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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8-31 14:50:09

第一章
  
  三月江南,桃花爛漫,蝶飛蛺舞,最是嫵媚。江南四公子與「定情劍」柳如眉相邀在孤山比劍,結果出人意料,卻是大敗。四人心頭鬱鬱,接連數日在臨安城「君子」酒樓把酒銷愁。
  
  這一日,四人也是熏熏然有了醉意,病鮑子程璧一臉疲塌,歎道:「三位仁兄尚且和那廝鬥了幾個回合,哈哈,我連劍都沒敢出就自認敗了,哈哈……」笑到最後,無限苦澀。
  
  蕭洞玄、杜夢乾在天下英雄面前折了威風,二人最是不服氣,頓足捶胸,噓聲不已。
  
  林慕寒忽道:「這個敗卻敗了,只是那陸教主仙逝已近三月,我鐵衣教尚無人出來把持大局,長此以往,我教必衰敗無疑,大業何日能成!」說這不由歎氣。另外三人聽了,都齊齊轉頭向酒樓一個牆角望去,然後又不住搖頭。
  
  臨座卻有兩個書生,一個一身青布衣衫,看年紀不到二十歲,精神清矍,灑脫峻朗,另一個年長幾歲,一襲白衣,臉色黝黑。這二人一直在看著四位公子,嘴角露著淺淺笑意,此時目光隨著四公子向牆角望去。
  
  只見那牆角畫一隻怪鳥,巴掌大小,似振翅高飛的大鵬,奇怪的是那鳥居然沒有頭。那兩個書生看得有趣,走近仔細看,果真是一隻無頭大鵬。青衣書生道:「店家,這裡畫只無頭大鵬是何用意?」
  
  那店主就在左近,聽有人問話,笑呵呵地走了過來,說道:「這個自有深意,卻是不便細說。」青衣書生仔細打量那店主,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稍胖,慈眉善目,說話也是慢吞吞,極是和善。
  
  這時,裡屋門簾一挑,走出一個青年女子,朝店掌櫃的一招手,說道:「當家的,你過來一下。」那君子樓胖掌櫃呵呵一笑,就往內屋走,不再說話。走過四公子桌前,朝四人點頭示意,顯然熟識。
  
  「霍賢弟請看,這裡備有筆墨,卻是何意?」白衣書生用嘴努了努旁邊精緻的高腳書幾,說道。
  
  那霍姓書生也不答話,提起筆來,蘸滿墨汁,刷刷點點,補了個鳥頭,那大鵬有了眼睛,若活了一般,恰似在九霄盤桓,直欲破牆飛出。書生一時興起,又提筆在旁寫了幾個大字--「鵬飛萬里,其志豈凡鳥能識哉!」
  
  興由所至,幾個字寫得神采飛揚。青衣書生提畢,將筆置回原處,撫掌而笑,道:「戴兄,霍某這字如何?」
  
  「愚兄不及,愚兄不及,哈哈。」二人同時一陣歡笑,待轉身正要落座,不由得呆住了。
  
  那江南四公子竟齊齊跪在跟前!霍、戴兩個書生登時不知所措。林慕寒一把抓住霍姓書生的褲管,叫道:「教主!」
  
  那青衣書生往後一拽,哪裡掙得脫?四人攔在當路,走又走不脫,不由慍怒,便叫道:「店家,這四位公子乘著酒性在這裡鬧事了!」
  
  胖店主和那年輕夫人一起走了出來,去攙扶林慕寒起來,喃喃道:「四位堂主不要在這裡胡鬧了。」
  
  林慕寒大聲道:「老李!你還不快跪下,向教主謝罪!」說著,用手一指那隻大鵬,「你看!」
  
  李店主一看,臉色立時變了,身邊的貌美婦人也是張大嘴說不出話來。稍傾,這一對男女也跪倒在那書生面前。
  
  書生怒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李店主慌忙道:「快扶教主上座,這其中因由就講與教主聽明。」說著,擁霍姓書生進了內堂。書生無奈,回頭叫道:「戴兄在此稍等。」
  
  進了內堂,只見牆壁上掛著一幅人像,身批戰甲,手持雙槍,儼然便是岳飛元帥手下大將--雙槍將陸文龍。林慕寒在畫像前畢恭畢敬點了一柱香,遞給書生示意給那畫上之人進香。
  
  書生依言進了香,剛轉過頭來,那幾個人又是跪了一地,齊刷刷地喊道:「恭迎鐵衣教新教主上座」,直似事先就已商量好了一般。書生被擁到正中雕龍木椅上坐下,這六人才在兩旁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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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8-31 14:50:23

 第二章
  
  林慕寒道:「區區在下是鐵衣教青龍堂主林慕寒,這幾位是白虎堂主程璧、玄武堂主蕭洞玄、朱雀堂主杜夢乾、乾坤左使李鐵鈴、乾坤右使劉萍。敢問教主名諱。」
  
  「在下認得幾位,孤山一戰,驚動江南,我曾前去觀戰。這君子樓我也不是第一次來,這李掌櫃和劉氏有過一面之緣。只是堂主什麼的卻是不大明白。」書生道,「在下姓霍,單名儀。外面的是我同窗,姓戴名復古。」
  
  孤山一戰,這幾人顯然不願再提,林慕寒打個哈哈道:「黃教主,我鐵衣教創教始祖便是岳王帳下大將陸文龍。」
  
  霍儀聽到這裡,不禁「哦」了一聲,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那牆上畫的就是雙槍將陸文龍,回頭仔細看了看,那畫上之人只有四五十年紀,英姿逼人,越看越是仰慕。畫像正上方卻是岳元帥手書的「還我河山」四個大字,筆力虯勁,力透紙背,令觀者肅然起敬。不需多問,這鐵衣教的宗旨便是驅逐蠻夷、還我河山。
  
  「岳元帥被害死後,陸將軍退隱江湖,聯絡岳元帥舊部張保王橫及民間抗金義士手創鐵衣教,意在直搗黃龍,我還大宋江山。可如今,事未成,教主已然撒手人寰!
  
  霍儀聽著,不由悲從中來,大宋自立國以來,戰爭不斷,先是北拒大遼,而今遼滅金至,每位皇帝都在是戰是和之間搖擺不定,每每失去抗敵先機,至今北面稱臣,苟且偷生,害得無數子民哭乾了眼淚!
  
  「教主仙逝以後,我等推舉不出有德有才的新教主,便想了個畫鳥的法子,等待有機緣之人。今日,天賜教主到此,實乃我教萬世之福!適才教主畫鳥題字,胸懷遠大,我等實是不及。從今往後,我等願由教主驅策,共建大業!」
  
  霍儀還要推脫,眾人不住得倒地亂拜起來。
  
  林慕寒又較為詳盡講述了鐵衣教人員裝備活動情況,原來如今鐵衣幫有近3萬幫眾,以江浙沿海一帶漁丐為主要力量。
  
  林慕寒末了又說,教內尚有個規矩:但凡入教之人,必須犯下一個案子,以示跟趙宋王朝徹底決裂,日後才不會叛教。霍儀聽了,不免有一些惶恐,這哪裡是抗金?分明是造反嘛!正要分辨,六人已開始詢問新教主何時進這入教之禮。
  
  霍儀怎麼肯依,正要拒絕入教,卻聽外面亂了起來,嘈雜聲一片。聽聲音是戴復古跟人吵了起來。
  
  七人急出內堂,卻見戴復古跟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乞丐互相戟指亂罵。戴復古見霍儀出來,伸手把他拉住,道:「黃兄你來評評理,我見這鄰桌乞丐可憐,便賞他一隻雞腿吃,可誰知這廝不識好歹,竟然將我整隻雞搶了過去!」
  
  那叫化嘿嘿一笑,道:「兀那書生,好生狡辯。你是不是好意,叫化自然明白,你嫌叫化髒,想扔個雞腿就叫俺走啊?哈哈,俺可不稀罕。再說也沒搶你整隻雞,我只是掰下了雞屁股,又把雞還給你了,哈哈。」
  
  戴復古氣得叫道:「好個油嘴滑舌的叫花子!你那髒兮兮的手爪抓過的東西哪個還敢吃!」
  
  「油嘴拜先生所賜,」叫化也不著惱,笑容不斂,摸摸油嘴說,「滑舌麼,卻在這裡!」言未必,手中打狗棒向前一送,已經插在戴復古的口裡,動作飛快,在場沒一個人看清楚那丐什麼時候出手的。戴復古痛得叫又叫不出來,嗚嗚亂哼。
  
  叫化又道:「連竹杖都吃,還怕什麼髒手!」聲音凜然,顯然動了怒氣。
  
  霍儀正待賠禮,一邊的病鮑子程璧已經按奈不住,叫道:「哪裡來的雜種,在這裡撒野!」亮出寶劍,要削那丐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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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0:38

 第三章
  
  那叫化也不驚慌,依舊笑口常開,收回手中竹杖,向後一掠道:「那就討教這位小扮幾招!」說著,凝立不發。
  
  程璧正待攻上,一眼瞥見青磚地上剛才那丐所掠之處,有兩道長一丈深愈寸許的足痕,方知道今日遇了強手,一時不敢貿然出招。
  
  戴復古在一旁驚驚駭駭,捂著傷嘴,不敢出聲。
  
  二人對峙良久,程璧終於開口道:「兀那乞丐,報上名來,程某不殺無名小卒!」那丐嘿嘿一樂,道:「在下華鼎山,丐幫八袋弟子!請小扮出招!」
  
  程璧一聽,這丐幫乃江湖第一大幫,是一支活躍在淮河以北的重要抗金力量,要是能爭取到我鐵衣教來,何愁大事不成!
  
  程璧正自思忖,華鼎山又道:「叫化有命在身,無心在此結仇,我們點到為止,我們比賽刺鳥如何?」
  
  李鐵鈴走前幾步,道:「請問如何比法?」
  
  「哈哈,簡單得很,到外面寬闊之地,使盡生平本事,刺天上之飛鳥,時限以這位滑舌兄台吃完一隻雞為準。」說著,用竹杖去挑桌上那大半隻雞,那雞彷彿生了翅膀,飛向戴復古,戴復古不敢不接,抱著燒雞不知如何是好,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病鮑子程璧看看李鐵鈴,李鐵鈴看看劉萍,三人俱是搖了搖頭。
  
  程璧又看林慕寒三人,四公子面面相覷,那飛鳥如何刺得下來?
  
