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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6:26

第十九章

    就素素這個舉動,虞仲跟荊副將再一次對她刮目相看:這小子,裝肚子疼丟暗器也太機靈了吧?

    柳都尉被拿下的時候明顯有些不服氣,理直氣壯的嘰裡咕嚕說了一通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虞柏舟解釋說:“他說的是大宛語,意思是‘誓死效忠’大宛。”

    聽他這麼一解釋,虞柏舟的形象在虞仲心中又高大了一層,他贊許的看了眼兒子,扭過頭跟荊副將對視一眼,一臉驕傲:瞧,他兒子還會大宛語呢!真是厲害啊!這叫什麼,這叫虎父無犬子!

    荊副將可是讀懂了大將軍的眼神兒。

    他抬手扶額:呵呵,又來了……這大將軍真是一天不在他面前賣弄兒子,就渾身不痛快啊!

    然而素素的肚子疼不是裝的,她是真的疼,小腹是撕裂般的疼。虞柏舟察覺到不對,忙扶她起來,低聲問她:“素素,哪裡不舒服?”

    他扶著素素起來的時候,看見素素身後臀位置有一大片血漬,加上她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嚇得虞柏舟抱著她撕心裂肺大嚎,“軍醫!軍醫!”

    虞仲正在給底下的人交代柳都尉的事情,聽見兒子的嚎叫聲,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見兒子抱著那個白嫩嫩的小兄弟,那姿勢……

    他的臉一黑,整個人都不舒服了。

    虞柏舟那麼一叫,正給吱吱上藥的老軍醫嚇得手一抖,又把吱吱傷口戳流了血。老軍醫抱歉的看著吱吱,心道“罪過罪過”,他可真害怕吱吱拿鐵爪撓死他。

    老軍醫忙替吱吱包紮好,拿著藥包跑過來給素素把脈。他將指腹搭在素素的手腕上,蹙眉詢問了一下素素的症狀,行醫多年的他頓時慌了神。

    他在軍中行醫多年,素素這種情況他還是頭一次見。素素這脈怎麼探,怎麼都像女子初來葵水時的病痛之症。老軍醫遲疑的看了眼素素,見素素骨腕纖細,雙頰雖被烈日曬褪了一層皮,但喉口以下的肌膚卻是白膩細嫩,細長峨眉,五官又生的小巧,怎麼瞧都像是個丫頭。

    老軍醫又探了探素素的脈,確定自己沒斷錯,他蹙眉看著虞柏舟,又撇過頭看了眼大將軍,低聲對柏舟說:“她這情況是因飲食休息不當所致,無甚大礙,你將她背去我營帳,我給她紮幾針,開幾副藥吃了就沒事了。”

    虞柏舟嗯了一聲,將素素打橫抱了起來;他橫抱素素的動作被虞大將軍跟荊副將看在眼中,讓二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

    哪裡有男人打橫抱著男人的,這姿勢,未免也忒奇怪了點。

    素素被柏舟抱在懷裡,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衣襟,問他:“吱吱跟小白狼們怎麼辦?”

    她的聲音細軟,聽得虞仲跟荊副將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虞仲打了個哆嗦,鎮定思緒道:“他既不是兇手,又是我們不對在先,自然得先給他治傷,他擅闖軍營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虞仲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素素,他見素素跟女娃娃一般縮在兒子懷裡,一顆心急躁的想將素素給一把拽下來;甚至突發奇想,想自己跳到兒子懷裡去……

    不過想歸想,素素到底是立了軍功,救了他一命,況且人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當素素是個被家裡嬌慣壞的小公子。

    虞仲讓荊副將負責安頓吱吱跟幾隻小白狼,又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且吩咐人給素素供三日夥食。

    待事情安排妥當,虞柏舟就抱著素素跟著老軍醫去了營帳。

    進了老軍醫的營帳後,他將素素放在老軍醫的軍塌上,素素仍疼得直不起腰。這會素素蜷縮在榻上,恨不得一頭撞死。她感覺腹部被針紮似得,疼得大汗漓淋,在軍塌上翻來覆去的滾。

    疼痛難忍之餘,她抓住柏舟的袖子,虛弱道:“柏舟……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虞柏舟見她疼得厲害,心裡也跟著滴血,他抓住素素白嫩的小手,安慰她:“軍醫說你沒事,你就沒事,別多想。”他撇過頭看了眼老軍醫,只見老軍醫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番營帳外。

    老軍醫見營帳外無人,這才吸了口氣,小心翼翼放下營帳的遮幔,取了針走到塌前。他在素素的三陰交、足三裡等穴位紮了幾針。

    讓素素意外的是,被老軍醫這麼一紮,她的腹疼感立馬止住了。

    素素在感歎老軍醫針法如神的同時,還不忘問:“大爺,我是不是中毒了?”

    “……”老軍醫收針的時候手上微頓,輕咳了一聲,還是頭一次有人叫他“大爺”。他將金針收好,目光在柏舟跟素素兩人身上流連片刻,說道:“女子從軍在大齊可是史無前例,你們膽子倒也大。”

    老軍醫這麼一開口,柏舟毫不猶豫給老軍醫跪下,他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

    柏舟只靜默的跪著,並未開口說話,老軍醫坐在凳子上擺擺手道:“行了,起來吧。我若是想拆穿你們,還等現在麼?”

    他捋著自己鼻下的兩撇鬍子,看了眼素素說道:“你這女娃身手倒是不賴,留在軍中前途無量。小姑娘無甚大礙,就是來葵水了。”

    “葵水?”素素頓了一下,“葵水是什麼?”

    虞柏舟也一臉茫然的看著老軍醫,恭敬道:“求前輩賜教。”

    老軍醫被兩人的無知給噎的說不出話,他也不知如何解釋。他轉身去箱子裡找了本醫術,撫去上面兒的灰塵,遞給虞柏舟:“這本書有關於葵水的解釋,你拿去好好看看。”

    虞柏舟一本正經的接過醫術,翻開第一頁便紅了臉。偏偏素素也將腦袋湊過來跟他一起看,素素看著上面文縐縐的語句,登時沒了興趣。

    她想:柏舟懂就好了,她不需要懂太多。

    就這樣,柏舟花費了近一個時辰,在老軍醫的營帳裡看完了那本醫術。看完後,他自然而然擔任起了素素娘的工作,給素素解釋了一遍什麼是葵水。

    虞柏舟一講完,整張臉紅透了。

    素素倒是不拘小節,扯著他的胳膊說:“這有什麼?反正我以後也是要嫁你的,這些事情你不是遲早要知道嗎?”

    老軍醫坐在膏油燭下縫縫補補,他覷了眼這對兒小年輕,竟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柏舟又問老軍醫要了一些布,在老軍醫的指點下縫成一個長條,也就是俗稱的“月經帶”。縫製成長條後,柏舟又去夥頭營找了些草木灰塞進去,再一次縫好。他做好這一切,紅著臉對著素素比劃了一下,示意素素去茅房穿上這東西。

    素素不笨,大抵明白了柏舟的意思,她拿著裝滿草木灰的月經帶緩慢朝茅廁走去。由於身下膈了一層東西,素素覺得渾身不自在,走路時總覺的那東西要掉出來,一點兒也不敢大著步子走。

    等她回去的時候,柏舟已經為她準備好了乾淨的衣服。

    虞柏舟等素素換下髒衣服,將她的髒衣服一一收進木盆。因素素來了月事,不宜沾冷水,這清洗髒衣服的重擔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虞柏舟在營帳外洗完衣服已是丑時,洗完衣服他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累的坐在地上抬頭望著頭頂璀璨的星河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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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6:57

第二十章

    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今後照顧素素會有多苦,而是想素素每月都有一次,軍中夥食不好,訓練強度又大,他該如何讓素素吃得好一點?

    想到這裡,他竟有了將素素送回丞相府的念頭。她在丞相府吃得好,喝的好,跟他在這裡卻要挨受這種苦。

    虞柏舟低頭將素素的衣服擰乾,倒掉盆中的水,歎了聲氣。

    只有變強,才能讓素素吃的更好。

    只有軍銜得到提升,他跟素素的月俸、夥食才會得到改善。放眼全軍營,夥食跟月俸最好的是神箭營。

    新兵營訓練結束後會編排新兵入各營,若他能帶著素素進神箭營,自然是好的,至少那裡夥食不差。

    素素在老軍醫的營帳裡睡了一宿,柏舟跟老軍醫則在一旁木方桌上趴了一宿。

    翌日清早,老軍醫又給素素紮了幾針,緩解了她的痛經之症。老軍醫姓程,軍營裡的人都喊他程老頭。

    程老頭讓柏舟熬了些紅糖水給素素。

    素素捧著熱騰騰的紅糖水,粉嫩的小嘴對著碗口吹了吹,她抬頭問程老頭,“神醫,我每月都會這般痛苦麼?”

    程老頭搖頭說:“不定,若是身子養得好,便不會疼。”

    她埋下頭,繼續吹燙嘴的紅糖水,嘀咕道:“我每日只吃一個饅頭,身體哪裡能養得好嘛。”

    程老頭看著低頭嚶嚀的素素,丫頭小小一團,說話的姿態跟只柔弱的貓兒一般;他見素素也不過十四、五歲,還是個女娃,頓時想到了自己的孫女兒。

    他道:“你這女娃娃在軍中洗澡、換衣也不方便,日後你就來我這裡,我跟柏舟就在外頭給你守著。隔三差五的,你還可以來老頭子我這裡吃頓飯。老頭子這裡別的沒有,肉羹還是有的。”

    老軍醫兩鬢斑白,清瘦矍鑠,素素哪裡好意思跟他要吃的呀?不過洗澡換衣倒是可以,她也方便了許多。

    素素喝完紅糖水覺著好受多了,柏舟便攙扶著她回了軍帳。回到軍帳後,新兵營已經沒什麼人,都去了校場集合。

    虞柏舟將素素扶上軍塌,便匆匆趕去了校場。是以新兵營裡除了素素之外,都在校場訓練,只有她躺在軍塌上捂著肚子翻來覆去。

    秦都尉那邊荊副將已經派人打了招呼,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

    素素抱著枕頭打了會盹,一直昏昏沈沈睡到黃昏才被訓練歸來的大嗓門莊牛吵醒。

    新兵們一天的訓練結束,個個兒熱汗淋漓,身上味兒也大。莊牛脫了衣服光著膀子沖進軍帳,拿了木盆打了滿滿一盆水。他正準備脫了褲子站在軍帳外沖涼,他腰帶都還沒解開,就被虞柏舟給踹了一腳。

    虞柏舟怒斥他:“衣衫不整,像什麼樣子?去河邊洗!”

    被虞柏舟那麼一踹,莊牛委屈的緊上褲腰帶,披著衣服端著盆兒往河邊走。一旁正準備脫衣服的李大狗見柏舟動怒,訕訕一笑,端著盆飛快的跟著莊牛跑了。

    莊牛跟李大狗發現,虞柏舟越來越有脾氣了。文文弱弱的虞柏舟好像不見了……

    蘇周倒是比他兩都斯文,他心裡頭也想著素素,給素素留了半隻饅頭。他將饅頭遞給虞柏舟,覷了眼軍塌上被布簾遮住的素素,關心的問柏舟:“蘇兄如何了?”

    虞柏舟接過他手中的饅頭,點點頭道:“沒什麼大礙,就是受了點箭傷。”

    中午訓練時大家圍在一起休息,也都聽說了昨夜素素跟柏舟昨夜的英勇事蹟,知道素素“受傷”的事。

    虞柏舟手裡還端著一碗在荊副將那裡要的肉羹,他剛掀開布幔走進去,嗅覺靈敏的素素聞到肉羹的香味便騰地坐起來,跳下軍塌小心翼翼來到柏舟跟前,毫不客氣的捧過那碗肉羹大口大口喝起來。

    肉羹裡的肉餡兒足,還有曬乾的竹筍絲兒,肉餡兒軟糯入口即化,竹筍香脆有韌勁兒,碎肉跟竹筍幹的交匯,在她嘴裡先後迸發出回味無窮的味道。

    素素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恨不得連舌根子的一起嚼碎吞入腹中。她吃完肉羹,又啃了三隻饅頭,才勉強飽了。

    相對於她從前一頓一桶飯,她的食量倒是收斂了不少。

    俄頃,去河邊洗完澡的莊牛跟李大狗掀開帳子走了進來。兩人穿戴的整整齊齊,他們生怕虞柏舟因為“衣衫不整”再一次揍他們。

    莊牛一手端著木盆,一手端著只陶瓷碗,裡處盛著半碗白花花的羊奶。

    他看見素素忙將手中木盆放下,端著羊奶走過去坐在素素對面的長條板凳上,他關切的問素素:“蘇兄弟,你咋樣了?是俺昨天不好,俺不該那樣說你!要是俺不說你,你也不會跑出去,也就不會受傷。”

    莊牛將手裡的半碗羊奶“登”一聲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推至她跟前,“蘇兄弟,這是俺去給你要的牛奶,俺今天在校場表現好,秦都尉給了俺六個饅頭,俺都捨不得吃,全給你換了奶。”

    “蘇兄弟,你別生氣了啊,俺知道你是要當將軍的人,俺可不敢得罪你!”說完,莊牛抓著後腦勺一陣憨笑。

    素素聽了莊牛的話,鼻子發酸,她說:“莊大哥,昨晚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也不應該吼你。以後咱們互相包容,不要吵架,你說好不好?”

    莊牛見素素鬆口,忙點頭應道:“好勒!蘇兄弟,咱們以後是好兄弟,兄弟之間不吵架。”

    “莊大哥,我們拉鉤!”素素伸出手指,做出一個拉鉤的動作。

    莊牛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指,他粗糲的手指都還沒跟素素勾上,就被虞柏舟一巴掌拍開。虞柏舟不能容忍素素跟其它男人有肢體接觸,哪怕是拉鉤也不行。

    吃過夕食,素素將那半碗羊奶倒入木盆中,將自己的手帕在羊奶中浸濕後,展開敷在了臉上,還不時的用手拍一拍,躺在塌上美美的享受羊奶的滋潤。

    一旁壓腿的莊牛見素素用羊奶敷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又糙又黑的臉,問素素:“蘇兄弟,這樣真的可以變白麼?”

    素素隔著一層手帕嗯了一聲,面部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手帕從臉上掉下來。

    莊牛覷了眼素素的木盆,見羊奶還剩的多,便問素素:“蘇兄弟,你盆裡還剩下些,讓俺也敷一敷咋樣?”

    “隨你啦。”素素躺在床上淡淡道。

    得到素素的許可,莊牛將洗臉巾放入羊奶裡浸濕,學著素素一樣,躺在床上,靠在被褥上享受羊奶的滋潤。

    李大狗跟蘇周也有點心動,紛紛拿了帕子浸羊奶,給自己敷臉。

    素素見大家跟她一起敷羊奶,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在臉上拍的“啪啪”響,小心翼翼的張嘴,“我娘說了,敷臉的時候要拍一拍。”

    三人齊齊“哦”了一聲,對著自己的臉就是一陣大力的“啪啪啪”。

    虞柏舟端著紅糖水一回到軍帳,就看見泡腳小分隊呼自己巴掌,那畫面……太美,太彪悍。

    虞柏舟端著一碗紅糖水杵在軍帳口,他看見眼前“彪悍”的景象呆得半晌說不出話。他端著紅糖水走到素素軍塌前,掀開素素塌前的簾子,將紅糖水給她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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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7:18

第二十一章

    素素並沒有馬上去接,而是從榻上俐落的跳下來,將手帕從臉上抹了下來,在裝著清水的木盆了洗了一把臉,頓覺皮膚滑嫩了不少。她從虞柏舟手中接過紅糖水,邊喝邊轉身看泡腳小分隊,看見他們仍在大力的拍臉,有片刻茫然。

    素素扭過頭問柏舟:“他們為什麼要打自己啊?”

    虞柏舟掏出手帕替素素擦了擦嘴角,頓了一下才說:“跟你學的。”

    “噗——”素素一口紅糖水噴了出去,坐在一邊的長凳上笑得再直不起腰。

    第二天一早,泡腳小分隊面面相覷,發現對方的臉……腫了。

    素素安慰他們:“沒關係,我娘說肌膚長期被太陽暴曬,多少會產生點毒素。我娘還說了,大力拍臉可以排毒,肌膚下的毒素排得越多,臉就越腫。你們臉腫,說明正在排毒,不礙事的。”

    站在一旁的虞柏舟心虛的輕咳了一聲,素素說起胡話來,可真是一本正經的。說的就跟真的似得。

    三人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原來臉上還有這講究?

    怪不得柏舟兄弟跟蘇素兄弟長得這麼俊呢,原來是經常拍臉嗎?

    李大狗摸了摸自己腫痛的臉,感歎道:“蘇兄弟,那我們的臉啥時候才能變得跟你和柏舟兄弟一樣好看啊?”

    素素故作正經,蘭花指一翹,語調裡飽含詩意:“待到冬雪紛飛時……”

    莊牛捧著自己一張又黑又大的臉說:“快了快了,馬上就入冬了。”

    蘇周也摸了摸自己一張黑□□的臉,明顯也是有心事的。他天生長得就黑,但好在五官生得好,若是再白一點兒,一定不會比虞柏舟差。這麼一想,蘇周也跟著期待起來,他說:“那咱們以後好好訓練,爭取每天多拿幾個饅頭,去跟其它營的人換羊奶!”

    李大狗跟莊牛也點頭說:“成!為了白!少吃口!”

    素素也是一臉雀躍,這下好了,沒有人嫌棄她敷臉了!虞柏舟看著雀躍的四個人,頓時沒了言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我倒是希望我這臉再黑一點,可怎麼曬都還是這麼白……哎……”

    雀躍的四人聽了虞柏舟的話,紛紛沈了臉,一臉不痛快的瞪著他。

    素素瞪著柏舟,陰森森道:“柏舟你是來刺激我們的吧?”

    莊牛跟著哼了一聲:“柏舟兄弟,你再刺激我們,我們就揍你!”

    李大狗也抬了抬拳頭,憤憤道:“再炫耀,打你哦……”

    性子一向內斂膽怯的蘇周也跟著弱弱道:“對……打……打你哦!”

