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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寵壞她的眾人中,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而這也是他為何會在發現這項殘酷事實時,會狠下心來督促她,盼她改進,
雖然他的作為太過強勢,總是把她逼到絕境;
雖然他的言語太過惡質,總是把她講得淚漣漣;
雖然他的態度太過急切,總是讓她適應不良,甚至產生極大的挫折感;
但他之所以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改造她,目的就只有一個──
他……他想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一輩子照顧她啊!
所以他才會這麼不留情面的管教她,期望她會在最快的時間內長大。
只是在她終於有所改變,甚至懂得去體諒、愛惜身邊的人事物時,
他他他……卻因為心中的理想,不得不「暫時」丟下她不管、棄她於不顧,
更過分的是,他連承諾能否再回來接手照顧她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是她要如何能承受???
楔子
她盼他,足足盼了三年了。
日昇月落,春去秋來,年復一年,光陰來來去去,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唯獨他,一直不曾再出現過。
念他,沒用;想他,思念的人蹤跡依舊杳然。她到底該怎麼辦?該怎麼撫平那思念欲狂的心、無處宣洩的情、沸騰滾燙的愛?思念竟如深谷,只差縱身,即可滅亡。
她,梁玉晴,一直等著他,應錫禹,等著他的消息。
當年,她哭著求他別離開,別如同訣別般的離開她,可是他有他的理想,她阻止不了他,也不能阻止他,於是送走了他,任由他的背影成為自己眼中最後的一抹印象。
三年來,偶爾接獲關於他的消息都是戰戰兢兢的,深怕他有任何閃失,這種懸著的日子難熬,但沒有消息的日子更難熬。
到後來,關於他的消息甚至少了,她探聽不到他,只能任由猜測糾纏著自己,任由淚水淹沒自己。
有人說,他可能已經死了,死在他自己的理想中,一想到這,梁玉晴不禁悚然,一顆心直往谷底竄。
她知道他這趟離去會有各種可能的下場,死亡便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在賭,賭上天是否真的會這麼殘忍,打算絕了她這一生可能僅此唯一一段的感情,讓她從此走向孤獨。
她多想告訴他,她長大了,再也不是其它人眼中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驕傲千金小姐;她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照顧病重的老人,她忙進忙出,忙著維持基金會的運作,忙著去探視那些孤苦無依的老人,忙著……幫身為醫生的應錫禹實現他濟世助人的目標。
她很忙,忙到不知道自己常常在空閒下來時,倚著窗看向窗外的動作叫作盼望;忙到不知道自己看著他的相片,眼角流下的淚水叫作傷心;忙到不知道自己在午夜夢迴時,總會囈語不斷、翻來覆去不得安眠叫作思念。
她真的好想他喔……他在哪呢?他現在怎麼樣呢?有沒有也同樣思念著她呢?
離去時他曾說過,「這一趟離去,禍福難料,身為醫生的我,心中早已瞭然;倒是你,不要傻傻的在這裡等我,要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她只是痛哭回應,「你怎麼說都沒有用,我會在這裡等你喔!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回來為止,就算我變成老太婆,我還是會等你。」
「你何必……」
「因為我很喜歡你,如果身邊沒有你,那麼我寧願一個人。」她抓住他,哭得泣不成聲,「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我讓你離開,但是……請你一定要回來,就當作是可憐可憐我……」
「小晴……我真的不能給你誓言……」
「那就讓我給你,錫禹,我愛你,我會等你……」
她會等他……一直一直等下去,這是她的誓言、是她的保證。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等她,等著她長大、等著她成熟、等著她愛他;現在換她等他。
於是她盼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子,滿懷希望的迎接日出,頹然絕望的背對日落。
誰能告訴她,她還等不等得到他?
誰能告訴她,他們還有沒有重逢的一天?
沒有人回答她!可是梁玉晴仍繼續等下去、繼續盼下去,度過三年,劃過兩百一十九個正字,一千零九十五天,一天一劃,劃在床頭那本三年前的桌歷上,也劃在自己的心中,深深一劃、重重一劃,每一劃都代表了內心的痛楚。
人生能有多少個三年?不重來的光陰何其多,等待的歲月卻又特別漫長。
盼啊、盼啊!她會繼續等,一直等下去……
第一章
不知道是哪位心理學者說過,兒童時期的發展與教育決定了此人的一生,將這樣的說法放在梁玉晴與應錫禹兩人身上,還真是一點都不假。