  四人敗給柳如眉以後,個個心灰意懶,氣隨之洩,剛剛從書生身上找回浪莽豪情,此時又灰飛煙滅了。
  
  霍儀也只是唐代傳奇中看過有劍客可以刺下高空飛鳥,親見卻是沒有,正自好奇,卻見四公子面面相覷,個個表情沮喪,顯然又要丟人,心下不由樂了。忽又想起,這四人卻是為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出頭,自己卻不能再看笑話,忙幫著解圍,賠笑道:「那算不得好漢,鳥又不曾惹著幾位好漢,書生看來看還是以武功論英雄,點到為止。」他料想這鐵衣教四人都有名師指點,劍術高超,前幾日敗在「定情劍」柳如眉劍下,實有難言之隱,今日不至於輸給這個叫化。
  
  「好好!」華鼎山伸手拉了程璧的手腕,二人大步走到樓外。
  
  霍儀等人緊跟著出了君子樓。
  
  華鼎山叫道:「這裡沒有空地,我們到樓頂比賽!」不由程璧分說,攜了他的手腕,一提氣,將程璧提到君子樓樓頂。這君子樓有三層,一、二層酒樓,三層客房,乃臨安最有名氣的酒樓之一,李鐵鈴夫婦典當所有家資開了這間酒樓,剛剛經營數月。李鐵鈴最清楚,這樓整整四丈高。
  
  眼見華鼎山輕輕一縱,拉著程璧到了房頂,樓下眾人便是一陣躁動。霍儀、戴復古二人自小與書為伴,這等奇事更是生平未遇,半晌回不過神來。
  
  霍儀等眾人後退十幾步,向樓上觀瞧,只見叫化華鼎山把程璧往屋脊上一放,自己飛身向後躍開。
  
  病鮑子程璧劍術堪稱江南一流,輕身功夫實是一般,樓頂瓦片很是光滑,這腳下實是站立不穩。病鮑子程璧站在屋宇一端,向樓下看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更是目眩,眼前一黑,竟自向前跌倒。
  
  樓下霍儀等人一陣驚呼,幸好程少俠沒有從樓上墮下來,只是騎在屋宇之上,病懨懨的一副苦態,那是林慕寒等人見到的最糟糕的臉。
  
  華鼎山舞了幾下打狗棒,屋瓦之上勝似閒庭信步,眼見程璧大汗淋漓,臉色蠟黃,雙目緊閉,腿腳顫慄,良久方道:「小扮身體不適,咱們改日再會,華某確實有事,咱們就此別過。」說畢飛身向樓後一跳,人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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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8-31 14:50:51

第四章
  
  林慕寒等人還在怔怔發呆,劉萍突然叫道:「當家的,去拿梯子啊!」
  
  忙了半天,才將程璧放下,扶到內堂休息,那一張病臉,已無血色。
  
  不等程璧緩過神來,霍儀向戴復古一使眼色,朗聲道:「各位留步,我們二位告辭了,入教之事實不是一介書生所能為……」
  
  話沒說完,程璧「霍」地站了起來,搶上前拉住霍儀,惡狠狠道:「他可以走,你卻不行!哼哼,想走,已經遲了,你已知道我教秘密,我們也拜了教主,豈能兒戲?」
  
  戴復古看了看霍儀,慘然一笑道:「霍賢弟真不該多事畫那鳥頭。」說著搖了搖頭,歎了歎氣,走開了。
  
  霍儀想要掙脫,卻不知病鮑子這時哪裡來的大力,手腕被緊緊握住,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歎了口氣道:「戴兄,日後見到我父母,說我尚好,切勿掛念!」
  
  戴復古苦笑一聲:「好吧,賢弟保重。這真是秀才遇見兵了……」
  
  病鮑子程璧眼睛一橫,對霍儀叫道:「教主還是先想想如何進獻這入教之禮吧!」
  
  霍儀心下十分反感,卻發作不得,只能一時屈就做了鐵衣教教主,待日後再想脫身之計。接連數日,俱被軟禁在「君子樓」內,每每想偷偷溜走,都被一個喚做陸阡的少年店伴攔了回來。那少年看得緊了,言辭又是極為懇切,若是當真衝撞出去,這少年必將倒了大黴。
  
  第四日上,霍儀一人坐在紅木椅上出神,忽聽門有響動,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進來。這少年見了霍儀,先是一愣,隨後大叫道:「你敢坐教主的座位!」說著,揮拳就打。
  
  霍儀微感詫異,哪裡出來這麼粗野個小子,見拳頭打來,只得閃身一避,那少年學過幾手功夫,一擊不中,拳腳齊施,「咚」地一聲,一拳結結實實打在霍儀胸口。
  
  那少年「媽呀」一聲慘叫,身子直直飛出一丈開外,委頓地上。這時,李鐵鈴、劉萍聽到聲音,慌忙走進,那個幹雜役的夥計陸阡也跟了進來。四公子俱往各處處理教中事務,這幾日卻不在臨安。那粗莽少年見來了救兵,叫道:「大哥,這人使陰招傷我!」
  
  李鐵鈴忙道:「教主,這是我叔伯兄弟李昭容,早年入我鐵衣教,今日前來看我,不知他如何得罪了教主?」霍儀轉過身去,也不答話。
  
  「教主?」少年李昭容一聽,心下慌了,「參見教主。小子有眼不識泰山,萬望教主恕罪。」
  
  霍儀冷冷道:「先莫管我是不是教主,你這般不問青紅皂白,見人便毆是何道理!」霍儀對江南四公子早有所聞,心存敬慕,孤山一戰,四人丟盡顏面,敬慕之意大減,後來得知四人志存高遠,有抗金報國之志,不由心生感激。待逐漸接觸多了,漸漸發覺這四人之不足,實不能將四人引為良朋。四人外表俱為謙謙君子,實則人有高下。那病鮑子程璧心胸狹隘,野心很大,大事小節俱不入眼,跟叫化華鼎山邀戰,更是出盡了丑,自己最是厭惡。另兩個學道的蕭洞玄、杜夢乾實乃懵懂無知之人,毫無主見,難成大器,為自己所不喜。而李鐵鈴、劉萍這對夫妻,對教內之事更是很少過問,一心求得清閒。惟有「無雙公子」林慕寒尚且還好,心地無私,有勇有謀。前教主仙逝以後,幾人為立新教主一事大鬧一場。爭來爭去,互相俱是不服,最後只得想出畫鳥的辦法,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來主持大局。偏偏霍儀誤打誤撞做了教主。如今這幾人暗中發展自己勢力,偌大個鐵衣教一盤散沙,眼看就有四分五裂的危險。霍儀有時善言規勸,四人表面諾諾,心裡哪裡肯聽?眼見四人不服管束,霍儀也是心灰意懶,本就無心在這裡當什麼傀儡教主,只得聽之認之了。今日卻平地裡冒出這個混帳東西,見人就打,居然也是鐵衣教的,使霍儀對這鐵衣教徹底失望。霍儀對著牆上陸文龍的繡像喟歎一聲,卻是不發一言。
  
  李鐵鈴走來賠笑道:「我弟初來乍到,以為生人亂坐這教主之位,一時氣惱衝撞了教主,都是自家兄弟,請教主不要介意。」霍儀見李鐵鈴說得真摯,不再動怒,冷哼一聲,背起手來,道:「叫他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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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1:03

第五章
  
  那邊李昭容「哎呦唉呦」地不住喊疼,卻不起來,這李鐵鈴心下慌了,去扶他起來,著手處如一個肉團,雙臂早已脫臼。李鐵鈴心下驚駭,這新教主乃一文弱書生,不懂武功,卻是如何傷人這般重?也不敢問,只得饒彎問道:「這混帳東西沒有傷著教主吧?」
  
  霍儀回身看那少年李昭容,兩臂已如棉花一般,軟軟地扭向一邊,動了惻隱之心,走上前去,雙手一提一搓,如此反覆,便為這少年接好了骨頭。那少年也不再喊叫,雙臂片刻便活動自如。李鐵鈴見了喜出望外,說道:「想不到教主深藏不露,原來這武功醫術俱是一絕!」
  
  「呵呵,武功我是半點不會,醫術倒是七歲上就跟家父學得一點皮毛,八歲上遍識百草。家父希望我跟他一樣做個醫生,那日家父拜完藥師佛,便賜我乳名為藥師。」霍儀緩緩說道。其實霍儀所言一點不虛,他自幼聰穎,五歲時與群兒出遊,諸兒在沙上嬉嬲,獨他一人擇僻處端坐,用手畫沙。群兒來看,見畫的是先天八卦圖、後天八卦圖,大家有笑他的,有敬他的,他毫不動容。其父知道後,大喜過望,遂整日教子不惰,於醫術之道霍儀八九歲便已爛熟,以後霍儀更是有書必讀,所讀各類書籍已不下萬卷。十餘年過去,霍儀已是經綸滿腹,學識臻妙,對於武學書籍,也有涉獵,只是以為遊戲罷了,其時內功外功都有小成,唯自己卻全然不知曉。
  
  李鐵鈴心存疑竇,不懂武功,緣何將我兄弟震得雙臂脫臼?悄悄將手掌抵住霍儀後心,慢慢發力。應手處,只覺對方內力綿長,自己的內力直如小溪歸海,遠不及霍儀內力純厚。李鐵鈴內力圍繞霍儀週身遊走,眨眼便循環了一個周天,更為奇怪的是,這霍教主任、督二脈早已打通,內功修為顯然已不下十年。李鐵鈴心下驚駭,忙收了內力,此時已是大汗淋漓。今日若不是教主手下留情,自己弟弟焉有命在?不知教主為何緘口不提自己內功深湛?莫非他自己當真不知?
  
  「敢問教主年少時都看過什麼醫書?」李鐵鈴旁敲側擊,希望揭開心中疑竇。霍儀一笑:「世間醫書我七八歲時候就已飽攬遍了,不論古今蒙藏。不瞞幾位,霍家祖上是朝廷御醫,後來國亡,祖上隨同貴族大臣俱被發配到江浙沿海,永居船上,終生不在上岸,當今的丐戶便是由此而來。祖上自此打漁為生,可是這醫道卻越傳越精。世事風雲變幻,朝代更叠,漁丐永不上岸的規矩也就破了。當今鐵衣教的主力不就是江浙閩的漁丐嗎?」
  
  李鐵鈴又問:「那任、督二脈書上怎麼說?」
  
  霍儀又是一笑:「這任、督二脈最是奇妙,時有時無,有的人身上一生也不會出現,即使出現又有幾人知曉?早在七歲上,家父替我貫通任督二脈,自此我每天自行打坐運氣,四肢百骸無比舒服受用,百病不犯。李左使如有興趣,霍某不防替你貫通如何?」
  
  李鐵鈴聽得驚驚駭駭,這練武之人,倘有一天打通這任督二脈,內功必然精進,眼前這書生內功修為已是當世高手,自己卻渾然不覺,而世上又有多少人刻苦修煉,卻是不入門路,終生無成!
  