    虞柏舟也就那麼隨口一感歎,哪裡知道招來了眾憤。他不知道的是,世間有三種人最讓人妒恨,一是怎麼吃都不胖的人,二是怎麼曬都不黑的人,三是長得好看還會讀書的人。

    不巧,虞柏舟就占了兩個。惹得他們很是嫉妒。

    時間一到,虞柏舟就跟泡腳小分隊去集合了。雖然軍帳裡有十個人,但他們跟其餘五個人不怎麼合得來,也不怎麼說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素素他們五人相互都聊得來,性子也都直爽,自然就湊成了一堆。

    素素他們五人在校場上的表現總是最突出的,是以大家都私下傳他們是新兵營五壯士。

    素素一點也不喜歡“壯士”這個稱號,她更喜歡人家喊她“女俠”。她小時候常聽幾位師傅說她娘年輕時的事蹟,她娘是金刀女捕快,做了許多俠義之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容小覷。

    她娘常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做個馳騁沙場的女將軍,可惜最後只能做個女捕快。

    想起她娘,素素就想家了。

    柏舟他們都去了校場訓練,只有她一人在軍帳裡發呆。她覺著無聊,就在新兵營各處走了走,最後乾脆縱身跳上帳篷頂,坐在帳篷上,手撐下巴看著校場訓練的方向發呆。

    她想家了,也不知道她留書出走後,爹好不好,娘好不好,肥肥好不好。

    梓鄲城離東坡大營有半天的路程,她想回去看看,可又怕回去後就再也出不來了。想想還是算了,等她當了大名鼎鼎的女將軍再回去,等那時候,她爹就不敢打她了,她娘也會很高興。

    素素坐在帳篷頂上,看了看四周,發現離她不遠處的帳篷上,還坐著一個人。

    看那人的大體輪廓,像是吱吱。

    素素見四周無人,便輕快的飛了過去,很快輕飄飄的落在了吱吱身旁。素素小心翼翼的在他旁側坐下,生怕腳下一個不穩摔下去。吱吱換了身乾淨的衣裳,頭髮也被打理的乾乾淨淨,臉上的黑色也隨之不見,露出一張白淨的小臉。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寶珠,同柏舟溫和的目光不同,冷如冬季的冰潭水,寒得讓人難以直視。挺俊俏的一個小哥哥,怎麼就成了這幅樣子?素素看著他手腕下被截掉的雙手,又看了眼他那雙冰冷的鐵爪,說不出的心疼。

    手被砍掉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素素蹲下身,用大宛話問他:“吱吱,你的手到底是怎麼了?”吱吱是素素給他取的名字,那天晚上素素夜闖北營,聽他說了很多話,但是他就是不告訴素素名字。素素便給他取了一個新名字“吱吱”。

    若是換了其它人,肯定不會相信吱吱說的話。但素素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吱吱說的話是真的。事實證明,她的感覺沒有錯,吱吱不是壞人。

    吱吱撇過頭看了她一眼,一陣沈默,沒有回答。

    素素捧著臉看著,指著他的光禿禿的手腕,問他:“你這裡……當時,是不是很疼啊?”

    吱吱的身子顫了一下,仍舊沒有回答。

    疼嗎?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他望著校場新兵訓練的方向,新兵們訓練時發出壯威的呼喝聲,聽見那熱血沸騰的聲音,他的眼皮兒微微一動。

    戰場,他之所向。

    素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盯著校場看,難道他也想當兵嗎?

    就在素素疑惑的時候,吱吱用大宛語喃喃說道:“我也是個將軍。”

    素素聽見他的話不免有些震驚,腳下一滑就從帳篷頂上滑了下去,要不是吱吱眼疾手快跳下去,將素素接住,她指不定就摔折了一條胳膊。吱吱抱著素素在空中轉了一圈兒才落地,素素頭一次被柏舟以外的男人抱著,落地之後她就不好意思的跳開了。

    素素一張臉燒的緋紅,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對不起虞柏舟的事兒,捂著臉飛快的跑了。

    她跑開後發現身後跟了條小尾巴,回身一看,原來是那四頭小狼,其中一隻小狼的腿上還裹著她的手巾。

    素素看見四隻毛團團,蹲下身對著它們招手,“乖乖們,過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四頭小狼真的就邁開小短腿朝它過來了。為首的那只小狼一個勁兒的往她懷裡蹭,它絨白的毛在素素下巴上掃來掃去,讓她一陣發癢,連心都跟著化了。

    素素摸著它的腦袋,喃喃道:“小不點你動作小著點兒,傷還沒好呢。”

    被稱之為小不點的白狼伸出舌頭在她手背上舔了舔,毛茸茸的腦袋擱在素素的肩膀上,“嗷嗷”叫了幾聲,乖巧可人。

    素素都快被這只小萌物萌化了,說好的霸道無情冷血的狼呢?怎麼這麼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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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7:35

第二十二章

    本來素素還想找個機會跟吱吱談一談,也想問問他是個什麼將軍,問問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素素滿肚子的疑惑都還沒來得及解開,當天傍晚,她便聽荊副將說吱吱帶著小白狼們走了。

    素素心裡頭好失落,她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呢!

    不過好在吱吱有良心,給她留了一張字條,翻譯成中原話就是“不久之後會再見的”。素素覺得吱吱沒禮貌,至少也要跟她和柏舟告個別,吃頓散夥飯再走嘛……

    素素葵水乾淨後,又開始參加訓練。素素跟泡腳小分隊為了多攢一點饅頭,體能訓練總能拔頭籌,他們五人在新兵營占盡風頭。

    不過泡腳小分隊們很快發現,虞柏舟越來越“自私”了,總想要“霸佔”素素!除了他以外,誰都不能碰素素,那感覺就像護自己女人似得。

    每次莊牛都要發牢騷:“俺護媳婦兒的時候都沒你這樣霸道呢,蘇兄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憑啥不能讓我們跟他一起泡腳啊?憑啥不讓我們碰他啊?”

    這也就算了,他們在軍帳裡,虞柏舟還不讓他們脫衣服!李大狗也覺得虞柏舟管太寬,有時瞧著他那張怎麼都曬不黑的臉,甚至懷疑他是個女的。

    莊牛跟李大狗為了證明柏舟是女人,特意跟他一起去“噓噓”。

    虞柏舟解褲腰帶,莊牛跟李大狗就死死的盯著他;等他把東西掏出來,莊牛跟李大狗一陣失落,嘴裡還發出驚訝一聲“嚎”。

    “……”虞柏舟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系上腰帶,雙眸血紅,罵詈道:“有病沒病!給老子滾!”

    不等虞柏舟拿腳來踹,莊牛跟李大狗提上褲子飛快的跑了。他們發現,虞柏舟的性子真是越來越烈了,從前的書生小文弱哪裡去了!

    每天傍晚訓練一完,便由莊牛拿著饅頭去跟其它營的人換奶,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換整整一大碗。

    敷臉餘下的牛奶,他們還可以拿來擦身子。

    他們就這樣堅持了半月有餘,發現皮膚不僅變白了,還嫩了不少。莊牛激動的捧著臉,逮著人就問:“你看俺是不是俊了?”

    被莊牛莊主抓住詢問的人,都昧著良心說他俊了。

    李大狗完全陷入了瘋狂自戀狀態,成天捧著臉嘀咕:“翠翠一定會嫁我!我現在怎麼說也是全村兒最白的人了。”每當他自戀的捧著臉感歎時,大夥兒都紛紛閃避,儘量裝作不認識這個“瘋病患者”。

    相比之下蘇周就要矜持低調的多,他偶爾會去膽怯的問問虞柏舟,“柏舟兄弟,我的臉有沒有白一點?”

    彼時虞柏舟正在給素素吹一碗滾燙的肉羹,他眼皮兒抬也沒抬一下,就說:“還好,比我黑一點。”

    “……”蘇周那顆脆弱的心受到了傷害。

    柏舟兄弟咋那麼討厭呢!

    新兵營的訓練一直持續到坤月,素素圓潤的臉蛋兒尖了不少,身材也苗條了許多。原本素素跟柏舟差不多高,但經過近兩個月的訓練,柏舟竟比素素高了整整半顆腦袋。

    不僅是柏舟長高了,就連跟柏舟同齡的蘇周也長高了不少。素素變成了他們軍帳最矮的人,她以前跟他們平視,現在卻是是仰視,心裡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素素憂鬱的好幾天都沒什麼胃口,她總覺柏舟跟蘇周是偷吃了什麼好吃的,個子才能長得那麼快。

    虞柏舟不僅是個子長高了,原本文弱的身子健壯了不少,體能上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前兩隻手才能抱起素素,現在一隻手沒問題了。

    新兵營訓練結束後會有一個分營選拔,根據士兵們的體格好壞分配去各營。近幾年分營選拔制度被虞大將軍改善了許多。

    月初時,虞仲吩咐人在新兵營的公告欄貼上告示,上面詳細的寫著進入各營的要求,以及士兵們的月俸。

    月俸是根據士兵們的優等來算,而士兵們的優等則以身高來算。

    譬如七尺1八寸以上者,分為一等兵,月俸一千文;七尺三寸到七尺七寸為二等兵,月俸七百文;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者為三等兵,月俸四百文;五尺八寸到六尺七寸者為四等兵,月俸兩百文。

    身高五尺八寸以下的,沒有月俸。

    素素的身高為三等兵,拿四百文月俸;莊牛被劃分為一等兵,拿一千文月俸;虞柏舟、李大狗跟蘇周,勉強擠進二等兵行列,拿七百文月俸。

    本來素素比他們矮心裡就不平衡,這會倒好,被嫌棄了,就她一個是三等兵!素素氣呼呼的,如果她以後當了大將軍,一定不要這樣劃分士兵等級,得多打擊矮個子的自尊心啊。

    不過她現在年齡小,身高還有增值空間。

    神箭營的選拔要求公告上也寫得清清楚楚。參加神箭營選拔,不僅對臂力有要求,還對騎術有嚴格的要求。考核的內容分別為射長垛、步射、騎射,除此之外還有弩射。

    射長垛即是從遠距離射箭耙,主要比試膂力,看誰射的遠,落箭處由遠及近分為內院、次院、外院三院,落入內院者為上等。步弩射兼有比試技藝和膂力兩項目標,以中靶多少看較技藝,以弓弩強度比力氣。

    射箭靶對虞柏舟來說沒什麼大問題,從前素素經常帶著他去狩獵,隨不能百發百中,射到內院他還是沒問題的。但是他對弩就不太瞭解了,他幾乎沒有碰過這款兵器。

    公告上寫得很清楚:伏遠弩三百步,四發兩中為合格。用撇張弩,兩百三十步,四發兩中為合格。用角弓弩,兩百步,四發三中才合格。如果用單□□,一百六十步,四發兩中為合格。

    神箭營的選拔要求讓許多新兵趨之如騖,素素摸著下巴對虞柏舟說:“柏舟,你射箭向來比較出色,不如我們報神箭營吧。”

    素素口中的出色,就是虞柏舟曾經拿箭射中了一隻在樹上撞暈的兔子……

    柏舟看著公告上的要求,覺得有些難度。他拉著素素沈默的走開了,等走到無人的地方,他問素素:“用弩的話,你有沒有把握全中?”

    素素眼珠子一轉,咧嘴笑道:“我不僅有辦法讓我全中,也有辦法讓你全中!”

    素素踮起腳,摟著虞柏舟的肩膀,貼著他耳朵小聲說:“我裝成你,不就能讓你過考核了嗎?”

    虞柏舟撇過頭看著一臉嬉皮的素素,正經道:“這可比皇宮表演更為嚴格,觸犯軍令,輕則杖責一百,重則將失去考核的資格。”

    他頓了頓,說道:“離考核還有幾日,這幾日你教我用弩。”

    素素抱著他的胳膊,心疼道:“不嘛,練弩很傷胳膊的,而且只有四天時間,哪裡夠?”

    虞柏舟低頭看著素素,抓著她的肩膀嚴肅道:“素素,我是男人。三天時間,足矣。”

    他言語鏗鏘,跟把錘頭似得敲擊在素素心口。素素揉著小心臟,縮了縮脖子,怯生生看著他:“柏舟,你變了……”

    柏舟抓著素素的手鬆開,眉見掠過一絲複雜神色,他語氣柔了些,說道:“素素,我只是想讓你在軍中過更好的生活。”

    聽他這麼說,素素心裡又開心了不少,她捏了捏柏舟的臉,“柏舟,我們以後當大將軍!你吃肉我也吃肉,我們兩人可以睡一個大帳篷,不用跟他們一起擠一個軍帳!柏舟,你說好不好?我當女將軍,你當男將軍,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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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8:00

第二十三章

    虞柏舟伸手刮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潤聲道:“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素素高興地在原地蹦了蹦,“那好,我教你射弩!我偷偷告訴你,我射箭跟射弩都是我娘教我的!我爹都不知道呢!我爹一直以為我娘只會用刀,嘿嘿。”素素笑的時候臉頰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她笑容璀璨的模樣讓虞柏舟心裡像是被掏空了一塊。

    大齊女子一十四歲便可訂婚,十五及笄之後便可嫁做人婦。過了葭月素素便十五了,可惜,他在軍營裡不能娶素素。

    虞柏舟替她撩開淩亂的耳發,溫聲說:“我們先去報名,五日後參加考核。”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跟著他往神箭營走。他們到的時候,莊牛、李大狗跟蘇周也在排隊報名,原本虞柏舟以為神箭營考核如此嚴格,報名的人應該不會太多,可他們過去時隊伍已經排成了一條長龍。

    大約有六十幾人。

    莊牛看見隊尾的素素跟柏舟,忙招手讓他們過來。為了節約時間,柏舟便帶著素素上前插隊。

    李大狗看著他們,扭頭對莊牛說:“看吧,我就說咱們素爺跟柏舟要來吧。”

    “素爺?”素素頭一次被人這麼叫,她覺得這稱號還挺威風,“大狗,我喜歡這個稱呼!”

    莊牛也說:“俺剛才還在跟大狗說呢,若咱們一起進了神箭營,就讓柏舟當老大,你當老二!俺們都叫你素爺,叫柏舟老大!你們覺得,怎麼樣?”

    素素聽了直點頭,“好啊好啊,我喜歡素爺!”

    柏舟覺得不妥,“莊兄,我們五人之中,您最大,我們都應該尊稱您為大哥。”

    李大狗擺擺手道:“大哥是大哥,老大是老大,你讀書多,素爺又只聽你的,我們不叫你老大,叫誰老大啊?”

    素素在他們五人之中,力氣最大,訓練時也是跑得最快的一個,在泡腳小分隊眼裡素素很厲害。而虞柏舟識字多,六韜五略張口就來,在他們這些大老粗當中,最崇拜柏舟這樣的人。

    況且柏舟是什長,在他們軍帳頗具威信,他們讓柏舟當老大也是情理之中的。

    神箭營的軍官聽見他們說話,嘁了一聲:“還未入神箭營便拉幫結派,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說話的軍官喚名苗柒,曾跟著柳都尉做事,柳都尉於他有知遇之恩,他一直認為柳都尉是清白的,吱吱才是殘忍殺害士兵、蒸煮人肉的真正兇手。他一直認為,若不是因為素素跟柏舟,柳都尉不會落得那般淒慘下場。

    苗柒每每想到柳都尉被腰斬的慘景,便將素素那張臉記得愈發清晰。柳都尉處決那日,苗柒親眼看著他的身體被劊子手切成兩半,他的下肢被劊子手分離,上半身卻還痛苦的扭動著,喉嚨裡發出的淒厲之聲,苗柒永遠都不會忘記。

    被腰斬的柳都尉,就如被切成兩段的蚯蚓,慘不忍睹。

    苗柒握著腰間的寶劍,朝他們走過來,他身高八尺有餘,方臉扁鼻,劍眉小眼,一張臉還黑黝黝的,長得挺磕磣,素素都不屑抬頭看他的。

    偏他還死死盯著素素,聲音冰冷,“你,抬頭。”

    素素傲嬌勁兒上來了,就是不抬頭。

    “抬頭!”苗柒震肺一吼。

    泡腳小分隊見情況不對,忙上前一步,齊刷刷擋在素素面前,紛紛挺胸抬頭,目光炯炯看著苗柒。莊牛對著苗柒訕笑道:“長官,俺看你,他長得醜,不敢看您。”

    苗柒冷冷掃了一眼他們,二話不說轉過身去。

    他們見苗柒轉身,紛紛松了口氣。然而就在他們鬆氣的同時,苗柒猛地轉身,一個側踢踢在了莊牛的左臉,

    這是莊牛入軍營第一次挨打,疼得他捂著臉叫娘,身子受力跌倒。

    蘇周跟李大狗還沒來得及躲,苗柒又是一腳,將二人也踢倒在地。

    虞柏舟見狀,下意識擋在素素面前,將她護住。

    見眼前的軍官出腳狠戾,素素一下就想起了他是誰。素素拽著虞柏舟的袖子,指著苗柒說:“柏舟,就是他,他就是當夜在北營拿劍戳傷小白狼的人!”

    如不是苗柒當時給了小白狼那一劍,素素也不會闖進北營給小白狼包紮,也不會有機會聽吱吱說話。

    素素此時的憤怒不言而喻,她急得大吼,“你怎麼打人呢!軍中禁止鬥毆你不知道嗎!”

    苗柒握著腰間的刀,朝素素逼近,嘴角一勾笑道:“我有鬥毆嗎?”

    素素被虞柏舟擋在身後,她仍舊一蹦一跳的吼道:“有!你打人了!”

    苗柒哈哈一笑,問周邊的人,“你們可有看見我打人?”他的聲音鏗鏘洪亮,極有氣勢。

    讓素素沒想到的是,正排隊報名的新兵以及神箭營駐守的老兵,都齊刷刷道:“沒有!”他們就跟一早商量了好似得,睜眼說瞎話。

    其中看熱鬧的一名神箭營老兵譏笑道:“這三人想進神箭營想瘋了,都給我們苗爺磕上頭了!”

    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蘇周受到侮辱,咬牙切齒想從地上站起來;然而苗柒一腳踩住他的肩膀,將他又給壓了下去。苗柒踩著蘇周的肩膀,看著素素:“你的兄弟還挺講義氣,難道你就看著他們這樣,而無動於衷?”

    素素氣得說不出話,若不是柏舟一直拽著她的手腕,她一定沖上去打腫他的臉!

    柏舟蹙眉看著苗柒,淡淡問他:“你想怎麼樣?”

    苗柒收了笑,看著素素道:“讓這個小白臉,跪下,給我磕兩個頭。高興了,這件事我也就這麼算了。”

    素素從沒受過這麼大委屈,她看著被苗柒踩在腳下的蘇周,都快憋屈死了,偏偏柏舟還拉著她,不讓她上去揍眼前這個小賤人。

    苗柒看了眼虞柏舟,“你跪下給我磕頭也成。你們兩誰磕,需要商量一下嗎?”

    虞柏舟的雙眸逐漸變得陰沈,語氣也異常冰冷:“要我跪,可以。”

    蘇周緊張的一身汗,抬頭看著柏舟,“柏舟兄弟!別跪!”他這話剛說完,就被苗柒狠狠踩了一腳,下巴都磕進了泥沙裡。

    莊牛跟李大狗面面相覷,都恨不得撲過去,將眼前這位耀武揚威的軍官給暴揍一頓。

    素素一聽虞柏舟要跪,嚇得小臉白刷刷的。她的柏舟,啥時候這麼沒骨氣了?

    只聽虞柏舟又道:“我只是怕你,受不起。”

    聽了柏舟這話,神箭營那群士兵又是一陣哄笑,苗柒看了一眼虞柏舟,“你不過是個新兵,我有什麼受不起的?”

    虞柏舟將素素一把拽上前,素素猝不及防就被他推了出去。

    他指著素素道:“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柏舟前後反差太大,他剛才還死命護著素素,這會就把素素隨隨便便就給推了出去……圍觀的人都以為他是被嚇傻了。

    “你跟她公平比試拳腳,若你能贏了她,我便對你磕一百個響頭。”

    苗柒掃了一眼身材矮小的素素,語氣輕佻,“就她?”

    素素挺直胸脯,眼神裡滿是挑釁:“就我!”

    苗柒不屑一笑,一腳將蘇周踹開,“老子跟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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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8:22

第二十四章

    蘇周被苗柒一腳踹開,整張臉都磕在了泥沙裡,臉上幾處擦傷,火辣辣的疼。莊牛跟李大狗將他扶起來,一個幫他拍去衣服上的塵土,一個幫他拿手帕擦臉。

    莊牛嘖嘖道:“阿周,你這張臉算是毀了,以後娶不到媳婦兒咋辦啊?”

