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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6:02

第二十五章

    這些合著許氏的繡活可以一起賣給榮安伯府,加些收入。

    冬至過後臘月二十六。

    安寧候府一派合樂景象,沈若雪頭戴鳳冠,身披霞裴,有沈鶴背著送到垂花門外的大紅花轎上,吹鼓手嗩呐聲相互交織,高頭大馬上大紅的過肩緞的錦袍穿在楊家成的身上。頭戴紗冠,冠上兩邊各插一味孔雀翎,雲頭烏底的鹿皮靴,襯得他腿長矯健。

    楊家成臉長得英挺瀟灑,低頭注視沈鶴背在身後的新人,待到她被送入花轎,楊家成終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幾分期待。

    沈沁雪站在人群中,模樣清冷,不看一對新人你迎我嫁,卻對著花轎後面的十裡紅妝皺起眉頭。

    嫁妝之中有貴重物品,一對玉如意,一對綠琉璃瓦,是當年鄧瑩華活著的時候,放在她的庫裡,被做嫁妝出嫁時用的,王玫竊取她的嫁妝為沈若雪,沈沁雪此刻心涼如冰。

    她抬頭去看快要走近的新郎楊家成。犀利目光直戳楊家成!

    顧炎林陪在沈沁雪身邊悄然握住她的手:“你,可要報仇?”

    沈沁雪頓然轉身:“報什麼仇?”

    顧炎林沒有回頭看她,見熙熙攘攘的人流擁著榮安伯府的世子到了眼前,才不動聲色低頭道:“奪夫之仇!”

    沈沁雪陡然看他:“你要替我報嗎?要是你替我報,他知道我和你已經成了親,你是不是要將我送還給他?那到時候,我是要做他的正妻呢,還是做他的小妾?”

    沈沁雪感覺憤怒,之前對顧炎林的好感瞬間回復到最初。她直覺顧炎林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沒有顧炎鵬那麼清透,可也沒想到,他對自己的事瞭解的這麼清楚,其中必然經過一番波折,她想不明白,顧炎林只是一個秀才,且年齡也還未到弱冠之年,要是想要瞭解自己,用些心思,結果必然不同,但他有意帶她見證沈若雪和楊家成的成親場面,這不是刺激她,是什麼?心思電轉,她說道:“你是有意帶我出來的麼?你知道今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顧炎林握著她的手不放,她再怎麼憤怒,顧炎林都是平靜的眉頭沒一點變化。清雅出塵他站在人群裡,漠視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楊家成:“我不會放你去受委屈的,人家的丈夫怎麼能跟自己的比?我的媳婦就是我的媳婦,受委屈也要受我的,別人,還沒這個資格!”

    數九寒天裡,沈沁雪手心沁出一手汗,顧炎林的大掌溫和有暖意,前面的問話是試探她,後面的竟是讓她感覺到顧炎林骨子裡對楊家成的不屑。

    楊家成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如芒在背,在人群裡尋找,站在包家玉樓門前的沈沁雪落入他的視線,那雙桃花眼,他分明記得很清楚,在安寧候府的垂花門前,被一條健碩的黃狗差點咬死的女子,居然長得這般怡麗明豔,不過,為什麼她現在穿著和以前絲毫不同,布衣裙釵,素顏示人?

    顧炎林淡笑,一抹諷刺讓楊家成感覺刺眼。

    沈沁雪拉著顧炎林走出包家玉樓,顧家的小院近在咫尺,沈沁雪卻由衷放慢腳步。

    顧炎林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我帶你去看沈楊兩家聯姻,是想告訴你,這便像一個人身上的毒瘡,只要敢於面對,對症下藥,除去它,你才能忘掉它,不用為此傷心難過。”

    沈沁雪不語,因為和楊家的婚約,她付出代價,楊家就像過客,只在她模糊的印象裡,像蜻蜓點水般,一點而過。

    楊家成的喜悅在見到那雙桃花眼後,莫名消失不見了,他回頭看大紅的花轎,那裡面坐著他的妻子,花轎旁邊跟著兩個美貌的丫鬟,偷眼打量自己,臉上均露出羞澀的光暈。

    顧家的門打開,沈沁雪站在門邊,聽到一聲“姑娘”的叫聲,沈沁雪手一抖,跨步進了院子,就見玉簪淚眼婆娑,撲倒她面前:“姑娘!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沁雪意外驚喜,嘴角微翹,抱住玉簪的身子:“怎麼說話呢?你家姑娘是那麼容易讓人欺負的?你來了正好,給我好好說說,你和陳媽怎麼會在一起?”

    玉簪卻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久才著急用眼神問她:“你還好吧!”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身後,玉簪的一言一行,顧炎林落在眼中:“你是玉簪?和你家姑娘進屋去說話,我去書房!”

    玉簪聞聽,急忙扶著沈沁雪:“姑娘,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沈沁雪側目,顧炎林一派雲淡風輕剛剛還要為自己對症下藥呢!此刻躲得倒是遠。

    顧炎林眼露寵溺,愛撫地拍拍她的手,去了書房。

    沈沁雪不置可否,拉著玉簪進了屋子,玉簪一進屋門就悄聲問她:“姑娘,你怎麼會嫁給他?”

    沈沁雪坐在槐木玫瑰椅上,將王玫和崔嬤嬤的毒計說與她。

    玉簪震驚,咬住嘴唇半天才道:“姑娘,這可怎麼辦?二姑娘可是要拿你的嫁妝嫁進榮安伯府,那榮安伯世子要是知道嫁他的是二姑娘,怎麼辦?”

    玉簪站在沈沁雪面前,乾瞪眼,乾著急,沈沁雪清澈眼睛看她,聲音倒比之前平靜了許多:“沒什麼怎麼辦,沈家一家做不成姐妹易嫁的事,必定和榮安伯府通過氣了,榮安伯夫人也是做母親的,娶一個有權有勢父母雙全的兒媳婦,自然要比我強,其中的好處,不說也罷。你在侯府時間長了,也聽到不少。玉簪,我只是要你知道,楊家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嫁的人是顧炎林。你還沒說你和陳媽,綠蘿呢?你哥告訴我說沈鶴救了你……”

    玉簪心疼的看著自家姑娘,道:“陳媽和綠蘿都好,侯府裡發現我被人救走,夫人打發人到處找我和陳媽綠蘿。二姑娘今日出嫁,侯府裡暫時顧不到這邊。陳媽讓我先找到姑娘伺候你,她說,她安頓了姑娘交代的事,就來找姑娘。說到我,我是陰差陽錯……”

    那一天,沈鶴知道玉簪還被夫人關在柴房裡……

    沈鶴走進包家玉樓,左右瞅了幾眼,看到包家玉樓的老闆包金光正和客人談生意。

    等到包金光一閑,拉著他就上二樓:“包子包掌櫃,幫我個忙!這事要緊,我的得和你仔細說說。”

    包金光被他拉著進了自己歇息的房間,抽著嘴角道:“世子爺,別和我開玩笑了,你有什麼要緊事?”

    沈鶴年齡不大,結交人卻不限於貴族子弟,生意人不嫌這樣的貴人多,沈鶴秉性純良,還算可交,私底下關係也不錯。

    沈鶴瞪眼:“有,怎麼沒有?這事,我煩著呢!我是想請你替我救個人,這人是我府上的,是個丫鬟!”

    包金光抿嘴一樂:“你想讓她給你做外室?”

    沈鶴睥睨道:“不是這麼回事,她是我大姐的丫鬟,我娘要把她賣給人做小,我心疼我大姐,想給她留著,你要願意,扮做買她的人,去我府上,來個名正言順的,你將她買了!”

    包金光心裡一驚,不動聲色往內室看了一眼,挑眉道:“世子爺,這能行嗎?”

    沈鶴一看包金光有意思,湊近了低聲道:“做好了,自有你的好處!”