  霍儀眼見這李鐵鈴人品不壞,伸手抵住他後背,一股氣息直灌李鐵鈴鹵門,遊走後腦,下至腰胯,又經肚臍從前遊走至顱頂,如此循環數周,李鐵鈴只覺頭頂熱氣蒸籠,渾身氣力暴長。霍儀收了手,道:「李左使是個善人,自此以後,勤於練習,自當百病不侵。」李鐵鈴一時不知如何答謝,心中感激不盡,只得暗暗發誓日後定當厚報。二十年後,李鐵鈴已身為太一教教主,仍不忘霍儀之恩。
  
  霍儀又道:「我想一人出去散散心便回來,李左使不會阻攔吧?」李鐵鈴此時相信霍儀言而有信的君子,道:「教主自請便。」霍儀笑道:「順路或許覓得那入教之禮,也免得那程璧兄弟整日聒噪。」
  
  霍儀招手喚來店伴陸阡做隨從,二人一路南下,直奔紹興府而來。這臨安距紹興本沒多遠,行了兩、三日也就到了,霍儀問陸阡道:「你可知我帶你來紹興做什麼?」
  
  陸阡眨眨眼睛,喜道:「喝女酒。」
  
  霍儀道:「哈哈,女兒紅自然要喝,這卻不是最重要的,我要拜見一個人,你可知道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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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1:17

第六章
  
  陸阡歪頭轉了轉眼珠道:「拜見晦安居士。」
  
  霍儀一愣,居然被這小子一猜就中,道:「你這小娃子怎麼知道?」
  
  陸阡笑嘻嘻地道:「這紹興現有三個人物,一是辛棄疾,一是陸放翁,還有一個就是朱元晦嘍。三人文才都好得很,能入教主法眼的恐怕就這三個人了吧。」
  
  霍儀嘿嘿一笑,道:「你這小表,果然精靈,想不到竟然猜中我的心思。」於是對陸阡更加喜歡。
  
  霍儀又道:「那辛稼軒文武全才,早年參加義軍抗金,有勇有謀,堪稱人中龍鳳,叫人好生敬慕;陸放翁文才也好,早年隨張浚、王炎抗金,如今這二人俱是官場失意,被劾回鄉,歸隱閒居這山陰故里,借長短詩句抒發滿腔愛國熱和心中憤懣罷了,我那朋友戴復古便從師陸遊先生。這二位人物我都已拜過了,而這位朱熹,卻只能排在第三位了,我所不喜,所以今日才去拜見。」二人白天喝了一壇花彫美酒,晚上乘著月色徑往朱熹鵝湖鄉間別墅而來。
  
  邊走霍儀邊道:「小兄弟,呆會要是動起手來,你只管一個人先跑。」陸阡哈哈一笑,一扶身後那柄短劍道:「你以為這傢夥是吃素的啊?四公子曾經指點過我擊劍的要道。呆會打起來我保護你,哎?為什麼會打起來?」霍儀卻不回答了,一時氣苦,道:「如今我這書生落得個賊頭,今天便帶你這小賊頭會會這位朱大人。」
  
  此時已是三更天,朱熹早已散去聽學生徒,酣臥已久,忽聽外面敲門大起,急叫隨身的書郎去開門。霍儀一進門便是大喊:「浙東巨盜前來拜謁元晦先生!」聲鎮屋瓦。
  
  朱熹已年過七旬,老瘦羸弱,已是暮年,驚呆半晌,匆忙間來不及穿上衣服,就見一個青衣少年領著個孩子走進來了,心下又是一驚,囁嚅道:「浙東大盜?……」
  
  霍儀服侍朱熹穿好衣服,頗為恭謹,繼而將朱熹讓到外廳上坐,坐在燭光中朗誦起朱熹的詩文來。
  
  朱熹十分納罕,這大盜到底來做什麼呢?搶劫殺人?可眼前這二人似乎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不是搶劫殺人又如何自稱大盜深夜負劍入宅?心中不免惴惴。耳聽來人能誦自己詩文,心下方寬,試問道:「看先生是知書達理之人,讀書定是不少。」話外之意,為何為盜?
  
  霍儀道:「晚輩七歲上飽讀醫術,曾祖留下很多星雲圖書,我也很是愛看,須知這天人本是合一,周易八卦、河洛神書與曾祖星雲圖一脈相承,只看一遍,即融會貫通。到十五歲上,便對儒家典籍失去了興趣。如今可謂文才算術、醫術星相、奇門五行俱臻佳妙。今夤夜造訪,實乃仰慕先生久已,不惜千金至此,一來聽先生講學,二來盼先生出其囊橐,以償我願。」
  
  朱熹見這少年好大口氣,自然不信,隨口從典籍中抽出幾句讓霍儀解釋,霍儀都能對答如流,直切要旨,精妙處令朱熹不住點頭折服,又敬又懼。二人又對釋《論語》中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一章,霍儀說得更是淋漓透澈,更令朱熹深感佩服,歎為名論。朱熹自己對無極太極的論解,始終齟齬,辯論不置,拿出與霍儀對論,被霍儀一點撥,方始覺雲開日出。
  
  二人談論詩文韜略,一派名士相遇,知音互賞的氣氛。
  
  霍儀又索酒與其對飲,從牆上摘下一管玉簫,橫簫在口,為朱熹吹奏了一曲《金甌缺》。命陸阡在一旁舞劍。
  
  夜闌人靜,最怕這蕭聲。笛音激越清響,這簫聲卻極是嗚咽悲涼,一曲《金甌缺》如泣如述,一旁陸阡果然得過江南四公子傳授劍道,一柄寶劍龍飛鳳舞,煞是好看。朱熹無心看劍,聽那簫聲不禁想起國運身世,感極傷懷,悲從中來,一抹老淚歎道:「小兄弟可知我緣何一人居住在此?」
  
  霍儀道:「慶元黨禁,晚輩有所耳聞。像先生這樣有才學的人,俱進入偽學名單,任官罷黜,未任官的不能錄用,上下共有五十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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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1:36

第七章
  
  朱熹慘然一笑,今日當真遇到知音良朋,道:「當今聖上不明,那日我借講經之際,勸聖上不可亂用手詔內批,進退宰相、改任台諫官員的大事不經三省直接由宮中發出內批,造成專斷獨行,朝廷內外都以為左右有人竊權,長此下去,必求治得亂!誰知聖上不以為意,順手將我的上書交給倚重的大臣,又道我迂闊不能重用,罷了我的侍講職務。我隱居於此不久,又聞自己上了黨禁名單,咳,老朽病篤,想來報國無門了!」說著竟然抽噎起來。
  
  「晦翁先生不能動人主歡心,安能留侍經筵?哈哈,卻是歸隱最好,先生大可不必難過。如今這天下獨朱夫子敢與諸生講學不休,足見先生卓然於世,追求真理。先生在此著書立說,澤披後人,功不可量。且飲此杯,讓晚生一觀先生藏書如何?」二人碰了杯酒,上樓觀看藏書。這朱熹學識淵博,對經學、史學、文學、樂律乃至自然科學都有所研究,家中藏書實是不少。自己著就的便有《周易本義》、《著卦考誤》、《太極圖通書》、《西銘解》、《四書章句集注》、《詩集傳》、《楚辭集注》等等,無不原原本本,殫見洽聞。其主張無外是「存天理、滅人欲」,無妄無動。直至其死後百餘年後,他的主張及早些時候程張理學才得以流傳開來。霍儀見到有絕佳藏書,便據為己有,轉眼就讓陸阡包好兩大包書。
  
  朱熹囁嚅道:「這些書先生都要帶走?」霍儀聽而不聞。朱熹心一橫,也罷,自己時日著實不多,挨不過一兩年,這些書贈於這天才少年也不枉了。想到這裡,幫著挑揀好書,小心打包包好。那霍儀手中始終不將玉簫放下,顯是愛不釋手,眼見據為己有的了。
  
  朱熹道:「適才先生請我出其囊橐,我這裡只有紋銀二十兩,都贈與先生做盤纏吧。」說著捧出一個黃布小包。霍儀答道:「晚輩相信先生。」接過銀子,遞與陸阡,不再索要。
  
  外面晨霧瀰漫,天色已然放亮。霍儀即起身拱手道別。朱熹道:「先生可否留下姓名?」霍儀只是不答,和陸阡每人背起一個書包挽手出門。
  
  眼見二人不告而別,晨霧藹藹中老人拄起枴杖送出里許,見「名士盜」背影遠去,心中尚有難解之迷:眼前這人,到底是斬鎖砸門、貪得無厭的強賊,還是縱酒舞劍、談詩論畫的儒雅名士?心中滋味百轉,不知是苦是樂。次年六月,朱熹老病且篤,尚正座整衣冠,就寢而逝,年七十一。
  
  霍儀二人返回臨安,四公子都已經回來多日了。霍儀將兩包書連同二十兩白銀往桌上一擲,道:「別人以金銀為寶,我以書籍為貴,這是我打家劫舍搶奪來的東西,已是壞了王法,不知能否做為入教之禮?」四公子轉頭看陸阡,意在探問是否真是搶奪得來,陸阡不住點頭。四公子賠笑說了幾句好話,這入教之禮就算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四公子等人密室商議抗金糧資的事情,苦於缺少金銀,難以起事。霍儀置之不理,躲在屋裡每日讀書,有時忘了出去吃飯,陸阡每次都及時把飯送來,服侍妥貼。霍儀本打算安穩住上一個月,把書看完了再找個機會逃出鐵衣教,誰想好書特多,每讀到興味處,便叫來陸阡講給他聽,十分投恰。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忽忽過了快三個月,中秋轉眼就到了。
  
  傍晚十分,天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晚上的明月看來是賞不成了。「君子樓」生意還是那麼紅火,很多有錢人來吃飯,也有窮苦人家在樓簷下避雨。
  
  霍儀叫陸阡泡了壺茶,躲在窗邊看雨,想著想著,已經魂飛天外,原來這陣子一直為一本書所困,百思不得其解。那書的名字叫《彈指神通》。
  
  書是從朱熹鄉間別墅掠來的,霍儀每日打坐運氣時,都會想到書上所記錄的運氣方法,每次依法修為,總是不得要領。心想這一定是道家用於騙人的神怪書籍,不是真學問,也不以為意。此時對著空濛雨幕,若有所思,如有所悟,不禁暗自吐納氣息,時急時徐,只覺得胸口一熱,檀中穴猛跳起來,既而遊走雙臂,右手食指「嗤」地一下冒出一絲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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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2:05

  第八章
  
  霍儀正自出神,卻聽一個漢子罵罵咧咧從雨中跑了進來,將自己思緒打斷了。抬頭一看,卻是李鐵鈴的粗野弟弟李昭容,不知又跑到哪裡撒野吃了虧。他後面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跑了進來,一把抱住李昭容的大腿,叫道:「你賠我錢!」李昭容抬手一巴掌,將那孩子掀翻在地,罵道:「滾出去!」
  
  霍儀瞪了李昭容一眼,伸手將那孩子摟在懷中,替他拭著眼淚,問道:「什麼事,跟叔叔說。」那孩子也不啼哭,一板一眼地說道:「我在集市賣鞋,天下雨了,我就要收拾起來回家,可那叔叔在雨裡面跑,一下子把我的攤子撞翻了,媽媽縫的鞋都掉在泥水裡了。我讓叔叔賠,可這叔叔打我!」
  
  霍儀已然聽明白了,恨恨地瞪著李昭容。李昭容全不在意,又大叫了起來:「你個小雜種,敢用粘滿汙泥的爪子抓我褲腿?你看這髒的,我今天好好教訓你這小兔崽子!」說著抬手又來打。
  
  原來孩子剛才拽他陪錢的時候,弄汙了他的衣褲。眼看李昭容又要打這孩子。霍儀心下一急,猛地揮手去格,頓覺手指又是一熱,一股大力傳出,將李昭容推了一個趔趄。李昭容見霍儀袒護,不便再發作,怒氣沖沖往屋裡走。
  
  「好指法!」聲音從兩丈外的一張方桌上旁傳出,霍儀仔細一看,卻是兩個黃衣道士,一個神威凜凜,二十多歲;一個憨態可拘,只有十四五歲。
  
  那個憨態可拘的胖道士奇道:「師哥,他的指還比你的陰陽指厲害嗎?」
  
  喊好的道士呵呵一笑,道:「差不多,差不多。那人太也放肆,如果謙遜些,或許還有活命,只因他太驕傲了,片刻之內必然通體烏青暴斃而亡。那位相公出手雖然毒辣,倒也正對貧道的脾氣!」
  
  那胖道士聽了,笑嘻嘻地道:「那我去拜他為師,學這指法,回來再收你為徒怎麼樣?哈哈。」說著就要起身。
  
  霍儀有些納悶?這兩個道士在說自己嗎?難道剛才無意間「彈指神通」的功夫已經練成?
  
