯轉過身恢復工作時的冷峻與沈穩。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女星邪媚地搭著他的肩膀說。
「下次遲到超過半小時,妳就找別人拍,我不喜歡工作影響私人時間。」
「幹麼這麼凶……」女明星翹著光亮欲滴的紅唇撒嬌地說:「晚上陪你去夜店,當作賠罪行了吧!我把我那些姊妹叫來。」
「不行,我兒子的保母請假,晚上我要陪他。」
「剛剛不是有個小女傭陪著你兒子嗎?讓她照顧就好了,了不起多給她一點錢。」她調笑著。
他眼神一黯,不悅地問:「她看起來像女傭嗎?」
「不是嗎?」自視高人一等的女人,覺得所有人都是可以用錢買來使喚的。
「開工吧!」他冷冷地從助理手中接過相機,沒再理會這個過去還覺得挺有味道的女人,現在看來,簡直俗不可耐。
不知怎的,自己嫌石琳麻煩,可是聽到別人將她貶低為女傭,又覺得十分刺耳。就算她有什麼企圖,那笨拙的模樣至少也比這個裝腔作勢的女人可愛多了。
這一天的工作就因為這位女明星的遲到,拍攝工作往後遞延了兩小時,整個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
余希堯想起兒子還沒吃飯,匆匆趕到休息室。
打開休息室的門,發現他們兩個躺在寬大的沙發上,睡得正香甜。
石琳長及腰間蓬鬆柔軟的長髮從沙發邊緣披散到地,曲身將邵帆摟在懷裡,臉頰在燈光的照映下泛出珍珠白的柔和光暈,純淨地宛如沈睡的精靈,非人間所有。
他靜靜地看著彷彿正作著瑰麗美夢的兩人,心莫名其妙有些悸動。
邵帆的母親身上混著多國血統,甚至還有些英國貴族背景,兩人分手後一年多,她突然抱著邵帆來找他,說是他的孩子,當天卻趁夜離開,留下一封信,抱怨受不了照顧嬰兒的瑣碎及疲累,將邵帆托付給他,從此不知去向。
他沒再去找她,因為身邊從不缺女人,自然也不擔心邵帆缺乏母愛。
直到有天發現女友居然背著他逼邵帆叫她媽咪,甚至以不給邵帆吃飯來恐嚇,為的是要他娶她,從此他就不再帶女人回家,轉而請一位專業保母晚上住在家裡照顧邵帆。
保母說他是個安靜且不大黏人的孩子,現在看見他像偎在母親身邊的幸福模樣,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再怎麼獨立早熟的孩子是不是終究渴望母愛,而這種愛是他無法兼有與取代的……
該為了孩子而找個女人安定下來嗎?
對他而言,邵帆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意外」,他從沒想過會成為一個父親。
凡事他只考慮自己,即使邵帆的出現帶來了些不便,他也盡最大的可能做個負責的父親,但他的感情生活依然精采。
陪伴孩子直到他上床睡覺,接著的就是屬於他私人的夜生活,所以,他無法想像「安定」是什麼狀況,那聽起來像被拴上一條鏈子,活動範圍只能在煉長畫出的圓圈裡,令他不寒而慄。
就在他腦中充滿驚悚畫面時石琳醒了過來,她一動孩子也跟著醒了。
「啊……邵帆肚子餓了沒?媽咪餓了。」石琳撫著肚子,迷迷糊糊地說。
「餓……」余邵帆用小手揉著眼睛,嘟起粉粉的小嘴。
「媽咪帶你去吃飯,你想吃什麼?」她親了他臉頰。
兩人完全沈浸在母子甜蜜的氛圍裡,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余希堯。
他看見她溫柔地將孩子圈在懷裡,細心用手指梳整孩子的頭髮,那動作是如此的輕柔,悉心呵護,一時間觸動了他心底柔軟的一面,也發現這個女人真心疼愛他兒子。
「妳叫什麼名字?」
「哇……」余希堯突然開口,把石琳嚇到了。「你全身黑抹抹的,別突然跳出來嚇人。」
「我沒有『跳』出來,我從剛才一直站在這。」他的柔軟很容易被這個女人的無厘頭消滅。
「我們吃蛋糕好不好?」石琳沒聽他說話,轉身又問余邵帆。
