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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9-1 12:44:24

魔手飛環

作者:於東樓
第01章 市井藏龍
第02章 賭命交易
第03章 鬼捕神偷
第04章 襄陽一霸
第05章 鷸蚌之爭
第06章 賭場風雲
第07章 殘月乍現 第08章 寶藏之謎
第09章 刀光劍影 第10章 恩怨情仇
第11章 針鋒相對 第12章 將計就計
第13章 牆裡牆外 第14章 浪子悲歌
第15章 武林名刀 第16章 恩仇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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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9-1 12:48:02

一 市井藏龍
那間小酒鋪就在江岸對面的街角上。

  店面很窄,牆壁上的石灰也已到剝落,甚至門前連塊招牌都沒有,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在襄陽城北一帶卻極有名氣,只要提起江邊的「蕭家酒鋪」,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那些靠碼頭討生活的年輕人,更是每天非到酒鋪打個轉不可,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為了喝酒,還是為了去欣賞櫃台裡那個年輕標緻的老闆娘。

  老闆娘當然姓蕭,今年最多也不過二十五六,據說她幾年前便守了寡,所以背後大家都叫她蕭寡婦,久而久之便叫成了小寡婦,至於她的詳細來歷,從來就沒有人追問過,因為一個女人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總是件令人悲傷的事,像她這樣可愛的女人,誰又忍心讓她多回憶一次悲傷的往事呢。

  現在,那小寡婦正杏面生春地坐在櫃台裡。

  店堂裡也早就坐滿了客人,每個客人看上去都很氣派,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酒菜,奇怪的是那些客人既不喝酒,也不說話,一個個全都像中了邪,只眼巴巴望著店門口發呆。

  時間一久,小寡婦俏臉不由拉了下來,悄悄把小夥計喚到跟前,努努嘴道:「二虎,問問那些人還要不要添點什麼?」

  小夥計二虎瞄了全店一眼,道:「老闆娘,你有沒有搞錯?你沒看到桌子上的酒菜連動都還沒動過?」

  小寡婦沒好氣道:「動不動是他們家的事,咱們店裡座位有限,總不能只做這幾個人的生意。你看誰對咱們的酒菜沒胃口,馬上趕他走路。」

  二虎遲疑道:「要不要收錢?」

  小寡婦眼睛一翻,道:「什麼話!不收錢,咱們吃什麼?人照趕,錢照收,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二虎抓著腦袋,剛剛走出兩步,忽然把腳縮住。

  原來滿堂呆瓜似的酒客,這時竟已同時拿起杯筷,大吃大喝起來。還有個人大概是酒喝得太急,嗆得還直咳嗽。

  二虎莫名其妙地回望著小寡婦,好像在等待她進一步的指示。

  小寡婦卻以為那些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而嚇得不敢不吃,正在滿意得合不攏嘴的時候,陡聞「膨」的一聲,店門已被人推開,只見三個身著黑衣、腰懸短刀的大漢,烏鴉般的擠了進來。

  為首的那人黑黑的臉孔、矮矮的個子,腦門上一條刀疤紅裡透白,遠遠望去好像一只喝醉酒的眼睛。後面那兩個人也都空得漳頭鼠目,一看即知絕非善類。

  小寡婦一見這三個人,頓時翻了臉,蔥心般的手指指著為首那人惡叱道:「『三眼』陳七,你又跑來幹什麼!」

  「三眼」陳七隻不過是城北一個小混混頭兒,眾人一聽好像全都洩了氣,喝酒的放下了杯子,吃菜的人也都懶洋洋地擱下筷子,人人臉現不屑之色。

  陳七縮著脖子詭笑道:「老闆娘別誤會,我們兄弟今天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二虎一旁搶著道:「是不是來付上次的酒錢?」

  陳七理也不理他,湊到櫃台旁邊、神秘兮兮道:「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

  小寡婦嘴巴一撇,道:「我跟你這種人有什麼生意好談?」

  陳七大拇指朝後一挑,輕聲細語道:「不是你,是他們。」

  話剛說完,身後突然有人「呸」的一聲,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酒店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陳七八字眉一皺,轉回半張臉孔,冷冷道:「是哪位朋友吃了蒼蠅?」

  角落上有個人應道:「老子也分不出你他媽的究竟是蒼蠅還是臭蟲,反正一看就叫人噁心。」

  說話的是個虯髯壯漢,一件棗紅色的馬褂上滾著寬寬的全邊,胸前還繡了一枚拳頭大小的金錢。

  陳七一瞧那人的打扮,立刻滿臉堆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川西彭家塘的『索命金錢,彭光彭大哥,失敬,失敬!」

  「索命金錢」彭光又是狠狠地「呸」了一口,道:「少套交情!憑你姓陳的這種角色,還不配跟老子稱兄道弟。」

  陳七也不生氣,笑嘻嘻道:「是是是,論身份,論功夫,在下當然不配……不過在下也有一些本事,說不定對你彭大俠有點用處。」

  彭光微微一怔,道:「哦?你有什麼本事?」

  沒容陳七開口,小寡婦已搶著道:「別聽他的,這人除了坑蒙拐騙、白吃白喝之外,啥都不會。」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嘲笑,連站在陳七身後的那兩名弟兄,都差點跟著笑出聲來。

  陳七也只好陪著眾人乾笑,直等笑聲靜止下來,才慢慢道:「在下是在此地土生土長,人品雖然不濟,人頭卻比誰都熟,如果彭大俠到襄陽是為了找人,那……咱們可就有得談了。」

  彭光聽得神情大動,急忙轉首朝中間座位上的一個手持煙袋的土老頭兒望去。

  店堂中所有的客人,也幾乎同時將目光集中在那土老頭兒臉上。

  那土老頭兒「叭叭」地抽了幾口煙,慢條斯理道:「陳七,你走運了,從今以後,你再也不必到處白吃白喝了。」

  陳七呆了呆,道:「老人家的意思是……?」

  土老頭兒道:「如果一個人懷裡有花不完的銀子,你說他還會幹那種討人厭的事嗎?」

  陳七忙道:「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土老頭兒道:「現在我們剛好要找一個人,只要你能提供我們一點線索,你這筆生意就算做成了。」

  陳七緊張得連聲音都有點發抖,道:「老人家請說,你們要找什麼人?」

  土老頭兒道:「我們要我的那個人姓葉,年紀嘛……應該跟你差不多,他一向喜歡喝最好的酒,喜歡抱最漂亮的女人……」說到這裡,又「叭叭」抽了幾口煙,若有意若無意地朝櫃台裡的小寡婦瞟了一眼。

  陳七苦笑道:「在下認識姓葉的多得不礙了,十牛車都拉不完,而且每個人的嗜好都跟你老人家所說的差不多。男人嘛,有幾個不貪酒好色的?如果我有了錢,嘿嘿,我也……」說著,也回頭看了小寡婦一眼。

  小寡婦猛地把櫃台一拍,嬌叱道:「看什麼?他媽的憑你也配!」

  陳七脖子一縮,道:「是是是,我不配,我當然不配。」

  四周又響起了一陣爆笑。

  陳七往前湊了湊,道:「你老人家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那個人有沒有跟一般人不一樣的地方?」