    包金光想想道:“買個人,不是難事,我這裡也缺個做飯的人手,那……我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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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6:21

第二十六章

    沈鶴高興,感覺一樁心事放下了,不禁眉開言笑:“最近有什麼好玉,給小爺拿來瞅瞅!”

    包金光一聲:“得勒!有好的,我給你留著呢!”

    ……

    等沈鶴一走,打從內室走出兩個人來:“金光,咱們姑娘可是出事了?”

    原來這包家玉樓正是沈沁雪的親娘鄧瑩華活著的時候給沈沁雪留下的,包金光年三十一二歲,是鄧瑩華從娘家帶出來的陪房,鄧瑩華的爹沒在陪嫁單子裡寫,當做姑娘以後暗裡的人手用,沒想到,真讓鄧瑩華排上用場,留給沈沁雪,另外一個鋪子則是一間香料鋪,一個莊子,連帶沈沁雪的細軟都讓陳媽收拾妥當了,帶出安寧候府。

    此刻,陳媽和綠蘿一臉焦急,姑娘出了事,她們還能置之度外,不管不顧?

    因此,陳媽的語氣緊湊又嚴肅,包金光也是擔心:“姑娘在閨房出沒出事,不好問,但玉簪出事了,又是沈鶴出面,我已經答應,買了玉簪,先將玉簪救出來,才能知道姑娘的近況!”

    綠蘿卻說:“玉簪的身契不是陳媽已經給了他家人嗎?”

    陳媽持重,搖頭道:“要是她不按常理,也要想法賣人,那就沒有辦不到的。”

    綠蘿一時氣憤:“這麼說,姑娘定是出事了,都是我們不好,丟下姑娘自私自利!”

    陳媽歎道:“姑娘想的長遠,我這一離開,姑娘就玉簪一個可心的丫鬟,身邊再沒個可靠地……金光,到了那天,不如我們一同前往,將玉簪接出來,想法子再和姑娘聯繫!”

    包金光擺手:“不行,安寧候府不是有人再找你和綠蘿嗎?難不成你想被她們抓回去幾杖給斃了?”

    陳媽道:“這會子大概,她們在想著怎麼針對姑娘,事不宜遲,就這麼辦吧!”

    沈沁雪聽完玉簪的訴說,沈默半晌,心裡高興,總算陳媽和綠蘿還有眼前的玉簪沒有出事,但,眼見得王玫將自己的親娘留給自己的嫁妝被她利用,琢磨思量過後對玉簪道:“陳媽想必還不知道,我的嫁妝已被夫人陪給沈若雪,與楊家的婚約也就罷了,可夫人得寸進尺是不將鄧家一門放在眼裡,雖然外祖父和舅舅們不能即刻回陳州,卻保不住他們有一日重返陳回來?。你告訴陳媽,既然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底下有人手,不妨替我摸摸夫人娘家的底細!”

    玉簪抹了把眼淚點頭:“姑娘放心,我自會將姑娘的話帶給陳媽,不過,陳媽交代,要讓我近前伺候姑娘,還說,要是姑娘離開顧家,陳媽會聽姑娘吩咐!”說著,將夾襖裡揣著的幾張銀票取出,交給沈沁雪:“姑娘先用著!”

    沈沁雪接過銀票:“陳媽倒想的周全,我正需要它!”

    玉簪悄悄掃了眼窗外:“姑娘可要離開?”

    沈沁雪順著玉簪也看向窗外,不過,此刻窗戶禁閉,沈沁雪收回視線,低聲說:“不用,我覺得這家人還不錯!”是顧炎林不錯。

    守在門外的顧曉芸一聽裡面沈沁雪的話,一個蹦子蹦進了屋門,紅著眼圈嘟著嘴對沈沁雪道:“嫂子,我不讓你走!哥哥快來,我說嫂子會離開咱們家,你還不信!”

    沈沁雪忙站起來,顧炎林一步跨進門來,今日他本來穿著棉布袍子,此刻還沒換,眼神深邃,猶如深潭,一句話不說,只淡淡低頭注視沈沁雪,沈沁雪被他注視尤不自在,只好吩咐玉簪先回陳媽處。

    玉簪猶豫不決,抬頭對顧炎林道:“我要住在這裡,照顧我們姑娘,還望您能首肯!”

    顧炎林點頭:“家裡地方小,你可以先和我妹妹住在一起!”

    玉簪笑道:“謝謝你!”

    沈沁雪卻肅然:“玉簪,叫姑爺!”

    玉簪扁嘴:“姑娘!”

    沈沁雪能走到如今,顧家人雖有錯,卻不至於傷人命,真真的罪魁禍首不是他們。再說,她對外已是顧炎林的妻子,四鄰右舍有目共睹。自己若是還要高高在上,目無下塵,將顧炎林置於何地?至於以後要離開的事,還要從長計議。

    顧炎林眼睛晶亮,他轉向沈沁雪,微微露出笑容,當真如陽光燦爛。

    “你想好,要麼認主,要麼回陳媽那裡!”

    顧炎林也看向玉簪,笑容親和:“玉簪,你如何做,我不怪你,不過,你家姑娘,如今是我顧炎林的妻子,雖然家道貧寒,但人情冷暖還是有的!我妹妹如今一個人住,那地方多容一個人,還是可行的。”

    玉簪心有不甘,姑娘落難到此,是顧家的老太太推波助瀾才成這樣,可是沈沁雪的話她不能不聽,再看顧炎林好像也不是那麼尖嘴猴腮,反而相貌堂堂,英俊瀟灑,和沈沁雪很登對。說話句句在理,言語之間又好似有上位者的威儀,竟然讓她無力反駁,乖乖認了:“那就聽姑娘和姑爺的。”

    顧曉芸露出笑臉,拉著玉簪去看她的屋子:“你叫玉簪對嗎,我大哥二哥還和你哥一起想法救過你呢!走,到我屋裡說話去。”

    玉簪尷尬的露出笑容,沈沁雪點頭:“去吧!”

    等玉簪被顧曉芸拉著離開屋子,顧炎林終於有機會和沈沁雪好好說說話了。

    “還生我氣?”

    沈沁雪搖頭:“沒有!是我想多了!”

    顧炎林低頭看著她道:“玉簪來了,陳媽她們也都好,你可以放心了!”

    沈沁雪心底片刻柔軟,感慨道:“我知道!”她說著,語氣越發輕緩:“我知道,之前你說,要為我報仇?”

    顧炎林嗯了一聲低沈的嗓音在沁雪耳邊響起:“只要你想!”

    沈沁雪忽然有些感動,顧炎林其實只是一個秀才而已,而且還是許氏含辛茹苦,省吃儉用和他自己努力得來的,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後臺,家世普通的人想要幫她,能不能做到,不消說,單單這些話還是觸動了她的心:“我想!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妹妹的嫁妝……那些……其實都是我娘留給我的。”

    顧炎林注視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我不在乎你有沒有什麼嫁妝……”

    沈沁雪轉身,她也覺地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自己到顧家並非自願,嫁妝不嫁妝也談不上。只是這些都是娘留下的,娘為了護住這些東西,付出那麼多,她怎麼甘心情願讓人奪了去。

    顧炎林見她轉過身,眼神黯然,上前一步猶豫了下,終伸出雙臂在半空裡試著攬住她的腰身。

    沈沁雪忽然身子僵了僵,繃緊了神經,一雙修長而骨節溫潤的大手纏在她腰際,渾身火辣辣的熱起來。

    顧炎林抿唇眼底卻顯的異常清明。

    沁雪到底沒讓玉簪留在顧家,顧家院子小,屋子也緊巴巴沒有多餘的,讓玉簪和顧曉雲住在一個屋裡,許氏難免多想。玉簪帶著沁雪的話回了包家玉樓:“陳媽,你說,姑娘要讓我們打聽夫人的娘家做什麼?”