「妳叫什麼名字?」他討厭被漠視的感覺,又問一次。
石琳奇怪地看著他。「石琳。問我名字幹麼?」
「石琳……」他念了一次,然後在沙發邊緣坐下,看著她。
石琳將腳縮起來,把位置讓給他。
「雖然現在我對妳沒什麼感覺,不過……」他掙扎了一下。「不過,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交往?」石琳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為什麼?」
「我們彼此不認識,總得交往一段時間才知道適不適合一起生活。」
「為什麼?」她斜著頭,更加疑惑。
「妳也不希望我只是因為想幫邵帆找個媽媽而娶妳吧?」
她看看余邵帆又看看余希堯,眉心皺了起來。「為什麼你要娶我?」
余希堯頓了一下,不耐煩地解釋:「妳不是想做邵帆的媽媽,而且邵帆也喜歡妳,先說,我只是考慮交往,要不要結婚那是很久以後的事。」
吼∼∼石琳也生起悶氣,這人說話怎麼拐彎抹角的,完全聽不懂。「我做邵帆的媽媽和跟你結婚有什麼關係?」
「妳要做邵帆的媽媽當然要嫁給我,因為我是他爸爸!」他也惱火了,這個女人是智障嗎?一個問題解釋這麼久還沒弄懂。
「我不要!」她一口回絕。
「妳不要?!」他「轟」地倏然起身,覺得被耍了。「妳不是跟我說要一起養兒子?!」
「我、不、要!」她也站起來,頭仰得高高的看他。「我就是不想結婚才要一個兒子。」
「妳有毛病!」她這是什麼邏輯?!
「你才有病!我疼邵帆、照顧他,他叫我媽咪這就夠了,為仟麼我要嫁給你?!」
她只是單純地愛這個孩子,就像喜歡一棵開滿花的樹,不會因為花謝了就不愛,不必將它挖回家栽種,更不必在樹幹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宣稱所有權,她可以每天專程去看它,不影響她的喜愛。
「我已經答應跟妳交往,不需要再拿邵帆當借口,這一招我見多了。」聰明的女人應該見好就收,不要一招一式走天下。
「誰拿邵帆當借口,邵帆比你可愛一萬倍,我只要他,不要你。」
「妳……」余希堯從沒受過這種天劈似的打擊,嫁給他需要露出那種嫌棄的表情嗎?「妳就是要嫁給我,邵帆才可以叫妳媽咪。」
「我現在沒嫁給你邵帆也叫我媽咪。」
「那是小孩不懂,在法律上不成立。」
「我才不管什麼法律,我也不懂。」她不懂這男人為什麼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
「妳的意思是要邵帆認妳做乾媽?」他只能用自己高超的智慧去猜測這個女人亂七八糟的邏輯後的真正意思。
「不是乾媽,是真的媽媽,我會幫他準備便當、陪他作功課、教他畫畫,在他開心、傷心、難過時陪著他,一直到他長大、談戀愛、結婚,每個媽媽會為兒女做的事我都會做。」
她是用一位母親的心情看待邵帆,才不是逢年包紅包、過節送玩具那種乾媽。
「那就是得嫁給我。」為什麼原本他還為「結婚」這件事掙扎,現在卻得拚命說服一個女人嫁給他?
石琳突然低下頭。「脖子好酸……」沒事長那麼高幹麼……不過,這樣她兒子以後也會又高又帥,肯定有好多女生倒追他,他會喜歡怎樣的女孩呢……
她只要一閃神就會陷入自己美麗的幻想中,馬上忘了剛才爭執的事。
「媽咪,把拔……肚子餓……」余邵帆終於找到空檔說話,他聽不懂大人說的事,而石琳的音調原本就甜甜軟軟的,即使吵架也沒絲毫架勢,所以他並沒因這場爭吵而受到驚嚇。
石琳一聽兒子呼喚,心頭立刻暖了起來,她抱起孩子跟余希堯說:「我們去吃飯吧!」
余希堯有種想加足馬力卻發現車子很不給面子熄火的感覺,他們的事還沒討論完吧!那接下來是要怎樣?
一個媽咪、一個把拔,但是,媽咪跟把拔卻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跟陌生人沒兩樣?