  土老頭兒不假思索道:「有。」

  陳七急忙道:「是什麼?」

  土老頭兒笑了道:「那人的手特別巧,幾乎無所不能,可以說是江湖上近百年來最靈巧的一雙手。這種人,你認識幾車?」

  陳七翻著眼睛想了半晌,忽然怪聲叫道:「哎!你們要找的莫非是鎖匠小葉?」

  那土老頭兒輕輕把煙袋鍋兒一敲,道:「不錯,我們也懷疑是他。」

  陳七哈哈一笑,道:「如果是他就好辦,他就在廟口上擺攤子,走,我帶你們去找他,」

  土老頭兒搖搖頭道:「他已經兩天沒有做生意了。」

  陳七道:「他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咱們何不過去看看?」

  土老頭兒道:「不必,他根本就沒回家。」

  陳七道:「那他一定是窩在哪兒喝酒,說不定早就喝醉了。」

  土老頭兒道:「他常去的酒鋪我們都找遍了,好像都沒見到他的人影。」

  陳七沈吟著,又悄悄轉口頭,目光閃過小寡婦冷冰冰的臉孔,一直往樓梯口望去。

  土老頭兒道:「你也不必往上瞧了,上面我們也查過,沒有。」

  陳七道:「你們有沒有問一問?」

  土老頭兒道:「問誰?」

  陳七嘴巴歪了歪,悄聲細語道:「那個女人。聽說她跟小葉的交情好得不得了,說不走她曉得那小子藏在什麼地方。」

  土老頭兒道:「她肯說嗎?」

  陳七笑了笑,聲音壓得更低道:「她當然不肯白說,不過像她這種女人,只要你們價錢出得夠,就算小葉是她漢子,她也照賣不誤。」

  土老頭兒眼神一亮,道:「哦?依你看,那個姓葉的在她心目中大概值多少?」

  陳七合計了好半天,才說:「我看有個十兩應該夠了。」

  土老頭兒頭一點,煙袋往腰上一插,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寡婦面前,什麼話都還沒問,已先將一錠黃澄澄的純金元寶擺在櫃台上。

  身後的陳七倒先嚇了一跳,他真沒想到這個土老頭兒手面竟是如此之大。

  小寡婦更是瞧得目瞪口呆,口水都差點流下來,那副模樣活像幾輩子沒見過黃金似的。

  土老頭兒這才笑瞇瞇道:「數目雖少,但也有人辛苦十年都賺不了這麼多。現在只要你肯說出那個鎖匠小葉的下落,這十兩金子就是你的了。」

  小寡婦一聽這話,反而把臉蛋兒扭過去,再也不瞧那金子一眼。

  一旁的陳七直替她著急,惟恐那土老頭兒突然把金子收回去。

  誰知那土老頭兒非但沒把金子收回去,反而又取出同樣大小的一錠元寶,將兩錠並排擺在一起,和顏悅色道:「這樣應該夠了吧?」

  小寡婦一張俏臉整個都漲紅了,上牙咬著下嘴唇忍了又忍,最後終於忍不住拿起其中一錠掂了掂,又悄悄捧到嘴邊咬了一口。

  土老頭兒含笑道:「你放心,成色好,份量足,整整二十兩,一分一厘都不會少。」

  陳七又急忙幫腔道:「老闆娘;差不多了。你不要搞錯,這是金子啊!」

  小寡婦好像又突然清醒了,「膨」的一聲將那錠金子放回原處,還不停地在搖頭。

  就在這時,櫃台底下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但見那隻手在台面上匆匆一掠,兩錠金子便已失去蹤跡。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那土老頭兒驚得接連倒退幾步,整個店堂裡的客人也全部跳起來,有的把守門戶,有的堵住窗口,同時每個人都把衣襟敞開,露出了各種不同的暗器革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只有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仍在往櫃台裡張望,以乎還想再多者那兩錠金子一眼。

  那兩錠黃金,此刻正如一對鐵蛋般在那人強而有力的指掌間滾動。

  那人年紀不過三十上下,身材修長,五官清秀,滿腮的胡碴,看上去充滿了放蕩不羈的調調兒。

  他懶散地斜倚在櫃台角上,無精打采地掃了整個店堂一眼,然後便一聲不響地望著那土老頭兒,顯然是在等他道明來意。

  那土老頭兒「咕」地嚥了一口唾沫,道:「請問……閣下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手』葉大俠?」

  那人歪著頭,道:「你看像不像?」

  土老頭兒道:「葉大俠好似天際神龍,很少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是以老朽才不得不冒昧請教,閣下究竟是不是人稱『魔手』的葉天葉大俠?」

  那人笑了道:「我從來沒做過行俠仗義的事兒,大俠這兩個字實在當不起。我是姓葉,單名剛好也是個天字,過去嘛……也的確有人稱我『魔手』,不過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話沒說完,陡聞「轟」的一聲,所有的門窗全都關了起來,店堂裡頓成一片昏暗,同時一連串「颶颶」的聲音已自四面八方響起,顯然都是極其強勁的暗器破空之聲,目標當然是「魔手」葉天。

  過了半晌,那聲音才截然而止,門窗也頓時齊開,店堂裡重又恢復了一片明亮。

  葉天就跟原來一樣,依舊懶洋洋地倚在櫃台上,那兩錠黃金也依舊在他掌中滾動著,整個人似乎連動都沒動彈一下,而他身邊的台面上,卻已排滿了各式各樣的暗器,其中包括二十四把柳葉飛刀、十二隻三稜鏢、十二支甩手箭,以及成堆的連環弩、黃蜂針、毒藻黎、鐵蓮子和十枚黃澄澄的金錢鏢。多所有的暗器都分門別類,排列得整整齊齊,而且一樣不少,其中只有一種與原數不符,那就是彭光的十二枚金錢鏢中只有十枚陳列在櫃台上,另外兩枚特大號的卻已不見。

  所有的客人幾乎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躲在櫃台裡的小寡婦伸頭一看,整個人都嚇呆了。

  至於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早就趴在桌子底下,直到現在都不敢爬出來。

  那土老頭兒張口結舌地愣了好一陣子,才吐了口氣,道:「魔手神技,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葉天把手上那兩錠黃金往小寡婦懷裡一拋,狠狠地伸了個懶腰,轉身就要上樓。

  土老頭兒忙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回首道:「還有什麼事?莫非你認為我這場表演不值二十兩金子?」

  土老頭兒道:「值得,值得。」

  葉天道:「既然值得,咱們正好銀貨兩訖,你還留我幹什麼?」

  土老頭兒連連拱手道:「過去我們不識葉大俠金面,為了辨別真假,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雖然稍嫌失禮,但若不如此,就無法領教葉大俠的神技。冒犯之處,務請葉大俠多多海涵。」

  葉天道:「天下會接暗器的人並非只有葉某一個,你們又怎能以此來辨認真假?」

  土老頭兒道:「武林中會接暗器的人固然不少,但能同時接下八種不同暗器的卻不多見,即使有,也絕對不可能如此從容,而且……」說到這裡,忽然笑了笑。

  葉天略顯不安道:「而且什麼?」

  土老頭兒道:「而且在諸多暗器中,能分辨出質料的貴賤和重量,及時將其中最大的純金金錢鏢收藏起來的,普天之下只怕也唯有葉大俠才能辦得到。」

  葉天摸摸鼻子,道:「我被你們當靶子射了半天,少許收點壓驚費,難道也不應該嗎?」

  土老頭兒道:「應該,應該,絕對應該。」

  葉天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乾咳兩聲,道:「其實我只是跟你們開開玩笑,這是人家吃飯的傢夥,我還能真的帶走嗎?」

  說著,打懷裡掏出兩枚拳頭大小的金錢鏢,依依不捨地擺在櫃台上,還歎了口氣,才道:「好了,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麼你們又是誰?這兩天你們到處找我,為的又是什麼?」