    陳媽捏著自己衣角,慢慢坐下來,腦子裡不停地轉著沁雪說的話。不能直接見自己的小主子,她已經很惱火了,現在好歹玉簪帶回沁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陳媽兀自從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嘴裡囁嚅道:“我就知道,遲早她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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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6:48


第二十七章

    包家玉樓是鄧家家主鄧國瑞留給鄧瑩華的陪嫁,除了包家玉樓一力為鄧瑩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還擔著鄧家放在陳州的眼線,鄧家遠離陳州京師,駐守遼東,不可能傻倒只知道上戰場這一件事。

    鄧老爺子是遼東總兵是實打實的大將軍,手握重兵,幾個兒子都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女兒,妹妹之死,是鄧家一家人的創傷,輕易提不得,留下沈沁雪一個小人兒在安寧候府,那些日子難熬,自己守著個繈褓裡的孩子,看著侯爺和王玫,接連生下沈若雪和沈鶴,,姑娘一天天在眼前長大,如果沒有包家玉樓和香料鋪子的人手,還有城外莊子上的人暗中護衛,要想活到及笈,萬萬不可能。

    陳媽暗道,沁雪這是前後聯繫猜到什麼,所以才會讓玉簪帶話給她。陳媽苦笑,到底姑娘聰慧,這麼快就濾清了其中的關節。

    安寧候府王玫自是膽大包天,這次是徹底惹怒了沁雪。

    陳媽想到這裡,打發人請了包金光。將沈沁雪交代的事,告訴了包金光。

    包金光眼睛一亮道:“姑娘這是長大了!”

    陳媽點頭:“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我家姑娘!我們都小看王玫,姑娘如今被王玫害成這樣,我沒法給鄧家交代,死一百次都不算多!”

    包金光斂起笑容:“陳媽,姑娘送你和綠蘿出府,也是篤定王玫不會下狠手對付她!你不要太自責。姑娘落到如今的天地,不但是你,還有我,也是我思慮不周,當初姑娘小的時候,咱們都護她護得緊,就怕她被侯府裡的人使壞,沒了性命,眼見得王氏雖然沒有給她好吃好喝,可因為有我們,也還沒有害倒姑娘,誰知道,她是在姑娘的親事上做手腳。老將軍在遼東和老夫人一直牽腸掛肚,可是皇上既不調也不宣,就想著讓老將軍和大爺他們守著遼東……”包金光說到這裡,眼角一陣濕潤,頓了頓又道:“皇上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到現在,他們回不來,咱們小姐……看我,說這些做什麼,你要是這樣,我又該怎麼辦。見到姑娘我第一個任憑她處置。”

    陳媽默默搖頭,包金光雖然這樣寬慰她,可她明白,她這一會保全了自己,卻沒有保護住姑娘,這份內疚,讓她一直寢食難安,便是懺悔也退不回去她家姑娘以前。

    唯有好好聽從姑娘的話,等到鄧家人回京之時,就是她謝罪之際。

    兩人說了回彼此對沁雪的內疚,白金光離開了包家玉樓的後院。出門時綠蘿在一邊低聲,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姑娘?”

    包金光道:“等姑娘的消息吧!”

    綠蘿道:“我等不了了,姑娘保全了我,自己卻……我……”

    包金光點頭,歎息一聲:“姑娘不會怪你的。我走了,你也勸勸陳媽。”

    綠蘿點頭,望著包金光離開,抹了把淚,轉身去了陳媽住的屋子。

    包金光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半個月後,將王玫娘家的事查的清楚,寫了信讓玉簪帶給沁雪,沈沁雪看完信得內容,又將玉簪帶來的消息一一問明白,其中一個人的名字,讓她冥冥之中感覺幼年時,從王玫貼身的下人中聽到過。

    ……

    正月裡沁雪在顧家過了一個平淡而溫馨的年。許氏不但繡活做得好,廚房燒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包金光親自帶人將買好的年貨送到了顧家,見到了沁雪,沁雪叫他包叔,包金光道:“姑娘,這次來,一是見姑娘,二是請求姑娘責罰!姑娘叫這一聲包叔,實在是當不得了,小姐託付的事到底沒辦好。是在下失職。對不住小姐也對不住姑娘。”說著彎腰行禮。

    沁雪虛扶包金光,眼睛也有些濕潤道:“有一日捉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包叔怎麼就當不得?”

    包金光更加難過,看到沁雪在顧家過得一般,背過沁雪和顧炎林商量要接沁雪回去的事,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對顧炎林道:“我們姑娘不說安寧侯府曾近是她的家,就說姑娘外祖也是遼東總兵,幾個舅舅分別都是駐守遼東的將軍,安寧侯府以為鄧家遠水救不了近火,才做出這樣齷齪的事,顧公子前程似錦,斷不會這樣助紂為孽才是!”

    顧炎林則這樣回答包金光:“不知者不為罪,為沁雪設身處地著想,侯府的人能做出這種事,有意敗壞她的名節,讓侯爺和世子認為是私奔,既是私奔,包爺想像一下,那人怎麼會只露一手,而沒有後招,要不然,沁雪身邊的人她為何還緊追不放?包爺,要是讓你家姑娘處處好,就得姑娘留在顧家,她是我妻子,固然開頭不好,焉能得知後來就不能好!還有你想的未必是姑娘要的,何不親自問問你家姑娘的打算!”

    和離二字玄而又玄地在兩人嘴裡滾蛋蛋,偏繞著誰也不先說出來。這就是關乎到沁雪的真實想法。

    包金光眉眼微皺,顧炎林不卑不亢,而且,慷慨的收下了包金光送來的年貨,包金光這才知道,眼前這位顧公子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卻有過人之處。臨走委婉的提醒沁雪,沁雪道:顧炎林取的是大丫鬟,她不是。包金光頓悟。

    正月初三,沈鶴帶著南星和官桂來顧家。

    許氏照舊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用包金光送的銀霜碳架了一個火鍋子,沈鶴坐在沁雪和顧炎林旁邊,許氏見沈鶴坐在沁雪邊,一身醬紫長袍,銀絲滾邊還帶著白狐狸毛,將一張帶著孩子氣的臉映襯的格外貴氣。許氏就望著顧炎林發愁,這媳婦娘家的人來,雖年齡不大,卻是什麼世子,那就是未來的侯爺,和未來的侯爺坐在一起,本來是很榮耀的,現在,許氏可不這麼想,她就怕這世子翻臉,拿他們尤其是顧炎林治罪。

    沈鶴看在顧炎林這些日子對待沁雪還行的面子上,忽視許氏的戰戰兢兢,話不多,飯後,就離開了。至於玉簪的事關係到包家玉樓和外祖的關係,沁雪沒有當面說出謝他的話。顧炎林送沈鶴出門,沈鶴騎馬轉身時對顧炎林道:“別和我姐黏糊,她是雲,你是泥,鳳凰落在臭水溝裡也是鳳凰,都是暫時的。就算她和你好,你也不能答應!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姐不是你能肖想地。”

    顧炎林眉尖上揚,看著沈鶴騎馬離開,仰頭望天,雲卷雲舒,緩緩飄移,就算是泥,也有成為雲彩的時候吧!