  就在這時,裡屋有人大聲嚎叫著「弟弟,弟弟」,胖道士急忙跑到裡屋去看,片刻之間樂顛顛地跑了回來,道:「師哥,你剛才說的一點沒錯!那廝果然死了,你怎麼知道的?快點教我。」
  
  那道兄望著霍儀,一副惺惺相惜之態。霍儀心中一凜,難道自己當真失手殺了李昭容?還在這道士在一旁做了什麼手腳?霍儀本就對李昭容無甚好感,此時知他死了,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快慰。
  
  年長的道士喚過去那孩子,給了他一錠銀子,又給了他一把雨傘,叫他趁天還沒黑趕快回家去。
  
  裡面忙著停屍,待明日再派人招呼仵作來斂屍,霍儀不以為意,依舊喝茶,卻見那兩個道士踱到跟前坐下。
  
  那師兄伸手來握握霍儀的手,頓覺手好像被火燙了一般,馬上振開,爽朗一笑,道:「好厲害的內力!」霍儀卻不解其意。道兄爽朗一笑,道:「小扮氣度不凡,在下范致虛有幸與小扮結識。」
  
  霍儀點點頭,也拱手道:「在下霍儀。」
  
  范致虛道:「這是我師弟,名叫王喆,他並未拜師求道,武功都是我傳,我們自小熟識,因而稱做師弟。我們都是鹹陽人士。不瞞小扮,我剛從遼陽府回來。」
  
  「遼陽府?」霍儀一怔,那是金人的地盤。
  
  「范某誓不做金狗奴才,商量前往大都行刺金主完顏璟,誰料到那皇帝出巡了,我們遍一路追蹤,過大定府到遼陽府,還是沒追上那個狗皇帝,打探聽說他們已經回到上京會寧府了,離遼陽府還有千里路途,哼,便宜了那狗賊。
  
  「在遼陽府太子河畔的一座山上,我們遇到了仙人。那山喚做九頂鐵剎山,山有八寶雲光洞。此山幾百年前就有人在此修道,實是塞北道教發源之地。我們兄弟二人同時拜了山上的羅真人為師,修道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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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2:27

第九章
  
  「師父見我心有旁騖,殺氣太重,便讓我們返回中原舉事,待真心悟道時再去遼東。於是我便急轉回來,四處遊歷,廣交豪傑,結納平民,創下了「太一教」一派,志在抗金。如今中原一帶已有教徒萬人,與演山真人的「大道教」已是並駕齊驅。剛才見小扮武功卓絕,殺那惡少更顯英雄本色,不知可否與在下一同舉事?」
  
  霍儀一聽,心中無比反感,自己雖非貪生怕死之輩,實希望早日收復中原,可是這抗金聽得實在太多了,不見朝廷三十年不發一兵,江湖豪傑組織的義軍都是只說不做,有的直如匪類,戰則大敗,淮北人民仍舊在胡塵血淚裡生活。他對自己鐵衣教的抗金沒毫無信心,對眼前這個道士更不信任,於是冷冷說道:「我不會武功。」言畢,拂袖而去。
  
  「小扮且慢走,」范致虛朗聲道,「人各有志,不勉強小扮,今晚必有大盜前來,你我聯手拒敵,痛痛快快大幹一場如何?」
  
  「咦?」霍儀聽了,不由停了腳步,道,「什麼今晚大盜必來?」
  
  整個酒樓騷動起來,酒客聽說今晚有大盜來,不免心生怯意,只是外面大雨滂沱,天色已晚,另換住所實在不便。也有幾個膽小抑或身上有金銀財寶的乾脆冒雨跑了出去。更多的人是不以為意,這是臨安城內什麼蟊賊那麼大膽,敢在天子腳下搶掠財物,轉眼間,酒令聲又起。
  
  范致虛拉霍儀坐下,倒了一杯酒,一字一頓地道:「今晚我們三人聯手拒敵。」
  
  店主李鐵鈴從裡面出來,拿著門閂要鎖大門,此時已是二更三點,這酒樓也該打烊了。這時,外面飛快跑進來一個人,二十多歲,是個乞丐,霍儀一眼就認出那人,卻是丐幫弟子華鼎山。
  
  華鼎山上次與病鮑子程璧登高比劍之際言說有事,飛身不見,難道事情已經辦完了,又回來找君子樓的晦氣?華鼎山見桌上有剩餘酒菜,抓起大吃起來,全然不看霍儀和李鐵鈴一眼。
  
  那范致虛只顧冷冷地盯著店主李鐵鈴,李鐵鈴目光和他一碰,馬上就避開了。霍儀也覺李鐵鈴今日神色不對,有些慌張,更有些鬼鬼祟祟,難不成是今天死了弟弟的緣故?
  
  范致虛哈哈一笑道:「賊人已在窺探我們了。」店主李鐵鈴忙避過頭去,鑽進裡屋,彷彿知道,眼前這道士說的便正是他。
  
  范致虛左手拉著小師弟王喆,右手拉著霍儀,在酒樓裡轉了幾圈,在樓角盛米破囤旁停住,大笑三聲:「鼠輩們死期到了!」
  
  范致虛朗聲道:「今晚盜來,不可不防。大家自顧睡去,膽子大些的留下來看我等殺人!」酒樓裡的人立時熄了燈,關了房門躲在被窩裡發抖。那叫化華鼎山,渾然未覺,四處揀吃剩的雞腿來啃。
  
  范致虛言畢,低聲對霍儀說:「這米囤下有洞,屋外另有洞口,乃店主勾結強人,在此劫掠財物。」霍儀心頭一動,那店主李鐵鈴為人老實忠善,如果真為范致虛所言,李鐵鈴必定身不由己,被逼無奈。
  
  范致虛搬來一條長凳,坐在洞口,挑燈仗劍,屏息等待,劍光凜然,映照一室。
  
  只見那囤微微一動,自動向旁邊移開,裡面本就沒有多少米,實是一個洞口的掩飾而已。霍儀和王喆不禁「咦」了一聲,這范致虛見識膽略真是非凡,一點沒有猜錯。
  
  一道寒光閃過,裂帛一聲響,剛探出洞口的一顆頭顱被范致虛削落,滾在一邊,血濺五步。
  
  「不要殺了!」李鐵鈴突然從房內走出來,大叫一聲,上前就撲范致虛。小道士王喆一把把他攔住,叫道:「你小子靠邊,等下我師哥才找你算帳呢。」李鐵鈴捂著胸口一陣氣苦,竟自再也說不上話來。
  
  又是裂帛一聲響,又一顆人頭滾落一邊,兩個都是蒙面大盜。
  
  恰在此時,李鐵鈴的夫人劉萍搶到近前,提起一顆滿是鮮血的頭顱,伸手扯掉大盜臉上的紗巾,衝著霍儀道:「教主請看,這人你可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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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2:50

 第十章
  
  霍儀一驚,「哎呀」一聲叫,這人頭不是病鮑子程璧是誰?
  
  「道長且慢動手!」霍儀大叫一聲。那范致虛殺得性起,充耳不聞,「咕嚕」一聲,又是一顆人頭在地上亂滾。
  
  眼看洞中第四個人頭又冒了出來,范致虛又是一劍削去,霍儀和身撲上,撞歪劍勢。那劍飛快,「刷」地一聲,將那人鹵門以前,天底以後削去三寸,要想活命,可是千難萬難了。
  
  霍儀急急跳入洞中,將那傷者扶了上來,揭去面紗,這人赫然便是「無雙公子」林慕寒!心中立時澄明。另外兩個死者定是杜夢乾和蕭洞玄了。想來這幾人為籌措抗金資金,竟和李鐵鈴想出此等下策,靠打劫籌錢。想到自己身為教主,不問教中之事,累得弟兄慘死,心中無比慚愧。這四人中,林慕寒為人最是忠直,與己交情也是最好,眼見好友氣若遊絲,心下一片茫然。
  
  劉萍在一邊叫道:「當家的,還不快去叫醫生來,林大哥未必就死。」李鐵鈴聽了,精神稍震,聲嘶力竭地喊著「陸阡陸阡」。
  
  霍儀一時驚覺,忙說了紅花等十幾位藥材吩咐陸阡去抓,說完又問:「都記住了麼?」陸阡回了聲:「記下了!」轉身開門消失在雨幕之中……
  
  饒是霍儀醫術高明,林慕寒方得僥倖不死。范致虛和王喆此時如同闖了禍的孩子,看著霍儀救治傷者,一聲不吭。
  
  霍儀歎了口氣,垂淚道:「我對弟兄不住,我也不配做這鐵衣教教主,從此以後,這鐵衣教就散了吧!」李鐵鈴、劉萍聽了,默不做聲,似乎暗許。
  
  就在此時,那叫化華鼎山開口了:「散夥卻是不行!抗金大義不可拋!」剛才那個讒嘴懶散的乞丐,此時儼然是一位俠義剛烈的大俠。道士范致虛回頭打量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那叫化華鼎山道:「實不相瞞,三月前我奉老幫主之命,前來聯絡鐵衣教聯手抗金。誰知華某有眼無珠,上次在此遇到黃教主和幾位堂主卻不認得。這兩三個月來,我終於尋訪清楚,便前來與各位相見,共商大計。恕叫化直言,正如江湖傳聞,黃教主實不勝任這鐵衣教教主一職,而今四大堂主已去其三,霍教主如不當機立斷,這一面抗金義旗就毀在霍教主手裡。」
  
  霍儀聽了,心亂如沸,一時卻拿不出主意。
  
  華鼎山又道:「叫化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兩派合為一派,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抗金一個,不知黃教主意下如何?」
  
  霍儀一聽,這卻是一個好主意,道:「黃某不才,請華先生接任教主。」
  
  華鼎山也不推遲,朗聲道:「洪某自當視鐵衣教兄弟如自家兄弟,抗擊金狗,不惜肝腦塗地!」字字擲地有聲,聽者肅然。
  
  李鐵鈴、劉萍因此事更加心灰意懶,卻是拒絕了,退出了鐵衣教。范致虛此時才算明白事情原委,略帶歉意地對李鐵鈴道:「小扮的幾位兄弟今日喪命小道手中,也是前世注定,小扮不必耿耿於懷。某見這位小扮骨骼清奇,骨中有道氣,最適合在我道清修,不妨跟我學道。」李鐵鈴稍稍釋懷,還是拒絕修道,言道只想和妻子賺點錢再做打算。范致虛哈哈笑道:「既如此,不強求。不論何時,君思悟道,我都認你做大弟子!」
  