梁玉晴是個標準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富豪之家的她,從小受盡父母的寵愛,衣食無缺、無憂無慮,出入名車接送,身著華服洋裝,配戴珍貴項煉鑽飾,她是天之嬌女、是掌上明珠。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梁玉晴的本性不壞,她很天真,天真到不知人世滄桑;她很純真,純真到荒唐;她習慣了眾星拱月,習慣成為眾人稱讚的焦點,也因此,她習慣以自己的觀點來看待別人的處境。
就像應錫禹經常說的,小晴不是不好,她本質是善良的,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懂……
因為她從來都不需要懂……
那一年,梁玉晴還在讀小學,大她四歲的應錫禹早已上國中了。她總是家裡與班上的小公主,也得到應錫禹的疼愛。
話說應錫禹與梁家的關係,該先提他那一對從事醫學研究的父母,當年幫梁玉晴的爺爺動手術救了他一命,因此一直被梁家待若上賓,而應錫禹的用功上進,也格外得到梁父的欣賞。
最重要的是,梁玉晴有時候會太過驕縱,這時候只能靠應錫禹出面制止她,不然誰也拿她沒辦法。
因為在梁玉晴的心中,她最喜歡這個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甚至比家人都還要喜歡;而應錫禹也是以同樣的心情在看這個小妹妹,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心中蔓延,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歡、很疼愛這個小女生。
喜歡到他可以找到各種理由,來解釋、掩蓋她個性上的缺點。那是一直到後來,應錫禹才體會到,寵壞小晴的人,也包括他……
有一回,梁玉晴還在讀小學的時候,班上有位女同學家裡陷入困境,在工廠上班的父親意外身亡,家裡只剩下母親照顧幾個孩子,處境堪憐。
學校與班上老師緊急幫那位女同學申請各種補助,希望可以幫助她度過難關,千萬別因此而暫停學業。
當然梁玉晴也採取了行動,依照她腦袋裡想的「最好的方式」,給予那位女同學援助。
她不但每天讓家裡的廚師幫那位女同學準備便當,並當著全班的面送到那個女同學面前,甚至還有更離譜的──
她從書包裡抽出一張紙,啪的一聲放在那個女同學的桌上,這時,四周開始有人聚了過來。
那個女同學覺得很不好意思,「這是什麼?」語氣裡甚至有著一絲羞愧,想往洞裡鑽的感覺。
「這是我叫我爸簽了一張五十萬的支票,給你。」
現場一陣騷動,那位家境貧困的女同學更羞愧了,開始有點坐立難安,「我……」
一旁有男生大叫,「梁玉晴,這是真的支票耶!」
梁玉晴雙手叉腰,一臉笑得很得意,「當然是真的,我爸爸開的支票,絕對沒有問題。」
一群人看來看去,眼裡滿是好奇,嘴裡也是驚呼四起。一群孩子,光五位數都覺得是天文數字了,更何況是五十萬。
「梁玉晴,你家還真有錢耶!」
「要不要也叫你爸開一張支票送我?」
梁玉晴笑瞪著這兩個明顯也是在開玩笑的男生,「我才不要,你以為你是誰啊?」
所有人嘻嘻哈哈的,都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女生的沉默不語。
這一張支票在偌大的教室內引起了兩種情緒──
梁玉晴站在那個女生的桌子前面,臉帶微笑,這彷彿產生了一種錯覺,她好似有點趾高氣昂的。
「這筆錢就給你,你可以拿給你媽媽,看想怎麼花都可以。」梁玉晴一心以為,這名女同學家既然陷入困境,那麼這筆錢一定能帶來幫助,便逼著她父親簽下支票。
而愛女心切的梁父無奈,只得當作是捐款,簽了支票讓女兒去學校幫助人。
「可是……這筆錢太多了……」女生有點囁嚅,語氣裡帶著顫抖,有著一絲傷心與難過。
「沒關係,你就拿去,你家裡現在不是最需要錢嗎?」梁玉晴沒發覺眼前同學的異樣,兀自興奮的說著。
梁玉晴覺得自己慷慨解囊的舉動真是太了不起了,她想,反正家裡多得是錢,不如拿出來幫助別人。
昨晚她這麼靈機一動,趕緊起而行動,打算今天當面交給這個女生。
可是她卻忽略了跟自己同年齡的那個女生,跟自己一樣有著一顆敏感的心,跟自己一樣有著尊嚴。
「不行……我不能收……」
梁玉晴皺著眉,「為什麼不能收?我好不容易才叫我爸開的耶!你就拿去有什麼關係?」
一旁開始有人鼓噪,「就是嘛!收下啦!梁玉晴的愛心耶!」
「對啊!不收白不收,要是我早就收了。」
「收去亂亂花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
同學間笑成一團,梁玉晴也笑著,很滿意自己的善心;可是那一聲聲笑聲聽在那位女同學耳裡,卻感到異常刺耳。
那彷彿是在笑她的處境堪憐,笑她面臨的這一切,笑她慘到必須接受施捨,笑她……
突然間,那個女生站起身,眼角彷彿帶著淚水,衝出了教室,不理會後頭眾人的呼喊,不理會梁玉晴揮舞著支票要她收下。
這時班導師進了教室,全班趕快回到位置上坐好,於是這張支票落到了老師的手上。
老師打電話給梁父,確定這張支票的來處沒有問題,又聽聞梁父的捐贈心意後,不得已只能將支票存入學校的緊急基金專戶,專門撥款給這位女同學的家庭使用。
梁玉晴知道,最後那筆錢還是給了那個女同學,而且確實幫了她家一點忙,這正是她的原意,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捐贈這張支票沒有別的想法。
只是她一直不懂,當時那個女生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她何必逃跑?為什麼不當面收下她的支票?