「把拔,吃飯。」余邵帆總算沒有有了媽忘了老爸,伸出小手想牽他的手。
他被一大一小催促著,只得將工作室所有燈關熄,帶著滿腹困惑,跟著他們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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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希堯在回家途中買了壽司便當,回家後石琳耐心地教余邵帆拿筷子,以往保母都讓他用叉子和湯匙吃飯。
「喂,我聽過有一種初學者用的練習筷,筷子旁有個小圈圈那種,我們找來教邵帆,拿筷子的姿勢一定要正確用餐才優雅,我希望邵帆像個小紳士。」石琳對余希堯說。
「我們?」她很自然地用「我們」這樣的字眼,教他有種奇妙的感覺。
就像一對尋常夫妻討論兒子的教育問題,實際上,她並不像他一開始的猜測,是為了他才接近孩子,她不但不想嫁他,甚至連名字也沒問過。
這是很詭異的狀況,他從未遇見像她這樣怪異的女子,你可以相信她的單純,卻不能用一般人的邏輯套在她身上。
「我會去找,如果你剛好看見的話就順道買回來。」她說完,注意力又回到余邵帆身上。
余希堯壓下之前未討論完的問題,等到石琳陪孩子看完書、哄他睡著,提著她隨身的大帆布袋準備離開時才叫住她。
「妳等一下。」
石琳被他拉到沙發上,睜著充滿疑問的大眼睛看他。
他發現她的眼眸黑白分明,沒有一點雜質,他不相信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純淨到完全脫離現實,沒有慾望世故,像隨時處在夢幻失真的狀態。就如被保護在深幽的城堡中,不知人間險惡的公主一般。
「妳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奇怪?」
「什麼事很奇怪?」
「妳進到一個陌生男子的家,對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悉心照料,妳打算就這樣每天下午來,晚上回家,用這種方式照顧邵帆,一直到他長大、戀愛、結婚?」
石琳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輕輕地點點頭。「是有點怪。」
余希堯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至少還能用「人話」跟她溝通。
「那你願意偶爾讓邵帆跟我住嗎?」
「有沒有搞錯?」他差點錯愕地跌下沙發。「妳是他的誰?我怎麼可能讓他跟妳住。」
「我是他媽咪啊!」
好、很好,問題又繞回到一開始,她仍堅持她是邵帆的媽咪,固執得讓人莫名其妙。
「第一,妳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第二,妳跟他沒有法律上的親子關係;第三,沒有人可以在路上隨便找個孩子就自稱是孩子的母親。」
「為什麼?」她指的是為什麼要在意這些形式條文。
「沒有為什麼,這就是事實,所以,除了妳的一廂情顥,沒有人會承認你們是母子,就連他幼稚園的表演活動,妳也不會以母親的身份被邀請參加,等他稍鑽長大了、懂事了,就會知道妳根本不是他的媽媽,頂多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阿姨。」
他這麼直白地、硬生生地敲碎石琳的美夢,淚水又開始在她的眼眶聚集。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喜歡想太複雜、太遙遠的事。
原本單純的愛孩子,但是想到邵帆有天改口叫她阿姨,或是叫另一個女人媽媽,她已經覺得自己的心頭肉給割去了一塊。
「把眼淚收回去!」他對女人的眼淚早就免疫,但還是心煩地要她別哭。
石琳沒有哭出聲,但淚水不可能倒流,那一顆顆晶瑩透亮的淚珠還是往兩頰滑了下來。
他撇過頭去,故意不去看她被自己逼出來的眼淚,他沒有說錯,不需因此而感到內疚。
「那可不可以……」石琳萬般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可不可以在他……還沒長大、還沒懂事前,讓我做他的媽咪……」以後的事,讓她慢慢調整心情。
「妳幹麼一定要邵帆當妳兒子,喜歡小孩的話妳可以自己生一個,或是領養一個。」
「我就是喜歡他,我不要別的小孩,我會很疼他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許諾過,要一輩子呵護他。
「……」他無言地搖搖頭,見鬼地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打動。「不行,妳這樣我很困擾,而且,我不希望邵帆太黏妳、太依賴妳,男孩子應該獨立一點,堅強一點。」