  范致虛說話算話,時大弟子在抗金戰鬥中陣亡,首徒空缺,後來李鐵鈴、劉萍來投,分做了「太一教」的大弟子和七弟子。說來也怪,李鐵鈴此時對道教並無半點興趣,待他與劉萍賺夠了家當,便有長生不老的念頭。大凡凡人其兩個願望不外是使不完的錢和長生不老。這道教修煉的,主要就是這兩種法術,一是長生術,二是黃白朮。上乘的修士認為道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氣功;次一等人物希望煉成金丹之後點鐵成金,救貧濟世;下焉者則是希望大發橫財,金銀取用不絕。這李鐵鈴等「太一教」弟子連同師父范致虛在內也都只悟到了第二層次,一生為民勞碌奔波,心存妄念,終不成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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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3:05

 第十一章
  
  范致虛朗聲笑道:「某志在抗金,日後定當與華先生共謀大業,大幹一場!」說著與華鼎山擊掌為誓,二人相視大笑,豪氣干雲。
  
  華鼎山轉身對悶悶不樂的霍儀道:「霍兄不必為剛才的事掛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不能強求。霍兄今後與鐵衣教脫離了干係,又可閒雲野鶴,卻是我等求之得。」
  
  范致虛接口道:「對對對,盼天下早日太平,我們幾個才能一掃胸中鬱悶,舉杯暢懷!」
  
  店伴陸阡已經倒了幾碗酒,霍儀、范致虛、王喆、華鼎山、李鐵鈴、劉萍共同舉起碗來。霍儀招呼小兄弟陸阡過來同飲。
  
  華鼎山此行大功告成,鐵衣教終於併入了丐幫。病鮑子程璧地下有知,定不瞑目,他生前有志納丐入鐵衣教,誰想適得其反。華鼎山憑此奇功一件,年紀輕輕升做丐幫九袋長老,統管鐵衣教眾,儼然便是幫主繼承人,丐幫勢力也因此大盛。因原來丐幫幫眾皆著汙衣,而鐵衣教無此習俗,華鼎山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原丐幫弟子為汙衣派,原鐵衣教教眾仍著清衣,稱清衣派。矛盾雖然緩和了,卻為日後清衣、汙衣的分裂葬下了隱患。此皆後話,不提。
  
  七人暢飲一通,直至天明。李鐵鈴將眾人送到樓外,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諸君珍重。」
  
  霍儀、華鼎山、范致虛、王喆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那「無雙公子」林慕寒那夜恍若冰雪樣的東西掠過頭頂,就此人世不覺,數日後醒來才知,鐵衣教已併入了丐幫。於是他傷好後辭別了李鐵鈴、劉萍,投奔丐幫華鼎山,不久,江湖上出了一位英雄,在對金的歷次作戰中勇猛異常,因其頭皮癟肉凹無骨一樣,人稱「屍怪」。不用說,這人便是當初人稱「功夫人品江南第一」的「無雙公子」林慕寒。
  
  此時早已風住雨收,東方彩霞滿天,舒爽怡人。霍儀精神為之一震,在街中踱著步子,卻不知該往何處去。這日雖是八月十六,臨安城比昨日還要熱鬧幾分,一派喜氣,崇尚儒家理學的文人都穿著素服,湧向西湖遊玩。
  
  霍儀一打聽,原來晚上西湖有遊園會,據說皇帝還要出巡與民同樂。霍儀在喧鬧的人群中煢煢獨行,不知不覺間,聽遠處潮聲大作,觀潮的人海同時歡聲雷動。霍儀忽然想起這八月十五、十六日是觀錢塘江大潮的最佳日子,那壯觀奇景不知已在心中惦念了多少年,於是加快腳步,逕奔錢江觀潮處。江邊六和塔剛剛修建完畢,塔上也是擠滿了人,他們紛紛鼓掌喝彩,定然是被這潮水氣勢震撼。
  
  霍儀到了江邊,不由一呆,原來大潮翻滾之中竟有數百人披髮文身,手持十面大彩旗,當中一面「宋」字紅旗,正自搏擊風浪,出沒於鯨波萬仞之中。那海潮猶如千軍萬騎簇擁而來,不可卒遏,數百人騰身百變,任潮水肆虐,那幾面大旗依舊高高飄揚,片點不濕。
  
  忽聽身旁一個少女歡叫著:「三哥,好樣的!」聲音如鶯囀喬林,十分悅耳。霍儀不由扭頭看她,見那少女裝束卻是官宦小姐,十七八歲,眉如遠黛,神如秋蕙,二目晶晶,月射寒江,兩頰融融,霞映澄溏,真是好看。少女一拉旁邊四五十歲年紀的長者,喜道:「你看三哥搶到旗子了!」那葛衣老者笑著拈著鬍鬚,合不攏嘴。
  
  霍儀再往江水中看,舞紅旗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英武少年,赤著上身,恰似江中一條白色蛟龍。霍儀自小水性極好,看得手癢,呼地扯下外衣,脫下外褲,遞與身邊葛衣老者,道:「老先生替我看下衣服,我到水中陪令郎戲耍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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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3:23

 第十二章
  
  那少女好奇地望著霍儀,輕聲念叨:「你也敢下水弄潮?」霍儀報之以笑,脫鞋涉水。老漢接過衣衫往臂彎一搭,喊道:「公子小心。」霍儀迎潮而上,泅於在玉城雪嶺之中,轉眼之間從那少年手中接過大旗,揮舞招展。
  
  眾人弄潮盡興,扛著大旗紛紛上岸,霍儀挽著那少年手臂,一同上岸。那潮水也漸漸遠去,平復成一條銀線。原來那葛衣老者竟是岳飛之孫岳珂,這對男女都是他的兒女。兒子名叫岳見龍,女兒叫做岳詩琪。此時距岳飛遇害已將近六十年,朝廷早已給岳飛平反,其子孫也重被朝廷錄用。那趙構也知岳飛無罪,其時迫於金兵重壓,朝廷主和派佔據上風,不殺岳飛,敵人不會罷兵,這樣犧牲岳飛一個,換得趙宋王朝偏安一隅,苟延殘喘。岳飛遺骸被獄卒隗順偷偷斂起葬在西子湖邊,沈冤昭雪後即隆重落葬棲霞嶺上,建起了岳王墓。今天一早,岳家老小上百口人就從家裡出來,到西湖拜祭岳飛。祭奠完畢,像岳飛兒子岳雷等人此時都已七八十多歲,年老體衰,俱往客棧休息,吩咐其餘人等四處遊玩,到晚上同去西湖攬月。這岳珂帶著兒女又拜祭了將軍牛臯的陵墓,然後到錢江觀潮,碰巧與霍儀相遇。岳詩琪把衣服給哥哥披上,道:「哥哥真是不賴。」又轉頭對霍儀笑笑道:「你也不賴。」
  
  霍儀打趣道:「不會遊水的要是也敢下去,那才真叫不賴。」岳珂道:「小兄弟隨我們到客棧換套乾爽衣服吧,就在前面。」此時天氣微有寒意,霍儀跟著向客棧走去。無巧不巧,那客棧居然正是「君子樓」。
  
  霍儀從李鐵鈴那裡換了衣服,探看了一眼林慕寒,就來拜見岳元帥的子孫。
  
  寒暄過後,那岳詩琪突然問霍儀可會武功?霍儀搖手說不會。岳詩琪歎了一聲,又問:「那太祖長拳總該會吧?」「不會。」
  
  「燕青拳呢?」「沒聽說過。」
  
  「咦?那岳家拳呢?也沒聽說嘍?」
  
  其時這三種拳最為流行,霍儀早就聽說,卻是半點不會,只好撇撇嘴,意思不會。
  
  岳見龍走了過來,道:「我來教小扮吧。」霍儀感到有點窘,道:「我一點功底沒有。」那岳見龍先自打了一遍,那拳腳大開大闔,虎虎聲風,霍儀看在眼裡,心中默記。岳見龍又擺開架勢,一式一式地講解給霍儀聽。霍儀是何等聰明的人,只半個時辰,一套拳法便瞭然於胸。
  
  岳見龍高興地拉霍儀比試,起初霍儀挨了幾拳,到後來岳見龍就左支右鶩了。霍儀打得興起,自然而然內力吞吐,竟一掌把岳見龍打翻在地。霍儀連忙賠罪,那岳見龍也不著惱,道「輸在自家拳法上,怕什麼?」站起來仍舊談笑風生。
  
  岳詩琪見了,拍手叫好,將霍儀拉到牆角道:「你學得怎麼這麼快?我沒見過你這般聰明的人。這個給你,好好學。」霍儀接過,卻是一本書,一厚一薄兩個小冊子訂在一起,書名叫《武穆遺書》。
  
  那書是岳珂所寫,記錄岳飛詩文奏表,還有岳家拳和帶兵打仗的要訣。霍儀翻看一會,知道這書雖是個副本,已然十分感激,再仔細看,卻惟不見岳帥直抒胸臆的那首《滿江紅》。
  
  於是悄問岳詩琪,岳詩琪莞爾一笑,道:「當世誰不知《滿江紅》,這還用收錄?」於是喊來一個賣唱的父女,讓他們隨便唱一首曲子,那父女唱的竟然正是岳飛這首《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以《滿江紅》為詞牌填詞多溫柔婉轉,能如此蕩氣迴腸令人熱血沸騰的實是詞中極品。
  
  向晚十分,臨安城家家綵燈高掛,亮如白晝,西子湖畔,金碧繽紛。
  
  霍儀隨岳家人等到岳王墓前再次拜祭一番,算是全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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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3:37

 第十二章
  
  那少女好奇地望著霍儀,輕聲念叨:「你也敢下水弄潮?」霍儀報之以笑,脫鞋涉水。老漢接過衣衫往臂彎一搭,喊道:「公子小心。」霍儀迎潮而上,泅於在玉城雪嶺之中,轉眼之間從那少年手中接過大旗,揮舞招展。
  
  眾人弄潮盡興,扛著大旗紛紛上岸,霍儀挽著那少年手臂,一同上岸。那潮水也漸漸遠去,平復成一條銀線。原來那葛衣老者竟是岳飛之孫岳珂,這對男女都是他的兒女。兒子名叫岳見龍,女兒叫做岳詩琪。此時距岳飛遇害已將近六十年,朝廷早已給岳飛平反,其子孫也重被朝廷錄用。那趙構也知岳飛無罪,其時迫於金兵重壓,朝廷主和派佔據上風,不殺岳飛,敵人不會罷兵,這樣犧牲岳飛一個,換得趙宋王朝偏安一隅,苟延殘喘。岳飛遺骸被獄卒隗順偷偷斂起葬在西子湖邊,沈冤昭雪後即隆重落葬棲霞嶺上,建起了岳王墓。今天一早,岳家老小上百口人就從家裡出來,到西湖拜祭岳飛。祭奠完畢,像岳飛兒子岳雷等人此時都已七八十多歲,年老體衰,俱往客棧休息,吩咐其餘人等四處遊玩,到晚上同去西湖攬月。這岳珂帶著兒女又拜祭了將軍牛臯的陵墓,然後到錢江觀潮,碰巧與霍儀相遇。岳詩琪把衣服給哥哥披上,道:「哥哥真是不賴。」又轉頭對霍儀笑笑道:「你也不賴。」
  
  霍儀打趣道:「不會遊水的要是也敢下去,那才真叫不賴。」岳珂道:「小兄弟隨我們到客棧換套乾爽衣服吧,就在前面。」此時天氣微有寒意,霍儀跟著向客棧走去。無巧不巧,那客棧居然正是「君子樓」。
  