    至於沁雪仿佛忘記了嫁妝的事,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剛過,顧炎林出外的時間越來越多,顧曉雲纏著沁雪教她打各種絡子,顧家因為沁雪的緣故,日子稍稍有所好轉,但也僅限於此,院子裡的桃花剛剛有花苞的時候,玉簪傳過來一個消息。

    說沈若雪在榮安伯府將世子楊家成的通房打死了。

    榮安伯府,呂夫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哀怨的沈若雪,再想想僅僅就見過一面的沈沁雪,呂夫人煩躁的心情不是一丁點的不好,沈沁雪是自己在人家娘胎裡就求取的兒媳婦,鄧瑩華當時還猶豫,是自己百般討好,才答應的,可沒想到鄧瑩華會死,自己想要為兒子以後的打算落了空,這才十幾年沒有動去看那孩子的念頭,誰知道,一進安寧侯府,那孩子就遇到那樣的事。要不是前一陣伯爺和她說起在遼東駐守的鄧家,這才想到,兒子都十八歲了,眼看著親事就擺在眼前,兒子攛掇著自己到安寧侯府,她做娘的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心裡想的,兒子跟著自己去安寧侯府,沒見著人,眼裡的失望她看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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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7:07

第二十八章

    還好,沒讓他見到沈沁雪,王玫提出姐妹易嫁那會,她是權衡過沁雪的價值,的確比不上眼前這一個,再說,口頭約定也會被說成是玩笑,別人又不知道,大家子裡,沒有說一定的親事,通常都是你知我知,兩府的事,再沒有別人嚼舌的餘地,除非是換了八字,下了小定……

    臨了,嫁進伯府這才多長時間,就鬧得兒子屋裡烏煙瘴氣。自己到底是給兒子辦了件好事還是壞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若雪,梧桐打小我就放在家成屋裡,我不說,可這闔府誰不知道她是家成的人。”

    沈若雪哽咽的聲音一滯,道:“梧桐就仗著是娘給夫君的人,才不把兒媳放在眼裡,我待她比自己姐姐都好,可她背著我爬夫君的床,當我是死人。臨了,還來我屋裡挑釁,我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呂夫人搖頭道:“你是家成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我榮安伯府世子夫人,一個通房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家成這麼多年都沒要過,怎麼你來了,梧桐倒要爬家成的床。你仔細想想,你要是把心放在家成身上,多顧著些他,他的心在你這兒,怎麼會去要梧桐。”

    沈若雪氣的心口疼,道:“是!是媳婦錯了。”

    呂夫人看沈若雪服軟,眉目和緩,語氣溫和起來,道:“你打算怎麼處理梧桐的事?”

    沈若雪看呂夫人不像剛剛那麼嚴肅,掂量著呂夫人話中的意思,怎麼處理,打死就打死了,難道還要自己給一個賤婢償命不可?但這話她不能擱在呂夫人面前說,小心道:“我聽娘的。”

    呂夫人一愣,繼而面色更加慈愛道:“你年齡不大,家成娶你進門的時候,我還擔心,好在你還不是個糊塗的,那我就做主了。梧桐進來吧!”

    沈若雪驟然蹙眉,梧桐不是被自己打死了嗎?整個伯府的人都知道她動了世子的通房,原來是這老妖婆給自己亂背黑鍋來著。看到梧桐被人扶著進了夫人的門,眼裡幾乎要噴出血來,梧桐嬌弱的身姿歪歪靠在一邊椅子扶手上,眉眼嫵媚,精緻,額頭上裹著一層白布,隱隱滲出血來。

    梧桐對著呂夫人行禮,呂夫人面無表情道:“起來吧,去給你們少夫人請安吧!”,梧桐給她行禮時,明顯的眼裡露出害怕的樣子,沈若雪更加氣恨,小蹄子這是當著呂夫人的面,給她上眼藥呢,什麼東西?

    沈若雪終究沈不住氣,道:“梧桐,闔府上下都說我打死你了,那你現在站在這裡,是人是鬼啊!”

    呂夫人不滿意沈若雪這樣當著她的面,就教訓下人,況且,這個下人是爬過世子床的,不過,梧桐自己是沒有膽子私自爬床的,沈若雪怎麼就不明白呢?

    沈若雪是真不明白,呂夫人給她這樣添堵,到底是為什麼,孫媽站在屋外,裡面的話聽的一清二楚,早教說過,梧桐背著她做那樣的事,沒有夫人的允許,她打死都不相信,看到死了的梧桐活生生的從自己面前走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夫人要給二姑娘下馬威!

    可這下馬威委實出人意料,打死人這樣的段子也能讓呂夫人想出來。

    楊家成從軍營裡回來,一進府就聽了一耳朵,轉道去了呂夫人的院子。

    “我沒有碰梧桐,梧桐怎麼了?”

    呂夫人看見兒子跟看見兒媳婦是兩回事,何況,自己和安寧侯府的繼室王玫,做的這檔子事,總有些見不得人,沈若雪晨昏定省明晃晃站在自己面前,跟提醒她做了錯事似得,心裡就有些膈應。

    呂夫人把前因後果給兒子說了,到最後補了一句:“好好勸勸你媳婦吧,貴賤都是一條人命,打也就打了,偏往要命處打,要不是救得快,這般小的年齡,還沒懷上孩子,傳出去,被人說毒婦,可就不好了!”

    楊家成心裡沈甸甸回到自己院子,見了沈若雪,沈若雪忙上前替他換了衣服,春末熱意沁身,楊家成問她梧桐的事,沈若雪眼眶一紅,又是一陣解釋。

    楊家成看著沈若雪道:“你為什麼不問我?”

    沈若雪扁著嘴道:“我怎麼問你?”

    楊家成抿唇道:“梧桐只是一個下僕,要不要她全在我一句話,你想想,我沒成親都沒動她,難道成了親,倒受不住自己了?”

    梧桐是怎麼回事,他比誰都清楚,既然娘答應娶沈家女,為什麼又要為難她?

    要是有那雙桃花眼的人,遇到這樣的事,她會怎麼做?

    楊家成坐在搖椅上,閉著眼,忽又睜開眼,搖頭,都是成親的人了,想的太遠了。

    ……

    五月芬芳,桃豔花濃,顧炎林與人有約,一早穿了水色長衫,出門應約。許氏做了一鍋白麵饅頭,打算晚上吃。顧炎鵬閒不住,顧炎林前腳離開他後腳也出門。沁雪幫著許氏將熱饅頭從蒸籠裡取出來,放在案板上,沈沁雪不小心被在蒸籠裡的蒸汽燙了手,手背上頃刻顯出一片紅色。

    許氏忙拉過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不小心,快讓我看看!”許氏一邊說,一邊舀了一瓢水,慢慢順著沈沁雪的手流下去,沈沁雪感覺手背沒之前那麼燒疼了笑著道:“娘,沒事的!”

    許氏嗔道:“你這孩子!”

    許氏剛說完,就看到顧曉芸抹著眼淚,從外面進來,看到沈沁雪,轉身對許氏道:“娘,氣死我了,孫嫂她在胡同裡,說我嫂子的壞話,我和她理論,她還罵我,還叫嫂子狐狸精。還說嫂子她是私奔到我們家的,唔唔……說嫂子是奔者為妾,不可以做哥哥的妻子,要帶人來趕嫂子!”

    沈沁雪愕然,轉而卻又坦然,孫嫂這個大餅臉,竟然想出這麼一招來,怕是有人在背後出主意,不然,她會說出奔著為妾這樣的話?

    沈沁雪目色雲淡,正要細問顧曉芸,門被人突然推開,孫嫂頭一個走進門裡,伸手指著沈沁雪道:“就是她,顧秀才就是被她騙了,她看著顧秀才會中狀元,才不要臉的死纏爛打,要做顧秀才的老婆,你們看看,她長的狐媚妖道的,哪像好人家的閨女,今日我們幫顧秀才,將她打出去,這樣不要臉的女人,顧秀才知道我們幫他,一定會謝我們的。你們上啊!”孫嫂得意的看著沈沁雪,卷起丁香小襖的袖子,碎步子欺身向前,指甲就要往沈沁雪臉上招呼。

    沈沁雪後退兩步,避過她的利爪,眼中驟然泛起一道寒光,大餅臉孫嫂忽然滯了滯,就在一瞬間,一道影子颼的越過孫嫂,擋在沈沁雪前面,只聽咯吱一聲,孫嫂的肩膀徒然垂下。

    “嗷……我的胳膊斷了殺千刀的……我的胳膊!”