她問過應錫禹,得到的答案也讓她費解。
「小晴,我想當時的她應該是覺得自己很難堪。」
梁玉晴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看著身著國中制服的應錫禹坐在沙發的另一角。她一直都很聽這個哥哥的話,因為在她的心目中,應錫禹就代表了智慧與聰穎,代表了成熟,說來慚愧,這些都是她所沒有的。
而隨著她也開始長大後,竟然覺得長得高高帥帥的錫禹哥哥帶給她另外一種不同的感覺。
一種時而甜、時而酸的感覺……
「難堪?為什麼要難堪?」
應錫禹想了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這我們不能干涉,相反的,我們應該要設身處地的去替對方想。」
「……我不懂……」
「應該說,你當面拿支票給她,要幫助她的舉動雖然是善意的,卻顯得太過直接。」
「直接?」
「你的同學突然遭逢家變,那時候的她是最脆弱的時候,再加上這個年紀的女生都有一點敏感,對於旁人的一切舉動想得都會比較多。」
「想那麼多幹嘛?好累喔!」
應錫禹沒有回應她,但他知道,這個女孩的家境優渥,因此不會懂這個社會上有著太多悲慘的故事。
他安慰她,「沒關係,等你再大一點,你就會懂了。」
梁玉晴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喔!因為我很笨啊!」
摸摸她的頭,「誰說你笨的?我去跟他拚命。」
兩人相視大笑,一絲絲親密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流竄,青少年時期的他們,顯得無憂無慮。
然而應錫禹這種「你長大就懂」的想法,讓他一直沒有機會真正的教會她關於做人處事的這堂課,也讓梁玉晴愈長大,個性愈無法掌握,到最後,可愛的小公主竟成了驕縱的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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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繼續往前推移,時序遞嬗的腳步未曾停歇,老者衰、少者壯,終於應錫禹口中的「長大」來臨了。
那一年,梁玉晴大學畢業,家裡幫她辦舞會慶祝,醫學院畢業退伍後進入醫院工作的應錫禹也參加了。
二十出頭的女人,正是最美好的時刻,梁玉晴也不例外。
優渥的家境與身世讓她眼中閃耀著光芒,彷如躊躇滿志,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她無法得到的,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她無法掌控的。
她很美,成熟有致的身材已非當年的小女孩,芙蓉般的面容上鑲著如同寶石般的雙眸,雙頰嫣然桃紅,小巧的唇上了蜜。
更有甚者,是她舉手投足間的自信強烈得耀眼。她是梁玉晴,是梁家千金,任何人看到她都是恭敬有加。
然而舞會那天,她卻非常不高興。穿好禮服的她,賴在房間裡不肯出去。
早就過了七點半,主人翁還沒有出現,大廳內已是一片騷動。
梁母與梁父進了房內,看著寶貝女兒還坐在床上,死都不肯下樓來,一旁的僕傭既焦急又無奈。
「寶貝女兒啊!」梁父趨前察看,「怎麼了啊?衣服都穿好了,為什麼不下來呢?」
「哼!」
梁母看看她一身的禮服,「女兒啊!你看看你多美啊!這一身禮服真是合身,為什麼不下去呢?」
梁父好聲好氣的說著,「樓下有好多長輩在等你,別讓大家等太久了,這樣不禮貌,趕快下來。」
「我才不管他們呢!我不要下去。」
梁父焦急的看向梁母,「到底怎麼回事?」
梁母看向女兒,「小晴,你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梁玉晴癟著嘴,「媽,我找不到可以搭配的珠寶,我不要下去,因為我不想去丟臉。」
看著女兒空無一物的潔白頸項,梁父焦急的大喊,「怎麼不趕快去選副珠寶來戴?」
一旁的傭人捧著一個又一個的珠寶盒,盒中擺了一副又一副美麗的項煉、耳鑽等飾品,既高貴又美麗,閃耀奪目,讓人眼睛一亮。
梁母親自拿過一副珠寶,「女兒,這一副好不好?藍色水鑽,還有這套祖母綠項煉……」
「媽,這看起來太老氣了啦!我不要!」
「這樣啊……那一套呢?」
「那已經戴過了。」
「這一套呢?」
「也戴過了啦!」
就這樣一套看過一套,數十套珠寶竟然在梁玉晴口中,真的一套也派不上用場,這讓梁父與梁母也跟著苦了臉。
「都是你們啦!」梁玉晴抱怨著,「今年到現在都不記得要幫我買新的珠寶,我才會沒有東西可以戴。」
而梁父與梁母竟也真的開始賠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爸爸、媽媽不好,可是今晚……」
「所以我不要下去了,舞會取消好了。」
「不行啦!女兒。所有人都來了……」
「就是啊!隨便選一套戴好不好?媽媽明天就去珠寶店選一套新的,今天先將就一不好不好?」
「我不要將就,沒得戴我就不參加了,省得丟臉。」
「女兒……」
梁玉晴索性整個人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蓋住頭,鐵了心今晚絕對不下去,就這麼耗著吧!
心裡的不滿愈來愈強烈,在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不順心過,每一次她的要求與希望都可以成真,沒道理這一次不行。
她可是梁家大小姐耶!