  土老頭兒道:「老朽姓楊,木易楊,以後葉大俠就叫我楊老頭兒好了。」

  葉天皺眉道:「楊老頭兒?這種稱呼未免對你大不敬了。」

  楊老頭兒道:「葉大俠不必客氣。老朽只是一名僕人而已,這次尋找葉大俠,也是受了我家主人的吩咐辦事。與我同來的這些朋友,也都是我家主人請來幫忙的。至於他們的來歷,我想葉大俠看了他們的暗器和手法,應該比老朽知道得更清楚才是。」

  葉天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只瞟著小寡婦手裡那兩錠黃金,半信半疑道:「你說…… 你只是個僕人?」

  楊老頭兒道:「正是。」

  葉天自言自語道:「僕人出手已如此大方,主人想必也不會小氣。」

  楊老頭兒道:「那是當然。我家主人已備妥大批黃金,正準備跟葉大俠談筆小交易。」

  葉天聽得不禁一怔。

  小寡婦已眉開眼笑道:「用大批黃金談一筆小交易?」

  楊老頭兒道:「不錯,任何人聽了都知道是筆很劃算的生意。」

  葉天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道:「有意思。」

  一直趴在地上的陳七忽然爬起來,道:「小葉,恭喜你!這回你可走運了。」

  站在一旁的「索命金錢」彭光大喝道:「放肆!『小葉』這種稱呼,也是你能叫的?」

  陳七聽得直哆嗦,道:「是是是,在下一時叫溜了嘴,下次再也不敢了。」

  楊老頭兒頭也不回,從懷裡取出一塊銀子,扔在地上,道:「你可以走了!」

  陳七拾起來一瞧,不禁大失所望道:「不是金子啊?」

  彭光冷笑道:「想要金子也行,只要你接得住,你要多少,我就賞你多少。」

  陳七再也不敢囉嗦,帶著兩名弟兄,抱頭鼠竄而去。

  楊老頭兒這才緩緩走到葉天面前,低聲道:「如果葉大俠真認為有意思的話,何不跟我家主人當面談談?」

  葉天道:「你家主人是誰?找我有何指教?」

  楊老頭兒道:「這個嘛……老朽目前還不便奉告,一切等見面時即知分曉。」

  葉天聳聳肩道:「連個姓名都不肯告訴我,你叫我怎麼跟他見面?」

  楊老頭兒忙道:「只要葉大俠應允相見,今夜三更,我家主人自會在城南的李家大院親迎俠駕。」

  葉天詫異道:「城南的李家大院?那不是一棟無人居住的廢宅嗎?」

  楊老頭兒道:「正是。到時我家主人將掃徑張燈,敬候葉大俠光臨。」

  葉天沈吟著,道:「既不知姓名,也不知意圖何在,偏偏又約我半夜三更在一棟廢宅見面,嘿嘿……」

  他回望著櫃台裡的小寡婦,苦笑說:「你說這種約會我能去嗎?」

  小寡婦緊抓著那兩錠黃金,迫不及待說:「為什麼不能去?」

  葉天訝然道:「咦!你好像寡婦還沒做夠,你不怕他們把我宰了。

  小寡婦俏臉一紅,道:「你胡扯什麼,你是不是酒還沒醒,你難道沒看見人家又打躬又作揖、又付金子又受氣,那一點像來宰你的?」

  楊老頭兒立刻笑呵呵接道:「老闆娘說得對極了。如果我們真想對葉大俠不利,又何必帶著大把暗器來給葉大俠喂招乾脆找幾個使刀用劍的殺手,豈不更加省事?」

  小寡婦搶著道:「對,對,更何況人家說得清清楚楚,已準備好大批金子來跟你談筆小交易。這種劃算的生意,你能不去嗎?」

  一旁的二虎也突然道:「要是我,我鐵去。」

  葉天開始托著下巴沈思起來,過了很久,才歎了口氣,道:「看樣子我想不去也不成了」。好吧!看在這二十兩金子份上,我就答應你們走一趟,不過咱們話可說在前頭,見面歸見面,這可並不表示我能幫你們什麼忙,這一點你們務必要先搞清楚。」

  楊老頭兒喜出望外道:「那是當然,老朽謹代表我家主人先行致謝。那麼今夜三更,李家大院,葉大俠可千萬不要失約啊!」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8-9-1 12:48:43

二 賭命交易
三更,葉天準時趕到了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原本是一座蒼松環繞的百年古屋,前後五進都是紅磚砌成的瓦屋,如今大部分的房屋都已倒塌,雕花漆彩的門窗更是破敗不堪,滿目蛛絲鼠糞,雜草叢生,顯得既荒涼又陰森,平日莫說夜晚無人敢去,便是白天,也是人跡罕至,一片寂寥。

  可是今夜卻不同了。

  石階上的青苔已被洗刷得乾乾淨淨,由大門通往前院正房的小徑也鋪上了一層細沙,兩側野草全部剷平,連沿路的樹枝也都剪修得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主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葉天剛剛踏上石階,楊老頭兒便已迎了出來。

  他還是在酒鋪裡的那身打扮,臉上依然堆滿了微笑,手上提著一隻燈籠,和顏悅色道:「大俠只有一個人來?」

  葉天道:「難道你們還約了別人?」

  楊老頭兒忙道:「不,我家主人只邀請了葉大俠一位客人。因為今夜之會,事關重大,不宜有其他人在場,老朽惟恐葉大俠帶著朋友來,所以才問一聲。」

  葉天笑了道:「你放心,我只有身上有銀子的時候才有朋友,這幾天正好囊中不豐,朋友們早就都躲得不知去向了。」

  楊老頭兒聽得哈哈一笑,似乎還有點不放心,舉起燈籠向四周照了一遍,才掩上大門,帶領著葉天直向前院走去。

  前院正房簾篩低垂,看不見燈光,也不聞人聲。

  楊老頭兒在門前停下,掀起厚厚的門簾,側身肅容道:「葉大俠請進。」

  葉天道:「你家主人呢?」

  楊老頭兒道:「正在廳中恭候。」

  葉天微微皺眉道:「這種待客的方法,不嫌太冷淡了一點嗎?」

  揚老頭兒連忙陪不是:「荒宅簡陋,人手欠缺,還請葉大俠多多包涵。」

  葉天道:「你們邀來的那批暗器高手呢?」

  楊老頭兒道:「為了防止有人窺探,都已埋伏在附近。」

  葉天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主人不願迎客,客人只好自己進去了。」口裡說著,已推門跨了進去。一進大廳,眼前頓時一亮。廳中不僅燈火通明,而且早已備好滿桌的小菜。最使葉天感興趣的,還是餐桌中件的兩隻小小的瓷壇,只從瓷壇表面色調推斷,便知準是兩罈美酒無疑。

  唯一使葉天不解的是,偌大的廳中放只坐著一個人,而那人見到他走進來竟然動都沒動。那人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件雪白的長袍中,頭上也戴著白色的頭罩,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面,正在眨也不眨地瞪視著葉夭。

  葉天只掃了一眼,即知是個女人,而且極可能是個殘廢的女人,否則又怎麼會如此不懂禮貌呢?