    往前沖的幾個男女,突兀的收了手腳,震驚的看著站在沈沁雪身前的顧炎林,有人大著膽子道:“你……”

    顧炎林眯眼冷寒的掃了眼站在院中的七八個人,頷首:“我妻子是不是私奔,要有我來說,何況大家都是親眼目睹我們拜堂成親,單憑孫嫂一句信口開河,各位就信了?各位請回,不要驚擾我媳婦,顧謀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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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7:27

第二十九章

    話是軟中帶硬,不容人反駁,這些人吃了孫嫂的,孫嫂還誇下海口,只要趕走沈沁雪,一人可得二十文錢。有人心知肚明,孫嫂早看上顧家這個秀才,如今親眼見到,果真玉樹臨風,好看的緊。再看沈沁雪,眼裡都是驚豔,有不懷好意的男人,盯著沈沁雪,心裡癢癢,恨不得摟在懷裡,壓在身下,嘗一嘗其中滋味。

    “顧秀才,孫嫂說你這老婆是私奔來的,你現在說實話,是不是,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子,我們聖馬胡同可不能住,這不是要帶壞這裡的閨女婆娘?”

    “是啊是啊!顧秀才,她到底是從哪來的,偷偷摸摸天黑才辦的喜酒,不是她私奔來的,幹嘛要等到天黑?又不是寡婦,見不得人!”

    沈沁雪被顧炎林護在身後,沁雪對眾人的責問不聞不問,她從顧炎林身後轉出,低頭去看抱著胳膊的孫嫂:“誰告訴你,我是私奔到顧家的?”

    孫嫂見沈沁雪質問,眼珠亂轉,不但不怕,反而幸災樂禍道:“沒人告訴我,我也知道!”她說著,眼睛不由自主向人群裡去看,沈沁雪目光明銳,發現人群裡有一個瘦長臉的男人對著孫嫂豎起大拇指,然後從人群裡退出去離開了院子,心下一時了然,果然不是一個人,孫嫂被人當槍使渾然不覺,亦或是收了他人的好處。對方怎麼就肯定,她能拿捏住自己?沁雪即刻開口道:“其一:我私奔沒私奔,不是你來決定的。你是拿了別人的多少好處,才為他出頭的?其二,我夫君是過了童生試的廩生,見知縣不跪,建宅基地可拔高三寸,孫嫂誹謗秀才的家眷,可知會獲罪?另外,你敢擔保你家裡沒藏著攛掇你來鬧事的人?莫說你如此倡狂挑釁,要是讓你夫家的人知道,這一院房子可還能在你手裡?”

    打蛇打七寸,她就不相信,孫嫂不知道這其中的事,難道跟著她來鬧事的人也不知道?

    孫嫂臉紅心跳,張口結舌,一時竟被沁雪的話嚇住,沈沁雪豁然,難道自己說的另外……歪打正著了?

    “你們呢?要不要去她家裡看看?”沁雪目視眾人,親啟紅唇道。院裡跟來的和看熱鬧的面面相覷,一起看向孫嫂。

    孫嫂抖了下身子,“嗷……”地嚎起來:“你玷汙我清白,我不活了,你個喪盡天良的狐狸精,明明是你看顧秀才長的好看,想要倒貼,還汙蔑我偷人,大傢夥別聽她胡說八道,趕她出咱們聖馬胡同。”

    顧炎鵬已在門外停了半天,沁雪的話落在他耳中,單是另一種意思。轉頭去看顧炎林,正好看到他大哥和嫂子兩人對了個顏色,又望向自己,顧炎林微微抬起下巴,仰頭示意,顧炎鵬點頭,轉身離開小院門口,孫嫂眼尖,看到顧炎鵬和顧炎林的小動作,心裡撲騰撲騰跳的慌,後退幾部道:“我不跟你說,有人自會找你,我們走!”

    顧炎林笑不達眼底:“孫嫂,你不是不活了嗎?這麼急著離開,怎麼還你清白?”

    顧炎林對著顧曉芸道:“妹妹,把門關起來,咱們好好和孫嫂說說話!”

    孫嫂急了,跑向門口,門週邊了不少看熱鬧的鄰里,楊嬸之前正拿著新鞋底補邊子,此刻趁亂敲了孫嫂一鞋底:“跑什麼跑,難不成你果真偷漢子了?這可了不得,馮家人還不知道這事呢!要是知道,不剝你一層皮你問著我來,我們都是吃了沁雪和炎林席面的,堂堂正正拜的天地。誰告訴你,沁雪是私奔的?你個爛了心肝的,也不怕天打雷劈!”楊嬸又轉頭道:“你們都被她騙了,好好擦亮眼睛吧,別人家的事輪得到你們說話,快回去吧,還不知道誰不要臉呢!”楊嬸一陣炮竹似的話,院裡的人面紅面赤,都不說話了。

    許氏氣的哆嗦,道:“孫嫂子,你這是傷天害理啊你,我住你的房子,沒少你一個子兒,你這麼編排我媳婦,害我兒子,我……我……我打死你這個害貨,我再給你償命去!”許氏抖著身子,撿起手邊的一把掃帚,拍向孫嫂。

    孫嫂挨了一掃帚,忙不叠的跑開了,許氏追著,沁雪趕忙扶住許氏,許氏抬頭:“沁雪,你別管,今兒我豁出去了!”

    大餅臉孫嫂滿院子跑,就在此時,顧炎鵬跟幾個男人押著那個瘦長臉男人站在院門口:“哥,嫂子,我們在孫嫂家院子裡抓到個男人,他說是孫嫂的相好!”

    轟!

    孫嫂的腦子裡如被雷擊,張著嘴瞪大眼睛回頭去看。

    顧炎林道:“孫嫂,你還有什麼話說。”

    春末夏初的天兒,大餅臉孫嫂的額頭上淌下豆子大的汗珠,化了妝的臉花了,胳膊疼加上糗事敗落急急狡辯:“你們想害我,沒門,我要去陳州府衙告你們!”

    沈沁雪道:“炎鵬放開他,讓他自己說她和孫嫂是什麼關係!”

    瘦長臉男人手足無措,二十多歲的年齡,長得倒是清秀,只膚色偏黃,眼珠微凸,眼袋虛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那種人,他抬頭看到沈沁雪,眼裡露出驚慌的神色,沈沁雪烏濃冷然的眸子從他臉上掃過,看向顧炎林。顧炎林沈寂犀利的眼睛盯在他臉上,男人感覺片刻又矮了半截,佝僂著腰,囁嚅:“春華,說了吧!他們都看到我在你家炕上睡了!”

    孫嫂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你個殺千刀的,你在誰的炕上?你莫是白日做夢,老,娘能讓你這嘴尖猴腮的進我家的門?”

    孫嫂說完,絕望的看沈沁雪和顧炎林道:“顧炎林你狼心狗肺,枉為我對你一家這麼好,狐狸精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狐媚子,狐媚子!”

    說著衝開人群跑了出去!瘦長臉也想趁機溜了,被顧炎鵬和幾個少年扭住。

    想鬧事的人不在了,他們這些吆喝的人紛紛離開了顧家的小院,院子外面的人也被楊嬸勸走。

    離開的人一個個興奮,這邊沒了看頭,呼啦啦人群又向孫嫂的院子挪去。

    嘖!孫嫂還真有姘夫!

    楊嬸也愣住了,看到許氏扶住沈沁雪直喘氣。急忙上前道:“顧嫂子,快別氣著,回屋歇會吧!”

    許氏點頭:“這裡真是不能住了,楊嬸,幫我重新找個地方吧!我這幾個孩子跟著我吃的這些個沒名堂的虧,我這心裡愧疚!”

    沈沁雪聽到許氏的話,眼前一亮道:“楊嬸,娘既然這麼說,我也贊成。”

    許氏換過勁兒,又急忙搖頭:“沁雪,楊嬸你看,我被氣糊塗了,家裡這樣,沁雪都幫我付了一年的租金,我怎麼說這個了!”

    沈沁雪對楊嬸眨眼:“那就聽我娘的吧!”

    楊嬸笑眯眯,感歎道:“許嫂子,你可取了個好媳婦啊!”