梁父不得已,立刻下令,「去將珠寶店的李經理請來。」
為了避免舞會真的就此結束,立刻幫女兒選購珠寶才是解決之道。不然這個脾氣極拗的女兒,可能真的寧可賴在這裡,也絕對不參加舞會了。
真不知以前那個甜美可愛的女兒,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梁父歎了口氣,梁母也歎了口氣,一瞬間,對於這個女兒的無力感第一次如此高漲。
過了三十分鐘,李經理來了,帶了許多的珠寶樣式。
梁家是大客戶,只要是梁家有請,他都乾脆現貨帶著走,說不定可以馬上成交。
梁玉晴興致勃勃的挑選著珠寶,又過了三十分鐘,眼看時間已是八點半,她終於選定了一套水藍色鑽煉,以及其它飾品。
她興高采烈的在鏡子面前裝扮自己,梁父掏出支票問價。
「梁小姐真是好眼光,那套項煉全球只有十套,價值四千萬元,再加上其它零零總總的,總共五千五百萬元。」
梁父眉頭也沒皺,支票簽下去立刻付賬。
李經理高興的收下支票,開心的走人。
只要是梁家的生意,沒有做不成的,這對「孝順」的父母親願意為女兒掏出一切。
終於梁玉晴滿足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真是一位嬌艷的美人,在項煉的襯托下顯得氣質更為出眾。
「我們下去吧!」梁玉晴拖著禮服裙擺,開心的走出房門。
真好,一切果然又依照她的想法完成了。
梁父與梁母對望,面對這個女兒,生平第一次他們感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梁玉晴來到大廳,那裡已經等了很多人,有些人甚至開始有點不悅,這個小女生竟然讓這麼多長輩等了這麼久。
而剛剛傳出珠寶商緊急趕來梁家的舉動,更讓所有人不敢置信,開始竊竊私語。
然而當大家看見梁玉晴出現在大廳時,還是忍不住讚歎,這真的是一個美人……儘管大家已經慢慢瞭解這個女孩的真實個性。
梁玉晴掃過眾人的讚歎目光,但她都不在乎,因為她今晚所有的打扮都只是為了博得一個人的稱讚。「錫禹哥,我美嗎?」
應錫禹一身西裝筆挺,高大的身材與英俊的外貌,即便是站在角落,都可以馬上吸引到梁玉晴,甚至是眾人的目光。
應錫禹臉色肅穆,不知其表情,看見這個女孩向他走來,他勉強壓不自己心中那種詭異的情緒,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很……很漂亮。」
第一次他不甚真心的稱讚她,因為他腦海裡一直想著她今晚的表現,內心也不斷沉到谷底。
那種幾乎可以稱為驕縱的表現,那種幾乎可以稱為奢華的表現,那種幾乎可以……老天!他不敢再想了。
這個女孩,這個曾經非常甜美的女孩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任性而驕縱,追求物質享受,那真的是她嗎?
「這套珠寶是剛剛才買的喔!很漂亮,錫禹哥,你覺得好看嗎?」梁玉晴討好的說著。
她怕自己無法將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應錫禹面前,所以剛才她才會決定,若是找不到可以搭配的珠寶就乾脆不下樓了。
她真的好喜歡錫禹哥,只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其它她都不在乎。
應錫禹終於再也掛不住笑容了,他的臉完全沉下,覺得自己應該說她幾句,但他從未責備過她,一時間他也說不出口。
「錫禹哥。」拉著他的手,「等一下陪我跳一支舞好不好。」
「……」
「好不好嘛!」
輕輕揮開她,「你父親在那邊找你,你先過去,今晚你是主人。」
「可是……」
「先過去吧!」
梁玉晴看看一直在向她招手的父親,「那你等一下一定要陪我跳支舞喔!」說完就先離開了。
沒有答覆她,當然也就沒有答應她,應錫禹只是轉過身離開這裡,心裡任由失望的情緒不斷沸騰、燒灼。
她是一個讓他動過心的女孩,現在也是一個讓他失望到了極點的女孩。
當年的梁玉晴只是一個喜歡以自我為中心來看待別人的女孩,但現在,她的眼裡只剩不自己,沒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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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晴在舞會前夕只為了找件配飾而大肆購買珠寶的消息傳得沸沸湯湯,整個社交界都知道梁家有個花錢如流水的女兒;而梁父、梁母寵愛女兒的表現,也被說成了現代孝父、孝母,總之梁家已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可是這整件事情中,最難受的當屬從小疼梁玉晴到大的應錫禹。
他慢慢的開始自責,認為自己沒能讓這個小女孩變成一個人格正常的人。有一段時間,他開始不去找她,因為他不敢去找她。
他不確定那個出現在他眼前的人,真的是梁玉晴嗎?
那天下午,應錫禹看診出現空檔,一個早上累積下來的掛號病人終於消化完了,偷個空,他為自己泡了杯茶,享受了一絲悠閒。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頓了頓,這才拿起桌上那一副相框,看著相框內的照片。
那是一張多年前他與小晴一同出遊時的合照,那時候的小晴剛上大學,而自己還在讀醫學院。
她笑得好燦爛、好天真,依偎在他的懷裡,而他也緊緊攬著她。畫面停格在那美好的一瞬間,好似他可以永遠這樣子疼愛著她。
可是事實卻非如此……
她已經不再是她,變了個模樣,他都已經快要不認識她了。
「既然這麼想她,幹嘛不去見她?」
一道女聲傳來,應錫禹放下相框,看向來人。此人是大他一屆的學姐,名叫沈欣欣,跟著他一起進了這家醫院當醫生。
「你不是在實驗室嗎?」
沈欣欣走向應錫禹辦公室一角,坐在擺在角落的沙發上,「主持人都不在,我去幹嘛?」
這家醫院相當器重應錫禹,看重他在醫學研究上的表現,特地撥了一間研究室給他主持,准許他在工作之餘可以自由運用。
而她只是一個欣賞他的才能,決定跟隨他的學姐而已……
「別轉移話題,既然想她,為什麼不去看她?」
應錫禹歎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晴,她……變了很多,好像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了。」
「可是總機小姐跟我說,每天都要幫你擋掉她的電話,她覺得很煩。」她說笑著,可惜應錫禹毫無開玩笑的心情。
或許他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心裡的感情,他覺得自己已經應付不了她了,他更懷疑自己真的給得起小晴要的嗎?