  這時楊老頭兒已將廳門關好,恭請葉天入座。

  葉天咳了咳,道:「這位便是你家主人嗎?」

  楊老頭兒道:「不錯,這正是我家姑娘。」

  葉天頓了頓,道:「名字呢,能不能先告訴我?談起話來也好稱呼。」

  楊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道:「我家姑娘複姓司徒,葉大俠就叫她司徒姑娘吧!」

  葉天道:「何不請她把面罩取下來喝一杯,大家也好談話。」

  楊老頭兒忙道:「我家姑娘不會喝酒,葉大俠只管自用,不必客氣。」

  葉天一怔,道:「一個人不會喝酒,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楊老頭兒笑哈哈道:「老朽也絕少沾酒,這一生也活得有意思得很。」

  葉天笑笑道:「那麼就請她用點菜吧,邊吃邊談,總比這樣枯坐著好得多。」

  楊老頭兒道:「我家姑娘自幼不沾葷腥,這些酒菜,都是特地為葉大俠預備的。」

  葉天歎了口氣,道:「這樣一來,咱們這筆交易恐怕就不好談了。」

  楊者頭兒忙道:「為什麼?」

  葉天雙手一攤,道:「你約我一切與你家主人面談,而我所見到的,只是一個白布覆面的木頭人,你叫我跟她怎麼個談法?」

  楊老頭兒急忙道:「我家姑娘身世坎坷,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不恭之處,務請葉大俠原諒。」

  葉天道:「就算她不願以真面目示人,難道她是啞巴,連話也不會說嗎?」

  沒容楊老頭兒回答,司徒姑娘已冷冷道:「這個人……就是你所說的什麼魔手葉天嗎?」

  她緩緩道來,語氣雖冷,聲音卻有如黃鴛出谷,悅耳動聽已極,葉天不由愣住了。

  楊老頭兒尷尬地笑了笑,道:「正是。」

  司徒姑娘道:「他真有江湖上傳說的那麼厲害?」

  楊老頭兒道:「依老奴看來,只怕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幾分。」司徒姑娘不再說話,轉首望著葉天,目光中卻充滿了疑惑之色。

  葉天也不多說,隨手拿起一隻酒罈,輕輕在泥封上一彈,泥封剛好擊中湯匙,湯匙推動了一下筷子,筷子挑起扣在桌上的酒杯,酒杯淩空飛起,在空中翻了個身,正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脖子一仰,一飲而盡,脫口讚道:「哇!好酒。」

  楊者頭兒笑瞇瞇道:「此酒得來不易,非一般佳釀可比,請葉大俠仔細品嚐,或可道出它的來歷。」

  葉天雙唇咂動了一陣,道:「咦!這酒莫非是洛陽曹家曲坊的『千里香』?」

  楊老頭兒笑道:「一點都不錯,葉大俠的確不愧是酒中神仙。」

  葉天道:「可是曹家曲坊七年前已毀於大火,而這酒至少也該是二十年窖藏的珍品才對!」

  楊老頭兒道:「葉大俠說得對極了。據說此酒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壇,自從曹家曲坊被焚,已成無價之寶。我家姑娘得知葉大俠善飲,費盡心力才搜購到這兩小壇,卻已足足花了千兩紋銀。」

  葉天撫掌歎道:「有此美酒,今夜已是不虛此行。」說完,便旁若無人般的一杯接一杯地大喝起來。

  楊老頭兒湊近司徒姑娘,低聲道:「姑娘認為這個人如何?」

  司徒姑娘悄悄道:「嗯,好像還有點鬼門道。」

  只聽「噗」的一聲,葉天竟將剛剛人口的酒整個噴出來,咳聲連連道:「姑娘真會說笑話!葉某這身功夫是經年累月苦練出來的,怎能說是鬼門道?」

  司徒姑娘訝聲道:「哦?這種小手法,也能算是功夫?」

  葉天聽得差點吐血,抖手將手中的酒杯打了出去,但見酒杯在空中劃了個半圓,「嗡」的一聲,又飛回他的手上。

  身旁的楊老頭兒已忍不住讚道:「好功夫!」

  葉天立刻道:「你聽!這可不是葉某自吹自擂,卻是出自你們這位老管家之口。這都是道道地地的功夫,絕非什麼鬼門道。」

  司徒姑娘眼睛眨了眨,道:「咦?這倒有點像傳說中的迴旋鏢法。」

  楊老頭兒道:「不錯。據說這是暗器中最難練的一種手法,不論手勁、角度,都得掐得恰到好處,差一分都飛不回來。」

  葉天猛地把頭一點,道:「對,還是老管家見多識廣。其實我方才挑起酒杯的手法,遠比迴旋嫖難練得多,而竟有人敢說這是鬼門道,豈不氣煞人哉!」

  他一面說著,一面又倒了杯酒,一口氣又喝了個點滴不剩,神態傲慢至極。

  司徒姑娘也不分辯,忽然取出一隻月牙似的東西,道:「這種東西,你打出去能不能飛得回來?」

  葉天斜瞥了一眼,道:「這是什麼?看起來似刀非刀,似鏢非鏢,彎彎曲曲,像條盾毛,這玩意兒也能當暗器使用?」

  司徒姑娘道:「為什麼不能?這原本就是一種暗器呀!」

  葉天接過來仔細一看,只見長度近尺,重量不輕,而且兩端尚有鋸齒般的紋路,不禁連連搖頭道:「這東西形狀極不規則,打出去能夠擊中目標已不容易,想讓它飛回來,只怕比登天還難。」

  司徒姑娘淡淡說了聲:「是嗎?」隨手將那東西奪過去往外一甩,只見那東西搖搖擺擺地沿著牆壁繞了一圈,又「呼呼」有聲地轉回來。

  司徒姑娘和楊老頭兒動也沒動,葉天卻慌裡慌張地抓起那兩隻酒罈就地一滾,人已躲出一丈開外。

  「噹」的一聲,那只東西剛好落在原先擺著酒罈的桌面上,旁邊一盤鹽酥蝦整個被打翻,灑得遍地都是。

  葉天驚容滿面地走近餐桌,望著那只酷似月牙般的東西,不禁對司徒姑娘肅然起敬道:「原來姑娘的暗器手法竟然如此高明,真是失敬得很。」

  司徒姑娘道:「葉大俠,你看走眼了。我從不使用暗器,更不懂得什麼暗器手法。」

  葉天呆了呆,道:「怎麼可能?方纔這只東西不是明明飛回來了嗎?」

  司徒姑娘道:「這又何足為奇!這種東西任何人丟出去都會飛回來。」

  葉天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樣子回望著楊老頭兒。

  楊老頭兒笑瞇瞇道:「葉大俠如若不信,何不自己試試?」

  葉天小心地抓起那東西,又小心地在手上比試了半晌,才狠狠地拋了出去。

  楊老頭兒一見他出手的勁道,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道:「葉大俠小心!」呼喝聲中,已飛身將司徒姑娘撲倒在地上。

  葉天微微怔了一下,尚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頓覺寒光一閃,那東西已從耳邊挾風呼嘯而過,速度快如閃電,隨後是「膨,,的一聲巨響,竟整個釘在殘舊的牆壁上,但見磚土紛飛,露在外邊的尾部仍在「嗡嗡」顫動不已。