    許氏點頭將楊嬸讓進了自己住的屋子。

    顧炎林和顧炎鵬將瘦長臉的男子帶到顧炎林的書房。

    沁雪則和顧曉芸一起進了許氏屋子和楊嬸說話,等到楊嬸離開,沁雪回了東廂房等顧炎林他們的消息。

    不多時,顧炎林回來,身後跟著顧炎鵬。

    顧炎鵬道:“嫂子神了,你怎麼知道她……”他說到這裡,忽然發現顧炎林的眼神不對,後知後覺,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我……我就是想說嫂子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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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7:53

第三十章

    顧曉芸抱著沈沁雪的胳膊自豪地道:“那是!我嫂子可是候府大小姐,不是一般人……!”

    顧炎林炙熱的目光如黑夜星辰一瞬不瞬望著沁雪。

    沈沁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坐在炕上的顧曉芸笑著跳下炕拉著顧炎鵬的胳膊兩人悄悄出了門。

    沈沁雪道:“你看我做什麼?”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面前,低頭看她:“以前,妹妹還小,娘供我和弟弟上族學,娘被族人欺負,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從來不告訴我們,後來才知道,父親不在後,娘被族人欺負的有多狠,我才帶著娘和弟妹從族裡我們家中搬出來!現在,娘有你,她會好過的多。”

    沈沁雪沒說話,顧炎林伸出修長的雙手捧起她的臉盤:“我是說,沁雪,你是我顧炎林的妻子,是娘的媳婦,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有所改變!”

    沈沁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坐在炕上的顧曉芸笑著跳下炕拉著顧炎鵬的胳膊兩人悄悄出了門。

    沈沁雪道:“你看我做什麼?”

    顧炎林站在沈沁雪面前,低頭看她:“以前,妹妹還小,娘供我和弟弟上族學,娘被族人欺負,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從來不告訴我們,後來才知道,父親不在後,娘被族人欺負的有多狠,我才帶著娘和弟妹從族裡我們家中搬出來!現在,娘有你,她會好過的多。”

    沈沁雪沒說話,顧炎林伸出修長的雙手捧起她的臉盤:“我是說,沁雪,你是我顧炎林的妻子,是娘的媳婦,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有所改變!”

    沈沁雪不敢亂動,亦不敢隨意陳諾,顧炎林對她的好,她一點一滴看在眼裡,靜靜望著他:“你會武藝?”

    顧炎林挑眉:“誰告訴你的?”

    沈沁雪目色平和,心裡卻有些雀躍,顧炎林這是承認自己真的會武藝。

    沈沁雪微微動動嘴皮:“你只不過輕輕擋了下她,她的一隻胳膊好像就斷了!”

    顧炎林低頭沈思幾息,點頭:“你猜的沒錯,這件事,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從八歲起就開始練習了。弟弟也在練,不過是我在教他。剛剛和炎鵬一起的就是。也是救玉簪時在衙門那邊守過的三個。”

    原來真是這樣。沈沁雪重新打量眼前的人,秀才還會武,且深藏不露,顧炎林的秀才功名,看來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個驛站。

    沈沁雪當下松了口氣,想起許氏和楊嬸之前說過的話:“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我也有事想跟你說。”

    顧炎林也很高興想到什麼問她:“為什麼不問那人是誰?”

    沁雪點頭:“是誰?”

    顧炎林捧著她臉盤的手捨不得拿開,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就是如眼前人這樣的吧!他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意動道:“宣府副將王仲府上大夫人。”

    王仲是王玫的父親,時任宣府副將,武職從二品官,為漕運總督督率官弁催護漕船,其中油水頗足,也有人叫王仲漕標中軍。

    沁雪猛地閉眼然後又睜開:“該來的總會來!”

    顧炎林不置可否,輕輕點頭,顯然,他也知道了。此時,夜幕四合,對面許氏屋裡亮起油燈,顧曉雲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屋內隱約傳出期間夾雜著許氏和顧炎鵬的低語。東廂房裡顧炎林忽然抱起沈沁雪放在大炕上,沈沁雪臉刷的一下燒起來,並且一直燒到耳根處。她有些驚慌地想要推開他道:“你做什麼?”

    顧炎林抱著她低聲道:“我抱我妻子一下不行嗎?”

    沈沁雪眼睛濕漉漉的道:“可是……可是……我……我們說好了的!”

    黑暗中的顧炎林一改往日的斯文儒雅,眼如星光璀璨晶亮,將她抱著放在自己腿上:“我們……說好什麼了?”

    沈沁雪壓根沒想到今日孫嫂欺上門,他還這麼淡定,膽子突然大起來,一改以往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尷尬羞惱地不由道:“孫嫂看上你好久了,之前看你退讓,我還以為你生性軟弱,沒想到你動手傷她。”

    顧炎林明知懷裡的人兒羞臊,仍拿雙手箍筋她軟溜溜的腰肢翹嘴道:“該忍的時候自然忍,不該認的時候就不必忍!”

    沁雪覺得這話說的好像不只是說孫嫂,看著顧炎林仿佛不認識似得。

    說到這裡,顧炎林想起帶許氏離開族人的時候,他和顧炎鵬將所有欺負過他們和許氏的人的家門口都插了一把刀的事。尤其是他,有人說他是私生子,父親死了,許氏傷心欲絕,他就是想問個明白,也不是時候,以後,他也沒再問過,許氏對他和對顧炎鵬,沒什麼兩樣,他也想明白了,親娘老子不要他,許氏就是他的親娘。後來聽到些消息,那些人中到現在還有擔心那把刀的主人會宰了他們。

    沈沁雪心裡噗通噗通跳的歡實,側頭去看,顧炎林眼裡沁著寒意,仿佛想起什麼,那份哀傷似乎憑空跳出來般,讓她一覽無餘,和將將耀眼的眸子形成強烈的對比。沁雪動了動身子,顧炎林忽而收神回眸:“別動!”

    沁雪啞然,繼而看到顧炎林眼裡的渴望,一時怔愣。等到僵硬的身體慢慢變軟,沁雪一下子靠在他的身上。心裡仿佛有了依靠,慢慢安寧下來。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青竹味,很好聞。她窩在他的懷裡,不說話,只讓彼此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動,然後交融。

    顧炎林的一隻手托著她的腰際,另一隻手包住她的小手。夜色濃厚,溫馨的氛圍讓兩顆心漸漸靠攏在一起。

    顧曉芸端著粗瓷碗,站在她們門前,許氏擺擺手:“喊他們吃飯吧,別餓壞了!”

    顧曉芸大聲的哎了聲。

    沈沁雪忙從顧炎林的腿上挪下來,顧炎林看到沈沁雪一張潤澤飽滿的嘴唇就在自己眼前,盯著慢慢靠了上去。

    “哥,嫂子,娘讓我給你們端過飯來了!”

    沈沁雪身子一顫,撇過臉應了聲:“嗯,芸姐兒,我就來!”

    顧炎林歎息,看著沈沁雪逃跑似的,跳下炕,嘴角上揚,臉上露出寵溺的神色。

    ……

    這一日,沈沁雪和許氏說想出去買些貼身近用的東西。許氏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一兩銀子放在她的手心裡,抬頭道:“娘手裡不多,這還是你給的,好歹還能買幾樣東西!你拿著出去走走也好,炎林他們不在家,讓曉芸陪著你去。大戶人家出來的,怕是還沒單獨走過!”

    沈沁雪面露不忍,低頭注視手心裡錢忙推了過去:“不用,娘,我自己有!”

    許氏三十七八歲,梳著個小纂,插著兩股銀勺釵,鵝蛋臉上多了幾分滄桑,按著沈沁雪的手道:“有也是你自己的,好好留著,以後你和炎林有了孩子,用的地方就多了。等以後林哥兒中了舉,咱家的日子興許就好過了!”

    沈沁雪攥緊手裡的一兩銀子錢,深吸一口氣,點頭:“那我去了?”

    許氏叫了顧曉芸道:“陪你嫂子去轉轉!”

    沈沁雪和顧曉芸出了門,離開聖馬胡同後,沈沁雪將手裡的一兩銀子連帶著一個荷包放在顧曉芸手裡:“給娘送去,我手裡還用不了這麼多!”