這下,石琳的淚水無法抑制地奔流而下,因為怕吵醒孩子,她緊抿著嘴,眼淚滴落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濺出小小的水花。
余希堯站起來背向她,走到門邊。「妳走吧!我不希望再見到妳,如果讓我發現妳再來找他,我真的會報警處理。」
現在,他對自己先前一時衝動提出交往的念頭感到愚蠢。
「還有,之前我提出交往的事,現在後悔了,請妳將那件事忘記。」
他認為石琳存有太多天真浪漫的想法,但是孩子不是寵物,也不能在新鮮感過去後送到流浪動物之家,邵帆已經被他的生母拋棄一次,他不想讓這個女人打亂他們已經穩定的生活步調。而且,因為她的出現,邵帆開始用哭鬧的方式達到目的,這令他無法忍受。
石琳紅著眼眶、紅著鼻頭,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向大門,當中還不時回頭望向余邵帆的房問,就在她經過余希堯身旁時,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就在那一剎那,余希堯的胸口悶得難受,他不相信她能這麼快對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孩子付出如此深的感情,但,他卻發現自己有點心軟了……
石琳邊哭邊走出大門,邊哭邊擦眼淚,口中還喃喃自語:「我不要……你是壞人……」哭泣讓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有如面臨生離死別,聽得教人鼻酸。
余希堯木然地關起門,立在門邊好一會兒,對自己信心喊話──
他的決定沒有錯,即使她愛邵帆,也不代表這份愛可以持續一輩子。
有一天她可能家人,有自己的孩子,她就會把關注的焦點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邵帆會受到傷害……
她認真得太奇怪了,沒有正常人會像她一樣,莫名共妙地就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兒子。
也許她真的有病,有妄想症……
然而,這些信心喊話仍無法抵制他內心在看見她純淨的眼眸時,早已清楚了她的純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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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琳從余希堯的住處離開後,一連哭了幾條街,回到自己的公寓後,直接敲好友陸茜文的門。
陸茜文打開門看見哭得眼腫鼻紅的石琳嚇了一跳,連忙帶她進屋,安慰她。
「發生了什麼事,石琳怎麼哭成這樣?」陸茜文的男友白亦棋也在客廳,好奇地問。
石琳用她跳躍式的思緒和不時啜泣的聲音,花了近二十分鐘,才將事情發生的經過交代完畢。
透過陸茜文的翻譯和重組,白亦棋聽完大笑。「石琳,妳真的很天才,這種事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妳才做得出來,佩服佩服。」
陸茜文瞪她男友一眼。「全天下也只有你會佩服這種事。」
她轉向石琳,好言相勸。「妳這樣的做法對方可以告妳騷擾的,而且,那個孩子的爸爸說得也沒錯,怎麼說妳都不算是孩子的母親。」
「我知道……可是……可是為什麼……」石琳嘟著嘴,無法被說服。
「為什麼一定要有血緣或法律認定的關係?愛這種東西是無法用理智控制的,我相信石琳是真的疼愛那個孩子。」
「對!」石琳一尋到支持者立刻破涕為笑,衝去抱住白亦棋。「只有你瞭解,我最愛你了。」
白亦棋看向陸茜文,一臉無奈。「可是我最愛茜文。」
陸茜文沒好氣地把白亦棋趕回房間。「她已經夠亂來了,你就別再灌輸她亂七八糟的想法。」
「是……遵命!大人。」白亦棋乖乖地聽話。
陸茜文歎口氣,看著滿腹委屈的石琳。
聽石琳的母親說,她原本有個雙胞胎妹妹,不過在一歲的時候就夭折了,在那之後原本乖巧安靜的石琳經常晚上哭鬧,她怕寂寞,總要人哄著、抱著才肯睡覺。
石琳就是在這樣眾人呵護的環境中長大的。
她的愛很真純,很濃稠,為家人、朋友,她可以毫不講理,全心全意地袒護她最愛的人,全然的付出。
所以,陸茜文當然也相信她是真的愛那個孩子,只是……
「茜文……我要怎樣才能做邵帆的媽咪?」她摟著陸茜文的腰,將細緻的臉蛋擱在她的肩頭。
「妳應該放……」陸茜文頓了一下,想叫她放棄是難了,她看來溫順,一旦拗起來,卻是她們幾個好友裡最固執、最難「用理」說服的。
「應該怎樣?」她滿臉殷切地向陸茜文求助。
「應該……從他爸爸那裡下手。」陸茜文投降了,只好違背自己的理智,建議她試試別的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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