  葉天倒抽了口冷氣,駭然道:「我的媽呀!這東西的威力還真不小!」

  司徒姑娘整理了一下頭罩,道:「如果在懂得使用的人手裡,威力至少還可以大上幾倍。」

  葉天蹩眉自語道:「奇怪,如此霸道的暗器,我怎會沒有見過?」

  楊老頭兒道:「也許葉大俠曾經聽過它的名字,只是未曾留意罷了。」

  葉天道:「這東西還有名字?」

  楊老頭兒道:「當然有,而且名頭大得很。」

  葉天伸著脖子,豎著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狀。

  楊老頭兒笑笑道:「葉大俠可曾聽過『殘月當頭落,神仙躲不過』這句話?」

  葉天微微一震,竟不假思索道:「『殘月斜斜飛,當者魂不歸。」

  楊老頭兒道:「不錯,葉大俠見聞之廣,果非常人所能及。這正是當年『飛環堡』賴以雄霸武林的子母金環中的子環,也有人稱它為『殘月環』。」

  葉天道:「這種暗器,不是早在百餘年前就絕傳了嗎?」

  楊老頭兒沈吟著說:「也可以這麼說。」

  司徒姑娘卻道:「其實絕傳的應該是『殘月十三式』,至於「殘月環』這種暗器,卻一直有人在使用。」

  葉天道:「真的?」

  司徒姑娘說:「當然是真的,而且那個人……就在襄陽。」

  她語氣越說越冷,說到最後,竟充滿了憤恨的味道。

  葉天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抓起酒罈,口對口地喝了幾口,然後嘴巴一抹,便默默地瞪視著那主僕二人,似乎已發覺難題即將開始,而且也料到這兩罈酒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喝了。

  沈默了一會兒,楊老頭兒果然開口道:「實不相瞞,這次我們請葉大俠來,就是想把那個人逼出來。」

  葉天小心翼翼道:「怎麼個逼法?」

  楊老頭兒道:「只要葉大俠揚言手上握有這只殘月環,那個人很快就會露出原形。」

  葉天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自會主動來找我?」

  楊老頭兒道:「不錯。」

  葉天道:「他來找我幹什麼?是不是要逼問我這只殘月環的來處?」

  楊老頭兒道:「不錯。」

  葉天道:「那麼我該怎麼辦?是帶他來見你,還是乾脆把他做掉?」

  楊老頭兒略一遲疑,司徒姑娘已恨恨道:「殺!最好你能把那老匹夫碎屍萬段!」

  葉天恍然道:「原來你們千金換酒,千方百計地把我找來,是為了讓我替你們報仇雪恨?」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錯了,你們找我來就是個天大的錯誤。第一,如果殘月環真如你們所說的那麼厲害,我鐵定不是那人的對手;第二,我不是大俠,也不是殺手,既不會替天行道,也不會為財賣命。我只是個小鎖匠,一個很安分、很膽小的小鎖匠,連偷東西部不敢,何況是動刀殺人!」

  楊老頭兒和司徒姑娘聽得全部傻住了。

  葉天歎了口氣,道:「其實你們整個走錯了方向。你們根本就不該找我,你們找的應該是職業殺手。江湖上以殺人為業的人很多,像鬼影子侯剛、獨臂刀霍大鵬、黑蜘蛛石人龍等,個個都是響噹噹的角色,而且每個人都很有信用,絕對不會拿了錢不辦事。」

  司徒姑娘也歎了口氣,道:「不錯。他們的確都很有信用,可惜他們都死了,而且每個人都是死在殘月環的追擊之下。」

  這次輪到葉天發楞了。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楊老頭兒立刻道:「這些年來,我們不擇手段地想除掉那個人,不僅是為了私仇,也是為了維護武林正義,因為那個人實在太沒有人性了。」

  司徒姑娘也立刻接口道:「只可惜他手中那只殘月環太厲害,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接近他。我們再三磋商,才決定請葉大俠出馬,因為我們一致認為唯有你或許還有幾分機會。」

  葉天急忙搖頭道:「我也不行。你們千萬別把接收暗器看得和簡單,尤其像接殘月環這種東西,遠比你們想像的更困難得多,因為我從未沾過這類暗器,對它的特性和走向全不瞭解,只憑手疾眼快是沒用的,去了也是白送。」

  司徒姑娘道:「真的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葉天道:「沒有,絕對沒有,所以這件事我實在是愛莫能助,你們還是趕緊另謀他策吧!」

  他不等對方開口,又道:「至於這餐酒,算我欠你們的,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加倍奉還。」說完,匆匆拱了拱手,急急忙忙朝外就走,突然白影一閃,司徒姑娘已攔在他前面,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朝後退兩步,怔了一下,道:「咦?你不是殘廢?」

  司徒姑娘也怔了一下,道:「你看我哪一點像殘廢?」

  楊老頭兒又已笑呵呵道:「那是葉大俠誤會了。我家姑娘只是不太喜歡在陌生人面前走動,其實……她的身子遠比一般人靈敏得多。」

  葉天連連點頭,其實楊老頭兒不說,他也早就明白了。

  司徒姑娘忽然語聲含怨道:「而且我也比一般人好客得多,我好不容易買得兩壇好酒,如果葉大俠只喝了幾口就走,你說我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楊老頭兒也緊接著道:「而且姑娘和我均非善飲之人,如此好酒,白白糟蹋掉,豈不可惜?」

  葉天回頭瞄了那罈酒一眼,又舔了舔嘴唇,道:「你們的意思是……,你們留我,只是為了請我喝酒而已?」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絕對不談殺人的事?」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你們待我實在不錯。好!恭敬不如從命,如此我就叨擾了。」

  楊老頭兒不等他入座,便已滿滿地替他斟了一杯。

  葉天一面喝酒,一面偷偷地膘著兩人,唯恐他們又有什麼新花樣。三杯下肚,花樣果然來了。但見通往後進的廳門一開,一排彪形大漢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抱著一隻木箱。箱子雖然不大,看上去卻十分沈重。

  葉天停杯唇邊,愣愣地看著那些人將木箱整整齊齊地擺在地上,一一退了下去,才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楊老頭兒笑而不答,突然煙桿揮動,剎那間已將十隻木箱全部挑開,但見金光奪目,滿室生輝,竟是滿滿的十箱黃金元寶,大小形狀均與楊老頭兒給小寡婦那兩隻完全一樣。

  葉天的眼睛頓時變得一片金黃,「彼」的一聲,一個失神。竟將手上的酒杯掉在桌子上。

  他急忙一笑遮醜道:「好東西!這是我一生所見過的最好的東西!可惜我只有一條命,否則……我真想把它賣給你們。」

  楊老頭兒笑著道:「葉大俠言重了。其實這事也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困難。你過去沒有見過殘月環,摸不清它的特性,而現在……」

  說到這裡,已將壁上的殘月環取下,擺在葉天面前,繼續道:「你手上已經有了一只,以你的天資,再加上你那雙巧手,琢磨個幾天,多少總可以摸到一點竅門,你說是不是?」

  司徒姑娘也緊接道:「你不喜歡殺人也不要緊,只要你把那個人的殘月環弄到手就行了,其他的事我們自會另作安排,絕不敢再勞你葉大俠動手,你看如何?」

  葉天歪著腦袋想了半晌,道:「你們可知道那個人手上一共有幾隻殘月環?」

  楊老頭兒急忙道:「一隻,只有一隻。」

  司徒姑娘也急忙道:「只要你把那只東西弄到手,這批黃金就是你的了。你不妨想想看,這一萬兩黃金夠你買多少酒。只怕你兩輩子都喝不完。」

  葉天又仰起頭,將第一罈酒「咕嘟咕嘟」地整個喝光,又把第二壇開猛灌了幾口,才長長吐了口氣,道:「好!看在這批金子份上,我就賭一次。成了,算我運氣好;不成,也是命該如此、誰叫我想發財呢!」說著,把那只殘月環往懷裡一揣,提著那罈酒就走。

