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最後由 deeperinloveu 於 2018-6-21 00:56 編輯
認識他的方式,比生命中所認識的任何其他人都來得特別。隱約還記得,當時約莫是秋天已過了一半的光景,空氣有點冷,屋子裡像是瀰漫著厚厚的一層霧氣,視線黏稠。我在睡夢中感覺到一陣尿意,於是便起了床。床頭的鬧鐘顯示兩點三十二分,夜光指針在我眼前夾出了一百二十度角,像是宣判了時間的狹窄意義,或是人生的短暫之類的──當然我並不確定是不是剛好一百二十度,只是大概而已。 又有誰會去測量在兩點三十二分的那一刻,時針和分針之間會是什麼角度呢。 秒針的滴答聲在耳邊流曳。 我離開彈簧床,往廁所的方向走去。左轉,直走,三步下臺階,左轉,再直走。廁所到了。──開不開燈?當然不開,我跟馬桶熟得很。於是馬上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水柱精準射入馬桶中的聲音,在宛若死城的房子裡顯得震耳欲聾。我感覺到自己的轉移,體內少了半公升,體外則湧現微微的一股熱氣。單身公寓真要命,每一件事都被徹底放大了,我彷彿活在與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太空梭裡,任何瑣碎的線性與非線性,在這其中都可以很清澈。 下一秒,我認識了他。 「你可以跟我聊聊天嗎?」 背後突然有人說話,我整個人幾乎淩空跳了起來。尿液灑到了腳上。 「只是聊聊天,不做愛沒關係的。」 轉過身,一張半醉卻英俊的臉,在手電筒的光線中,以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這就是我們認識的過程,比我生命中所認識的任何其他人都來得特別。有些問題我永遠也問不出答案,像是「你是怎麼進來的」、「你想幹嘛」…之類的。更令我打從內心深處感到驚訝的是,當時的自己,竟然也沒想到該問這些問題才對。 是的,我想陪他聊天。──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他陪我聊天。我們不做愛沒關係。──我的意思是,做愛,或不做愛我都沒關係。 廁所門邊的對話,就這麼綿延著。 「你想聊什麼。」 「隨便啊,什麼都可以。不做愛沒關係的。」 「這個你剛剛已經說過了。」 「你喜歡喝麥茶嗎?」他沒頭沒腦地問了這個問題。 「喜歡啊,但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的冰箱裡有很多麥茶。」 「……」這,我該說什麼。 我們坐在地上,可燈還是沒開。他蓋上了馬桶蓋,將左側身體依靠在馬桶上,斜斜地優美著自己的體態。黑暗中隱約看見他的笑,甚至聞得到他的體味。那一夜,時間過得比任何時候都更穩定一些,又比任何時候還要來得務實、堅固一些。牆角的磁磚裂了個縫,他發現。沐浴乳快要用光了,他提醒。毛巾該洗一洗了,有點髒,他責備。堆積在排水孔的毛髮怎麼不清乾淨,他叨嘮。 時針和分針的夾角,其實也是兩百四十度。他說的。 天漸漸亮了。一切都還算正常,這倒是令人欣慰。 很欣慰。 「欸,你到底要不要告我啊?」 最後,他一邊喝著麥茶、一邊說出這句甜蜜到可能會讓我得糖尿病的話,完美而極致,將那一夜封存,成為淵源。 「我去上班囉!記得幫我洗外套喔…」耳邊傳來了他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叫醒。即使確定自己已擁有了這一切,我仍然不敢置信。他,竟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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