奢華的生活,那是他辦不到的。他是一個醫生,繼承父母的遺志,希望能夠對世人有所幫助,至於自己的日子,他僅求溫飽。
儘管醫院給的薪水頗高,許多企業也會贊助他的研究,但是他知道小晴過的那種奢侈浪費的日子,不是他所能負擔得起的。
情感上,他很想靠到她身邊去;但理智卻攔住了自己,拚命告訴自己,她或許不適合他……
「可是我覺得,你們都很不負責任。」
一句不負責任的指控,讓應錫禹皺了眉頭,不解此語從何而來。「怎麼說?」
「梁玉晴的父母,還有你,聯手寵壞了這個女孩。」
「我……」
沈欣欣嚴肅說著,「先別反駁我,想想她現在的行為難道以前都沒有跡像嗎?當以前她出現行為不當時,你們在哪裡呢?為什麼沒有及時的勸誡、立即的糾正?」
應錫禹一愣,心裡益趨慚愧。
「那個時候你沒有糾正她,現在難道就想脫手嗎?她的父母可脫不了手,而你想就此不管嗎?」
「我……」苦笑,「你說得沒錯。」
的確如此,小晴會變成這樣,他也要負起責任,他們聯手縱容她,等於聯手扼殺她。老天!他從不知道自己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你覺得,這個人已經壞到無可救藥了嗎?」
他立刻大聲反駁,「當然不是,小晴的本質不壞,很善良,她只是太過單純了,很多事情她並不是有意的,她……」
「你真的很喜歡她……」面對他微笑,卻隱含著一絲苦澀。
應錫禹沒發現眼前女人的怪異情緒,只是逕自苦笑,否認不了自己的心思與感情。
沈欣欣站起身,「那就不要這麼快收手,幫助她、改變她、糾正她,總比放棄她好。」
「欣欣,謝謝你。」他豁然開朗,臉上露出俊朗的笑容。應錫禹決定找個時間跟梁玉晴仔細談一談。
她揮揮手,走出辦公室,也帶走獨屬於她的苦悶。全天下大概屬她最笨,喜歡一個人,竟然還幫他想辦法解決另一個女人的問題。
可惜她這番心思,應錫禹完全不懂,他只是想著該怎麼找回那個女孩,找回那個住在他心中多年的女孩……
第二章
只是事情竟在轉瞬間出現了改變,人生就是如此,許多事情來的始料未及,卻不得不承受。
家大業大的梁家竟然傳出了財務危機,不知是這麼多年來的揮霍無度,還是什麼原因所致,龐大的家產幾乎消耗殆盡,如今只剩下空殼,甚至可以說,這幾年下來,梁家根本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梁玉晴對於金錢根本可說是毫無概念,二十多年下來只知道她要買東西,自然有人會付錢,這一點對她而言,簡直就像是理所當然一樣,因此也就可以想見,當她知道她的父親再也無法負擔她的花費時,梁玉晴會有多麼的不敢相信。
但是這還是小事情,相較於人命,富有與否真的只是小事情!
就在梁玉晴的父母準備搭機前往美國尋找親人幫忙解決財務危機時,竟傳來更令人悲痛的消息——
梁父、梁母搭乘的飛機在飛往美國途中失事,墜毀在無垠的太平洋中,搜尋人員找了很久,終於找到面目全非的屍首。
梁玉晴的雙親身亡,家道徹底中落,欠下的債務最後也以拍賣豪宅來抵償,一瞬間,梁家從富豪之家跌落至谷底,而梁玉晴也不再是千金大小姐。
應錫禹找到她時,她正窩在梁家豪宅的角落,四周僕人紛紛收拾行李準備走人,法院派來進行強制執行的人員正在清點梁家的財物。
那個女孩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角落,茫然無助的看著四周,一雙眼睛迷濛,彷彿誤入叢林中的小白兔。
應錫禹的心狠狠一痛,怪自己竟然因為自己的情緒,狠著心這麼久不來看她,讓她獨自去面對這麼殘酷的一切打擊。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現在一下子從天堂跌至地獄,她怎麼承受得起這世事的殘忍?
三步並作兩步,應錫禹站在她面前,蹲下身,憐惜不已的執起她的手,立即感覺到她在發抖。
梁玉晴一雙霧濕的眼睛抬頭凝視著他,一見到是應錫禹,強忍的淚水竟在瞬間滑落。
應錫禹心疼的歎息,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不顧四周人注視的眼光,只是照著自己的心意緊緊抱住她。「對不起……我來晚了……」
「錫禹哥……」她的淚水很燙,身體不停的發抖,顯見已經嚇壞了。
不能怪她,她這麼纖細、這麼單純,世事在她眼中都是順遂的,一個一直以來都身處於幸福中的人,豈能瞭解人生其實無常到幾近殘酷。
原先掛在心裡要與她長談,教導她處事道理的想法都暫且擱下了,現在的她這麼脆弱,很多話他都說不出口。
「錫禹哥……嗚嗚嗚……」啜泣聲不斷,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掉落,梁玉晴緊緊抱住應錫禹。
他的出現對她而言實在太重要了,就好像是讓她在大海中抓到浮木一般,不然她真的認為自己隨時會沉沒。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她嘗到了人生的苦滋味……
應錫禹低頭看著她,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額,「別怕,錫禹哥帶你回家,小晴,別怕……蘭
他抱起她,從此離開梁家豪宅,此生怕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裡。
梁玉晴躺在應錫禹懷裡,抬頭望著家中豪華的擺設,看著屋頂懸掛著碧麗輝煌的吊燈,看著牆上的名畫,這些東西都不再屬於她。
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深深撞擊在她的胸口……
一個小時後,應錫禹帶著梁玉晴回到自己居住的獨棟公寓。四層樓的公寓,一樓與二樓劃歸為研究室,三樓與四樓則為他個人的空間,獨屬於他,他從不讓其它人進入。
進了公寓,沈欣欣正巧在研究室內,看見應錫禹抱著梁玉晴回來,不禁挑眉笑了笑。「回來了。」
應錫禹點點頭,梁玉晴則帶著一雙含淚的雙眼看著說話的這個女人,心裡不禁有一絲懷疑,應錫禹的家裡為什麼有別的女人?