  楊老頭兒又叫道:「葉大俠慢走!」

  葉天搖搖晃晃地轉回頭,道:「還有什麼吩咐?」

  楊老頭兒捧著一箱黃金,擺在他肩上,道:「這一箱,你先帶回去用吧!」

  葉天受寵若驚道:「這算什麼?」

  楊老頭兒笑瞇瞇道:「就算是訂金吧!」

  司徒姑娘也接著道:「至於其餘那九百錠元寶,我暫且替你保管,你隨時得手隨時來拿,保證一錠都不會少。」

  葉天開心得嘴巴也已變成了元寶,一步一步小小心心地走了出去,他並不是怕自己摔跤,而是唯恐摔壞了肩上那箱可愛的元寶。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8-9-1 12:49:19

三 鬼捕神偷
冷月當頭,萬籟靜寂。淒迷的月光水銀般鋪在林邊曲折的小路上。

  葉天沿著小路緩緩而行,嘴上哼著小調,心裡不斷地盤算著肩上這箱金子可以置多少田產,折多少石大米,沽多少斤陳年花彫,買多少包胭脂花粉……

  正在算得他暈頭轉向之際,忽然一條身影自路邊躥出,疾如閃電般欺近他身前,當胸就是一掌。

  葉天雖有幾分酒意,身手倒還靈活,急忙閃身避過對方一擊,腳步尚未站穩,一股強勁的掌風又已襲到。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葉天只好一個「懶驢打滾」,雖從對方掌下逃過一劫,可是肩上那口箱子卻也「呼啦」一聲摔在地上,整箱的金元寶滾了一地。

  那條身影當場愣住,連手掌都已忘記收回,只愣愣地瞪著滿地的黃金發呆。

  葉天一時也不知所措,不知該先出手反擊,還是該先把那些可愛的元寶收起來。

  就在這時,又是兩條人影自林內飛撲而至。其中一人閃電般越過葉天頭頂,但見他手中鋼刀一閃,刀鋒直向突擊葉天的那條身影劈下。

  慘叫聲中,那人好像尚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已糊里糊塗地倒下去,剛好倒在那些元寶上。

  夜更深,月色更加淒迷,四周死一般的沈寂。

  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將坐在地上的葉天圍在中間。後面那人刀尖還在淌著血,血水一滴滴地滴在黃金上,他卻看也不看那些金子一眼,只瞪著前面那個人,好像前面那個人只要遞個眼色,他就出刀。

  前面那人刀不出鞘,面帶笑容,但從葉天的神態看來,此人顯然比後面那人更加可怕。

  過了很久,前面那人才笑笑道:「小葉,看樣子,你的麻煩可大了。」

  葉天乾笑兩聲,道:「可不是嘛?連龍四爺都看上了這箱東西,我的麻煩還小得了嗎?」

  後面那人冷冷接道:「你錯了。四爺派我們出來,是為了殺人,不是為了金子。」說完,「骼」的一響,鋼刀入鞘,似乎敵意全消。

  但葉天卻仍舊兩眼一翻一翻地看著前面那個人,動也不敢動一下。因為龍四爺是襄陽最有權勢的人物,他實在得罪不起,而前面那個人正是深受龍四爺倚重、人稱「袖裡乾坤」的丁長喜,只有他才有資格替龍四爺講話,後面那人雖是號稱「江南第一快刀」的何一刀,但畢竟只是名殺手,殺手只能替龍四爺殺人,絕對不能替龍四爺講話。

  所以葉天在等,非等丁長喜一句話不可。

  丁長喜朝地上掃了一眼,淡淡道:「這點黃金算得了什麼!莫說四爺,便是我們弟兄也未必看在眼裡。」

  葉天這才鬆了口氣,道:「既然龍四爺對這箱東西沒興趣,那我就放心了,」

  丁長喜道:「我卻有點不放心。」

  葉天聽得不禁一怔。

  何一刀冷冷接道:「他是在替你擔心,擔心你怎麼才能把這箱金子搬到小寡婦的樓上去。」

  葉天道:「這有何難?扛上去就行了。」

  丁長喜道:「可是從這兒到小寡婦那間酒鋪還有好幾里路,這段路你怎麼走?」

  葉天道:「當然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丁長喜搖頭、歎氣。

  葉天莫名其妙地回首看著何一刀。

  何一刀道:「只怕你沒走出多遠,命也丟了,金子也不見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那個小寡婦了。」

  葉天怔怔道:「為什麼?」

  何一刀道:「因為前面正有很多好朋友在等著你,每個人都是硬點子,而且每個人都好像對你這箱黃金的興趣大得不得了。」

  葉天皺眉道:「奇怪,那些人怎麼知道我會帶著金子回去?」

  何一刀道:「小寡婦的恩客洩露出去的。」

  葉天一呆,道:「小寡婦的恩客?哪一個?」

  何一刀道:「『三眼』陳七。」

  葉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從懷中取出那壇「千里香」,「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又急忙收起來,好像唯恐那兩人向他討酒喝。

  丁長喜這時才悠悠道:「看樣子,你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葉天道:「哪條路?」

  丁長喜道:「跟我們合作。」

  何一刀接口道:「對,只要有我們四爺替你撐腰,絕對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葉天想了半晌,才歎了口氣,道:「好吧!你說,你們打算要多少?」

  丁長喜道:「什麼多少?」

  葉天道:「金子。」

  丁長喜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對你這箱金子一點興趣都沒有。」

  葉天又是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不要金子?」

  丁長喜道:「不要。」

  葉天道:「那你們想要什麼?」

  丁長喜道:「我們只想知道這箱金子的來路。」

  葉天輕輕鬆鬆道:「這是人家送給我的。」

  丁長喜道:「誰送給你的?」

  葉天道:「一位姓楊的老人家,木易楊。」

  丁長喜道:「就是帶著一群人各處打聽你的那個土老頭兒?」

  葉天道:「不錯。」

  丁長喜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千辛萬苦地尋找你,究竟為什麼?總不會為了專程送一箱黃金給你吧?」

  葉天想了想,道:「還有請我喝酒。」說著,忍不住掏出了那壇「千里香」,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兒口。

  丁長喜不慌不忙道:「除了請你喝酒,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葉夭又想了半晌,道:「有。」

  丁長喜道:「什麼原因?」

  葉天道:「跟我交朋友。」

  何一刀聽得忍不往冷哼一聲,兩眼緊盯著了長喜的臉孔。

  丁長喜卻一點也不生氣,依然笑瞇瞇道:「為了交朋友,出手就是一箱黃金,這個楊老頭倒也闊氣得很啊!」

  葉天道:「可不是嘛!」

  丁長喜道:「像這種好朋友,我想我們四爺一定不願失之交臂。」

  何一刀道:「哼,這種朋友不交實在可惜。」

  丁長喜道:「能不能請你帶我們去見見他?你放心,我們只是先替四爺做個禮貌性的拜訪,絕對沒有別的意圖。」

  何一刀立刻道:「好在李家大院就離這兒不遠,金子我幫你拿,如果你走不動,我背你去,怎麼樣?」

  葉天道:「你們既然知道地方,何不自己去?為什麼,一定要拉著我?」

  丁長喜道:「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有個朋友居中引見,總比冒冒失失闖去好得多,你說是不是?」

  何一刀又道:「而且我們也等於是在保護你。你以為憑你那兩手收發暗器的功夫,就真能把這箱黃金扛回去嗎?」

  丁長喜緊接著道:「就算你能平平安安地把金子扛回去,今後你也休想再有好日子過,除非有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在你背後;而襄陽地面最有力的人物是誰,我想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所以你除了跟我們合作之外,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葉天歎了口氣,道:「沒有。」