    聞言,蘇周嚇得渾身哆嗦,他跟著素素敷了那麼久的奶,好容易才變白點,就被苗柒打毀了容,他心裡的怨氣可想而知。他一放往日矜持,對著素素吼,“素爺!打他的臉!”

    眾人紛紛讓開,不約而同的圍成一個圈兒。素素跟苗柒在圈中你覷我,我覷你,苗柒一個勁兒的擺姿勢,一會兒手呈蛇狀,一會兒擺成大鳥展翅的模樣。

    素素有點不耐煩,抱著胳膊看著他,“你真像只大鳥人!”

    被素素這麼一損,苗柒頓覺受了侮辱,騰得彈跳而起,踢起一陣沙石。他本想藉著沙土迷惑素素的視線,好將她一舉拿下,不想黃沙彌漫過後,原處已經沒了素素的身影。

    苗柒心裡一咯登,那小子怎的就憑空消失了?

    正在他疑惑之時,陡覺雙肩一沈。方才素素趁他不備,騰空一翻,踩在了他雙肩上。素素跟個小孩似得,踩在苗柒肩頭雀躍道:“騎大鳥嘍,柏舟你看!我在騎大鳥。”

    圍觀的士兵臉色沈重起來,方才素素騰空一翻的動作,淩厲灑脫,明顯是個練家子。

    苗柒自入營起,便沒受過這般大的屈辱,當下將比試的公平性撂在一旁,拔了腰間寶劍朝素素揮斥而去。

    劍神呼嘯,苗柒拔劍那一瞬,嚇得泡腳小分隊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素素一腳踢在苗柒後腦勺位置,借力翻身落地,躲開了鋒利的劍刃。

    剛才她若遲鈍片刻,她這一雙腿恐怕就保不住了。

    莊牛拍著胸脯跑到柏舟跟前,拽著他的胳膊道:“老大,不然俺們就認輸吧,一百個響頭就一百個響頭,俺們陪著你磕!素爺還小,縱他有些功夫可哪裡是那個惡霸的對手?那個惡霸根本不講理,都拔劍了!”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李大狗也覺得膽戰心驚,“是啊,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能忍人胯下之辱,我們也能忍!”

    蘇周捂著臉也弱弱道:“是啊……我也不要素爺幫我打臉了,萬一素爺有個啥好歹……算了吧,我們認輸。那個姓苗的根本就不講理!”

    柏舟看著一直未主動出手的素素,嘴角一勾,自信滿滿,“阿素也是個不講理的人。”

    素素落地之後,為了避免對方的刀劍,便一直攻苗柒下盤。她就跟條滑手的泥鰍似得,從苗柒身邊劃過,順手拔走他腰間的玄鐵精箭。

    神箭營每個士兵都配有一支玄鐵精箭,長度約為兩尺,沒有箭羽,只有玄鐵箭杆跟開了刃的箭鏃。這是神箭營的標誌,也是神箭營士兵的身份象徵。

    素素白嫩的指腹在箭鏃上輕輕觸摸了一下,隨後握住箭尾,拿箭鏃指著苗柒,以箭為劍,在空中一劃,溢出三分利刃之氣,發出一聲刺耳的“錚”響。

    苗柒的玄鐵箭被素素順走,胸中憤怒已不可抑制,他的表情愈發猙獰,雙眸血紅,右手攥緊劍柄,暴喝一聲朝素素沖了過去。

    素素用玄鐵箭一擋,劍刃砍在箭杆上發出“鐺”一聲刺耳脆響,箭杆被砍出一個豁口,震得素素虎口發麻。

    她一個俐落轉身拿手肘頂在苗柒太陽穴位置,這一下撞得苗柒雙耳隆隆,一陣眩暈。苗柒腿一軟,悶沈一聲雙膝跪地。

    素素又一腳踢在他的手腕處,將他手中的劍踢開老遠,繼而抬腳抵著他的脊背,一腳將他踩下去。

    苗柒整張臉埋進泥沙裡,鼻頭、嘴唇、面頰被泥沙擦的血跡斑斑。

    偏偏素素踩了幾腳還不洩氣,一腳又將他踢翻過身,捋起袖子準備對著他的臉再抽個十幾巴掌給蘇周報仇。

    素素只打壞人,這個苗柒不僅欺負泡腳小分隊,還讓柏舟磕頭,在她眼裡,他就是壞人。她都還沒伸手,便被虞柏舟喝住。

    素素對著苗柒啐了口唾沫,“欺負我的人,該揍!”還想讓柏舟磕頭?做夢!

    這是泡腳小分隊頭一次見素素打人,三人已經……看呆了。

    素素乖巧的跑回柏舟跟前,當眾人還沈浸在剛才激烈的打鬥中時,柏舟已經掏出手巾若無其事的給素素擦汗。

    方才不可一世的苗柒已經半暈過去,被神箭營來人給抬走了。

    苗柒在神箭營的軍職是都伯,管一百個人頭,而他又是神箭營的人,他淪為素素的手下敗將,正好可以間接挫挫神箭營那些的人威風。

    神箭營素來競爭大,老兵欺負新兵的事兒已經屢見不鮮。素素擊敗苗柒這一舉,雖得罪了苗柒,同時也讓更多老兵對他們趨之若鶩。

    得罪苗柒一人,卻無聲排除了後續一些細碎的小麻煩,代價還是挺合算。況且,若他不讓素素這麼做,苗柒只會得寸進尺,他也是在強權壓迫下不得已而為之。

    新兵們被分配進各營後,可不比在新兵營內氛圍和諧。神箭營的氛圍更為嚴酷,這裡面的人個個持才自傲,都覺著自己是兵上兵,人上人,看誰都是塵土裡的一粒沙。

    他們在神箭營報完名,回去後已是酉時。

    回到帳子,素素去老軍醫那裡要了點草藥給蘇周敷臉,素素將草藥蘸在自己手指上,輕輕點在他臉上傷口處,“阿周,你放心,程爺爺說你臉上不會留疤的。”

    蘇周疼得嘶了一聲,素素以為是自己弄疼他了,忙鼓起腮幫子,湊近他的臉,嘟起嘴在他傷口處吹了吹。

    被素素這麼一吹,蘇週一張臉紅彤彤的,……他覺得素素就跟他們隔壁村兒小芳似得,睫毛濃密翹長,嘴巴粉嘟嘟的,吐氣如蘭,真美……

    蘇周還沈浸在素素的美貌中,眼前畫風突然一變,素素那張臉一下就變成了柏舟那張鐵青嚴肅的臉。

    柏舟從素素手裡奪過草藥,抓了一大把,將黑漆漆的草藥一巴掌拍在了蘇周臉上,連鼻孔都給他堵上了。

    素素見有柏舟忙幫,就拿著筆墨跟草紙去一旁塗塗畫畫了。接下來幾天她要教柏舟射弩,她得先畫幾個步驟出來。

    素素走後,蘇周被柏舟好一番折騰,“……虞……老大,你把藥敷我鼻孔了。”

    柏舟冷冷道:“閉嘴。”

    蘇周一陣委屈,低頭對了對手指,弱弱道:“老大,你把藥敷進我耳朵了……”

    柏舟想起素素幫他吹傷口,心裡真不是滋味兒,他越看蘇周越礙眼,索性又抓了一把草藥塞進了他嘴裡。

    虞柏舟欺負蘇周的情景被李大狗和莊牛看見,莊牛坐在床上一面摳腳一面道:“大狗,你說老大跟素爺是不是有一腿?”

    李大狗一面做伏地挺身鍛煉臂力,一面喘氣道:“想啥呢!你覺得老大跟素爺像有斷袖之癖的人嗎?”

    莊牛點點頭,老實巴交道:“俺看像。”

    素素花了半個時辰才將訓練草圖繪製完,她拎起草圖一角站起身,大喘一口氣,“終於畫好了!”

    做完伏地挺身的李大狗從地上跳起來,拍拍手上的塵土,湊過來看,“素爺,你這畫的一坨一坨的,是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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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8:42


第二十五章

    素素一臉驕傲道:“你們不懂,這是我給柏舟畫的訓練圖,我就照著這個流程來教柏舟射弩,柏舟過神箭營考核肯定沒問題。”

    一聽這訓練能過神箭營的考核,大家紛紛湊了過來。就連受傷的蘇周也捂著滿臉草藥,湊過來看素素手繪的草圖。

    素素將草圖攤平放在桌子上,用硯臺壓住。

    她的草圖總共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鍛煉臂力所需要的器材;第二部分是對弩各個部位的分析詳解以及使用方法;第三部分寫著她自己對弩所掌握的技巧。

    第一部分畫了兩個東西,第一個是石鎖,約一鈞重。第二個是由三根木樁搭建起來的支架,兩根打入土裡做支撐,一根橫在兩根木樁上,再掛上兩個一鈞重的沙袋,人站在下方就可以兩手拖著沙袋往上舉,以此鍛煉臂力。

    射弩和箭都對臂力有要求,要求用力得當,該發力的時候發力,該收力的時候收力。用這兩個方法來鍛煉臂力,是最好的方法。

    眾人仔細看著素素的草圖,覺得有那麼點意思。

    莊牛道:“素爺,你也太偏心了,俺也要學射弩!俺也要考入神箭營!”

    李大狗:“素爺,算我一個。”

    蘇周捂著臉怯怯道:“素……素爺,算我一個,成嗎?”

    素素看著他們三人,疑惑道:“你們也不會射弩嗎?”

    莊牛歎了一聲,“俺們這些大老粗,會射箭就不錯了,哪裡會玩弩?”

    “那你們還報神箭營?”素素看著他。

    莊牛嘿嘿一笑,“俺們就想去碰個運氣,萬一進了呢?”

    虞柏舟走過來,看著素素說,“阿素,你覺得他們天賦如何?”

    柏舟的問話一出口,三人老老實實戰成一排,挺直胸板,等待素素審閱。素素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從自己的小包包裡摸出一個小孩子玩的彈弓,指著桌上的膏油燭道:“你們站在十步開外,試著打燭芯。”

    三人按照素素的吩咐,開始嘗試打燭芯。

    莊牛用力過度,石子從燭火上穿過後彈在了帳篷上,膏油燭未滅,倒是將帳篷彈開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

    李大狗用力均衡,小石子將將好落在膏油燭上,隨著膏油一起辟裡啪啦燃燒著。

    蘇周則小心翼翼,在心裡衡量了距離,又估摸了一下自身的力氣,拉開弓弦,“咻”一聲將石子彈了出去。石子打斷纖細的燭芯,明亮的帳篷內暫態暗了下去。

    素素根據他們三人的表現,在心裡估摸了一下,旋即對柏舟說:“他們沒問題的。”

    柏舟嗯了一聲,隨即跟素素商量了一下訓練的具體時間。因為時間緊迫,柏舟以什長的口吻命令素素,將訓練難度提升到最強。

    總之一句話,訓練他們的時候要狠心!

    素素為了激勵四人訓練,專門向馬廄借了一條馬鞭,她拿在手中揮斥,誰訓練的時候偷懶,她就拿鞭子抽誰!對準了屁股抽!

    她娘以前就老拿鞭子抽她屁股,每次她都要疼好久好久。

    第二天,他們五人便起了一個大早,素素已經準備好了石鎖跟沙袋。她讓泡腳小分隊跟柏舟站成一排,手裡攥著馬鞭,學著她娘的樣子,將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胸板,粗著嗓門道:“你們給我聽好了,今天,誰都不許跟素爺喊累!素爺沒說停,你們就不準停!”

    素素學著秦都尉的口氣說話,學得一板一眼的,頗有秦都尉風範。素素踱著小步,在虞柏舟跟前停下,輕著聲音說:“當然了,柏舟可以例外,累了休息便是。”

    莊牛不樂意了,“素爺,你咋那麼偏心呢?”

    素素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一鞭子抽在莊牛屁股上,“素爺說話你敢頂嘴!”

    被素素拿鞭子那麼一抽,莊牛立馬就老實了。他憋著嘴欲哭無淚,“不敢了!今天俺是素爺的!素爺想咋整俺就咋整,只要能進神箭營!”

    李大狗也跟著吼,“今天我們都是素爺的!”

    蘇周也跟著弱弱的吼,“今天……我……我們都是素爺的,素爺想咋整就咋整。”

    虞柏舟蹙著眉頭,黑著一張臉,怎麼聽這話都有歧義。

    訓練開始後,素素開始督促他們鍛煉臂力,一鈞重的石鎖,讓他們一手提一隻,慢慢往上舉。四人上下舉了十幾次,胳膊便酸疼的受不住了。

    泡腳小分隊一陣哀嚎,只有柏舟咬牙堅持著,一聲不吭。

    素素握著馬鞭抽在偷懶的莊牛身上,揮鞭子就跟玩兒似得,“大牛,你看看柏舟,再瞧瞧你自己,害臊不?”素素提到柏舟時,那是一臉的驕傲。

    她家柏舟可真厲害,舉了那麼多次石鎖都沒偷懶。

    素素覺著抽鞭子還挺好玩,只要她看見泡腳小分隊偷懶,就毫不客氣的拿著鞭子抽。她發現泡腳小分隊還挺皮厚,抽了他們還笑?沒毛病吧!

    譬如李大狗,被素素抽了屁股不僅不喊疼,還舉著石鎖在原地一蹦,大叫,“素爺打得好!”隨後還得伴著幾聲“哈哈哈”。

    那魔性銷魂的笑聲,聽得素素直打冷顫。

    莊牛覺得自己活該被抽鞭子,誰讓他偷懶呢?可是為啥素爺老對著他屁股抽哪?被打屁股什麼的……真討厭……

    這幾日新兵營面臨分營,有四日的旬休。當所有新兵都在放鬆時,只有素素他們在勤加訓練。

    一天緊繃的訓練下來,除了柏舟之外,都免不了被素素抽了屁股。

    其中莊牛最慘,素素聽李大狗說,她把莊牛的屁股都給抽腫了。素素舉著石鎖淡淡看了李大狗一眼,她覺得大狗是在撒謊,她下手那麼輕,大牛的屁股怎麼會腫呢?

    素素一直不知道自己手勁兒大,她所謂的“輕輕”下手,已經相當於成年壯漢吃奶的力氣。當她真正用全勁兒時,基本被打的人是沒活路了。

    這也是為什麼素素揍完苗柒後,她還跟柏舟嘀咕“神箭營的人也不過如此嘛,我輕輕打了他一拳就暈了,好沒勁……”

    軍帳裡,柏舟坐在角落的膏油燭下看《軍讖》,這本兵書他看了不下百遍,每一遍都能鑽研出一種味道;他在其它兵書上看到的困難兵法,但凡一時解不了,他就拿著這本書看,總能靈光一閃,解開某個困難的軍陣。

    柏舟以大見小,以他們五人為列,創建了一個箭陣。而這種箭陣適合夜晚突襲。他將箭陣畫了下來,幾經調和,竟發現了其精妙所在。

    這個由他們五人組合的箭陣,若是用在夜晚突襲,攻破敵軍防守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莊牛揉著屁股從外頭回來,一進軍帳就看見柏舟躲在角落,捧著一本兵書傻笑。蘇周則躺在軍塌上拿草藥敷臉,李大狗一邊泡腳一邊哼小曲兒。

    素素輕輕鬆松拎起兩隻幾十斤重的石鎖,看見莊牛進來了,嘿了一聲,“大牛聽說你屁股腫了?”

    莊牛癟嘴揉了揉,抿著嘴點頭嗯了一聲,本來他還想聽素爺安慰她,沒想到素素軟聲軟氣說了一句,“沒關係的,明天你要是還偷懶,我下手輕點兒就行了!”

    “……”莊牛嚇得腿一哆嗦,“我……明天不偷懶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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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9:02

第二十六章

    他見素素一手提著一個六十斤的石鎖,輕鬆舉上去,又輕鬆放下來……反覆舉放二十幾次仍見她是輕輕鬆松的,莊牛開始懷疑素素不是人,是怪物。

    是個能吃飯,力氣大的怪物。

    太他娘的恐怖了!

    素素見他們臂力已經達標,第二天下午便開始教他們射弩。

    雖然用弩很講究,但比起弓箭,弩對使用者的要求低很多。對素素來說,弩完全就是弓箭的升級版,她認為弩是傻瓜都會用的武器。

    與此同時,弩的射程比弓更遠,穿透力更強,命中率也相當高。弓箭想要穿透鎧甲,那還得看射箭之人的臂力,但弩不需要,只要你能將它發射出去,它可以輕鬆穿透對方的鎧甲。

    素素不大喜歡弩,首先覺得它傻,其次才是覺得它太“賊”,屬於弓類的“賊”,相當於暗器,素素不恥用這種不正當的武器。

    素素將自己對弩掌握的技巧全部交給了他們,別看素素平日裡呆頭呆腦,教起人來那是一板一眼的。她學著私塾先生的口氣,搖頭晃腦,一個字一個字的跟他們講解。

    李大狗跟莊牛頭靠頭,開始打瞌睡,正夢見吃雞腿呢,就被素素一鞭子給抽醒了。

    三天時間下來,他們對弩的掌控已經七七八八了。考核的前一晚,柏舟帶著泡腳小分隊不間斷的練習射箭、射弩,一直到完美程度才休息。

    幾個男人一直訓練到子時,素素則握著條小鞭子抱著塊冰冷的石頭睡著了。

    當幾個男人準備收工回軍帳時,就看見素素坐在地上,抱著快大石頭酣睡。

    莊牛想嚇她一嚇,低聲跟李大狗說:“我們把素爺抬起來,然後扔出去。”

    李大狗點頭說好,“你抬腦袋我抬腳。”

    兩人搓搓手,正準備過去,柏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陰森森地,臉一黑,抬腳就踹在兩人屁股上。兩人的屁股被素素抽了鞭子,已經夠疼了,再被柏舟那麼一踹。

    娘哎,鑽心疼。

    柏舟脫了外衫,給素素蓋在身上,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他抱著她往軍帳走。

    素素窩在柏舟懷裡,扯著他的衣襟,小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她迷迷糊糊睜眼,看著柏舟的下巴,奶聲奶氣跟他撒嬌,“柏舟,我好餓,我想吃肉,想吃雞腿,想吃大塊五花肉。”

    她這會還沒睡醒,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又絮絮叨叨,“柏舟我好累,我想回家。”

    聽見她貓一般的小奶音,柏舟背脊一顫,心裡某處被針紮了似得。等泡腳小分隊走遠,他才柔著聲音對懷裡的素素說:“那你回家,好不好?”