她想問,只是她現在太累了。連日來的打擊讓她根本睡不好,現在的她,如果可以找到一張床,讓她躺在上面好好睡上個三天三夜,她大概就會覺得是幸福了。
說來諷刺啊!
曾經她以為,過著奢華的生活,穿金戴銀、吃好喝好,出入名車接送,這些才是幸福;現在她竟然覺得能好好休息一晚就是幸福……
「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裡?」
「過來弄個實驗,你知道的,我們這種人只要靈機一動,就算大半夜也會跳起來做實驗。」看著應錫禹懷裡昏昏欲睡的梁玉晴,「她的狀況還好嗎?」
「她受到驚嚇,已經累壞了,不管如何,先讓她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明天起來再說。」
應錫禹繼續抱著梁玉晴往樓梯走去,下意識的走過三樓,忘記可以將她安置在三樓的客房,直接往四樓自己的臥房走去。
或許他也嚇壞了,為自己沒能及時出現保護她而感到害怕,如果自己出現得再晚一點,她是不是要面臨更多的恐懼?
所以他想將她安置在他的範圍內保護,安置在他的臥房內。
縱使面對這個他喜歡很久的女孩,應錫禹的生理與心理都產生騷動,但現在的她太過脆弱,他會克制住自己。
進了房間,應錫禹直接將梁玉晴安放在床鋪上,幫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著她。
昔日那略帶傲氣與驕縱的氣質,如今在她臉上都看不到了,只剩下脆弱。
應錫禹心疼到無以復加,情難自抑的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只是想輕輕一吻,卻在感受到她冰涼肌膚的柔嫩觸感時,徹底失去控制,繼續將他的吻落在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頰,甚至是她的唇。
「錫禹哥……」梁玉晴驚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晴。
應錫禹一張俊臉卻紅漲至極,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嗯……我……我不是……」
「錫禹哥……」
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雖然微微張開眼睛,但視線似乎完全沒有集中,顯見她其實已經睡著。
鬆了一口氣,她若真要問他為何吻她,恐怕他也說不清楚。況且依現在的情況,就算他開口說喜歡她,可能她也會嚇一跳。
梁玉晴已經沉沉睡去,對外界的事物毫無感應,有的,也只有夢裡那個溫柔疼愛她的應錫禹。
他……好像在吻她呢!
他在她「夢裡」的疼愛,讓她難以招架,整個人卸下了連日來的疲累,對她而言,錫禹哥真的是一個好重要的人。
可是為什麼從上次舞會過後,應錫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曾來找她呢?她常常打電話去他任職的醫院找他,也都被擋了下來。
當家裡發生事情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可是他都不來找她……那時候她好怕,真的好怕,家裡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所有僕人對她的臉色都變了,每個人都在罵她,說她把家裡敗光了,說她是造成梁家破產的兇手。
這些是真的嗎?
她想問爸爸、媽媽,這些是真的嗎?可是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錫禹哥……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梁玉晴在說夢話,但這句話卻像箭一般射進應錫禹心中,刺中他心裡最深的歉疚。
一直以來,他都會在她需要時出現,這一次卻因為自己心裡的遲疑,而選擇避開她。
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會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錫禹哥絕對不會再離開,你放心。」
他的話如同最有力的安撫,梁玉晴不再騷動,安穩的進入夢鄉。
「小晴,接下來我會讓你依靠,可是你也要趕快長大,接受事實,知道嗎?應錫禹語重心長的說著。
一切都已經不同了,縱使他有能力讓她過著無缺的生活,但她必須體認到,她已經不是什麼大小姐了。
小晴,睡吧!睡吧!一覺起來,你會發現,明天還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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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將近中午時分,梁玉晴揉揉雙眼,看向窗外,太陽高掛,真的是一個大晴天。
看看陌生的房間,一瞬間,她有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猛然回想,這才想起昨晚應錫禹已經將她帶回家。
而現在她住的房間正是應錫禹的臥房,看著角落沙發上擺著一條棉被,想來昨晚他應該就睡在沙發上。
跳下床,好奇的左看右看,這間房間此她在梁家時的房間小上許多,但也堪稱寬敞,甚至還有一個小陽台。
房內擺設簡單到不行,床鋪加衣櫃,以及一套音響,就是全部的傢俱,不過感覺起來確實很像應錫禹的個性。
說到這,錫禹哥人在哪裡呢?