  丁長喜道:「那你還等什麼?」

  葉天道:「我在等你們把屍體搬開,我好收金子。」

  月影西斜,夜色顯得愈加昏暗。

  葉天扛著黃金,抓著酒罈,猶如識途者馬般穿過通往前院的小徑,直奔正房,邊走邊喊道:「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房裡一片沈寂,一點回音都沒有。

  葉天停下腳步,繼續喊道:「楊老管家,楊老管家!」

  房裡依然沒有一點回聲。

  何一刀已忍不住冷冷道:「小葉,你在搞什麼花樣?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

  葉天道:「為什麼不可能?剛才我離開的時候,這裡還熱鬧得很。」

  何一刀冷笑,眼瞟著丁長喜,好像只要丁長喜一歪嘴,他馬上就給葉天一刀。

  丁長喜嘴角依然掛著微笑,和顏悅色道:「小葉,你最好看看清楚,你剛才來的真是這個地方嗎?」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我總不會為了騙你們,先請人來鏟草,再在小徑上鋪上上層細沙,然後再把路旁的樹枝也修剪得整整齊齊……」

  說到這裡,他忽然把話縮住,臉上也變得好像碰到鬼似的,充滿了恐怖之色。

  因為他發現路旁根本就沒有樹,地上也沒有細沙,四周雜草叢生,連一絲修鏟過的痕跡都沒有。

  何一刀又開始冷笑,丁長喜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月色也顯得更黯淡,東方已隱隱現出了曙光。

  葉天呆立良久,突然大步朝上房奔去。

  何一刀不待丁長喜示意,人已縱身而起,身在半空,刀已出鞘,剛好落在葉天前面,大聲喝道:「你想溜!沒那麼簡單

  話沒說完,只覺得身影一閃,葉夭已擦身而過,同時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撞得翻了出去。等他站穩了腳,葉天已然衝上石階,「碰」的一聲,將兩扇門喘開。

  廳中頓時塵土飛揚,隱約中仍可看見正中央果然擺著一張餐桌,但桌面上卻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一看就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葉天飛快地將箱子和酒罈放在餐桌上,迫不及待地衝向裡面的牆壁,壁上果然也有一條傷痕,他看了又看,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多時辰前才留下的,以他的經驗推斷,這條傷痕少說也該有十多年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在這種時候,他除了歎息,還能幹什麼?

  何一刀已在身後大聲叫道:「姓葉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葉天回轉身形,茫然地望著丁、何兩人,道:「看樣子,我好像是真的遇到鬼了。」

  何一刀恨恨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當我們弟兄是那麼好騙的嗎?」

  葉天好像連話都懶得說,只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何一刀目光又立刻落在丁長喜臉上。

  丁長喜正在冷笑,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黑暗的牆角。

  「颶」的一聲,何一刀已躥了出去,但見刀光閃動,還沒有認請對方是何許人,已接連劈出七刀,刀刀連環,聲勢淩厲已極。

  對方也絕非等閒之輩,但見他身形遊走,雙掌翻飛,在淩厲的刀風之下,一點落敗的跡像都沒有。

  突然,何一刀大叫一聲,接連幾個翻滾,退到了丁長喜身旁,一面捏著小腿,一面以鋼刀指著葉天,大吼道:「姓葉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天聳肩道:「我是在救你啊!」

  何一刀罵道:「放你媽的屁!不是你多事,老子早就把他宰了。」

  葉天道:「問題是這個人絕對宰不得,否則你的麻煩保證比我還要大。」

  何一刀呆了呆,回望著丁長喜,道:「那傢夥是誰?」

  丁長喜也居然歎了口氣,道:「看樣子,我們也好像遇到鬼了。」

  說話間,只見一個身形瘦長、面色蒼白的中年漢子自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身著寶藍色的長衫,腰繫血紅腰中,腰間一塊鐵牌黑得發亮,一看就知道是公門中人。

  何一刀失聲叫道:「『鬼捕』羅方!」

  那人嘿嘿一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還認得老朋友,難得,難得。」

  何一刀頓時跳起來,道:「誰跟你是朋友!我從來就沒見過你,你少跟我套交情。」

  鬼捕羅方重新打量他一陣,道:「咦?你不是『快刀』侯義?」

  何一刀道:「「快刀,侯義算什麼東西!我的刀是很快,但我叫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羅方道:「江南第一快刀?」

  何一刀道:「不錯。」

  羅方笑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替舊人。幾年沒有過江,想不到江南又出了這麼一號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冷哼一聲,兩眼狠狠地瞪著羅方,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丁長喜立刻哈哈一笑,道:「看來閣下果真是名滿京華的羅頭,幸會,幸會。」

  羅方道:「『袖裡乾坤,的大名,我也久仰了。」

  丁長喜忙道:「不敢,不敢。敢問羅頭,這次駕臨襄陽,是為了公事呢,還是為了私事?」

  羅方笑而不答。

  了長喜又是哈哈一笑,道:「當然是為了公事,否則也不必深更半夜冒著風寒跑到這座荒郊廢宅來了。」

  羅方道:「由此可見,吃我們這行飯也不容易。」

  丁長喜道:「可不是嘛?」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羅頭這次遠道而來,莫非也是為了想追查這批黃金的來歷?」

  羅方沈吟了一下,道:「據我所知,金子的來歷倒是沒有問題,問題是他們的目的。」

  說完,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朝葉天望去。

  葉天急忙擺手道:「別看我,我啥都不知道。」

  羅方道:「最低限度,你總該知道他們為什麼找你吧?」

  葉天道:「我是個鎖匠,你說他們找我還能有什麼事?」

  羅方道:「配鑰匙?」

  葉天點頭道:「嗯。」

  羅方卻搖頭道:「葉大俠,你倒也喜歡開玩笑、他們辛辛苦苦地找到你,出手就是一千兩黃金,只是請你配把鑰匙,這種話誰會相信?」

  何一刀道:「鬼都不信。」

  丁長喜笑瞇瞇道:「下這麼大功夫,花這麼大代價,如果真是為了配把鑰匙,恐怕也只有開官庫的鑰匙才能勉強撈回本。」

  羅方笑笑道:「也許他們在打你們龍四爺的主意。」

  丁長喜道:「我們龍府的庫房從來就沒有上過鎖,任何人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何一刀道:「只要他有膽子。」

  羅方悠然道:「龍府有你『江南第一快刀』這種人物在,當然沒有人敢去。」

  何一刀不是傻瓜,當然聽出這是對他的諷刺之詞,不禁氣得牙根癢,卻也不便發作。

  就在這時,屋頂忽然發出一聲輕響。

  何一刀腰身一擰,足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人已縱了上去,掄起鋼刀,狠狠地就是一下,好像把一肚子的怨氣都發洩在這一刀上。

  就在何一刀尚未落地的一剎那,只見灰影一晃,葉天已疾如星火般的掠過桌面,將那壇「千里香」撈在手中,人也無聲無息地穩穩落在地面上。

  羅方忍不住脫口讚道:「好身手!」

  何一刀這時方才落地,還以為羅方誇讚的是他,當下挽了個刀花,熟巧地將鋼刀還人刀鞘,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