    素素這會兒已經清醒了,她將頭靠在柏舟胸口,她發現柏舟的胸膛比以前結實了不少,偉岸了不少。

    她半眯著眼睛撒嬌,吸著鼻子嚶嚀一聲:“不要,你不回我也不回!我就是累……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我想娘,想爹,想肥肥了。在丞相府的時候,肥肥每天晚上都給我送夜宵,那種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可甜了。”她的聲音低了些,“我剛才夢見吃糯米丸子了,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可香了。可是我啃了一口,發現根本就不是糯米丸子,而是石頭。”

    虞柏舟抱著她,步子放慢,素素描述的很輕鬆,但他聽在心裡卻很難過。素素本可以在丞相府吃香喝辣,卻跟著他來這裡受苦。

    他的鼻子有些發酸,對素素有許多愧疚。

    素素本來有機會嫁王爺,卻選擇了他這個一無是處的人。

    他抱著素素,語氣堅定,一字一句道:“素素,以後我會給你最好的。”

    素素在他懷裡拱了拱,摟著他的脖頸,傻傻笑道:“我不要最好的,我要柏舟就夠了。”她不要最好的,她只要柏舟能抱她。

    柏舟的懷抱,是最暖的。

    因為素素的話,虞柏舟本就心疼。可當素素摟著他的脖頸,在她懷裡低聲說“我要柏舟就夠了”的時候,他步子停住,呼吸變得沈重起來。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素素,心裡一陣又一陣的疼,他心疼這樣為他付出的素素,也討厭現在一無是處的自己。

    素素的話很溫暖,可他在感覺到溫暖之時,又覺遺憾。

    他說:“素素,無論你要不要,我都答應以後給你最好的。強塞,也要塞給你。”

    素素撅了撅嘴,咯咯傻笑:“柏舟給的在素素眼中都是最好的!”

    虞柏舟笑她:“傻丫頭,你太容易滿足了。”

    “柏舟,我不貪心的,娘說女孩子不能太貪心,太貪心了,我怕你不喜歡。”素素噘嘴,“娘說,貪得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我不貪,我能吃飽就好了,能跟柏舟在一起就好了,穿什麼我都無所謂的,有沒有首飾財寶我也無所謂的,你看我,在軍營裡不吃雞腿五花肉,吃著饅頭不一樣也白白胖胖的嗎?是吧,柏舟?”

    素素摟著他的脖頸,抬頭看著他愈發硬朗的下巴,一雙大眼睛明而清澈,幾乎能滴出水來。

    “你瘦了。”

    虞柏舟如被異物堵住了胸口,氣兒也不太順,他重重歎了一口氣。他真的很想說“素素,我允許你貪心”。可是這句話他現在說不出口,他並沒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他沒有應她,只說:“你閉上眼,我抱你回軍帳。”

    “哦,好。”素素乖巧的閉上眼睛,小腦袋往他結實的胸膛上撞了撞。

    訓練了一整天,柏舟身上的汗水味兒夾雜著他衣服上的皂角香,充斥進她的鼻腔,讓她有點小沈醉。這種氣息讓她覺得很踏實,她闔上眼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虞柏舟將她抱回軍帳,蘇周見他沒有空手掀開素素軍塌上掛著的帳子,便順手幫了他一把。他將素素放在軍塌上,幫她脫了鞋,用打濕的帕子給她擦了擦白嫩嫩的小腳,又輕輕地給她揉了揉。

    幫她清理完畢,他端著木盆轉過身,就看見泡腳小分隊站成一排打量他。

    莊牛摸著下巴,嚴肅的看著他,“老大,你實話說,你是不是斷袖?我們都好奇很久了……”

    柏舟蹙眉:“瞎想什麼?”

    李大狗壓低聲音:“老大,我們大家一致認為,你拿素爺當小媳婦兒養。素爺在我們面前那是大鳥依人,在你面前就是小鳥依人,這種待遇差別,我們可不傻啊。”

    蘇周弱弱道:“老大,您就說個實話,我們絕對不會嫌棄你跟素爺!前朝那個皇帝,還養男寵呢,你這麼好,我們不會嫌棄你的!”

    “去去去,都給我睡覺去!”柏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手,“明天還要參加考核,你們想不想進神箭營?”

    三人覺得沒趣兒,紛紛做鳥獸散,裹著被子躺下了。

    柏舟端著盆走出軍帳倒水,李大狗覷了眼被布簾隔絕的素素,用胳膊肘倒騰了一下莊牛,“你說,素爺會不會是女人啊?你瞧她有時候對著老大撒嬌樣子,這樣……”他學著素素的樣子翹著蘭花指,捏著嗓子細聲細語,“柏舟,人家想吃雞腿嘛……”

    “噗……”李大狗模仿的繪聲繪色,莊牛噗嗤一聲,一口口水噴在了他臉上,“大狗,你才是女人吧!瞧你這蘭花指翹的,瞧你這妖嬈的小聲線,跟青樓姑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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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9:24

第二十七章

    李大狗一巴掌拍在莊牛身上,“死鬼,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呢!”

    莊牛一把推開他,冷不丁打了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給老子滾,俺是有媳婦兒的人,兒子都這麼大一坨了!你別來勾引俺啊!素爺怎麼可能是女人呢?他要是女人,我們這全軍營的都是女人!”

    李大狗摸摸下巴,嘀咕道:“也是,他要是女人,咱們都能是女人。哪兒有女人那麼凶的?你說是不?”

    “是是是,快睡快睡,俺困了。”莊牛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踹了李大狗一腳。

    第二天素素一起床,就發現木桌上的骨瓷碗裡放著一隻又肥又大的雞腿。

    素素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睜眼、眨眼,肥膩膩的雞腿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了。她看了眼軍帳裡的人,都各自忙碌著,莊牛還在賴床,李大狗正在穿鞋,柏舟去向不明。

    她坐下來,偷偷將雞腿捧在自己懷裡,然後又偷偷地抱著雞腿蹲去了角落,悄悄地吃了起來。

    她啃到一半,李大狗伸手從她身後拍了拍她,她嚇得趕緊將最後一口雞腿肉吞入腹中。

    她捏著雞骨頭將手背在身後,看著李大狗,心虛道:“我沒……我沒吃雞腿,沒吃。”

    李大狗:“素爺,你別緊張,我不和你搶雞腿,我只是來提醒你,待會記得帶牌子。”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他是來找自己要雞腿的呢,原來是提醒她帶考核牌的啊。

    李大狗嘿嘿一笑:“素爺你不用緊張,這個雞腿是老大留給你的!你隨便吃,沒人跟你搶。”

    素素哦了一聲,原來是柏舟給她的啊。

    她捧著雞骨頭傻笑,取出手帕將雞骨頭小心翼翼包好。這麼不容易才吃一根雞腿,她要收藏起來,她想看看柏舟到底會給她吃多少雞腿。

    她決定,這個月柏舟給她吃多少個雞腿,她以後就給柏舟生幾個娃。她昨天晚上夢見給柏舟生了好多好多小胖娃娃,一個個長得跟糯米團子一樣,白白胖胖的。

    等他們到了考核的校場,已經是巳時。

    校場上鼓聲陣陣,士兵們列成四方陣,挺直胸背紋絲不動站著。

    素素站得被太陽烤得臉發燙,埋著頭,生怕太陽把她的臉給曬黑了。以虞仲為首的各位的將軍都有到場,坐在臺上看著這場考核。

    虞仲很快在佇列中看見了虞柏舟,這幾日他聽說,柏舟為了進神箭營日夜訓練,甚為辛苦。兒子是自己的,他當然心疼,不過他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要想讓他成長,就必須歷練。

    虞仲很快又看見佇列中搖頭晃腦的素素,他跟荊副將嘀咕:“你覺不覺著,那小子眼熟?”

    荊副將點頭:“熟,可不就是捉了狼人,又在北營救過您的那個蘇素嗎?他這幾日也跟著柏舟訓練,進神箭營估計沒有問題。”

    虞仲擺擺手:“不,我說得不是這個。”

    他看著素素那張白淨的臉,神色突然嚴肅起來。

    “那您指的是?”荊副將頓了一下。

    虞仲蹙眉,摸了摸下巴,“先看看吧。”

    荊副將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將目光移至考核士兵的隊伍中去。

    士兵們一隊一隊上前考核,由訓練新兵的秦都尉揮旗指揮。旗起是拿箭準備,旗落是拉開弓弦。

    參加考核的士兵較多,坐在臺上的將軍們都有點兒不耐煩。比起這種考核,他們跟喜歡看大閱,喜歡看成千上萬的兵在一起演示軍陣,或者是在山林裡演習實戰。

    那樣的場面才是壯觀,能讓一干軍人熱血沸騰。

    荊副將也覺著無趣,他對虞仲說:“城裡最近出了大事兒。”

    虞仲喝了口茶:“什麼大事?”

    荊副將說:“太后想給常丞相的女兒賜婚,可常小姐人卻不見了。常小姐留了書,說是要去當什麼女俠,浪跡江湖。”

    虞仲眼尾向上一挑:“這丫頭性子我喜歡,這姑娘註定就是我家兒媳婦。”

    荊副將說:“這皇帝剛登基,他自然不會想讓丞相府跟大將軍府聯姻。”

    “當今聖上總歸還是太年輕。”虞仲歎了口氣,“要是先皇還在,定不會這般猜忌我們。”

    荊副將說了聲是。

    話雖講得輕鬆,虞仲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想法的。那小皇帝表面上對他畢恭畢敬,可私下裡卻派了李意、衛成二位元將軍來監視他。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挑明說罷了。

    虞仲歎了聲氣,瞅著自己年齡也大了,當今聖上的做法又讓他寒心,他還真想告老還鄉,可他捨不得戰場,捨不得底下一干將士。

    “哎,荊副將,你覺不覺得……那小子長得有點像常家那小姑娘?”

    荊副將順著虞仲的手指看去,落在蘇素身上,他搖頭說:“我未曾近處瞧過常小姐,所以,認不得。”

    虞仲皺著一雙眉,定定望著素素。

    前幾次他在軍營裡見到素素,她臉上要麼抹著泥灰,要麼抹著血跡,怎麼都教人看不清臉。今個兒素素臉上乾乾淨淨,雖然隔得遠,但好眼神兒的虞仲還是將她看得清楚。

    素素那雙眼睛,那張臉,真是像極了她娘。

    虞仲眉頭蹙得愈發緊,腦中閃過許多個念頭;他一個氣兒不順,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嚇得台下四周坐著的將軍紛紛回頭看著怒氣衝衝他。

    虞仲氣息有些淩亂,腦中雖有了幾分想法,卻沈默不言,沒有打斷考核。

    前幾撥考核的士兵水準有限,勉強能達到考核標準。諸位將軍看得一陣唏噓,私下紛紛圍繞著今年新兵箭術平庸這個話題鬧嗑。

    因為這場考核還沒出現箭術特別突出的兵,諸位將軍越往下看,越覺得索然無味的很。

    荊副將說:“今年的新兵遠不及上一年。去年參加考核的新兵個個箭術卓越,今年的水準卻處於中等。”他看了眼佇列中的虞柏舟,又說:“柏舟公子的箭術應該不差,定能奪個頭籌。”

    虞仲什麼話也沒說,有些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他問:“荊副將,當日在凱旋宴上真的是柏舟跟你交的手?”

    荊副將沒想到大將軍會問這個,說了聲是,“敗在公子手下,也是我之榮幸。”

    虞仲又問:“當時你可有看清他的臉?”

    “未曾。”荊副將很老實的回答,“當日公子蒙著面,說是怕被我刮花了臉……說來,公子甚是在乎容貌啊。”

    “好啊。”虞仲一巴掌將木扶手拍碎,眉眼間皆是錚錚硬漢的怒意。

    下座的將軍們被虞仲嚇得一顫,紛紛閉嘴挺直胸背,有人勸他,“大將軍,雖說今年的新兵不如去年,但您也犯不著動怒,給他們加大訓練便是。”

    “是啊,大將軍息怒。”

    虞仲吹鬍子瞪眼,死死盯著佇列中的素素跟柏舟。

    這兩個年輕人,兒女情長搞到軍中來了?常家那閨女膽子也大,竟然跑到軍中來渾水摸魚!呵呵……

    “還真有她娘的風範。”虞仲心裡憋不住,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句話。

    荊副將一聽不得了,大將軍不僅動了怒,還爆了粗口。連“他娘”這種話都罵出了口,看來大將軍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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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0:59:52


第二十八章

    終於輪到了素素他們考核,他們五人一字排開,站成一排。素素站在最邊上,她的位置靠著將軍們坐著的高臺很近。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只是一味的埋著頭擺弄手上的弓箭。

    她害怕柏舟緊張,便說:“柏舟柏舟,待會兒你就把箭耙當兔子,肥肥的大兔子!”

    柏舟點頭嗯了一聲,感歎素素真是時時刻刻都想著香噴噴的肉啊。

    秦都尉揮起手中令旗,他們便齊刷刷將羽箭搭上弓弦。等待指揮將令旗落下,便又將弓弦撐開滿月,“咻”一聲射了出去。

    五個人,屬素素跟跟柏舟的箭術射得最準。

    素素跟柏舟都射中了箭靶中心,是目前為止成績最好的。

    臺上有個雜號將軍安慰虞仲:“大將軍,您看!這不,剛說完,就有兩個箭術好的冒出來了!另外三個也很不錯嘛。”

    “是啊,大將軍,這五人不錯,值得栽培!”

    虞仲看著素素,臉更黑了,又嘀咕重複道:“還真有她娘的風範。”

    眾人就不明白了,怎麼今個兒大將軍老罵“他娘的”呢?大將軍今個兒的情緒很反常啊!

    射箭環節過後,便是射弩。

    他們練了整整三日的弩,考核的時候並不存在多大的問題。五人皆以優秀成績通過了考核,以素素跟柏舟為佳。

    考核結束後,虞仲站起來點著素素跟柏舟,“你們兩個,跟我去大帳。”

    素素看柏舟爹,忽得就想起了什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怯怯的看著柏舟,對柏舟投遞了一個慌亂的眼神過去。

    虞柏舟不敢確定他爹是不是認出了素素,今兒他一早忙著考核事宜,竟忘記了素素這一茬。

    兩人在新兵羨慕的目光下,跟著虞仲去了將軍大帳。

    大帳外有總兵把守,他們前腳剛進去,後面就有士兵將遮帳子的布幔給掀了下來。

    虞仲轉過身,看著二人,陰厲的目光落在素素身上,語氣異常沈重,“常素素,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啊。到底是隨了你娘,還是隨了你爹?”

    他這話一出口,虞柏舟登得一聲就跪下了。

    虞仲見兒子沒出息的替女人下跪,氣急敗壞道:“孬種,七尺男兒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你現在算什麼樣?”

    這話素素聽得糊塗,她對了對手指,瞅著虞仲弱弱道:“柏舟在跪父母裡的父啊……”

    虞仲:“……”

    虞仲被素素一句話給嗆住,沈默了一會,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乾咳一聲,乾脆轉過話題,看著素素問道:“丫頭,那天在凱旋宴上將荊副將打落馬的,是你吧?”

    素素忙擺手:“不不,才不是我。”素素伸了伸自己的胳膊,捏了捏,“虞伯父,您瞧我,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打荊副將!”

    虞柏舟:“……”素素可真是說謊臉不紅啊。

    呵呵。

    虞仲的嘴角抽了又抽,抓住她的細胳膊,捏了捏,“挺結實的小胳膊,能抓鐵爪人,能救老夫,實在算不上弱女子。”

    素素憋得一張臉通紅,急得跟柏舟一樣“噗通”一聲跪下,抱住虞仲的大腿,“虞伯父!我真的是弱女子,其實鐵爪人不是我抓的,是柏舟抓的;那個……您也不是我救的,也是柏舟救的!打荊副將跟我就更沒關係了,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弱女子……”

    “……”素素抱著虞仲的大腿哭天嗆地,虞仲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壞事一般。他一手抓住素素的肩膀,一手抓住柏舟的肩膀,輕輕一提,將兩人從地上給提了起來。

    “我老,但是不瞎!”

    素素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虞伯父,您……不生氣啊?”

    虞仲氣呼呼地看了兒子一眼,吹鬍子瞪眼道:“生氣!我咋不生氣?”他捂著胸口坐在椅子上,無奈道:“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可太不懂事了!你們在皇宮調換身份,那是欺君犯上,是要殺頭的!你竟然還女扮男裝從軍!柏舟你也是,你怎麼能讓素素跟一群男人睡一個軍帳?”

    虞仲揉著自己胸口,他這心口啊,氣得陣陣發疼。素素見狀,忙上前去給他揉胸,一邊揉一邊解釋說:“伯父您放心!柏舟在我的軍榻上掛了布簾子,別人看不見我睡覺。”

    虞仲看了柏舟一眼:“我明天讓荊副將把素素送回丞相府。”

    還在給虞仲揉胸的素素一聽這話,急得一錘頭砸在虞仲胸口,“不!我才不要走,我要當女將軍!”

    “……”虞仲哎呦一聲,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素素,“哎呦,這疼得我……你這臭丫頭,你還想當女將軍,女皇帝你要不要當?”

    素素叉腰,揚起下巴,“不!我才不要當女皇帝,皇帝讓柏舟當就好了!”

    虞仲被素素那麼一拳頭下來,差點兒沒打出內傷。還好他身板結實,素素下手也“輕”。

    他看著素素氣得話都說不出了,“你要是我女兒,我就抽死你!”

    素素一臉認真的看著虞仲,然後伸出兩條細嫩的胳膊,“噗通”一聲又跪下,“爹!那您就抽死我吧!”

    虞仲被素素的舉動嚇了一跳,拍著胸脯叫了聲娘,忙站起來:“丫頭你可別亂叫啊!你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拿刀砍死我啊?我以前是喜歡過你娘,是跟你娘求過親,可是你娘非你爹不嫁啊。我跟你娘可是清清白白,我連她的小手都沒摸過,你怎麼會是我女兒呢?素素,你別這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快起來,快起來。”

    虞柏舟看著素素跪下,頓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虞柏舟看見他爹的表現,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虞仲瞪了眼虞柏舟,“臭小子,笑什麼笑!”

    虞柏舟閉了嘴,挺直胸板立在旁側,緊緊抿住了嘴。

    素素拿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虞仲,她驚訝道:“伯父!那些說書先生說的都是真的?你真喜歡我娘啊?”

    “……”虞仲看著素素,“你這臭丫頭,你亂叫我爹,我這在跟你解釋,我跟你娘可真是清清白白的。”

    素素忙擺手:“伯父,我剛才叫您爹,是想著我遲早要嫁給柏舟,遲早都要叫您爹的。你要打我,作為準兒媳,我自然不能憋屈著您哪!您要想打,就打吧,反正我皮厚實著呢。”

    虞仲想吐血,這丫頭是故意氣他的吧?

    本來他想好好將這二人訓斥一頓,沒想到,反被素素氣得胸腔淤血。

    虞仲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過臉看兒子,“柏舟,你說,你怎麼想的。”

    虞柏舟說:“素素不僅會武,連馳騁沙場多年的荊副將都不是素素的對手。而素素的實力,您也親眼見過,她不僅活捉鐵爪人,還從柳都尉手下救了您。大齊沒有不讓女子參軍的條令,不如……就讓素素女扮男裝,繼續留下,為爹效力。”

    虞仲看著自己兒子,思慮一會點頭說:“我手下的親信剩得也不多了,要麼被小皇帝調走,要麼都死在了沙場上。如果這丫頭真能吃得了軍營裡的苦,便留下來。”虞仲頓了頓,又問柏舟,“你老實告訴我,憑你現在的能力,能不能打過荊副將?”

    虞柏舟老實說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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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0:19

第二十九章

    “你……你這個臭小子,我打死你!”虞仲拔出腰間的劍,拿起劍鞘就要往柏舟身上打。素素一個箭步過去,抓住了虞仲的手。

    她癟癟嘴,可憐兮兮看著虞仲,“伯父,打壞了柏舟我心疼。”

    “……”虞仲抬起的手被素素擒著,小姑娘看著嬌小,力氣倒不小。

    哎呦,他這個暴脾氣,他的五臟六腑可都要被這毛丫頭給氣炸嘍!