    顧曉芸道:“這是娘給你的,嫂子你就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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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8:19

第三十一章

    沈沁雪板起臉道:“芸姐兒,你聽我的話嗎?嫂子真的還有,難道嫂子堂堂侯府大小姐還沒幾個銀子錢,你要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顧曉芸想想也是,不疑有她,道:“嫂子,那你等我!”

    沈沁雪笑著道:“嗯,好!”

    顧曉芸到底還是半大孩子,一聽沈沁雪會等她,轉身就跑了。

    沈沁雪看著顧曉芸進了聖馬胡同,這才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對面的馬車旁邊,玉簪從馬車上跳下來叫了聲姑娘,扶著她上去,車裡面有人揭起藍底白花的簾子,沈沁雪低頭鑽進去,玉簪緊跟著上了馬車,得得的馬蹄聲響起。

    陳媽和綠蘿一邊一個扶著沈沁雪坐下,兩人彎腰站在沈沁雪面前就要下跪。沈沁雪伸手托住她們的手:“陳媽這是做什麼?”

    陳媽含淚抬頭道:“姑娘,老奴陳玉榮,(綠蘿)護不住姑娘,讓姑娘遭了這樣大的禍事,請姑娘責罰!”

    沈沁雪一時也有些心酸且肅然道:“要責罰也是責罰我自己,哪裡就落到了陳媽你們的頭上,快起來,我們還有事做!”

    陳媽站起,被沈沁雪讓到一邊座位上。綠蘿隨之也坐在對面。陳媽小心道:“姑娘當真要闖候府?”

    沈沁雪點頭:“陳媽只管在府外,這一趟我必須去,為我娘和我自己!”

    綠蘿淚眼婆娑:“姑娘,你可受苦了!”

    沈沁雪眉梢輕動:“不說這些了,讓車夫帶我到安寧候府附近,我就下去!”

    陳媽和緩語氣:“讓老奴跟著姑娘一起去吧,這一次,我不想再讓自己對姑娘的事置身事外了!”

    沈沁雪目視陳媽半晌,有些欣慰,微微握住陳媽的手:“我也不想再離開你們!”綠蘿道:“姑娘,別讓我們再走了。”

    沁雪點頭道:“好!”

    玉簪坐在車門邊,看了看外面道:“姑娘,候府到了!”

    陳媽抿緊了嘴唇。

    沁雪下了馬車,陳媽隨後跟著下來,沈沁雪轉身對著車上的玉簪和綠蘿道:“記著我說的話!”

    玉簪和綠蘿異口同聲:“是!姑娘。”

    沈沁雪這才對陳媽道:“我們走吧!”

    陳媽道:“是!”

    陳州歷朝之都,建築恢宏大氣,又不失小橋流的精巧,紅磚綠瓦,翹簷飛魚,半空風鈴搖曳,清脆悅耳,漢白玉石獅,古銅梅花鹿厚重中帶著靈氣,所有一切在陳州呈現。皇城腳下的安寧候府就做落在禦街延伸出去的東北角的禦街胡同。

    安寧候府的崔嬤嬤剛從王玫的蒲柳院出來,看到垂花門內守門的婆子一臉慌張的跑來,崔嬤嬤呵斥:“慌什麼,沒規矩,出什麼事了?”

    守門的婆子刹住小跑的腳步道:“回崔嬤嬤,大姑娘,大姑娘回來了!”

    崔嬤嬤臉色不好看,驚異沈沁雪被自己和夫人設計讓她下嫁給了市井小民,大姑娘該痛不欲生,尋死覓活才對,還敢上安寧候府來,真正是出人意料:“人在哪?”

    婆子彎腰小心道:“回崔嬤嬤的話,大姑娘此刻就在府門外。”

    蒲柳院主屋裡,王玫意外地看向崔嬤嬤:“大姑娘?”

    崔嬤嬤點頭:“是的!夫人。”

    王玫正在梳粧檯前取了粉彩纏枝梅妝盒裡的南珠雙股釵讓梳頭的青果往頭髮上插,聽聞崔嬤嬤這樣篤定,放下手裡的南珠雙股釵。望著崔嬤嬤一時怔愣道:“想不到她會回來,莫不是那家人知道她不是……?”她就不怕她男人不要她?王玫略略一想,有了主意。

    崔嬤嬤道:“夫人,她總歸是安寧候府的姑娘,再不及,貴女的氣勢還是有的。”

    王玫露出絲笑意:“若雪已經嫁到楊家。榮安伯夫人說要好好待她,只要若雪和世子同房,有了夫妻之實,過個一年,再給榮安伯府生個小世子,榮安伯世子就是知道若雪和沁雪的事,心還不是要偏到若雪身上,男人都一樣,見到漂亮的沒有不往前貼的,若雪生的花容月貌,是個男人就不會把她往外推。好了,她要做什麼,我倒是要看看,讓人放她進來吧!”

    崔嬤嬤見王玫不以為然的樣子,暗自腹誹,二姑娘花容月貌是不假,有孫媽那樣的人在身邊,二姑娘要不做歪事,她是真的不相信,二姑娘讓人遞消息,說她打死了姑爺的通房。這一檔事可不明擺著是榮安伯府的呂夫人給他們夫人提醒,有些事該辦了。

    王玫注意到崔嬤嬤的表情,便知道她的這位陪嫁正在腹誹她女兒呢!想起若雪在榮安伯府的事,乜眼低聲道:“想什麼呢?你是不是要說若雪在榮安伯府打死世子通房的事?這呂夫人也真是,立竿見影做的一等一,不就是她娘家侄子要外放,我答應她去個差不多的地方麼?至於拿孩子作伐?還用下作手段給若雪臉上抹黑,要早知道這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就該拿銀子砸她。而不是答應她提出來的什麼破事!”

    崔嬤嬤低眉順目地道:“夫人,世子倒是不錯。”

    “唉!說的也是。若雪也是有驚無險,這死孩子,就不知道腦子靈光些,第一次和婆婆交鋒,就敗下陣來,還到底是不是我生的!”說到這裡,王玫大概想起要讓崔嬤嬤去幹什麼,擺擺手道:“去安排吧!前世裡欠了她似得。”

    這話好像說的不是二姑娘吧!崔嬤嬤應了出門吩咐了人要將沁雪讓進候府。

    府門外,一輛華麗的馬車徐徐路過安寧候府,馬車裡一個十五六歲,梳著雙苞髻長的很漂亮的女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一邊看安寧候府府門前站著的沈沁雪,一邊驚奇的道:“祖母,好像是安寧候府的大小姐沈沁雪,不過,怎麼穿成這樣了!”她皺起眉頭回頭看向坐在身後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周寶珍,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和當今皇上周憲都是沐貴妃所生,嫁給柱國候家的次子裴度為妻,生下兩男一女,說話的正是她的長子所生的女兒裴寶錦。

    周寶珍當年見過鄧瑩華,十分賞識她做人處事的態度,曾近還讓自己的女兒裴秀玉與之結交。沈沁雪長的像鄧瑩華,小時候跟著王玫偶爾出去過幾次,也是那僅有的幾次,這周寶珍的孫女裴寶錦見過沈沁雪,就和沁雪對了脾性。

    因為綠蘿打的絡子讓沈若雪拿去送人,一度讓人不停地打聽沈沁雪,王玫這才知道沁雪藉著此事,在各府夫人姑娘中間已將自己的處境源源不斷送到她們的耳中。怕是這件事,王玫感覺到小丫頭的不同,才掐斷她出府的路。

    此次,孫女眼尖,周寶珍納悶,起手挑起窗簾,仔細打量,果真是沈家那個丫頭。安寧候府的事,周寶珍是知道的,難道這丫頭遇到什麼意外?