梁玉晴急著想見到他,現在的她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錫禹哥似乎成為她的全部。
她離開房間,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她憑著猜測往下走,經過三樓與二樓,來到一樓。
一樓內有許多房間,有些開著、有些關著,房門打開的房間內可以看見些奇怪的實驗器具。
走廊盡頭有一間房間,門口透著光亮,梁玉晴直覺往那裡走去,這才知道那是餐廳,而應錫禹與另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正坐在餐桌上邊用餐、邊說話。
應錫禹一看到梁玉晴怯生生的站在門口,面露微笑,「小晴,進來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梁玉晴走進餐廳,聞到食物的香氣,這才驚覺自己已經餓了許久。
在梁家的最後幾天,僕人幾乎都不肯做飯給她吃。
應錫禹站起身,拉著她坐下,添了一碗飯給她,「小晴,快吃飯吧!」
沈欣欣放下手中的文件,「你不介紹我們認識啊?」
應錫禹笑了笑,「我差點忘了……小晴,她是沈欣欣,是我研究室的研究人員,也是我在醫院的同仁。」
「也是他的學姐。」
他大笑,「你一定要提這件事情是不是?」
「當然,你是研究室主持人,也是醫院醫術最高明的醫生,我如果不說我是你學姐,豈不從頭被你壓到尾。」
「真會計較。」
「好說、好說。」
兩人你來我往的恭維諷刺著,相處融洽到了極點,可是卻也讓梁玉晴覺得刺眼到了極點。
她一直都不知道錫禹哥也會跟別的女人這麼要好,一想到這裡,梁玉晴的胸口就冒酸。
再看著他們討論醫學上的知識,根本沒有她插嘴的餘地,心裡的酸澀更劇。
握著筷子,看著碗中的白飯,騰騰冒著熱氣,白飯也香噴噴的,但是這些根本比不上在梁家吃的美食。
想到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統統都失去了,梁玉晴反而吃不下去,有一種作嘔的感覺,撥動著碗中的米飯,隨即放下筷子,一瞬間,她的大小姐脾氣又上來了。
她無法忍受這樣的處境,無法忍受錫禹哥的眼裡還有別人,無法忍受這一切——這段時間累積下來的不滿與怨懟已在爆發邊緣!
她放下筷子,這樣的動作引起應錫禹注意,只見他問:「小晴,你怎麼不吃?」
沈欣欣也笑說著,「對啊!今天是我下廚,給點面子吧!」
沈欣欣這句話讓梁玉晴更篤定了不吃的念頭,開玩笑!跟食物無關,這個女人從剛剛就霸佔著錫禹哥,她煮的飯,她怎麼能吃?
「我不想吃。」她悶悶說著,頗有賭氣的意味。
應錫禹下解,「為什麼不想吃?」
「就是不想吃啦!」
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桀驁不馴,應錫禹皺起眉頭,「玉晴,你為什麼不想吃,告訴我原因,不要用就是不想吃這種理由。」
這種話聽起來簡直像是被寵壞的小孩,所有的反對都不需要理由……小晴最讓他不滿的就是這一點,她眼中根本都沒有別人!
梁玉晴看著他,脫口而出,不在乎自己的話適不適當,「這看起來很難吃,我不要吃。」
應錫禹胸口燃燒著怒火,本想斥責,但沈欣欣和顏緩頰,「不會吧!我吃過了,鹽跟味精都沒有用錯啊!應該不難吃啦!」
「我說難吃就是難吃!」
應錫禹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盤全部跳了起來,發出哐啷聲響。「梁玉晴,向欣欣道歉。」
應錫禹那一副憤怒凶狠的模樣,讓梁玉晴嚇了好大一跳,他何曾這樣凶過她,何曾啊?
梁玉晴眼眶一紅,但脾氣倔強的她根本忍不住心中的不滿,為什麼她要受這種氣?為什麼梁家破產後,所有人竟然都這麼對待她?
她為什麼會這麼不幸?「我不要。」
「你再說一遍!」應錫禹幾乎要站起身了。
才想著說經過這件事情後,小晴或許會長大一些,結果她一點長大的樣子都沒有,整個人簡直變得更為跋扈、囂張。
沈欣欣拉住他,「別激動。」
應錫禹勉強壓住自己的脾氣,告訴自己不要跟這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見識。可是老天,她知道嗎?看到她這種劍拔弩張,不知感恩他人的模樣,讓他好心痛.
不只心痛她的不成熟,更心痛自己將感情放在她身上,卻似乎助長了她的幼稚與無知,無法讓她成長,讓她變成如今的樣子。
看著沈欣欣安撫他的模樣,兩人簡直就像是一對,梁玉晴很是心痛,卻只能用各種尖銳的話語來掩飾自己。
「那你告訴我,什麼東西好吃?」
梁玉晴嘟著嘴,一語不發;應錫禹再追問一次,梁玉晴終於開口,隨口胡謔——
「起碼要有鮑魚、魚翅,而且應該請個法國藍帶主廚,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下廚的。」
其實說真的,她並不是那個意思,她知道桌上的菜很香,她很想吃,只是她嚥不下那口氣。
她受不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受不了一向溫柔對待她的錫禹哥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對她疾言厲色,而這一切都是在她家破產後發生的。
她受夠了這些不幸,真的受夠了!