    虞仲收回手,掐了掐太陽穴,“臭小子,你給我在神箭營好好訓練!別想偷懶!出征後你要是還一無所成,我打斷你的腿!”

    柏舟點頭:“孩兒一定好生訓練。”

    虞仲又說:“素素一個女孩子在軍營裡實在不方便,我也不好給她單獨安排一個軍帳出來。這樣,我給你們安排一個五人的小軍帳,人少一點,素素也方便些。以後素素要有什麼需求,儘量跟荊副將說。”

    “伯父,我能問荊副將要吃的嗎?”

    “我會讓荊副將照顧著你們,但也不能太過,恐被李意、衛成那二人看出端倪。”虞仲頓了頓又說:“你們兩在神箭營也儘量放聰明些。”

    虞柏舟跟素素齊齊點頭。

    素素一臉憧憬的看著虞仲,“伯父,您是不是要栽培我當親信啊?您放心,我這輩子都只效忠您跟柏舟!”

    虞仲很嚴肅的咳了一聲:“以後叫我大將軍。”這毛丫頭,真像她娘。

    有其娘,必有其女啊。

    話說回來,姓常那老頭要是知道素素這麼稀罕他們虞家,會被氣得吐血吧?

    虞仲越想越開心,他跟常丞相鬥了這麼多年,今兒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梓鄲城內丞相府。

    因為素素的離家出走,丞相常麒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他每天晚上入睡時,都抱著媳婦唉聲歎氣:“夫人哪,你說素素會去哪兒當女俠?最近我也沒聽江湖上有什麼女俠橫空出世啊?”

    女兒剛走的時候,他氣得差點兒沒把梓鄲城給掀了個底兒朝天。隨後他又派人去了少林寺,武當山,峨眉山,均不見素素蹤影。

    素素娘從丫鬟肥肥口中得知,素素在臨走前說要去追隨虞柏舟,她猜測女兒八成是去了軍營。她私下托人去了軍營,打聽到一個叫蘇素的小少年,跟素素十分相像。

    再三確認,終於確定那少年便是素素。

    素素娘以前有當女將軍的夢想,如今女兒去了軍營,她自然開心,便替素素圓了謊。她拍了拍丈夫的大肚子,安慰道:“老爺你甭操心,素素有她師姐陪著她,定不會出什麼事。姑娘家玩膩味了,自己就回來了。”

    素素娘隨口胡謅,所謂的師姐是根本不存在的。軍營裡有虞仲,有虞柏舟,她倒不擔心素素。

    常麒剛躺下,又翻身坐起來,他想著女兒在外頭漂泊,心裡就鬱悶得慌。他現在真是後悔啊,不應該罰跪女兒啊!

    他擺擺手,“罷了,夫人,你去把素素最愛吃的糯米團子跟雞腿給我端過來。”

    “老爺,你又想素素了?”

    常麒嗯了一聲,如今女兒不在身邊,他只能靠著食物思念女兒。

    素素娘下了塌,吩咐丫鬟給他端了一盤淡綠色的糯米丸子,跟一隻肥膩膩的雞腿。

    常麒睹食思人,一臉哀愁的看著盤中雞腿,那油膩的雞腿就圖元素紮的髮髻,那圓潤的糯米丸子就圖元素的臉。他一手拿起糯米團子,一手拿起雞腿,咬一口丸子,啃一口雞腿……

    他在心裡哀嚎:素素啊素素,爹錯了,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

    如果丈夫為女兒出走日漸消瘦,素素娘或許就心軟將素素的行蹤告訴他了。可素素走後他不但沒瘦,反而吃得好喝的好,從以前吃三頓,變成了吃五六七頓……

    素素娘為了把丈夫養肥實,她決定狠狠心,瞞著他。

    素素娘還真希望女兒回來的那一天,就是當上將軍的那一日。

    在荊副將的安排下,素素柏舟被安排住入神箭營最小的軍帳,只能容納五人。

    讓素素沒想到的是,泡腳小分隊三人也在小軍帳內,他們五人剛好就湊成了一帳。

    素素興奮極了,本來她還有點捨不得這三人,沒想到到了新軍帳,他們還在一起。

    進了軍帳,柏舟忙碌地給素素收拾軍塌,他依著原先的樣子,將素素的軍塌用布簾子遮起來,將她一個人罩在裡面。他一個人忙活著,也沒有人幫他。

    素素跟泡腳小分隊聊得火熱,三人都很好奇,素素跟柏舟被大將軍叫走後說了什麼,是不是想提拔他們?

    泡腳小分隊簇擁著素素,都一臉期待看著她。

    素素自然不能說實話,她咳了一聲,開始瞎謅:“大將軍說我跟柏舟箭術好,誇了我們幾句,還說我們有天賦,讓我們莫要驕傲,一定要保持一顆謙虛的心……”

    莊牛意猶未盡:“就說了這個?那你有沒有趁機推薦俺們三個?俺們三個考核成績也不錯啊。”

    素素頓了一下,隨即笑開,揚起下巴道:“當人有!我說你們都可厲害了!”

    李大狗捧著臉湊過來,“那你說我們啥了?大將軍又是怎麼說的?”

    “我說你們都很厲害,個個都是神箭手。”

    “那大將軍怎麼說的?”

    素素咳了一聲,學著虞仲蹙著眉的模樣道:“新兵裡能出這麼幾根好苗子,日後一定要好好栽培!”

    蘇周道:“大將軍如此欣賞我們,是不是意味著不久之後我們就可以當將軍了?”

    素素嘿嘿笑道,拍著自己的胸脯道:“你們跟著素爺幹!素爺保準兒你們一個兩個都是大將軍!大牛哥是左將軍,大狗哥是右將軍,阿周就是前將軍!我呢,就是後將軍,柏舟是鎮國大將軍!”

    四人一臉美好的憧憬著,柏舟一邊疊被子一邊看著他們。

    素素還真能忽悠人,就跟個女匪頭似得。

    五人初入神箭營,在神箭營的訓練並不比新兵營輕鬆。自柳都尉被腰斬後,神箭營群龍無首,暫由李意李將軍暫代。

    柏舟從他爹的口氣裡可以聽出,這李意不是什麼好人,天天想著挑他爹的錯處。

    神箭營裡暗地裡分了幾股勢力,以苗柒為首的十人,時不時就跑來找柏舟他們的麻煩。神箭營其它幾撥勢力都按兵不動,他們知道苗柒一干人不好惹,也知道柏舟素素一干人更不好惹。

    索性隔岸觀火,看兩撥人鬥,哪方贏了,就跟哪一方拉好關係,增大勢力。

    在新兵營時只能吃一頓飯,但在神箭營一日兩餐管飽。正午歇息時,素素領了一大碗香碰碰的米飯,還額外領了一個大雞脖。

    素素捧著白米飯跟大雞脖感動的都快哭了。

    士兵們吃飯是沒有桌子可用的,皆是坐在地上端碗吃。素素特意把雞脖子扒拉到碗邊兒,先把香噴噴的白米飯刨進嘴裡吃完,末了再啃雞脖子。

    她剛拿起雞脖子還沒下嘴,胳膊肘子被身後的人猛地一撞,她的雞脖子就“咻”一聲飛了出去,在黃沙裡滾了一滾……

    雞脖子……她的雞脖子!

    素素看著慘澹的雞脖,幾乎跪了下來,她回頭瞪了一眼撞她胳膊肘子的那人,恨不得把對方的脖子擰下來啃。不過待她看清那人面貌時,她很快滅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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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0:46

第三十章

    娘啊,此人太醜,脖子好黑……嘔……

    “你故意的!”素素憤憤地望著那人,也不知他多久沒洗澡了,脖子上的泥塵都能搓成一大坨了吧?

    那人嘿嘿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苗柒就坐在那人對面,正端著碗看著素素。苗柒笑素素,“那雞脖子看著也不髒,撿起來吃啊!”

    素素捏了捏拳頭,舉起來,想揍他。

    苗柒一臉得意,“想打我?來,朝我的臉打。我好心提醒你,如今神箭營是李將軍管轄,在神箭營內欺人者,可是要被趕出神箭營的。”

    素素臉上看不出憤怒,只是滿臉的委屈,她看見苗柒那張找打的臉,捏著拳頭就朝他撲了過去。

    上次被素素揍得半殘的苗柒還沒完全恢復,他見素素撲過去來,下意識抱住腦袋。素素就趁著他抱頭的空檔,將他手上雞脖子奪走了。

    等苗柒反應過來時,素素已經將他的雞脖子啃了半截。

    素素哼哼一聲,李將軍規定神箭營內不準打人,可沒規定不能搶雞脖。

    她娘從小教育她,萬萬做不得包子。

    有人欺負,就欺負回去。

    有人跟你當小霸王,那你就當大霸王,最好是叉著腰,威風凜凜能嚇死人那種。

    柏舟跟泡腳小分隊打完飯回來,就看見素素在搶人家碗裡的雞脖。待他們看清被搶的人時,都儘量憋住不笑。這苗柒實在不是個聰明人,遇上素素這種不講理的人,不知收斂也罷,竟還主動去招惹素素。

    素素見柏舟來了,將雞脖骨頭隨手一扔,用一雙油膩膩的手扯住了柏舟袖子。

    李大狗看著苗柒那副吃了癟,又不能發飆的模樣,簡直好笑,頓覺痛快!

    “丟脖者,丟人也。”素素學著柏舟的樣子,一本正經指著雞脖,無視苗柒那張黑臉,“雞脖子相當於我們的領地,連自己的雞脖都護不住,還有啥能耐保家衛國?”

    素素言語間分明充斥著挑釁,可她的語氣軟得就像糯米湯圓,嬌嫩的語氣讓人覺得好笑。

    一陣哄笑後,苗柒將手中的碗狠狠朝地上一擲,“笑什麼笑?”

    苗柒在神箭營軍職不低,有些威嚴在。他這一喝,好些人悶了聲。苗柒從素素柏舟身邊走過,哼了一聲:“你們可別落在我的手上。”

    柏舟沖著他溫和一笑,“苗都伯多慮了,我們這群新兵可不歸苗都伯您管。”

    虞柏舟的語氣風淡雲輕,氣得苗柒青筋暴突。苗柒身為都伯,管著一百個人頭,但柏舟他們這些新兵卻不受他管轄。

    神箭營一千人,設有十個都伯。為了方便管理,十個都伯各司其職,各管各的人,互不干涉

    管虞柏舟他們的都伯魯沖,性子內斂,執著於箭術,對手下的兵管得松緩,只要不給他惹事,士兵間一些繁瑣的事情他是不會管的。

    未時之後,日頭正烈。

    出征在即,各營都進入了高強度的訓練中。神箭營也不列外,他們每人手提六十斤石鎖,站立在陽光中暴曬。

    素素頂著烈日,舉著石鎖,東瞅瞅,西瞟瞟,無聊至極。

    她扭過頭覷了一眼虞柏舟,“柏舟柏舟,你累嗎?”

    虞柏舟舉著石鎖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下來,跟雨珠子似得,“不累。”

    素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無趣。她歎了一聲,“柏舟,你給我唱首歌兒來聽唄。”以前在新兵營訓練時還能說說唱唱,大家唱得雖然不著調,但好在有趣。

    進了神箭營訓練後,大家都流著汗板著臉,都沒人跟她說悄悄話了。

    柏舟說了一句“不累”之後就不再理她,她開始胡思亂想,柏舟是不是嫌棄她煩了?柏舟是不是開始討厭她了?她今天搶了苗柒的鴨脖,柏舟是不是嫌棄她又惹事兒了?

    入神箭營這幾日,柏舟一直在跟她重複“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她也是念過書的,她的理解就是,在軍營裡別老惹是生非……

    好忐忑,好憂鬱,柏舟不理她了怎麼辦?

    素素舉著石鎖,拿腳尖踢了踢立前面的莊牛,“大牛,你不是愛說你跟牛嫂風花雪月那些事兒嗎?你說吧,我想聽了。”

    莊牛提著石鎖已經站了幾個時辰,已經沒力氣說話了。他歎了一聲,對身後的素素說:“俺不想說了。”

    素素又踢了踢左手邊兒的李大狗,“大狗,你不是喜歡說你跟翠翠的故事嗎?說吧,我想聽了。”

    李大狗跟柏舟、莊牛一樣,已經累得喘氣兒都費力了,哪裡還有閒工夫給素素講故事。

    見所有人都不理她,素素又扭過頭看了眼左後方的蘇周,她都還沒開口說話,蘇周“噗通”一聲倒地不起,那廝暈了。

    繼蘇周暈倒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十幾個兵暈倒。

    素素覺得那些人真是愛偷懶,尤其是蘇周,不想跟她說話就直說嘛,幹嘛裝暈倒!

    素素不開心,她需要排泄怒氣。她一個氣不順沖著軍官大喊,“將軍!再給我加兩個石鎖吧!”

    眾人:“……”大傢夥提著兩個石鎖就已經站不住了,素素這個要求讓佇列裡一陣譁然。

    李意饒有興致的走過來,打量著素素,“給她加!”

    一旁的軍士得令,給素素加了兩隻石鎖。被重力一壓,素素總算覺得渾身筋骨舒坦了。

    李意看著一臉輕鬆的素素,如果他沒記錯,眼前這個就是考核那日被大將軍叫去大帳的新兵之一。李意在心裡默默盤算,如果能收一員猛將他便如虎添翼,把虞仲那個老東西趕回鄉下養老,指日可待。

    素素見李意一直盯著自己看,渾身都不自在。李意身高八尺有餘,膚色黝黑,兩隻眼睛小拇指大小,五官輪廓硬朗。同樣是將軍級別的,素素覺得他長得比荊副將醜多了。

    荊副將臉上雖有一道疤,但五官長得好,又有氣質。在軍營裡,素素覺得荊副將是除了柏舟之外,長得最俊的男人。

    李意當著神箭營一千人的面兒,把素素給誇了一番。素素沒有覺得多自豪,她反倒覺著這個李將軍好生奇怪,她不就是多拎了兩隻石鎖,至於這般大題小做當著一千人的面兒誇她嘛。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她刻意躲著柏舟,捧著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跟一碗水煮方塊肉回了軍帳。

    莊牛在素素之後回來。他看見素素,經不住對她豎了一個大拇指,“素爺,您今兒厲害啊,李將軍當著一千人誇你呢。”

    素素想起今天柏舟不理她,她心裡就難過的很。她往莊牛碗裡挑了一大片青菜,討好似得問他:“大牛哥,你平時會不會嫌你媳婦兒煩?”

    莊牛刨了口飯:“嫌啥啊,俺現在幾年都見不著她,天天做夢都想著她!昨晚俺還夢見跟她一起‘嘖嘖’呢!”說道“嘖嘖”時,莊牛不懷好意的沖著素素擠了擠眼睛。“這叫啥,這叫距離產生思念。不過俺在家裡那會,挺嫌她的,俺嫌她囉嗦,嘿嘿。”

    素素哦了一聲,原來柏舟嫌她煩就是因為她天天纏著他嗎?她問:“‘嘖嘖’是啥意思?”

    莊牛壞笑:“年輕人,你以後娶了媳婦兒就明白了!”

    素素為了跟柏舟“距離產生思念”,接下來的幾天她都不怎麼跟柏舟說話,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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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1:07

第三十一章

    那幾天柏舟跟她說話,她也只用“嗯”、“啊”、“哦”等字眼回應。

    到第五天晚上的時候,素素蹲在帳子外搓衣服,虞柏舟終於忍不住過來問她:“素素,這幾天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素素抱著胳膊一臉冷豔看著他,終於問了,終於開口問她為啥不理他了!

    她戳戳他的胸口道:“柏舟,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天天看見我,討厭我了?覺得我煩?”

    柏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素素,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嫌棄你煩?巴不得天天看見你!”

    “那你為什麼訓練的時候不理我!”素素一臉氣憤。

    虞柏舟看著無理取鬧的素素,沈思一會才問她:“素素,你的月事,是不是快了?”

    素素擰了擰木盆中的衣服,甩了一把水在虞柏舟臉上,哼哼一聲:“柏舟你別岔開話題!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虞柏舟從她手中奪過髒衣服,“行了,你快去休息,衣服我幫你洗。”

    素素不依不撓,跳起來,“柏舟,你是真的討厭我了是不是?”

    “……”虞柏舟欲哭無淚,搓了搓她的衣服,一臉無奈看著她:“素素,你覺得我會幫討厭的人搓衣服嗎?”

    素素摸著下巴想了一下,“好像……不會,那你是不是嫌我煩?嫌棄我天天纏著你?”

    虞柏舟搖頭,無奈反問她:“難道不是我每天纏著你嗎?”

    被虞柏舟這麼一反問,素素心裡沈浮了一下,她心裡的淤塞立馬舒展而開,甚至覺得有點暖暖的,可是柏舟明明沒有說哄她的話啊?

    素素低著頭用手指絞了絞腰帶,臉蛋有點發燙。

    虞柏舟起身,歎了一口氣,摘掉黏在她頭髮上的稻草。“今天晚上程先生帳篷有人,不便讓你洗澡。你暫且忍一晚上,先洗頭吧。”

    素素嗯了一聲。

    柏舟轉身去打了盆熱水,回來的時候肩上搭了一條幹帕子。他將木盆放在大石頭上,讓素素蹲下,挽起袖子,摘了素素裹發的灰幘。沒了灰幘的束縛,素素一頭烏髮頓如黑瀑布般傾灑而下。

    柏舟用手指輕輕捋了捋她的頭髮,捋順之後將她的發尾部分浸入水中,慢慢地用溫水打濕她的頭皮。他怕素素難受,還在她頭皮幾個穴位揉捏了一下,問她:“水溫合適嗎?我的手重不重?”

    素素搖頭,晃了柏舟一身的水。

    素素笑得咯吱咯吱的,“柏舟,我感覺我就是你的小媳婦兒。”她蹲在地上,任由虞柏舟給她洗頭髮。

    虞柏舟被她甩了一身水,心道:不是感覺,本來就是。

    素素趴著頭好無聊,她就一個勁兒的用手指頭戳虞柏舟的腳背,嘀咕道:“柏舟柏舟,你以後就只給我一個人洗頭好不好?不要給其它姑娘洗,不然我會生氣的。”

    虞柏舟笑了笑,“好。”他笑聲清朗,跟清泉流水一般。

    素素也跟著嘿嘿一笑:“柏舟,你笑的聲音真好聽。”

    “對了素素,這幾天李將軍是不是對你有所優待?”虞柏舟將皂角揉搓在她頭髮上,動作很輕。

    素素點點頭:“是啊,李將軍說我是個好苗子,要栽培我。”

    虞柏舟:“以後他對你說了什麼話,你都要一字不差告訴我,知道嗎?”

    素素哦了一聲:“那你給我雞腿吃嗎?柏舟,你這個月只給了我三個雞腿,我以後就只能給你生三個胖娃娃。”

    “……”聽了她的話,虞柏舟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

    三個雞腿,三個娃,這是……什麼歪理?

    虞柏舟有片刻愣神,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原來素素一直記著雞腿,他給她拿了多少雞腿吃,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哭笑不得,他懷疑素素這小腦袋都是用食物填充起來的。

    柏舟用帕子給她擦頭髮,動作輕柔。他幫素素把頭髮上的水擦乾後,讓素素坐在大石頭上,用木梳幫她梳頭。

    素素長髮及腰,發質柔順,虞柏舟一梳梳到底,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她的頭髮,讓她覺得癢癢的。

    素素喜歡虞柏舟給她梳頭,“柏舟,你會不會盤女子髮髻啊?”