  霍儀從李鐵鈴那裡換了衣服,探看了一眼林慕寒,就來拜見岳元帥的子孫。
  
  寒暄過後,那岳詩琪突然問霍儀可會武功?霍儀搖手說不會。岳詩琪歎了一聲,又問:「那太祖長拳總該會吧?」「不會。」
  
  「燕青拳呢?」「沒聽說過。」
  
  「咦?那岳家拳呢?也沒聽說嘍?」
  
  其時這三種拳最為流行,霍儀早就聽說,卻是半點不會,只好撇撇嘴,意思不會。
  
  岳見龍走了過來,道:「我來教小扮吧。」霍儀感到有點窘,道:「我一點功底沒有。」那岳見龍先自打了一遍,那拳腳大開大闔,虎虎聲風,霍儀看在眼裡,心中默記。岳見龍又擺開架勢,一式一式地講解給霍儀聽。霍儀是何等聰明的人,只半個時辰,一套拳法便瞭然於胸。
  
  岳見龍高興地拉霍儀比試,起初霍儀挨了幾拳,到後來岳見龍就左支右鶩了。霍儀打得興起,自然而然內力吞吐,竟一掌把岳見龍打翻在地。霍儀連忙賠罪,那岳見龍也不著惱,道「輸在自家拳法上,怕什麼?」站起來仍舊談笑風生。
  
  岳詩琪見了,拍手叫好,將霍儀拉到牆角道:「你學得怎麼這麼快?我沒見過你這般聰明的人。這個給你,好好學。」霍儀接過,卻是一本書,一厚一薄兩個小冊子訂在一起,書名叫《武穆遺書》。
  
  那書是岳珂所寫,記錄岳飛詩文奏表,還有岳家拳和帶兵打仗的要訣。霍儀翻看一會,知道這書雖是個副本,已然十分感激,再仔細看,卻惟不見岳帥直抒胸臆的那首《滿江紅》。
  
  於是悄問岳詩琪,岳詩琪莞爾一笑,道:「當世誰不知《滿江紅》,這還用收錄?」於是喊來一個賣唱的父女,讓他們隨便唱一首曲子,那父女唱的竟然正是岳飛這首《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以《滿江紅》為詞牌填詞多溫柔婉轉,能如此蕩氣迴腸令人熱血沸騰的實是詞中極品。
  
  向晚十分,臨安城家家綵燈高掛,亮如白晝,西子湖畔,金碧繽紛。
  
  霍儀隨岳家人等到岳王墓前再次拜祭一番,算是全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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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3:52

第十三章
  
  臨安城男女老少都自發前來祭墳,場面叫人為之動容。
  
  拜祭完畢,一行人環珮叮噹,一路遊玩。此時圓蟾高懸,月色射波,池光映天,芳藻吐秀,綠荷含香,好個天堂美景。這西湖遊園會真是熱鬧,有的賞月觀鶴,有的泛舟摘菱,有的奏樂歡飲。賣藝賣小吃的更是極多,一個剪紙少年竟然雙手在個袖管裡剪出「平湖秋月」來。須知自唐明皇夢遊月宮錄下《霓裳羽衣》曲譜以來,這仲秋賞月之風大盛。霍儀看岳家老少其樂融融,心下無比寬慰。
  
  走過孤山,見那「雲亭」依舊,想起四公子等故人,心中無限悲涼。亭前很多人面向西湖葛嶺大呼小叫,遠處就會傳來陣陣回聲。霍儀心中在想,我大宋人才良將無數,又有如此多愛國子民,為何卻任金人ling辱?卻不知此時中原遺民如何抬頭看這輪圓月!心下不知是激奮還是抑鬱,情緒卻極是低落。
  
  岳詩琪在雲亭喊了幾句,讓霍儀也喊。霍儀一時不知喊什麼,心有所感,大叫道:「寧宗皇帝,我問你什麼時候打過淮河!」
  
  聲音高亢,傳出里許,那些喊叫的人都驚呆了,不敢再喊,霍儀見眾人用驚異的目光看自己,卻是哈哈大笑,回過頭來竟拉了岳詩琪的手臂往山下走,心下鬱悶終得排遣,好不灑脫,抬頭看見的恰是雲亭兩側前人留下的那幅對聯:「湖濱石亭讀書經,泉邊青山伴回音。」
  
  岳詩琪甩開手,叫道:「你不要亂喊,這是犯王法的!」
  
  霍儀只顧哈哈大笑,心中無比暢快。岳珂眼見這人發瘋,拉了女人岳詩琪快走。沒走出幾步,卻見一隊官兵從斜刺裡閃出,為首的大叫一聲:「就是這個狂徒!拿下治罪。」
  
  幾個官兵一齊擁上,霍儀先是一驚,遂施展岳家拳,打翻了幾個,忽覺背後吃痛,就此撲到地上。官兵一擁而上,將霍儀擒獲。原來適才背後擊倒霍儀的卻是岳珂。
  
  岳珂道:「岳家滿門忠列,不畢為你這狂放小子辱沒了,請到府衙認罪伏法!」
  
  霍儀哈哈大笑道:「我不怪你就是!」
  
  岳珂認得那頭領,又上前勸說,道霍儀是自己相識,酒後狂言,請求寬恩。那頭領冷冷道:「若是平日,或許能給岳爺這個面子,今日聖上就在湖中泛舟,聽這狂徒胡言攪了興致,十分著惱。請求寬恩的話,還請岳爺自己去說。」
  
  岳珂等人也不再言,任由官兵將霍儀綁了去。
  
  霍儀聽了,愈發被激怒,狂笑亂罵,罵那狗皇帝只知玩樂,不思收復故土。直到有人堵了他的嘴,方才做罷。
  
  一行人押著霍儀向府衙走去。霍儀心底澄明,無論如何不能這般不明不白地被砍了腦袋。左右四顧,計上心來。原來這西子湖湖面極為寬闊,此處也尚在西湖邊,霍儀瞅準機會猛一發力,撞倒一個官兵,縱身躍入湖水之中。
  
  此處湖水漆黑如墨,官兵只在岸邊大呼小叫,卻是無人敢下水抓人,饒是霍儀水性極佳,在水裡解開繩索,猛遊一陣,人已竄出幾里。霍儀又是幾聲大笑,逕往有燈火處遊去。
  
  前方煙波一抹,一列船隊迎面而來,綵燈無數,大小船隻似一條長龍一般。船上笙管齊鳴,熏香四溢,好一派歌舞昇平。霍儀暗想,是那個官員在此作樂?說不準就是寧宗皇帝。他避開船尾搖槳舟夫的視線,悄悄用手攀住當先那艘小船船舷,聽裡面的人說話。
  
  裡面一個中年男人與兩個女子調笑,聲音嘈雜,聽不大真。那男子說了八個字,即淫笑不止,那兩個女子也跟著嬉笑。那八個字前四個也沒聽清,後四字卻是「朕有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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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4:09

第十四章
  
  真是蒼天恩典我霍儀,這皇帝微服夜遊,用大船掩人耳目,獨自躲在小船裡風liu快活!哼哼,這幾人說話露嘴,真是天理昭彰,該我霍儀撞到這狗皇帝!眼見大小十餘船隻距離尚遠,霍儀翻身跳上船頭,戟指喝道:「趙擴老兒,出來說話!」說是老兒,其實此時寧宗皇帝才三十多歲。
  
  船內黑影一閃,一條大漢提刀躍到船頭,喝道:「大膽狂徒!想造反嗎?」
  
  那搖槳的船夫一見不好,一頭紮進水裡,不在露面。
  
  霍儀一怔,心裡明白,寧宗敢留一人在身邊保駕,這人能耐定然不可小覷。順手操起船槳,站在甲板之上。霍儀一時卻不敢上前和那人接戰,提槳在手,只不過心裡踏實些罷了。
  
  船艙裡面一個女子叫道:「二哥小心!切勿逞能。」
  
  那大漢應了一聲,聲音卻是發顫,急忙向那大船呼叫「快來護駕!有刺客!」
  
  霍儀立時明白,原來這大漢借妹妹耳邊風混得宮中充做侍衛,能耐其實半點沒有,自己差點被他哄騙過去,心下放寬,當即揮槳摟頭砸下。
  
  那漢子心下怯了,用刀一迎,力量終究不濟,那一槳實實砸在肩上,鋼刀脫手,插在船板之上,震盪不停,嗡聲良久不絕。
  
  霍儀不知哪來的大力,一腳將那漢子踢到水裡,那漢子在水力掙紮一邊喊救駕,一邊圍著小船不敢靠近。霍儀心中有氣,船槳往河裡一蕩,船頭神奇般得快速兜近那漢子,抬手拔起鋼刀一掄,一道血線激射而出,那漢子一頭紮在河裡,殷紅的鮮血四散開來……
  
  霍儀這幾日見殺人見得多了,雖然這是生平第一次殺人,卻也不覺得十分害怕,只覺得熱血上湧,「騰」地一步躥進船艙,卻見寧宗摟著兩個妃子在瑟瑟發抖。
  
  霍儀抬腳踢開妃子,揪起寧宗前襟,拽到前甲板,朗聲質問:「我可以不殺你這狗皇帝,你卻告訴大宋子民,何日收復中原失地!」說著,刀指兩岸的百姓。寧宗趙擴抖成一團,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霍儀又喝罵道:「我大宋花花江山便要斷送在你這狗皇帝手裡!」
  
  寧宗皇帝嚇得面無人色,咕嚕道:「朕知……錯了……」
  
  霍儀哈哈大笑,胸中生起萬丈豪氣,無比暢懷。
  
  這時,船後嘈雜聲如同雷震,霍儀用眼睛一掃,原來兩根鐵索橫在湖面,那十餘艘船隻都被擋在百丈開外。大小船隻擁擠在湖面,人聲鼎沸,船上有的武官揮舞手中刀劍,拚命斫砍鐵索。霍儀也不管緣何鐵索截船,又待叱罵寧宗,忽覺腰間一緊,頭腦一昏,身子連同寧宗一起騰空飛起!
  