  緊跟著一隻淌著血的死老鼠和灰塵、瓦片同時灑落下來,弄得四週一片狼藉,連那口裝滿元寶的木箱上也蒙上了一層灰塵。

  突然「噗」的一聲,葉天又把剛剛人口的酒噴了出來,只聽他尖聲叫道:「哎喲!誰把我的酒換成了水?」

  其他三人聽得不禁相顧愕然。

  葉天隨手把酒罈一甩,一陣風似的撲向那只木箱,迫不及待地打開箱蓋一看,滿箱黃澄澄的元寶竟然全都變成了灰濛濛的鵝卵石。

  這一來非但葉天傻了眼,連見多識廣的丁長喜都變了臉色,張口結舌地瞪著滿箱的鵝卵石,久久沒有吭聲。

  天將破曉,遠處已傳來了雞鳴。

  葉天長歎一聲,道:「酒變成了水,金子也變成了鵝卵石,樹也搬了家,鋪在地上的沙子也都不見了,看來我是真的遇到鬼了。」

  羅方道:「不是鬼,是人。」

  葉天道:「是人?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羅方道:「放眼江湖,能夠在我羅某面前把東西換走的人已寥寥可數,但能瞞過你『魔手,葉天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個。」

  葉天摸摸鼻子道:「哦?此人是誰?」

  丁長喜已截口道:「神偷楊百歲。」

  羅方道:「不錯,除了此老之外,其他人絕對辦不到。」

  一旁的何一刀叫道:「你們是說……神偷楊百歲已經到了襄陽?」

  丁長喜點點頭。

  何一刀緊緊張張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咱們得趕緊回去稟告四爺。」

  丁長喜又點點頭。

  何一刀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轉身便已衝了出去。

  丁長喜朝兩人拱了拱手,道了聲:「告辭了。」身形一晃也下了石階,轉眼便已消失在晨曦裡。

  葉天目送兩人遠去,也不禁伸了個懶腰,道:「酒氣消了,發財夢也醒了,我也該打道回府了。」

  羅方道:「葉大俠真的就想一走了之嗎?」

  葉天呵欠連連道:「留在這裡也於事無補,還莫如早點回家睡大覺。」

  羅方苦笑道:「這一箱金子可不是個小數目,以我羅某來說,辛苦大半輩子也未必能賺這麼多,白白丟了豈不可惜!」

  葉天道:「就算我不走,他們也不會把金子送回來的。」

  羅方道:「這可難說得很。」

  葉天道:「羅頭的意思是……」

  羅方道:「他們付給你黃金,是為了請你替他們辦事,對不對?」

  葉天遲疑了一會兒,道:「就算是吧!」

  羅方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對不對?」

  葉天想了想,道:「就算是吧!」

  羅方道:「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替他們辦成,對不對?」

  葉天托著下巴想了半晌,道:「就算是吧!」

  羅方笑笑道:「如此說來,這箱金子他們是非送還給你不可。就算你在家裡睡覺,他們也會把金子送到你床上去。」

  葉天道:「照你這麼說,我更得早點回去了,說不定金子已經在床上等著我。」說著,拔腳朝外就走。

  羅方忙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懶洋洋地轉回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羅頭還有什麼指教?」

  羅方道:「你大可不必急著脫身,就算你晚一點回去,那個小寡婦也不會跑掉的。」

  葉天乾咳兩聲,道:「羅頭真會說笑話。我急著趕回去,是為了等那箱金子,跟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

  羅方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了,其實你早就料定那箱金子他們非送還給你不可,對不對?」

  葉天道:「羅頭未免太抬舉我了。如果我真的那麼精明,也不至於囚在廟口以配鎖為生了。」

  羅方又笑了笑,道:「你『魔手』葉天是個什麼人物,我非常清楚;你當年為什麼退出江湖,我多少也有個耳聞。如果你不想惹上大是非,最好你能跟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這樣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

  葉天聽得眉頭微微一皺,道:「你說的大是非,是指的什麼事?」

  羅方道:「很可能就是他們委託你的那件事。」

  葉天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羅方道:「為什麼不可能?」

  葉天道:「他們只是托我尋找一個人而已。」

  羅方道:「他們托你找的是什麼人,能不能告訴我?」

  葉天一歎道:「我是很想告訴你,可惜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羅方道:「你手上多少總該掌握著一些線索吧?」

  葉天道:「沒有。」

  羅方難以置信道:「真的沒有?」

  葉天又遲疑了一下,道:「現在沒有。」

  羅方道:「什麼時候才有呢?」

  葉天道:「等他們那金子送還給我,讓我痛痛快快花用一陣子之後,線索自然會冒出來,到時候就算你不想知道,恐怕都很難。」

  羅方道:「哦?」

  葉天道:「現在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你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只有耐心地等,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日子一定不會太久。」

  羅方無奈地點點頭,道:「好吧!君子不擋人財路。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但有件事我覺得非常奇怪,很想聽聽你的看法。」

  葉天道:「什麼事?你說!」

  羅方道:「他們為了接待你,動用大批人手,從昨兒晚上一直忙到半夜,又鋪路又搬樹,又換門窗又打掃房屋,將裡外整理得乾乾淨淨,等你走了之後,又忙著把一切恢復原狀。按說他們托你辦事,不該再在你面前裝神弄鬼才對。他們這樣做,究竟為什麼?」

  葉天道:「我想他們可能故意做給丁長喜和何一刀看的。」

  羅方道:「他們又怎麼知道你會帶著那兩個人轉回來?」

  葉天道:「他們可以請人通風報信。你想,像龍四那種人,他肯放過這種發財的機會嗎?」

  羅方緩緩點了點頭,道:「依你看,他們的目標會不會是龍四?」

  葉天道:「不是,他們的目標是整個襄陽,因為只要龍四插手追查這件事,整個事件就會喧嚷開來,他們忙了大半夜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羅方道:「有道理。」語聲微微一帆又道:「還有一個小問題,想向葉大俠請教。」

  葉天略顯不安道:「不敢,不敢。」

  羅方慢慢走到被葉天甩掉的酒罈前面,足尖輕輕一挑,已將酒罈撈在手中,談談道:「這罈酒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硬說它變成了水?」

  葉天尷尬一笑,道:「我還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結果還是逃不過羅頭的法眼。」

  羅方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不是眼睛,我的眼力還沒有那種火候。」

  葉天恍然道:「原來是鼻子,那就難怪了。」

  羅方道:「為什麼?說吧!」

  葉天乾笑兩聲,道:「我是看楊老頭年紀老了,搬得辛苦,忍不住幫他一手,以免他當場出醜。」

  羅方搖首輕歎道:「看樣子他們是找錯人了,他們未免太低估你『魔手』葉天了。」

  葉天傲然一笑,道:「不,他們沒有找錯人,因為這件事除了我葉某之外,別人只怕連邊兒都摸不要!。」

  這裡天色已亮,遠處又傳來幾聲雞鳴。

  羅方突然道:「有人來了。」身形一轉,已緊貼在裡首的房門旁。

  一陣淩亂的步履聲由遠而近,「伊呀」一聲,房門已被啟開,三個人頭同時伸了出來。

  葉天撲上去,伸於拎出其中一人,叫道:「『三眼,陳七!你的膽子倒不小,居然敢追到這兒來。」

  陳七急忙嚷嚷道:「葉大俠手下留情!小的是特地趕來找你的。」

  葉天道:「找我幹什麼?」

  陳七瞟了羅方一眼,輕聲道:「小的是專程給你報信來的。」

  葉天道:「報什麼信?快說!」

  陳七聲音壓得更低,道:「小寡婦被人用轎子抬走了。」

  葉天神色微變,道:「被什麼人抬走的?」

  陳七又瞟了羅方一眼,什麼話都不敢說,只伸出四個手指頭在葉天胸前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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