    “不會。”虞柏舟很乾脆的回答,他頓了沒一會又說:“以後可以慢慢學,等打完仗回來,我就娶你,每天給你盤發。”

    素素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嗯了一聲。等素素頭髮幹了,虞柏舟用灰幘幫她裹住頭髮,帶她回了軍帳。

    晚上睡覺的時候,素素聽著軍帳裡的呼嚕聲,吵得她沒有半點睡意。她掀開布簾鑽了出去,抓住柏舟的胳膊將他搖醒,然後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裡拱。

    柏舟感覺到懷裡的小腦袋,伸手揉了揉,低聲問她:“怎麼了?”

    素素在他懷裡甕聲道:“想你了。”

    柏舟:“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嗯,我知道。”素素聲音很小,貼著他耳朵輕輕地說:“柏舟,我們以後不要吵架好不好?你也不要嫌我煩好不好?”

    虞柏舟咳了一聲,語氣寵溺微甜:“我可沒跟你吵架啊,是我纏著你,不是你纏著我,你別嫌棄我就成。”

    素素在他懷裡點了點頭,“柏舟,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嫌棄你煩的,可是你會不會有一天不纏我了?去纏別的女孩子?我爹說,男人都喜歡溫柔可愛的女孩子,不喜歡舞刀弄劍的女孩子。我爹還說,舞刀弄劍的女孩子以後會嫁不出去的。”

    “你爹騙你的。”虞柏舟正經道:“如果你爹說的是實話,他怎麼會娶你娘?為什麼我爹跟你爹年輕的時候都喜歡你娘?”

    “對啊,為什麼?”素素抬頭看著他,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噴灑在他的脖頸。

    柏舟說的太有道理了。

    柏舟說:“那是因為你娘與眾不同,你跟你娘一樣,也是與眾不同的。”

    素素哦了一聲,嘀咕道:“我爹這個騙子……”

    “是啊,你爹是個騙子。”

    “哎呀!你們兩個睡不睡了!叨叨叨,煩不煩啊!”莊牛暴跳如雷,閉著眼睛翻身坐起來,嘀嘀咕咕了一句,又“噗咚”一聲栽倒在床上,沒了聲音。

    虞柏舟拍了拍素素的脊背:“不早了,快睡。”

    “柏舟。”

    “嗯?”

    “我明天就十五歲了。”素素頓了一下,“不對,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我已經十五了。”

    柏舟點點頭,“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你記得就好。”素素打了個哈欠,小腦袋在他懷裡蹭啊蹭,說:“我想吃醉仙樓的糯米團子和大雞腿,你會給我吃嗎?”

    “睡吧,明天晚上帶你去吃肉。”

    “真的嗎?”素素有點不可置信,“可是將軍不讓我們出營哎,我們怎麼去醉仙樓?而且……萬一回了城,被我爹抓到了怎麼辦?算了,柏舟,我不吃了。”

    “……”真是個糾結的好吃貓。

    虞柏舟摟著素素,沈了口氣,闔上眼睛沈沈入睡。

    翌日一早,柏舟一醒來,就看見莊牛三人在軍塌前站成一排,圍觀他們。

    三人齊刷刷看著抱在一起的二人,眼睛都快瞪了出來。柏舟抱素素的姿勢,可不就是抱小媳婦兒的姿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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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1:27

第三十二章

    素素不是應該睡在帳子裡嗎?怎麼就跑出來跟虞柏舟睡一塊了?

    三人圍觀半晌,得出一個結論:素素柏舟是真斷袖。

    虞柏舟趕緊翻身坐起來。素素還沒醒,她翻了個身咂咂嘴,抱著枕頭流口水,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什麼。

    他伸手將素素拍醒,素素這才從軍塌上坐起來,她打了個哈欠看著泡腳小分隊,“你們看著爺幹嘛?爺睡覺的姿勢很好看嗎?爺睡覺的樣子是你們能隨便看的嗎?”

    三人抬頭看著帳篷頂,假裝沒聽見她說話。

    莊牛:“今天的帳篷可真藍。”

    李大狗:“是啊,真藍。”

    蘇周:“帳篷明明是……白色的啊。”

    莊牛李大狗瞪了蘇週一眼,蘇周立馬改口:“藍色,藍色,今天帳篷是藍色。”

    素素覺得這三人要麼是沒睡醒,要麼就是腦內有疾。

    今天神箭營的訓練沒那麼乏味,大家分成幾隊開始練箭。素素自然而然的跟柏舟、泡腳小分隊在一起。

    他們之中數素素柏舟箭術最好,在他們兩人指點下,泡腳小分隊的箭術明顯有所提高。

    在訓練過程中,柏舟愈發想試一試自己創建的小箭陣,他們五人剛好足夠。可現在不是時機。

    柏舟也不急,只是暗自觀察李大狗、莊牛、蘇周他們三人的能力,以此調整箭陣。他相信,他的箭陣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晚上虞柏舟取了一把弓箭,帶著一把短劍帶著素素悄悄出了營。

    跑出營後素素拍著狂跳不止的心口,興奮地拽著虞柏舟,“柏舟,咱們這種行為算不算逃兵啊?你爹知道了會打死你嗎?”

    虞柏舟拉著她往樹林走,“他不會知道,我們在子時前趕回去。”

    素素嗯了一聲,跟著柏舟往樹林裡走。

    柏舟沒有帶她回城,而是帶著她往樹林深處走,一直走到河邊才停下。虞柏舟撿了一堆乾柴,點燃後熟絡的走到河邊的石頭後,伸手將掛在石頭後的布袋從水裡拖了出來。

    布袋裡是他昨天下午打的野兔子和野雞,他一直記得素素的生辰,早在半月前他就跟荊副將打探好了軍營守衛最弱的一塊區域,以便帶著素素出營。

    梓鄲城他們是回不去的,入夜後梓鄲城出入查得嚴,為了吃糯米團子回去一趟,太不值當。

    他生起火堆,給素素烤了一隻野雞跟野兔。素素蹲在火堆前,看著在火堆裡燒得辟裡啪啦的兔子,聞著一點點迸發而出的肉香,一臉陶醉。

    這麼大只肥兔子,都是柏舟烤給她的!

    全是她的!

    柏舟抓了一把孜然、胡椒、鹽灑在兔肉上,翻了個面,油爆爆香噴噴的肉饞得素素肚子咕咕直叫。

    虞柏舟把烤好的腿肉撕扯下來,他怕燙著素素的手,特意用布裹著爪子部分,遞給她:“小心點吃,燙啊。”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後,完全將柏舟的囑咐拋在了一邊,嗷嗚一口下去,咬在了腿肉上。素素燙得啊一聲,嘴唇被燙得紅紅一圈,疼得她撅著嘴嚶嚶叫喚。

    虞柏舟覺得自己沒腦子,他明明知道素素是見著肉就什麼都聽不進去的人,他怎麼能直接把滾燙的兔腿肉遞給她呢?

    他應該吹涼了,再給她,那樣才能讓素素大快朵頤。

    他掏出手巾去河裡打濕,坐過來給素素擦嘴。

    素素的嘴巴上被燙出了幾顆水泡,他的動作又輕又柔,生怕弄疼了她。虞柏舟每每給她擦一下,心裡就埋怨一下是因為自己犯蠢,才害的素素變成這樣。

    素素看著柏舟翹長的睫毛,月色清輝落在他的頭頂,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的白光,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潤爾雅,俊如謫仙。

    “柏舟,我們‘嘖嘖’好不好。”素素很困難的張嘴,嘴上火辣辣的疼。

    虞柏舟一點一點用打濕的手巾摁著她的嘴唇,疑惑,“‘嘖嘖’?”

    素素一雙眼睛眨得天真無邪,點頭:“恩恩,就是‘嘖嘖’。”

    “……什麼?”虞柏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素素“哎呀”一聲,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朝他俯過去,紅腫的嘴貼在了虞柏舟的冰涼的臉頰上。

    因為嘴疼,素素很快離開他的臉頰。

    “這個就是‘嘖嘖’。”

    “……素素,你跟誰學的。”

    “大牛哥啊,他說他經常夢見跟牛嫂‘嘖嘖’,然後我就問他什麼是‘嘖嘖’,他起初不告訴我,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才告訴我,原來這個就是‘嘖嘖’。”

    虞柏舟心裡翻騰如浪,果然不能放任素素單獨跟男人呆在一起。他的素素,都被他們給帶壞了。

    “柏舟,我嘴疼。”

    “那我再用涼水給你擦擦。”

    “不擦了,柏舟,我嘴疼,不能‘嘖嘖’你,你‘嘖嘖’我吧。”

    什麼鬼東西,所以“嘖嘖”這個詞到底是誰發明的?

    虞柏舟不好掃素素的興致,咳了一聲,在素素左臉頰上吻了一吻,他吻上素素的那一刻,一張臉都紅透了。

    素素覺得好甜蜜,比她吃糯米團子裡的豆沙還要甜蜜。

    兩人正沈浸在他們的小溫馨中,就被一陣“哈哈哈哈”的笑聲打斷。

    頃刻間,柏舟收住溫柔的目光,眼神一淩,下意識抽出腰間短劍,將素素護在了身後。

    笑聲在河岸邊蕩開,河邊空曠,那笑聲極是可怖。素素朝虞柏舟身後躲,下意識把火堆上架著的兔肉跟野雞肉取下來,藏在身後。

    她就跟一隻護食物的小狼崽似得,生怕來人搶了她的食物。

    有三人從樹後溜出來,走在前頭的兩人捧著腹大笑,怎麼也停不下來。等那三人走近了些,素素才藉著篝火的光芒看清他們的模樣。

    是泡腳小分隊。

    討厭,她跟柏舟的單獨相處就這樣被三人打斷。

    這個三人真的是,好討厭啊!

    莊牛見虞柏舟臉色不對,忙止住笑,用胳膊肘子搗了一下李大狗。蘇周站在莊牛、李大狗身後,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素素跟柏舟。

    以前他聽說書先生講過斷袖,今兒他頭一次見,覺著有點不可思議。他看著素素跟柏舟,心裡實在彆扭。他說不出來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覺,他明明很排斥斷袖,可看見這兩人站在一起,卻反倒覺得登對。

    這種感覺太奇怪,他開始懷疑:自己有病。

    莊牛跟李大狗觀念倒是開放的很,莊牛看著素素跟柏舟,說:“老大,素爺,你們放心,俺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只是你們也太不厚道,素爺生辰,怎麼也不叫俺們?”

    “為什麼要叫你們?”素素將腦袋從虞柏舟身後探出來,奇怪的看著莊牛。

    如果叫了他們,兔肉和野雞根本不夠分!最重要一點,有他們在,她就不能跟柏舟“嘖嘖”。

    李大狗打量著素素跟柏舟,搓搓手嘿嘿一笑:“我以前只聽說書的講過斷袖,沒想到今個兒見到活的了!”

    素素也經常跟柏舟去茶樓聽書,自然知道“斷袖”是什麼意思。她覺得這個詞對柏舟是侮辱,她容忍不了別人誤會柏舟,她哼了一聲憤憤道:“大狗!你再胡說我打你!柏舟才不是斷袖!柏舟他只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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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2:35

第三十三章

    “他喜歡你這個男人,可不就是斷袖?我們剛才躲在樹後啥都看見了。”

    “不是!我不是男人!柏舟才不是斷袖!我是女人!”

    “素素!”虞柏舟蹙眉拉住她,讓她閉嘴。

    “哈哈哈哈大牛,素爺說他是女人!”

    “俺聽見了!俺也是女人!”

    “對,我們今晚都是女人!”

    素素滿肚子火氣,在原地氣得直跺腳,她氣昏了頭,拿著手上的兔腿跟野雞朝著李大狗莊牛砸了過去,“我真的是女孩子!”

    “哎呦,我的腦袋。”李大狗接住素素砸過來的野雞,兩眼放光。

    “哎呦,俺的胸,這兔子好生肥實,謝謝素爺打賞!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莊牛拿著兔腿學著女人的樣子,對著素素福了福身。

    “你們給我嚴肅點!”素素攥緊兩隻小拳頭,已是怒火中燒。虞柏舟想去拉素素,卻被素素大力甩開,往後退了幾步。

    素素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莊牛跟李大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他們還以為素素那句“我是女人”是在跟他們開玩笑。莊牛捧著烤兔肉,還沒反應過來,雙腳便騰空而起。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素素已經將身高八尺的他舉過頭頂,扔沙袋似得“噗通”一聲給扔進了河裡。

    莊牛抱著烤兔肉在河水裡一陣沈浮,憋了一口氣,好一會才抱著烤兔肉爬上了河。現在已是葭月,夜裡河水冰涼刺骨,莊牛哆哆嗦嗦爬上岸,趕緊跑到火堆旁烤火。

    扔完莊牛,素素扭過頭目光鎖定李大狗。捏著拳頭,滿滿朝他逼近。

    看見素素發狠,李大狗忒沒骨氣的跑到柏舟身後,拽住柏舟的胳膊,“老大救我。”

    柏舟狠心將他甩開,冷冷道:“不救。”

    從河裡爬上來的莊牛看著李大狗,“過程很輕鬆,飛一般的感覺。”

    李大狗欲哭無淚,竟然躲不過,他只好站直身體立在原地,等著素素把他舉起來,扔河裡。理想很美好,現實太殘酷,素素撩起袖子,對著他屁股一踹,將他給踹進了河裡。

    比起被踹,他更期待自己被舉起來,扔出去,體驗一下“飛一般”的滋味兒。

    素素收拾完這兩人,心裡可算暢快了些。

    等李大狗從水裡爬上來,虞柏舟往火堆了添了把乾柴,對他們說:“今夜之事你們不可告知第六人。”

    莊牛看了眼小眼神淩厲的素素,齊齊點頭:“自然,自然,你兩要是出了事,俺們三個跟誰混啊?俺們也沒嘲笑你們的意思,俺祝你們白頭到老,早生……早日在一起。”

    他差點將“早生貴子”這個詞語脫口而出,他想:兩個大男人生什麼子啊,這句話說出來不正好戳了柏舟素素的痛處麼?

    李大狗也道:“祝素爺老大白頭偕老。”

    蘇周一直不說話,兩個男人如何能白頭到老?

    幾人圍坐在大石頭上,說了一些掏心窩子的話。蘇周說:“老大,素爺,雖然我接受不了你們斷袖,但我絕不反對你們!柏舟兄弟依舊是我老大,蘇素兄弟依然是我們的素爺!”小少年語氣認真,滿臉倔強。

    素素瞪了蘇週一眼,攥緊肉呼呼的拳頭沖著他揮了揮:“你再說柏舟是斷袖,我揍你哦!”

    蘇周怕挨打,索性抿嘴不再說話。

    他崇拜的素爺,咋這麼不講理呢?明明就是斷袖好不好!敢斷袖不敢承認,真不是個爺們。

    他鄙視的眼神被素素看穿,素素撿了顆石頭砸在他膝蓋上,“爺我……不,本姑娘我不是男人,柏舟不是斷袖!”

    蘇周緊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他那副表情顯然是不信的。

    跟莊牛李大狗大聲咋呼比起來,蘇周的悶不做聲更讓素素窩火。蘇周不作聲,她又不能反駁,也不能找藉口揍他,真是急死她了。

    虞柏舟見素素氣得直發抖,順著她的脊背拍了拍,對他們三人說:“我和素素一直拿你們當兄弟,信你們。在軍營裡,沒有哪個士兵不想做出一番成就,我跟素素不例外,我相信你們也不例外。在軍營裡單槍匹馬做不成大事,若我們齊心協力,不說一個苗柒,就是超越李意李將軍也指日可待。”

    柏舟說的一臉認真,素素也蹙著小眉頭,捧著小臉點點頭道:“對!我們是要當將軍的人!”

    莊牛:“……”

    李大狗:“……”

    蘇周:“……”

    素素見他們不說話,噘著紅腫的嘴巴,艱難地張嘴說道:“你們怎麼了?不想當大將軍啊?大牛哥你不想讓牛嫂當將軍夫人啊?大狗哥你不想娶翠翠啦?阿周你不想娶公主了?”

    蘇週一臉委屈:“我啥時候說要娶公主了!”

    素素哼哼唧唧:“你前天晚上做夢說的,別裝了,平日屬你最老實,可你晚上做的夢,指不定比莊牛的‘嘖嘖’還羞人!”

    “……”蘇周被她的話嗆住,他晚上說了什麼夢話,他自己哪兒知道?

    也不知道素素是瞎編的還是胡謅的。

    莊牛應了一聲:“老大,雖然俺們平時開玩笑說要當將軍吧……可我們都覺得不太現實,不說將軍,俺當個苗柒那種管一百個人的都伯就行了。”

    李大狗也點點頭:“我隨大牛,當個都伯就成了,哪裡還奢望當什麼將軍?”

    “你們太沒志氣了!”素素恨鐵不成鋼。

    虞柏舟掃了眼他們,淡淡道:“你們認為自己,比起苗柒如何?”

    三人一致回答:“比起那個欺軟怕硬的孬種,我們可比他強多了。”

    虞柏舟點點頭:“都伯之上有都尉,都尉之上有將軍。將軍又分三五九等,以大將軍為首,李將軍、衛將軍為輔,排在末尾的雜號將軍也都是些勇猛無謀之輩。莊牛力大,勇猛之力非常人所能比擬,戰場上正是需要你這種勇猛之將。李大狗善變靈活,用兵之道也講究靈活,軍中不可缺少你這種活力之將。蘇周平日話雖不多,武力又比不得壯牛,但心思縝密,假以時日方成大器。”

    “若你們想埋沒自己,糟蹋自己,我不阻攔,任由你們在軍中得過且過,被人欺壓。”他頓了頓又說,“你們可知道在神箭營為何無人敢欺負你們?”

    莊牛看了眼素素,回答:“因為有素爺罩著。”

    “軍中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要想變強,得想方設法往上面爬。”

    三人聽了柏舟一席話,紛紛在心裡感歎:原來我這麼有用?

    三人被虞柏舟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不同於平日裡跟素素說的玩笑話。他們聲音震震,齊齊道:“老大!以後我們跟著你闖!當將軍!”

    虞柏舟欣慰一笑。

    比起上戰場殺敵,虞柏舟更貪戀兵書陣法,他覺得書中的陣法更有趣。但為了保護素素,他必須讓自己變強。他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到了戰場上,他在兵書裡所習得的陣法可以派上用場。

    素素很不喜歡一群男人說這麼沈重的話題,被溫暖的火堆那麼一烤,她靠著虞柏舟的肩膀就睡著了。

    最後還是虞柏舟不顧樹林裡崎嶇坎坷,將素素給背回去的。

    出征在即,虞柏舟知道出征辛苦,每晚入夜後,會帶著素素跟泡腳小分隊偷偷溜出營,在附近山林裡打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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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2:53

第三十四章

    一來可以保證出征後他們在路上的口糧,二來可以帶著大家一起練箭。

    虞柏舟帶著他們將打來的野味清洗乾淨,將結實的野豬肉切成長條,撒上鹽醃制好,藏匿在河邊的草叢裡。第二天他們便將藏在草叢裡的醃肉統統拿出來,掛在在河邊暴曬。

    野味被風乾後,嚴重縮水,成了肉乾。這種肉乾不僅輕巧便於攜帶,還能填飽肚子保證營養。

    葭月中旬,虞仲領命率兵出征,奪回被大奴國奪走的涼城。大軍出征那日,近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走出東坡大營,附近村莊的小孩便跑去山坡山看這幅浩瀚壯闊的景象。

    虞柏舟為了讓素素路上方便,專門拿針線為她做了一個斜跨的小布兜,布兜上有簡單的小花朵,可以裝一些簡單的吃食。他往素素的布兜裡裝了滿滿的肉乾,還夾帶了幾隻新鮮的野果子。

    大部隊勻速前行,素素扛著武器,哼著小曲兒在佇列中歡騰地一蹦一跳。在乏味的東坡大營裡呆了那麼久,她終於可以去奔赴前線了!