  耳邊只聽到大船上的人叫的更響:「聖上被賊人掠走了!」
  
  霍儀和寧宗皇帝身不由己飛了起來,逕直朝十餘丈外一座拱橋飛去。霍儀突感腳下一沈,神智為之一清,發覺自己已經站在石橋之上,身邊三五十人黑紗蒙面,將二人圍住。原來適才被人用繩索一卷一提,便從船頭上了岸邊。
  
  一個褐衫蒙面人收了繩索,對霍儀道:「我乃鐵掌幫幫主,今日逼這皇帝北伐抗金。小兄弟既然有志與我等同道,不妨隨我前來。」說著,與眾人擁著暈厥的皇帝直往黑暗處跑去。那邊鐵索截船,想是這鐵掌幫早就做好的安排,官兵遠遠吆喝,卻奈何不得。
  
  霍儀混在眾人之中,一路往南發足狂奔,那些人跑得飛快,身形矯健,顯然都是幫中好手,自己緊緊跟住,卻也不覺得十分吃力。眾人才跑出幾里,前面卻有一群人馬攔住去路,當先一人大吼一聲:「惡賊,快把聖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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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4:23

 第十五章
  
  那支隊伍有百餘人,「唰」得排成半月形,將鐵掌幫幫眾圍在垓心。霍儀一看這些人,暗暗叫苦,自己這男女老少都有一面之緣,確俱實岳元帥的子孫!那當先攔路的葛衣老者卻正是岳珂。
  
  那鐵掌幫主也不答話,「呼」地就是一掌,沖岳珂當胸捺下。岳珂先是將雙掌往腰間一收,即發力推出,霍儀看在眼裡,卻是岳家拳的一式「排山倒海」。四掌相擊,「轟」地一聲,二人俱是震退三步。岳珂拿樁站穩,揮拳由下自上勾擊,卻是一記「潛龍出淵」,勢大力沈,朝鐵掌幫主下頜打去。鐵掌幫主左手一撥,去抓岳珂手腕,右掌直擊岳珂小骯,掌風颯然。
  
  霍儀大驚,高手殊死拚鬥,必然兩敗俱傷,急忙衝到前去,叫道:「這些都是岳元帥後裔,幫主不可傷人!」
  
  鐵掌幫主一愣,收手回撤,對岳門上下朗聲道:「諸位莫怪,我今日請皇帝去見一個人,並無他意,只盼望這皇帝及早覺醒,早日發兵北伐!三日後,不管這皇帝應允與否,在下都當將聖上奉還諸君,大丈夫一言九鼎,決不事食言!」
  
  岳珂踏前一步,凜然道:「你速將聖上放下,請你那朋友到這裡來說話!」
  
  鐵掌幫幫主哈哈一笑:「我那朋友年老體邁,又是這狗皇帝的長輩,岳先生說哪有晚輩見長輩的道理?今天這皇帝是一定要帶走,請各位行個方便!」眼見西湖巡邏的官兵聚來了二三十人,忙使個眼色,手下幫眾擁著寧宗趙擴奪路而走。
  
  「豈有此理!老夫今日和你們拼了!」岳珂大急,從身後一名年輕軍官手中奪過一桿大槍,「呼」地一槍,朝鐵掌幫主喉頭便刺。鐵掌幫主凜然不懼,喝道:「大夥快走,我來斷後。」一雙肉掌翻飛,跟岳珂迴旋激鬥起來。那岳家槍法著實精妙絕倫,一點槍纓如一抹紅雲,輕輕裊裊,時綻時收,亮銀槍尖耀眼奪目,寒光凜凜,攝人魂魄。
  
  霍儀一見此景,心下大急,竟然真不知該去搶回皇帝,還是跟鐵掌幫一起逼皇帝抗金。心裡實生怕岳珂有個閃失,叫道:「岳老伯,且慢動手,有話好說……」
  
  岳珂冷眼相對,喝罵道:「你這小子,原來勾結匪類,老夫當真瞎了眼睛,還傳你什麼岳家拳。哼,還不速來送死!」
  
  霍儀一聽,直如五雷轟頂,呆呆地接不上一句話。忽聽岳詩琪在旁喝道:「小賊,適才孤山上罵皇帝,就見你不像好人,現在居然擄掠聖上,當真是不想活了!」說著,揮拳就打。
  
  霍儀頓覺一桶雪水自頭頂灌下,喃喃道:「他說我是小賊?小賊……」心中無限苦楚。任岳詩琪幾拳打在胸膛,竟似渾然不覺。
  
  岳詩琪見霍儀木頭一般挺著挨打,也不還手,竟停住了手,驚詫地望著霍儀。霍儀神情默然,目光散亂,喃喃道:「你如此冤枉於我,難道我真做錯了麼?這天下人人想著抗金,惟獨這昏聵的皇帝不想?為什麼你們還袒護這皇帝?是我錯了麼?……」胸口一熱,「哇」地嘔出一口鮮血。
  
  岳詩琪一驚,急忙掏出手絹替霍儀擦嘴,霍儀苦笑一聲,說不上話。這時,那岳見龍奔來,叫道:「別管這惡賊,隨我搶回聖上!」說著,一腳將霍儀踢倒,拉著岳詩琪的手向黑影追去。
  
  霍儀坐在當地,思緒紛亂。今日之事,果真是我霍儀所做所為麼?霍某對國事從無興趣理會,今日居然劫舟罵帝,是鐵衣教兄弟影響了我,還是為范致虛道長、丐幫華鼎山這些豪傑所觸動?抑或是忠烈岳家之感召?我只盼皇帝發兵,救萬千遺民於水火,西湖兵諫有有何不可?一時頭漲欲裂,絲毫理不出頭緒來。耳邊忽聽鐵掌幫主大叫道:「小兄弟,快隨我來!」只覺手腕一緊,被人拉了就走。
  
  鐵掌幫主不再和岳珂纏鬥,捉了霍儀手腕,催動內力,發足狂奔。霍儀一時驚覺,回頭一看,原來陸地上巡視的宋兵連同棄船上岸的宋兵一起掩殺過來,各舉刀槍火把,鋪天蓋地而來,不下幾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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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4:42

 第十六章
  
  鐵掌幫主用力一推霍儀,自己突然駐足,從布袋中掏出一把鐵菩提,邊撒邊跑,追趕的宋兵和岳家老少有的中了暗器,追了立緩了。鐵掌幫主又解開一個皮囊,往地上撒了一路鐵蒺藜。那鐵蒺藜極是鋒芒,追兵踩中者呼號起來,登時亂了,眼看越追越遠,再也追不上了。
  
  岳珂見霍儀等人越來越遠,心急火燎,將手中長槍飛擲而出,紮向鐵掌幫幫主後心。霍儀此時正自回頭看追兵,心下駭然,眼見大槍將至,那幫主全然沒有察覺,於是把心一橫,手指用力連彈,連擊大槍槍尖,「叮噹」幾聲,那槍尖居然被生生打斷,長柄斷落一邊。霍儀也顧不得多想,跟著鐵掌幫主等人狂奔數里,來到錢塘江邊。
  
  江邊早有一艘大船等在那裡接應,這鐵掌幫劫掠撤離考慮得果然周全。眾人歡呼著上了大船,那船拔錨向東海駛去,那追兵追至岸邊,船已走遠,無論如何是追趕不上了。
  
  鐵掌幫幫主揭下面紗,卻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即招呼手下清點人數,出去四十人,回來二十雙,一個不少。霍儀暗暗佩服這教主思慮周全,膽識過人。
  
  聽那幫主又叫道:「大家準備飯食,吃過了飯再帶這皇帝去見老祖宗,別忘了給這皇帝一些吃食,免得餓瘦了他。千仞,你去跟老祖宗說聲,就說大功告成,我等片刻即去請安,不忙在這一時三刻廝見。」俅千仞領命而去。那俅千仞曾在十三歲上僥倖救了這鐵掌幫主一命,鐵掌幫主便將自己武學傾囊相授,頗為器重。
  
  鐵掌幫主一拍霍儀肩頭,道:「小兄弟尊姓大名?」霍儀報了姓名,那幫主一咧大嘴,喜道:「原來是霍教主!幸會!」霍儀搖頭道:「昨天鐵衣教已併入丐幫,我已不是幫主。」那鐵掌幫幫主「哦」了一聲,卻不說自己姓名,待霍儀問時,道:「不將金狗驅除中國,我便是個無名之輩!」說話間,與范致虛、華鼎山一般豪邁,聽那幫主又道:「我鐵掌幫與金人勢不兩立,創派六十年已有十位老幫主戰死沙場。人生如此,快哉快哉!」
  
  那幫主又問:「兄弟真是好身手,那手指斷槍是什麼名頭?」霍儀搖頭道:「不瞞你說,我沒練過武功,倒是看過一本叫做《彈指神通》的書,書中所記,始終縈懷,剛才手指連彈就是書中所述,那槍尖為何應手而斷,我是半點也不明白。」
  
  鐵掌幫主也感到奇怪,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心想試試便知,道:「今日某有意與黃賢弟切磋技藝,如何?」說著後退一步,拉開架勢。霍儀不喜動武,怒道:「幫主掌力剛猛,莫非要黃某性命?」
  
  鐵掌幫主不以為忤,一掌向霍儀面門拍去。霍儀心下著惱,右手如劍揮去,朝那鐵掌刺去,一劍一盾,一個銳利一個厚重,「哧」地一聲,鐵掌幫主手腕一麻,一時便動彈不得,無論如何抬不起來再打。
  
  霍儀渾然未覺,見他不來攻,笑道:「幫主鐵掌能砍瓜拍蒜,黃某這掌就只能捅碎豆腐嘍。」鐵掌幫主以為他在譏諷,憋得滿臉通紅。忽又轉念一想,自己掌力渾厚,敵人罩在自己掌下,我這攻擊範圍大了,卻極是耗力,雖可催木裂石,卻終不得長久,而眼前這人出掌完全,力氣凝在指尖發出,練得精了,足可一招制敵,相較之下,自己實有不如。以後這幫主不斷改良這鐵砂掌功夫,卻是功未成人已去,其後來幫眾掌法依舊走剛猛一路。鐵掌幫主提來一隻鐵桶,道:「黃兄,你用指戳它!」霍儀用力一戳,那桶居然透了一個大窟窿,霍儀又驚又喜,卻不明就理。鐵掌幫主「呼」地拍出一掌,那桶立時癟了半邊,嗡嗡聲不絕。鐵掌幫主哈哈笑道:「原來區別在這裡。」霍儀心中思忖這話,終於明白,原來這著力處不同,傷人效果實在不同,聯想起適才岳珂所使岳家拳法,腦海裡立時更加清晰起來。
  
  想起這岳家拳,不由得想起岳詩琪,黯然神傷,也許今生她再也不願看到自己了,取出《武穆遺書》送與鐵掌幫主,道:「此書有帶兵佈陣的要領,黃某實是用之不著,留在身邊徒增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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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5:00

 第十七章
  
  那幫主也是識貨,接過書喜形於色,不停道謝,連贊霍儀豪爽。誰知這幫主英年早逝,繼任教主俅千仞甘做金人奴才,一部《武穆遺書》惹來多少江湖風波!此書終被「東邪」黃藥師之女黃蓉、女婿郭靖在鐵掌峰禁地幫主遺骸前覓得,二人據守襄陽抗元三十餘年,令世人所景仰。此乃後話。
  
  霍儀又問那幫主道:「我有一件事,至今入墮雲霧,你說我們和那岳珂一家到底誰對誰錯?」鐵掌幫主哈哈笑道:「岳家精忠報國,萬民敬仰,我不敢說錯。」
  
  「那麼就是我們兵諫錯了?要不怎麼會和岳家兵戎相見?」
  
  「哈哈,我從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北伐抗金乃萬民所願,此乃大義,要錯就錯在這皇帝和那幫奸臣身上!」
  
  霍儀一想,華鼎山、范致虛乃至林慕寒這些人物都以抗金為己任,難道他們都錯了?看來這幫主說得不錯,我大宋七千萬子民,怎能甘為異族奴才?其時宋代只算男丁就有人口近七千萬,實是前代所未有,此數直到清乾隆年間方始超過。那幫主看霍儀還在想,大聲道:「你我大丈夫,一生當建功立業、快意恩仇,不似這般心事重重,長噓短歎。」霍儀一聽,心中大石落了地,朗聲笑道:「大哥所言甚是!」
  