應錫禹嘲諷似的一笑,「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現在辦得到嗎?」
梁玉晴無言,雙拳緊握,身體隱隱約約的在發抖。
「梁玉晴,你聽清楚,最好也從此記住,你家已經破產,你已經不是千金大小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
「錫禹,不要這樣……」沈欣欣不甚認同,雖然她主張要改變這個女孩,但那應該是要循序漸進。
但是應錫禹已經不定決心,他如果真的愛這個女人,他就要救她,他不要地變成那樣的人。
但見梁玉晴的淚水開始滑落,卻仍倔強下語。
應錫禹的這番話對她的打擊最大。任何人的話,她都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是對他,她永遠無法釋懷。
逼自己殘忍,更認為這樣才能救她,應錫禹繼續說著,「你以為你以前真的很受歡迎?你知道在背後有多少人說你根本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個性驕縱、目中無人。」
梁玉晴努力咬牙,淚水卻不斷滑落。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吃?」
看著應錫禹瞪視她的眼神,那樣決絕而無情,喉頭傳來一片苦澀,可是她還是很堅決。「我不要吃。」
應錫禹微微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她竟然如此不受教,他也跟著狠下心,儘管痛苦,但這一次他不退讓了,「好!那你出去,不要妨礙我跟欣欣用餐。」
梁玉晴站起身,走出飯廳,一離開身後兩人的視線,淚水隨即如潰堤般氾濫。她奔跑起來,現在的她只想找到一個小角落,讓自己徹底隱藏自己,好好痛哭一場。
飯廳內,應錫禹抱著頭,顯然也是非常痛苦。
「其實……不要這麼直接。」
「不直接,怕她永遠不會懂。」他怕她永遠不會懂這殘酷的事實、懂她所遭遇的處境、懂他對她的感情。
對她愈凶,對他自己也是一種懲罰。
她會懂嗎?
「飯菜先別收,至少等她餓的時候可以有東西吃。」
沈欣欣點點頭,歎口氣,也就離開了;獨留應錫禹一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想著她、念著她,心中盤旋纏繞的都是她……
梁玉晴還真是一個倔強的人,說不吃竟然兩三天都不吃東西,拚命灌水止餓,順道為自己悲慘的命運發出不平之鳴。
不過其實她真的必須承認,相較於自己連煎個蛋都可以燒掉廚房,那個沈欣欣其實滿厲害的,煮的菜都好香。
只是……她為什麼可以用錫禹哥家裡的廚房煮飯?那樣感覺起來好像……好像……真不想承認,可是好像她是他的妻子喔!
說到錫禹哥,那天他第一次,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對她大發雷霆後,她就下意識的躲著他。
不過也因此她完全不知道,應錫禹對於她都不吃東西,擔心到了極點。
住進應錫禹家第三天,梁玉晴還是重複著幾近於完全放棄自己的生活。餓著肚子,躲著偷哭,哀怨的看待著這一切,甚至感到忿忿不平。
相較於應錫禹的忙進忙出,繼續在生活軌道上邁進,梁玉晴卻只是繼續自怨自艾,繼續怨天尤人。
那天她偷偷跑出門,想去找幾個當初爸爸在商場上的朋友。
她天真的以為,這些過去常常來家裡找爸爸喝酒的人,應該會願意幫助梁家東山再起。
事實上,至今她仍不敢相信,梁家會變成這樣的下場,更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以為只要爸爸的朋友肯幫忙,假以時日,梁家就能再回到過去,她也能再回到過去的生活。
可是她得到的答案卻讓她不敢置信。人情冷暖,竟在一瞬間讓梁玉晴瞭然於胸。
「我們跟梁家早就沒有往來了。」
「梁家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誰管梁家啊!我們自己都難保了。」
更有甚者,還有人當面指責她,「你還敢來啊?千金大小姐,梁家根本就是被你敗光的,去去去!你這個敗家女。」
一個上午的走訪統統失敗,烈日當頭高照,梁玉晴臉上滿佈汗水,眼中淨是淚水。
為什麼會這樣?
梁家真的是被她敗光的嗎?
明明她在流汗、明明日頭熾烈,她竟感到寒意,怎會冷成這樣?
這些人真的是平時與父親稱兄道弟的那些父執輩嗎?
突然間,梁玉晴感覺到肚子餓,飢餓感讓她頭暈目眩,看著眼前的小吃攤,從小到大,她從未吃過這種小吃,自己甚至認為這種路邊的食物一定不夠衛生。
可是現在,那撲鼻的香味將她吸引過去,她站在攤位前,老闆熱情招呼,梁玉晴幾乎要坐下了。
可是摸摸口袋,空無一物,現在的她連打電話的錢也沒有。
打電話……她還從未打過路邊的公用電話,說不定她連撥號都不會呢?
苦笑,搖搖頭,轉身離開。
看著人來人往的市場,天地如此之大,怎麼在這一瞬間,她竟然有一種無處可去,無容身之處的感覺。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這麼快就離開我?
既然要走,為什麼不帶我定?
為什麼要在我享受一切榮華富貴之後,又要讓我摔落?
天底下還會有比她更悲慘的人嗎?
淚水難以控制的落下,梁玉晴趕緊擦掉淚水。這時,她在不遠處看見一個熟人。
那人很眼熟,但是她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用力想了想,記憶這才回到腦海。
是她的小學同學,那個當年梁玉晴拿五十萬支票,當面要幫助她的小學女同學。
梁玉晴高喊她的名字,心裡很是喜悅,或許是因為陷入這樣的處境,讓她對於自己能見到熟人感到很高興。
那人回過頭,看向梁玉晴。
而梁玉晴也走上前去,但是對方先愣了愣,隨後又轉過身,一副不想認她的模樣。
「你不是那個小美嗎?好久不見了……」
「……我不認識你。」
梁玉晴一愣,「我是你的小學同學啊!我叫梁玉晴,你還記得嗎?」
「就說了不認識你,你聽不懂嗎?」
「可是你不是那個……」報上她的名字,「我還記得你六年級時父親去世了,我還請我父親開支票給你,幫助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是!我是認識你,但那又怎樣?我巴不得不曾認識你,我恨透了我認識你。」
這番話讓梁玉晴徹底震住,不知如何反應,怎麼會這樣?她以為她曾經幫助過小美,應該會得到善意的回應。
怎麼會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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