    她要打壞人,立軍功!當將軍!

    素素走路的時候嘴巴就沒停過,她一個勁兒的從脖子上掛著的布兜兜裡掏肉乾,不停地往嘴裡塞。她一直吃到腮幫子發疼,才停下來。

    出征在外大軍很趕行程,有些時候連夜趕路,沒有時間安營紮寨。素素一到晚上吃了肉乾就犯困,這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

    虞柏舟也覺得日夜顛倒的生活對素素身體不好,他掐算了一下素素來葵水的時間,發現素素已經晚了好些天。

    醫書上說,女子月事推遲也是一種病症,多半情況是因作息不正、飲食不當所致。

    前段時間他很注意素素的飲食,隔三差五給她喂肉羹吃,即使現在出征了,他也不會克扣素素的肉乾,應當不會飲食不當。

    但是作息不正這個問題卻很難避免,這種情況柏舟也很頭疼,就跟來葵水的是他一樣。

    一到晚上趕路時,他盡可能背素素,讓素素趴在他背上打盹兒。

    泡腳小分隊為了幫虞柏舟掩蓋“斷袖”,四人輪流換著背熟睡的素素。可素素不認床,卻是認“背”。每當柏舟將熟睡的她遞給莊牛或李大狗背時,她半醒半睡的抱著虞柏舟的脖子撒嬌,喉嚨裡一陣哼哼唧唧,就是不讓其它人背。

    莊牛覺得素素被虞柏舟給慣壞了,瞧這嬌氣的,跟剛出生的小孩兒似得。

    逮著機會的莊牛語重心長拉著柏舟的手,“老大,你不能這樣慣著素爺,再怎麼著他也是男人,你這麼慣著寵著哪裡成?都快把他給慣成女人了。”

    柏舟哦了一聲,掰了塊餱糧往嘴裡塞,淡淡掃了他一眼,“我樂意。”

    “……”莊牛覺得自己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好無力。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所以莊牛特別不理解他們這種“斷袖”的男人。

    虞柏舟跟素素一路上似有似無的秀恩愛,讓三人心裡好不暢快。又是嫉妒,又是羨慕,都巴不得變成素素,讓虞柏舟背。

    李大狗沖著虞柏舟挑了一個眉,咬著肉乾問:“老大,你娶小妾嗎?”

    虞柏舟一臉疑惑看著他。

    李大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臉期待:“老大,你看我成不成?如果你願意娶我當小妾,我就不要翠翠了。”

    他一臉認真,被素素暴揍了一頓。

    素素氣鼓鼓地看著李大狗,咬著肉乾攥緊拳頭,拿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瞪著他,一副“柏舟是我的誰也不能搶”的模樣。

    大軍在半月後抵達涼城,在涼城三十裡外紮營。

    到達涼城第一日,大軍歇息整頓,營帳一搭好,素素連飯也顧不得吃,抱著被子躺在軍塌上,打算睡個天昏地暗。為了不讓自己餓著,素素專門在枕頭邊上放了幾塊肉乾,以便於做夢的時候啃來吃。

    素素是被荊副將給搖醒的,她醒來時嘴邊的肉乾只剩了一小半,她蹙著眉噘著嘴,頗有敵意的看著荊副將。

    荊副將被她淩厲的眼神攝得往後退了幾步,他鎮定思緒咳了幾聲,“今夜子時,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將軍營帳。”

    “……”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啦!說好的大軍休整呢!“不去,我要睡覺!”

    “軍令如山,違抗軍令可是要殺頭的。”

    一聽殺頭,素素抱著枕頭翻了翻眼皮兒,“好嘛,你去告訴柏舟,讓他晚上背我過去好了……”

    嘿,這小子!

    荊副將看著這小子懶洋洋的模樣,真不知道大將軍看重她哪一點。軍中有才之人比比皆是,可不少他一個。

    他想再跟她說話時,素素已經睡死了。

    荊副將頭一次這麼抓狂,被一個小士兵冷落,他心裡就跟螞蟻爬似得癢癢。他伸出腳踢了踢素素掉在軍塌外面的腿,素素卻一動不動。

    他用劍鞘戳了戳素素胸口,素素“嗷嗚”一聲仍舊不醒。荊副將感覺用劍鞘戳素素的胸,挺有趣,忍不住就多戳了幾下。

    嘿嘿,這小子真好玩。

    於是虞柏舟打完飯一進軍帳,就看見荊副將拿著劍鞘戳素素胸口,他“登”地一聲將碗往桌上一擲,語氣清冷,“你在做什麼。”

    荊副將被虞柏舟冷森森的語氣嚇了一跳,他看著虞柏舟那張沈下去的黑臉,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他才不會說自己閑得無聊,“調戲”士兵呢,這顯然不符合他平日高冷的副將氣質。他正臉道:“我來傳達大將軍口令,大將軍讓你二人子時去他營帳一趟。”

    虞柏舟冷冷看著他:“好。”

    荊副將被虞柏舟看得打了個寒顫,竟覺有一絲寒氣襲來。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他邁開步子走到軍帳門口,正準備掀開遮帳的布幔,卻被柏舟叫住。

    “荊龍。”

    許久沒人叫過他名字,他頓在原地很明顯愣了一下,“公子?”

    虞柏舟目光陰鷙冷厲,語氣冷森,“以後不許碰她。”

    荊副將看了眼躺在軍榻上熟睡的素素,好半晌才跟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應聲道:“哦……好。”說完便飛也似的逃了。

    等他回了軍帳覺得愈發不對頭,柏舟公子那般護著一個士兵,是不是有些奇怪?

    夜裡子時,虞柏舟沒有叫醒素素,而是直接抱著她往父親營帳走。

    是以坐在營帳中等兒子的虞仲,就看見兒子抱著素素大不咧咧走了進來。虞柏舟將素素放在他爹的軍榻上,給她蓋上了一層厚實的狐裘。

    素素很久沒有睡過這麼柔軟的軍塌,她裹著毛絨的狐裘,睡得更為香甜,半點沒有醒的意思。

    虞仲看了眼兒子,又看了眼在他軍塌上熟睡的素素,“兒子,這樣不太好吧?”

    “怎麼?”

    一段時間沒見,虞仲發現兒子長高不少,五官輪廓都硬朗了不少。虞仲看著兒子堅定的表情,點點頭:“好,好。”素素以後是他兒媳,總之都一家人,也沒啥。

    這麼一想虞仲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父親找我何事?”

    虞仲拿出一封大奴送來的挑戰書,“大奴新任單于伊瓦塔,寄來戰書一封,而我軍中唯一一個懂大奴語的將軍昨夜病倒不起,還在昏睡中。現在軍中無人能看懂這封戰書,我便叫了你跟素素過來。你們懂大宛語,不知大奴語是否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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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3:12

第三十五章

    虞柏舟接過戰書,“大奴、大宛的語言我都是跟素素學的,聽得懂,但看不懂。這個得讓素素看。”

    虞柏舟聽素素嘮叨過幾句,他也沒有刻意去學這兩種語言,聽著聽著他也就會了。虞柏舟就這點好,素素花一年半時間學會的語言,他短短幾天就能學會。

    這就是差距……

    “為父去叫醒她。”

    “不準!”

    “……”

    嘿,這臭小子,還沒把媳婦娶進門,這就護起來了?虞仲看著兒子,心情複雜。

    “素素連續幾夜未曾入睡,讓她再睡會。”虞柏舟道:“這封戰書,等素素醒了再看也不遲。”

    “……”兒子這麼護媳婦,虞仲哪裡有不讓他護的道理?

    父子倆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軍塌前,兩人皆用左手撐著下巴,打量著軍塌上熟睡的素素。

    虞仲無聊到數素素說了幾句夢話的地步,素素在夢裡統共叫了六聲爹,喊了二十聲雞腿。

    虞柏舟則拿著父親的軍書看,以此打發時間。

    一直到天亮,素素才輾轉醒來。

    素素一醒就看見柏舟爹頂著兩熊貓眼打量自己,她笑嘻嘻跳下軍塌,走過去給他捏了捏肩背,脆生生叫了聲“爹”。

    哎呦呦,這丫頭臉皮厚得。

    這聲爹叫得可真甜哪,叫得虞仲整顆心都化了。

    虞柏舟給素素擰乾一隻濕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幫她梳好頭髮才將戰書遞給她看。

    虞仲都快被兒子跟素素“恩愛”給折磨死了,這臭小子帶著媳婦兒在軍營裡秀恩愛什麼的,還能不能愉快當父子了!

    素素接過戰書打開,咦了一聲:“這是戰書?”

    “這是大奴昨日派人送來的戰書。”

    “這分明就是罵人的話嘛。”素素搖著小腦袋感歎,她扭過頭問虞仲,“爹,他們罵你是孬種,罵你養個兒子也是孬種,然後他們還罵你根本沒有傳說中的厲害,不過是個即將告老還鄉的糟老頭。”

    “……”

    “等等,爹,你兒子不就是柏舟嗎?”素素反應過來,一拳頭砸在書案上,“啪嗒”一聲把書案砸成了兩半。“爹,你讓我去,打不死他們!”

    柏舟:“……”

    虞仲:“……”兒媳對兒子可真好啊。

    “素素,咱不急。”虞仲將素素拍成兩半的書案搬至一邊。“這個伊瓦塔,故意用大奴文字書寫戰書,分明是欺我軍中無人。”

    “他怎麼就知道我們軍中無人了?”

    素素的怒氣還沒下去,罵柏舟爹可以,但是罵柏舟就不行。

    虞柏舟看著父親,神色嚴肅,疑惑道:“軍中有奸細?”

    虞仲坐在矮凳上,手肘抵著膝蓋,撐著下巴哼了一聲:“軍中有奸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那奸細賊得很,從不落下把柄。兒子,你有什麼建議?”

    “伊瓦塔給我們下戰書,那我們便回他一封,挫挫他們銳氣。”

    “要如何寫?”

    虞柏舟看著一旁鼓著腮幫子,瞪著眼生悶氣的素素,說:“讓素素來寫。”

    素素一聽柏舟這話,指著自己鼻子連忙擺手:“不成不成,柏舟你是知道的,我寫得文章不好,夫子經常罵我寫的文章牛頭不對馬嘴,戰書這種東西我就更不會寫了,丟我的人不打緊,可我不能連爹的面子都丟了呀。”

    素素那一聲爹叫得虞仲心裡直發軟,有兒媳的感覺可真美。

    “無礙,你平時是怎麼寫文章的,戰書你就怎麼寫。”

    “可我平時寫文章,都不是用寫啊,我都是用……畫的。”

    虞柏舟取了紙筆給她,“那你就隨心所欲的畫。”

    “可是……我應該怎麼畫呢?”

    “你想想,對方是怎麼辱駡我爹的。”

    素素想到對方辱駡柏舟,心裡就不舒坦。她將宣紙在地上鋪開,握著筆趴在地上開始“畫”戰書。

    筆墨在宣紙上瀟灑飛濺,素素的王八跟狗漸漸成形。五隻腿的烏龜,六隻腿的狗。狗咬著烏龜的尾巴,烏龜咬著狗的尾巴,一龜一狗相互嘶啞,兇殘至極。

    虞仲接過素素的戰書,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素素這畫的含義,隨即爽朗大笑。“妙哉!妙哉!”

    素素咬著筆尾嘿嘿一笑,解釋說:“這狗呢,就是我們軍營裡的奸細,這龜嘛,就是伊瓦塔那個老烏龜。”

    這畫在柏舟跟虞仲看來很有意思,一狗一龜看似是合作關係,卻暗地撕咬,為圖利益不擇手段,各懷鬼胎。素素這畫既諷刺了伊瓦塔,又諷刺了躲在暗處的奸細。

    虞仲將素素畫好的戰書裝進綢緞布袋中封好,叫來親信,將這封戰書送往了涼城。

    大齊軍隊兵臨城外,伊瓦塔接到戰書時,他正在城內款待主將。

    伊瓦塔驚訝于對方回了戰書,大齊軍隊中唯一一個會大奴語的人已經無法說話,虞仲是怎麼看懂他那封戰書的?還是他壓根沒看懂,胡亂回了一封?

    伊瓦塔的軍師展開疊了幾層的宣紙,當他看清上面的畫時,登時如被異物梗喉,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單于,虞仲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分明是在侮辱我們!”軍師畢恭畢敬地將素素的畫遞給伊瓦塔。

    伊瓦塔看了畫後,氣得渾身發顫,當下將手中的畫紙撕了個粉碎。

    這畫工稚嫩,顯然是故意對他們大奴的侮辱。其次從畫上內容看,虞仲似乎已經知道他安插奸細的事。

    伊瓦塔的眼線知道小半計畫,若他安插的眼線挨不住虞仲的嚴刑逼供,什麼都招了出去,豈不麻煩?

    因為素素蘊含諷刺意味的畫,當夜飛騎營的容將軍暴斃營中。

    死了一員猛將,虞仲一點也不心疼,反倒覺得輕快。容將軍身上找到了伊瓦塔的信物,且他死於大奴一種特製的毒藥,這種毒藥相當於一種蠱,由母體牽制中毒之人。如若母體死亡,這人必定不能存活。

    結論顯而易見,定是伊瓦塔收了素素的畫後心虛,怕細作暴露自己的計畫。

    素素也算立了軍功,虞仲想著那丫頭睡覺時喊了二十聲雞腿,命荊副將給素素送去二十只雞腿。

    素素覺得柏舟爹越瞧越可親,她不過是畫了一幅畫,就賞了她二十只雞腿,真是個出手闊綽的爹。

    素素開心的無以復加,難得大方的邀請泡腳小分隊一起吃。

    大戰在即,軍士們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不少新兵將刀劍戰槍磨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上了戰場戳不死人。

    就連泡腳小分隊也開始緊張,圍著飯桌開始討論戰場。

    莊牛眼中的戰場血腥彌漫,上了戰場大家誰也不人是認識誰,稍不留神身上就會被戳幾個窟窿。莊牛已經做好了被戳窟窿的準備,他說:“俺只要不死,啥都好!素爺,你跟姓程的老軍醫關係好,到時候你讓他先給俺治傷。”

    素素點頭哦了一聲,她想像了一下莊牛身上有幾個窟窿的模樣,嚇得手一抖,啃雞腿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李大狗也插話說:“爺,還有我,萬一我在戰場上被砍掉了胳膊,砍斷了腿,你一定要一刀結果了我,我寧願死也不要當殘廢。”

    素素眨著眼睛看著李大狗,他這話說的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素素心裡一咯登,弱弱問他:“要是你死了,翠翠怎麼辦?翠翠還等著你回去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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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3:29

第三十六章

    李大狗沈默一會,才說:“我死了,翠翠就能另嫁他人。但若我不死,就會拖累翠翠,我不想讓翠翠跟一個殘疾成親。”

    話題好沈重,好悲傷,素素憋著嘴都想哭了

    虞柏舟安慰大家:“大家別怕,新兵初上戰場,是在後軍位置,不如前軍那般兇險。大家只要注意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素素放下雞骨頭,點點頭安慰莊牛跟李大狗:“你們別想得那麼慘嘛,你們看阿周,他一點都不害怕,他啥也沒說。”

    一旁的蘇周吞了口唾沫,弱弱道:“爺,其實我是害怕的不敢說話了……”

    素素:“……”

    素素的心情也被他們搞得沈重起來,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柏舟。

    晚上睡覺時,素素鑽進柏舟懷裡,摟著他的脖子,貼著他的下巴說:“柏舟,在戰場上你躲在我後面。”

    柏舟說:“不成,在敵軍面前,我七尺男兒怎可低頭?”

    素素糾正他:“七尺男兒不可低頭,但是你現在有八尺了呀,可以低頭了。”

    柏舟被素素的歪理給嗆住,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素素用手指戳了戳他結實的胸口,聲音軟嫩:“柏舟,我們現在還不是大將軍,等當了大將軍,再努力殺敵也不遲。初上戰場,我們能躲就躲,千萬不要被戳了窟窿。”

    要是柏舟身上被戳了窟窿,亦或是被砍斷了雙手雙腳……

    素素打了個寒顫,她不敢想,她不像想像那樣柏舟會有多痛苦。素素雖然想上戰場立軍功,當將軍,但是比起柏舟的安危,她寧願做一個縮頭烏龜,還是會裝死的那種。

    當晚素素做了一個噩夢,夢裡柏舟的胳膊被人砍斷了,柏舟沒了手,不能抱著她,也不能背著她。

    在夢裡她心疼的抱著柏舟哭,她還夢見自己殺了人,她殺了那個砍柏舟手的人。

    素素半夜被嚇醒,她的眼淚將柏舟胸口的衣衫浸濕。

    虞柏舟知道她夢魘了,拍著她的脊背,溫聲安慰她:“沒事的素素,我在。”

    一片黑暗中,素素感覺到柏舟的手還在,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柏舟。”

    “嗯?”

    “我不會讓人欺負你。”

    “嗯。”

    “誰欺負你,我打誰。”

    “好。”

    “誰欺負你,我殺誰。”

    虞柏舟怔住。

    素素問:“柏舟,你是不是覺得我好壞?”

    “沒有。”虞柏舟安慰她,“出於護人而殺人,不算壞人。”

    素素憋著嘴就哭了:“我剛才做夢,夢見有人砍你的手,然後我殺了人。可是我現在心裡好難過,柏舟,我有點還害怕上戰場了,我沒殺過人。”

    “素素,在戰場上,敵人可不管你有沒有殺過人,你不殺他,他也會殺你。你的慈悲,可能會讓更多的人犧牲。”

    柏舟的意思她懂,她嗯了一聲,闔上眼,繼續睡。

    第二日太還未亮,各營集合列陣,士兵們帶上餱糧上了戰場。

    素素揉著眼睛還沒睡醒,她迷迷糊糊的走路,迷迷糊糊的啃肉乾。到了戰場,當她看見敵軍密密麻麻的鐵甲騎軍時,嚇得手上的肉乾掉落在地。

    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柏舟,你看……”

    “我看見了。”

    大奴國是馬背民族,擅騎射,其中鐵甲飛騎軍尤其矯勇。他看著身著金色鎧甲,騎在棗馬上的大奴主將,眉眼蹙成了一團。

    素素:“柏舟,肉乾都哭了……”

    “?”虞柏舟不懂她的意思。

    “肉乾被嚇哭了!”

    虞柏舟不再理素素,繼續觀察前方形勢。由於他們離前軍位置較遠,聽不清雙方主將說了什麼。素素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雙方廝殺起來。

    雙方士兵糾纏在一起,你殺我我殺你,場面一片血腥混亂。素素身邊的士兵大喊一聲“殺”沖了出去。素素死命拽著柏舟,舉著紅纓槍也跟著一起叫“殺!殺!殺!”