  鐵掌幫主與他手掌一握,笑道:「胸中之不平,可有借酒消之;世間大不平,非刀劍不能消也!」
  
  霍儀心裡「登」地一下,這句話自己也曾聽說過,自己死讀了書本,遠不及這刀尖上搏命的漢子見識深刻,此番江湖遊歷,結交恁多江湖豪傑,閱歷大增,心下無比暢快。
  
  眾人吃了飯,將船錨拋到海裡,提趙擴到船艙,見兩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已經端坐正中。一個身著龍袍,一個身著侍衛官服,樣子都有些古怪。
  
  趙擴連驚帶嚇,又是暈船,只剩下半條性命,趴在地上如同一堆爛泥。那穿龍袍的老漢見狀,大罵道:「不肖子孫,這般沒用!」鐵掌幫主見了,叫人給趙擴看座,趙擴卻不敢坐,站在當地,低頭垂手。那老者又道:「趙擴小兒,你可知我是誰?」趙擴抬頭掃了一眼,見那老者乾瘦,鬚髮花白,足有八十多歲,囁嚅道:「不知。」那老者爽朗一笑:「欽宗皇帝是我父親,我是太子趙湛。」
  
  趙擴一驚,徽欽二帝當年被金人掠走,帶著王公大臣百工倡優三千多人,當時太子趙湛同時被扣,難道這人真是當年太子?趙湛笑道:「算起來我是你爺爺,當初要是沒有靖康之難,今天還哪有你這小兒做皇帝?」趙擴直說「是,是」。
  
  「先皇先父被掠之時,我是終生不能忘懷,引為終生之奇恥。那是整整七十年前的事了,金人進城按宗簿點名緝捕,少有人逃脫,我隨父皇一路被拘北上,大宋百姓跪倒路邊,哀號遍地,此情此景令人至今思之心碎!金賊粘罕、斡不離將汴京根刷殆遍,大宋二百年府庫蓄積為之一空!我們遺老遺少三千多人一路淒淒慘慘、哭哭啼啼,行了三個多月才到上京,路上金人百般ling辱刁難,牛馬行轅難以補給,夜雨趕路,一日不停,常三五日不見村舍,夜間金兵守備森嚴,無人逃脫,到得金都所剩之人不足一千……金人令我等素衣參拜金人祖廟,又封上皇為昏德公,封父皇為重昏侯,取笑先祖一昏再昏!炳哈哈哈……」趙湛的笑聲無比苦澀。
  
  「後來所受ling辱遠不止這些,金人將九百多大宋遺老發配到韓州,給土地十五傾耕作自給,逢喪祭節令賜我們財物酒食,哈哈,你猜怎麼著?即令我等寫下謝表,寫不好重新寫過……」趙擴在一旁仔細聽著,這謝表自己少年時候還曾看過一些,都由邊貿榷場從金人手裡重金買回,父輩們當年就是通過謝表知道徽欽二帝在金朝的一些情況。
  
  「後來,祖父和父皇又被發配到五國城。除太后和母后外,只有這位曹大人等三人隨從,我們八人乘船北行了整整四十六天!」趙湛身邊的曹大人想起往事,眼圈已經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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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5:15

 第十八章
  
  趙湛道:「我們在那裡還算安生,祖父寫詩做畫,常拿衣物換來書籍讀,每每遇到販賣禽獸的,都買來放生,大家心裡無不嚮往那久已失去的自由……」
  
  「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那曹大人喃喃道,「這是先皇在時所做,每每吟誦此詩俱是淚如雨下。先皇終日鬱鬱,就在這亡國之痛中逝去,那還是個冬天,雪還沒有融……」
  
  霍儀詩文最好,心下默念,那詩果然道出亡國之君的無限傷感,不讓李煜。趙擴也聽得悲悲切切,涕淚交零,他知道,這徽宗皇帝死後七年多,梓棺才運到臨安,金人為此相挾索要了許多財物。
  
  趙湛又道:「祖父走後,父皇悲痛萬分,我們獨居苦寒之地,只盼那康王趙構能夠營救我們回去。我們盼了一年又一年,聽到的是一個個抗金將領的死訊!都是那奸賊秦檜誤國,北行途中,那廝與王氏花言巧語,賣國求榮,雙雙被放回臨安。秦檜又唆使康王趙構求和,良才被誅斥殆盡,我真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這等奸賊居然壽終正寢,哈哈,可惱!」他本該叫趙構為叔叔,這般直呼姓名,顯然極大不忿,對於奸賊秦檜更是恨如骨髓。
  
  霍儀心中暗暗念叨:「這君子終究敵不過小人……」恨自己不早生六五十年,得見岳爺,得誅檜賊。
  
  趙湛又道:「父皇也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麼!」趙擴聽到眼前這老人冷冰冰地用了個「死」字,不禁打了個寒戰,趙擴每次祭祖,都不忘在徽欽二宗墳前跪拜燒香,那欽宗梓棺歸宋卻是父親當朝時候,抬頭看了一眼那「爺爺」,搖了搖頭。
  
  「完顏亮那狗賊,那日來到五國城,命父皇做騎將,父皇已經六十多歲,哪裡還騎得動馬?被那奸賊硬生生扶上了馬背,揮起馬鞭,任那馬狂奔,父皇年邁,哪裡受得了這個?跌落馬下,被那畜生踐踏而死!」趙擴聽到這裡,心中酸楚,「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那曹姓老人也暗自抹著眼淚。那趙湛卻是目眥欲裂,牙關緊咬,滿是仇恨。
  
  「此時那五國城就剩我和曹大人兩個人,我們自知難以倖免,一天夜裡偷偷逃跑,我們沒敢向南方跑,卻是向西而去,走蒙古、西夏、大理,再奔臨安,這一逃就是二十年!蒼天有眼,終於有生之年踏上了自己的國土!十多年前,我們在真州遇到金兵,多虧這位幫主出手救了我們。」趙湛說著,手指鐵掌幫主,「這鐵掌幫主說,那趙構不發兵,卻是害怕接回二帝,自己皇位不保,如今趙構早已退為太上皇。起初我還不信,可直到他死也不見他和他的兒孫北伐。我想和這曹大人將先祖的遺恨告訴當朝天子,勸天子發兵雪恨。這鐵掌幫主又勸道,我這老朽之身此時出來指手畫腳,天子不但不會聽,反而自身性命不保。須覓得良機,請皇帝出來說話。我覺得有理,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曹姓老者道:「這十幾年皇宮實在不太平,換了三個皇帝,天子很少出宮,一直等到今天才把陛下請到這裡說話。」如曹姓老者所言,這十年來皇位更叠頻繁,皇帝是一個不如一個,朝中上下一片混亂。
  
  十一年前,高宗趙構養子孝宗實在不願向比自己小四十多歲的金主稱侄,傳位光宗。這對父子一直矛盾很深,全因光宗聽皇后讒言,對父親大是不孝,連父皇駕崩時拒不出面治喪。於是群臣逼光宗退位,立了一位新君,就是眼前的趙擴。趙擴父親在位不過五年就被迫退位。
  
  那曹大人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道:「先皇徽宗在時,有一天把我叫到身旁,對我說,曹勳哪,日後替我找到康王,告訴他父母的懸念和北行的艱難,便拆下內衣領子寫下一行字縫好交給我。」說著,把那布包轉遞給趙擴,趙擴打開一看,是一件破舊的襯衣和一枚金環。那曹勳又道:「這金環是皇后的信物,皇后說,願早如此環才得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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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8-31 14:55:29

  第十九章
  
  趙擴撚著金環,拆開衣領,見上面寫著八個字:「可便即真,來救父母。」字跡歪歪扭扭,想是徽宗寫字時心念大動,亂了方寸。
  
  霍儀聽到這裡,踏上一步,一指趙擴鼻子道:「這許多年來,哪個皇帝還記得北方的父母?哪個皇帝還記得胡塵裡的百姓!」
  
  趙擴渾身大汗淋漓,撲通跪倒在地,爬向趙湛,哭道:「爺爺,孫兒知錯了,孫兒回去便出兵北伐,拯萬民與懸壺,痛擊金狗,報仇雪恥!」趙湛聽了,老淚縱橫,摸著趙擴的頭,低聲道:「好孫兒……」
  
  那內侍曹勳見了,大笑一陣,叫道:「先皇啊,這皇帝已答應對金用兵,解民倒懸,你托曹勳的遺願今日已經了結,臣到九泉之下陪你來啦!」說罷嚼舌自盡。眾人見這老侍衛如此忠烈,都是大哭了一回。
  
  鐵掌幫幫主扶起趙擴,正色道:「既然陛下答應出兵北定中原,我等即刻送陛下回去。某自當聯絡抗金義士,策應大軍!」於是命人收起錨鏈,大船向錢江駛去……
  
  這日已是二月初一,眾人又在飲酒論劍,門外走來一男一女二人,前來住店。這二人樣子十分親密,剛走進門口,引來屋裡的人一陣哄笑。霍儀等人轉頭看去,原來那青年男子漢人裝束,相貌雖不英俊,並無可笑之處,笑的卻他身邊那女人。那女人也是二十多歲,金髮碧眼,高鼻鷹目,眾人覺得少見,顧而發笑。那對男女顯是被人譏得多了,也不著惱,直朝樓上客房走去。
  
  范致虛低聲道:「此女乃西域維族,中原少見,那男人不知為何與她廝混一起?」霍儀道:「英雄大會即日舉行,江湖遍撒英雄帖,臨安城群雄蓽至,霍某料想這二人定是西域高手。」一句話提醒了范致虛,范致虛「呀」了一聲,道:「莫非是呼延世家?」
  
  霍儀雖自創幾手卓絕武藝,卻並非武林中人,對於武林規矩和這江湖掌故遠不如范致虛等人瞭然,探問道:「這呼延世家,很厲害麼?」
  
  鐵掌幫主哈哈大笑道:「呼延世家你都不曉得?唐朝時候有個呼延玄疾,是當時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後來,他隨大軍攻打回鶻,被異族生擒活捉。此人性情孤傲,後來雖得逃脫,卻覺有失顏面,難見故人,便在西域娶妻生子,終生不踏大唐國土半步,算來也有一百多年的事了。這歐陽世家世居明駝山,融西域與大唐武學,所創功夫怪誕詭異、自成一派,中原人物都是雖然聞多見少,卻無不景仰之極。」
  
  霍儀聽了,暗暗點頭,道:「既如此,何不結交這個朋友,說不準堪為我所用。」范致虛、華鼎山等人點頭稱是。
  
  小道士王喆「騰」地站了起來,道:「我去請他過來吃酒!」
  
  范致虛用手腕將他一擋,道:「小孩子坐下!此事惟獨你去不得。」
  
  霍儀、華鼎山上了三樓,輕拍房門道:「屋內可是呼延先生?」
  
  「誰!」裡面那男人一聲驚呼。房門緩緩拉開,開門的卻是那年輕女子,那漢子在裡面橫著一條鑌鐵杖,朝外怒目而視,一臉陰鶩。
  
  霍儀見這人如此警覺,頓覺心有異樣,又不好開口,抱腕道:「先生可是西域呼延世家?有幾位朋友請先生到外面吃酒。」
  
  「兀那鳥人,你怎便知我姓呼延?」那漢子叫道,似要衝出來打。那女子卻顯然比他沈靜得多,道:「二位不妨屋裡說話。」原來這女子雖非漢人,卻通漢語。丐幫長老華鼎山卻有些不耐煩了,道:「既是呼延先生,請到樓下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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