    不一樣的是,人家是往前沖,素素是拉著柏舟往後退。混亂的廝殺陣營中,若不是服飾不一,素素還真的分不清哪個是敵軍哪個是隊友。

    “死人啦死人啦!柏舟死人啦!”素素看著身邊一群人一個又一個倒下,有大奴士兵,也有大齊的士兵。

    素素再也顧不得什麼“宏圖大志”,她下定決心要當一個縮頭烏龜,會裝死的那種。

    素素一把將虞柏舟拉倒,平躺在地上,隨後又抹了一把死人血塗抹在虞柏舟那張俊臉上,接著又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柏舟,快閉上眼睛!”她用身體死死壓著柏舟。

    她要帶著柏舟一起裝死。

    戰馬濺起沙塵,周遭飛沙走石一片混沌。將軍們持槍馳馬雄姿勃發,士兵們持械殺敵英勇無敵。戰場上金戈鐵馬,兩軍交戰大有氣吞萬里虎的氣勢。

    素素卻死死壓著柏舟,嘴裡還一個勁兒的碎碎念:“別踩我,別踩我……”戰場上人來人往,時不時就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素素的手腳被來回踩踏了十幾次,疼死她了。

    她只奢望不要踩頭,其它地方隨便踩。

    虞柏舟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死人血,神色嚴肅看著她:“素素,起來。”

    “不起。”素素將臉貼在他的胸口,雙手摁住他的手,用雙腿死死壓住他的腿,讓他半分不能動彈。“乖,我們就躺一會,等仗打完了咱們再起來。”

    “素素!”虞柏舟一張嘴就被塵沙嗆住,他咳了一聲,語氣明顯有些憤怒,“素素,起來,大牛大狗阿周都還在奮勇殺敵,你我又怎可在這裡裝死?”

    虞柏舟一臉正經的看著素素,她卻哼唧一聲:“那有什麼?他們也在裝死啊!”

    “老大,俺們在這裡。”

    三人正躲在幾尺開外的死人堆裡,若不是聽見聲音,虞柏舟還真當那裡沒有活人。

    虞柏舟怒火噌地一聲上來,他們的雄心壯志呢!虞柏舟的個性,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到最好。他爹還在前軍率兵殺敵,作為兒子以及男人的他,怎可在這裡貪生怕死?

    他用勁渾身力氣翻了個身,將素素反壓身下,之後輕巧一躍拿著紅纓槍從地上跳了起來。

    雙方軍隊打得如火如潮,虞柏舟身邊飛過一支羽箭,被他側身躲開。

    敵軍士兵見虞柏舟裝死,“啊”一聲握著彎刀朝他砍過來。經過一段時間訓練的虞柏舟也不是吃素的,他拿著紅纓槍幾番揮霍將對方給刺死。

    當然,他現在也就靠點兒男人的蠻力,以及軍隊裡學來的簡單技巧。跟素素比起來,他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跟素素之間有著雲泥之別。

    陣陣戰鼓和廝殺聲混在一起,震耳欲聾,兩軍交纏間不乏有箭雨落下。

    虞柏舟看著在地上躺屍的素素,怒不可遏,他很不客氣的踢了踢她的腿:“素素,你再不起來我可生氣了!”

    素素躺在地上抱著胳膊,心無旁騖,噘嘴道:“柏舟,你再不躺下我就生氣了!”

    李大狗莊牛縮在死人堆裡,虛著眼豎著耳朵探聽二人。李大狗悄悄對莊牛說:“老大和素爺可真牛啊,這種情況都敢談情說愛。”

    莊牛感歎:“爺們跟爺們可真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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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3:45

第三十七章

    素來話少的蘇周也跟著來了一句:“這要是再親一口,可真就是戰場上的曠世絕戀了。”

    莊牛:“……”阿周悶騷。

    李大狗:“……”阿周絕對悶騷。

    就在虞柏舟跟素素對話間,大奴一隊士兵提著彎刀朝虞柏舟圍攻而來。敵軍已經殺紅了眼,但凡見到不是自己人就砍。不砍胳膊不砍腿,專砍腦袋。

    但凡那隊人提著彎刀行過之處,便是一大片血跟一大片人腦袋。好在素素沒有閒工夫去看周遭的情景,否則她一定會將早上吃的肉乾都給吐出來。

    那隊敵兵砍著腦袋一路殺過來,泡腳小分隊躲在死人堆裡看得驚心動魄,三人齊齊大喊一聲:“老大小心!”就這麼一喊,他們成功為虞柏舟分擔了一點危險。

    十名大奴士兵遂分成兩隊,直奔他們而去。

    泡腳小分隊後悔不已,無奈之下只好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提著大砍刀繼續跟敵兵廝殺。莊牛一胳膊將人輪開,李大狗蘇周緊跟其後拿著砍刀上前砍,左右一刀,砍完一小隊敵兵,莊牛抹了一把臉上的死人血:“奶奶的,比殺豬容易。”

    三人為保命殺人,渾身上下都是血漬。他們現在腦子裡想的已經不是逃命了,而是保命。刀口的血越濃,他們就越痛快。

    而虞柏舟這邊,看著那隊敵兵襲近,無奈之下叉腰踢了踢素素的腰,“常素素!你不是說我要護著我?趕緊起來給我擋箭!你要再不起來,我可就變成刺蝟了!”虞柏舟為了刺激素素起來殺敵,“鐺”一聲扔掉自己手中的紅纓槍,“也罷,與其丟人丟死,不如被敵軍一刀戳死,好歹能落個英烈的名頭。”

    素素一聽他要被射成刺蝟,提著自己的紅纓槍“嗖”地一聲跳起來。她一臉委屈看著虞柏舟,“柏舟,我覺得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打我,可是你剛才拿腳踢我!”

    她滿腹委屈,完全沒有沒有注意身後有支羽箭射來,好在虞柏舟反應快,抱著她躲開。

    羽箭從虞柏舟手臂擦過,鋒利的箭鏃刺得他皮肉綻開,猩紅的血液湧出,很快他的袖子被浸紅一片。

    看見他流了這麼多血,素素嚇得一張小臉慘白。他見虞柏舟受傷,心疼得就像是自己身上掉了塊肉。

    素素憤怒的雙眸血紅,她將柏舟護在身後,死死瞪著朝他們圍攻而來的敵兵,柔和的目光變得狠戾,她蹙著眉頭“啊”一聲,握著紅纓槍便沖了出去。

    素素以一敵六,氣勢銳利不可擋,她此刻就如一只脫了韁的野狗,握著紅纓槍撒了歡兒似得往前沖,一發不可收拾。

    素素不想殺人,她也不敢,她一個掃堂腿,一個側旋連環踢將六名士兵撂倒在地。期間也湧過來幾撥敵兵小分隊,都被素素給踹開老遠。

    素素下腳有個特點,只對著敵兵的膝蓋、手肘踢,她那一腳踢過去,那些敵兵的四肢就跟骨頭碎裂一般,疼如抽筋挫骨。敵兵們躺在地上雖還留著口氣,但卻無力再起來殺人了。

    敵兵蠻子雖勇猛,但看見素素以一敵數十人,嚇得一一退散,或轉身逃跑,或轉移陣地去殺比自己弱的士兵。所以素素明白一個道理,這些人都是欺軟怕硬的。

    素素解決完一堆麻煩,肚子餓得咕隆隆直叫喚,連著雙腿也有些發軟。她揉著肚子望著虞柏舟,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布裹住虞柏舟的傷口。素素看著柏舟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湧,心尖跟被針刺似得,陣陣兒的疼。

    她看著自己滿手的血,眼淚也跟著往下流,她嘴裡嘟嘟囔囔:“柏舟,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裝死人了。我以後好好打敵人,你的胳膊不要斷好不好。”

    說話間又有一個不要命的敵兵握著彎刀沖過來,素素一腳將人踹開。“柏舟你是不是好疼?我給你吹吹。”

    素素抬起他的胳膊,對著他傷口小心翼翼的吹。

    虞柏舟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也沒流過這麼多的血,素素真的是被嚇壞了。失去柏舟的恐懼感讓她驚慌失措,她這會害怕的直發抖。戰場場面混亂,虞柏舟很無奈,一個勁兒告訴她自己沒事,素素偏是不聽,心無旁騖的幫他吹傷口。

    若有不怕死的上來,素素便一腳把人踢出去踹暈。

    “柏舟你別怕,我說了要保護你一定會保護你。”素素小心翼翼給他包紮,“誰敢欺負你,我就揍誰!”

    虞柏舟心裡很感動,素素為了保護他願意當縮頭烏龜,為他也願意不顧生死逞英雄。她從頭至尾都沒有考慮過自己,從頭至尾都記掛著他的安危。

    素素替他裹住傷口,打了個結,嘟著嘴喃喃道:“我死可以,但是柏舟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沒有人娶我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一個人會好難過好難過。但是如果我死呢,我閉上眼就啥也不知道了,那樣我也不會傷心,不會難過……柏舟你是不是很疼啊?你看你,眼睛紅紅的都要哭了,柏舟你別怕,素素在!你的素素永遠都在!”

    “……”虞柏舟感動的無以復加,但他現在卻不知該如何接素素的話。

    這個傻姑娘……

    素素平時打人很少用全力,這會她在戰場上所有力氣都彙聚在了腳上,誰妨礙她給柏舟吹傷口她就踹誰。戰場上廝殺的隊伍零零散散並不集中,加上他們所在的位置並不是戰場重災區,相對比較安全。

    軍陣分五個部分,前、後、左、右、中軍,其中屬虞仲所在的前軍那一片區域最亂。大奴那邊有鐵騎的優勢,大齊步兵素質也不差。

    雙方主將在馬上鬥狠,周遭步兵糾纏在一起,刀劍器械難捨難分。雙方軍陣早已混亂,柏舟蹙眉望著浩蕩廝殺的戰場,心裡百感交集。

    這種軍陣,早已過時,竟然還拿出來用?

    虞柏舟看見他爹的戰馬突然抬起前蹄一陣嘶鳴,敵將乘虞仲不備將他打落戰馬。因為距離隔得太遠,虞柏舟看不清楚那方是如何情況,跌下戰馬的虞仲很快被大軍廝殺的人潮淹沒,消失在了柏舟視線。

    雙方軍陣提前被打亂,這已經有些不同尋常,加上他爹馳騁沙場數十載頭一次落馬,虞柏舟不得不懷疑剛才有自己人在他爹的戰馬上動了手腳。隨著虞仲落馬,前軍的士氣也跟著低落不少。

    虞柏舟擔心父親有意外,拾起地上的彎刀朝主軍所在方向沖了過去。

    素素跟在他身後急得直跳腳,提著小彎刀踏過屍體,在戰場上一蹦一跳,大喊:“柏舟你慢點!柏舟你小心點!”素素一路跑一路踹,但凡素素經過的地方,身後都整整齊齊躺著一溜被踹倒的敵兵。

    那些士兵被素素踹得根本站不起來,他們腿部的疼痛比起斷腿骨碎,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一旁奮力廝殺的泡腳小分隊看得眼睛發呆。

    “素爺這分筋斷骨腿可真棒……”

    “素爺以一敵百好牛氣……”

    “素爺不是人……”

    素素一路踹一路跑,根本追不上一路砍一路跑的虞柏舟。她為了不讓敵兵傷到虞柏舟,索性在敵兵手中搶了把弓箭,抓起一把羽箭夾在腋下跑。於是她從一路跑一路踹,變成了邊踹邊跑邊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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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7 21:04:02

第三十八章

    泡腳小分隊望著素素的方向,看見素素那架勢一腔熱血瞬間被點燃。但見素素騰空而起,踩在士兵頭上,單腿站立,神色炯炯,在空中一派威嚴,氣勢銳不可擋。她將三隻箭搭在弓上,用手臂將弓弦撐了個滿月,對著虞柏舟的方向射出去一發三連箭。

    那三連箭剛好替柏舟清除身邊的障礙。見虞柏舟毫無損傷,素素開心得在人家腦袋上蹦了蹦。

    泡腳小分隊差點沒給素素跪下:素爺太帥了!

    素素耗費了太多力氣,她現在她真的好餓。她落地之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布兜兜,可裡面的肉乾在她剛才打鬥時全部丟了。

    素素揉著咕嚕嚕直叫的肚子,渾身發軟。她這輩子沒用過這麼多力氣,這輩子也沒這麼餓過。

    另一邊,虞仲的情況有些不太理想。他方才摔下馬後,被人從身後狠狠踹了一腳,身後的人不知用了什麼重物砸在了他後腿上。虞仲受力不住,雙腿一陣劇痛跪倒在地。

    即便如此,虞仲也寧死不屈,他跪在地上提著寶劍跟周遭的敵兵拚殺。

    離他不遠的李意、衛成二人分明有機會幫他,卻選擇對他視而不見。虞仲看著自己現在的窘境,有點心涼。

    他原以為李意衛成二位將軍雖暗中幫小皇帝監視他,但至少在戰場上跟他是一條心。不想他們竟如此……不顧大局,置他生死於不顧。

    虞仲雙腿劇痛難忍,無法再繼續起身。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在戰場,快要絕望時兒子虞柏舟殺進了重圍。

    頭頂的陽光折射在兒子的甲胄上,銀光爍爍,煜煜生輝,有一瞬間他覺得兒子就是握著砍刀,從天而降的謫仙……

    兒子真是英姿瀟灑呀,跟他年輕時一樣一樣的。虞仲很欣慰。

    虞柏舟殺開一條血路沖了進去,與此同時荊副將也帶人趕了過來。

    “爹,你怎麼樣?”虞柏舟蹲下身挽住他爹的胳膊。

    “兒子,爹的腿好像斷了……”這些年虞仲沒少受過傷,但從未有過一刻同現在這般,雙腿腿骨似乎被砸碎了。

    柏舟蹙眉看著他,低聲問他:“是誰?”

    “不是敵軍。”虞仲說:“是自己人。”

    虞仲雙腿被重物擊打時,他用餘光瞥見那人穿著大齊兵甲。故此他斷定,他一雙腿是自己人剛才趁他不備砸的。“兒子,爹現在上不了馬,你跟荊副將先離開!爹的雙腿廢了,怕是日後再不能上戰場,回去也是個廢物,你跟荊副將先走!”

    四周戰馬嘶鳴,大奴主將帶著一支精銳圍剿而來,勢必要活捉虞仲。沒了大將軍虞仲的指揮,大齊軍隊亂成一團,原先佈置好的軍陣也徹底散開。虞仲、虞柏舟、荊副將等數十人被鐵騎圍在圈內,難以突圍。

    大奴精銳鐵騎手持長槍,騎著戰馬圍著他們打圈兒,現在即使虞柏舟想走也再難走出去。

    荊副將抹了一把臉上的人血,扭過身問虞仲:“大將軍!現在怎麼辦?”

    “硬拚!”

    為首的大奴主將看著虞仲,笑道:“看來單于說得不錯!大齊的將軍果真是個孬種!”

    虞柏舟扶著他爹的胳膊,瞪著那位穿金色鎧甲的大奴主將:“卑鄙無恥,趁人之危實辱大將之威!”

    敵將一臉好笑的看著虞柏舟,“你們這些漢人,只會耍嘴皮子!一群孬種!”敵將用並不標準的大齊話說道。

    被敵將言語侮辱,虞柏舟怒不可遏,他攥緊手裡的短刃想沖上去給父親討個公道。

    於是素素一趕過來就聽見敵將辱駡虞柏舟是孬種,她踩著地上的屍體縱身而起,敵軍主將坐在棗馬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素素一腳給踹下了馬。

    素素身輕如燕款款落地,一腳踩在大奴主將臉上,用大奴語言反罵他:“你才是孬種,你全家都是孬種!你們全大奴都是孬種!”素素氣昏了頭,也餓昏了頭,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打死腳下這個孬種,便聽見莊牛大喊“柏舟!柏舟被砍死了!”

    之後又聽見李大狗吼:“柏舟被砍死啦!”

    蘇周也跟著弱弱的吼:“柏舟被砍死啦!”

    連荊副將都跟著吼了一聲:“柏舟被……砍死了!”

    虞仲想起素素曾說過的話,也跟著吼了聲:“我兒被砍……”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素素舉起手中的劍,戳進了大奴主將的胸口。

    大奴鐵騎精銳正驚訝於素素會說“大奴語”,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他們的大將軍已經被素素給戳死了。

    虞柏舟趁著亂勢,模仿著大奴士兵的語氣,用大奴語吼了一聲:“大將軍陣亡!撤!”他此舉是為動搖大奴軍心。

    虞柏舟這一聲消息很快在戰場上如瘟疫般傳播開去,大奴副將聽見主將戰死,看見平日不可一世的威猛主將被一個小兵踩在腳下,立時慌了神,即刻下令:“鳴金收兵!”

    等敵軍撤退後,素素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屍體,他在恐懼跟疲憊的包裹下,重重朝後倒去,失去了意識。

    虞柏舟見素素踩著敵將猶豫不決,知道她是在糾結到底殺還是不殺。

    在那般緊張的情況下,若素素不動手,很有可能被對方反噬。情急之下,虞柏舟吩咐隨後趕來的莊牛,讓他對著素素喊了聲“柏舟被砍死了”。

    素素向來維護他,從小時候起論他被誰欺負,素素都會出手收拾對方。

    果然,此方法對素素很奏效,素素聽見“柏舟被人砍死了”,明顯受了刺激。她無閒工夫去辨別此消息的真假,她聽那聲音是莊牛的,便天真的信了。

    她心底的憤怒徹底被失去柏舟的恐懼激發而起,拔劍直直戳入敵將心臟。

    頓時血花四濺,她看著對方咽了氣,雙腿一軟,眼前一黑,鬆開手中的劍朝後倒去。

    素素的颯颯英姿落入荊副將等人眼中,皆歎此兵勇猛。

    荊副將總算明白,為何在近一萬的新兵中,虞大將軍偏偏看重他。這小子的爆發力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怖。如他這般勇猛之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不過他都還沒在心裡讚歎完,就見素素丟了手中的劍,暈厥過去。

    這人啊,不能誇,不能誇,瞧,一誇就慫。

    在素素昏厥之後,虞仲當即下令封鎖素素斬殺敵將的消息,是以素素斬殺敵將的英雄事蹟知曉的人並不多。李意、衛成二位主將都以為敵軍主將是虞仲所殺。

    回營之後,二人確認虞仲腿骨已碎,後半生將無法再征戰沙場,大勢已去,二人便在營中耀武揚威起來。這二人已經被喜悅感沖昏了頭,也沒再去追求斷腿的虞仲到底是如何將敵方主將給殺死的。

    加上他二人的主子是皇帝,對著殘廢的虞仲愈發肆無忌憚。李意從虞仲手中奪過兵符後,便命人守住虞仲營帳,不讓任何人見他。就連荊副將要入營見虞仲,都得經過他的同意。

    虞仲被迫退出戰場,大將軍之位落在了品階相對較高的李意頭上。

    虞仲隱瞞素素立功的消息絕無搶素素軍功的意思,他只是怕素素出頭太早,被李、衛二人迫害。想他征戰沙場數十載,不一樣栽在了這二人手裡?

    虞仲搖搖頭,滿腔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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