    “祖母,好像不太對勁啊!沈若雪身邊的那個是她的人嗎?怎麼會這樣,連個轎子都沒有!”裴寶錦說道。

    大長公主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孫女道:“你要是想知道,回到府裡叫你娘給你打聽去。”

    裴寶錦覺得有理:“好啊!祖母,您且等著,讓我娘好好問問,我覺得安寧侯府肯定有什麼事發生!”她嘟著嘴,十分自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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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8:38

第三十二章

    沈沁雪還不知道裴寶錦和大長公主正在路過的馬車看到自己,她端莊筆直站在候府門前,一直在看到府門裡走出兩個丫鬟,怡麗的眉眼如一道電光投過去!

    兩丫鬟看到沈沁雪,一臉驚奇。

    “大姑娘!夫人請你進去說話!”

    沈沁雪審視眼前兩個丫鬟,這兩個都是蒲柳院裡的,但不是王玫貼身伺候的身邊人。

    “好!前面帶路!”

    另一丫鬟偷眼看了沈沁雪心道,私奔不成,如今還敢這樣大模大樣回來,夫人好心讓進府,還像個主子似的,誰認哪?

    沈沁雪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王玫在府裡讓人故意傳出她私奔的話,就是想要讓她有家不能回,生生要把她逼死在府外!

    一路上有人指指點點,有人露出不堪的眼神,沈沁雪平視前方,一直走到了蒲柳院內。

    陳媽被青蓮擋在門外,沈沁雪道:“陳媽,我進去就可以了!”

    陳媽擔心沈沁雪吃虧:“姑娘,老奴還是跟著你吧!”

    青蓮穿一身藕色比甲,臉色不善:“夫人要見的是大姑娘!”

    沈沁雪兩汪水露露的眼睛對上青蓮:“我知道!不過……”沁雪說著話一抬手,“啪!”一個耳光甩出去,青蓮捂著臉啊的叫了一聲,看到她眼裡的寒意,不由自主後退兩步,收聲乖乖低下了頭!沁雪收回手,平靜地道:“這一巴掌好讓你知道,奴婢的本分!”

    陳媽在一邊幫沁雪揭起珍珠簾子,沁雪抬腳走進屋中。

    崔嬤嬤嘴角抽抽,這可和以前大姑娘的性情不一樣了,完全顛覆了她以往對沁雪認知。暗暗偷瞄一眼王玫,隨之看向沁雪。

    穿著大紅遍地錦的妝花褙子,倭墜髻上的南珠耀眼奪目,一對碧綠的鐲子落在手腕處,越發顯得皓腕細膩,頓現富貴的夫人王玫,坐在三腳虎爪羅漢床上目不轉睛看向沈沁雪。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看看走進來的沈沁雪,單看她上身穿著棉布粉底梨花衫子,下身穿著天青色褶皺裙。一雙銀紅面兒繡著兩朵梅花,才陡然看出穿這身衣服的人有著花樣年華。可是再往上看那張臉依然精緻,宛若洗盡鉛華,翩翩而來婀娜出塵的仙女。

    沁雪兩手放在腹間,抬頭清亮如水的眼睛平視著坐在羅漢床上的王玫,既不行禮也不問安。在她看來,王玫已經沒有資格再受她的禮了,因為她沒有資格!

    王玫的眸色沈沈,眼仁揉了幾揉,沁雪一耳光扇在青蓮的臉上,跟扇到她臉上一樣,一度對沁雪的耐心減到零點:“大姑娘,私奔了,就不要再回來了,你這樣,很讓我為難!我到底不是你親娘,你做出這種事來,我能說你什麼?我們安寧侯府受了牽連不說,你父親和沈鶴在外面也抬不起頭來,若不是榮安伯夫人一早看上若雪,給伯府世子娶了去,你說說,若雪該怎麼辦?”

    沈沁雪站在地當中,覺得王玫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生來就有的一樣:“夫人!文夫子雖然教過我們私奔這兩字,卻沒說私奔可以拿來構陷人的,我是怎麼走出侯府的,侯爺可能也想知道,我就納悶了,夫人是哪裡聽到我是私奔出去的?平日裡,我見個外男都不容易,如今好端端地就成了私奔?要不就是這安寧侯府的後院就是個擺設,什麼下作人都能進來,既然夫人如此說,那就請侯爺過來問個清楚!還有,我要回來,沒人攔得住我,這候府還有我娘的東西,今日,我就是來要回我娘留給我的東西。夫人若還有異議,大可請陳州府尹公斷。”

    沁雪這話不可謂不重,總管沁雪一句話,那就是你安寧侯府的後院在你王玫的治理下,那就跟個菜市場一樣,所以,姑娘私奔這樣的事也如買菜賣菜的,隨便就可以去做了。

    王玫氣結這是把她說成什麼了,她手指點著沁雪道:“看看,看看,你們都看看,這哪裡是侯府的大家閨秀,倒沒看出來啊,原本老實的一個孩子,沒想到尖牙利嘴編排起侯府的不是了。我這瞎操的什麼心那,虧死我了,崔嬤嬤哎吆,哎吆我這心怎麼這麼疼!”這死丫頭說的東西不就是鄧瑩華當初帶進侯府的嫁妝?裡面的好東西,可是連自己都眼熱的緊。那些東西除了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都給若雪做了嫁妝。沈沁雪這樣明目張膽,她還以為是來討伐她害了她的事,沒想到,這是兩樣擠在一起來找她事的!

    沁雪看到王玫的惺惺作態,對站在一邊的青果道:“青果,夫人犯病了,看著還病的不輕,即刻去稟告侯爺,讓侯爺派人去請宮裡的太醫。”安寧侯今日休沐,她也是讓包金光打聽清楚,才選了這一天。

    青果猶豫,剛剛見識了沁雪的手段,夫人就是犯心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啊,這不是送了把柄給大姑娘嗎?她自認自家夫人這是犯了一會蠢。因此,站在一邊假裝聽不到沁雪的話。沁雪也沒事指望她真去,就是說給王玫聽的。

    崔嬤嬤一聽暗暗捏了王玫的腰一下,道:“大姑娘,夫人緩一緩就好,不用去請侯爺了!”

    王玫聞聽,嗓子眼一噎,抬眼瞪了眼沁雪,又哎呦一聲,暗搓搓的氣恨,道:“一個傷風敗俗,不知羞恥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什麼東西。闔府上下,誰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最好從這裡安安靜靜出府去,不然,我會請家法讓人將你沈塘!”

    仿佛想到什麼,沈沁雪兀自眼睛亮了亮,道:“可要讓侯爺知道?”

    崔嬤嬤心裡要命的緊,這大姑娘咄咄逼人,比自家夫人還有理,看看自家夫人喲!真是十幾年很鐵不成鋼哎!

    王玫緩口氣,也不哎吆了,她背著沈世康做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哪個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沒有幾件隱秘事?可有些事也是不能觸到沈世康底線的,她麼……恨就恨在沈沁雪是沈世康原配的女兒。明裡做不了的事,暗裡難道做不了?

    王玫道:“你是一直在恨我吧!這麼些年,就算是一隻狗,我也養熟了,何況你還是侯爺的女兒。是,榮安伯世子原本是要與你說親的,可是你少了那麼一點機緣,偏巧,楊他家的世子就看上我們若雪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娘和你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一個繼室,能怎麼樣?一家有女百家求,古來介是。你說你不是私奔是吧?那你住哪裡,這麼些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就是只貓,也能聞到歸家的路吧!”

    沁雪都要為她這個繼母點一個贊了,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可是硬的不來來軟的,是軟硬兼施,沁雪對此直接來個不回答。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惡人存在,害了你還要讓人感激你!倒是說起另外一件事來:“夫人,我聽說四海錢莊的戴掌櫃,手頭有一筆銀子好像出了岔子,數目多少,倒是不打緊,只是當今皇上……”

    王玫一時沒轉過彎來,等到崔嬤嬤藉端茶之際,臉色難看的動了動嘴皮子,才知道沁雪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

    “沈沁雪!”王玫愕然,陡然出聲呵止。這丫頭她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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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9:00

第三十三章

    王玫手一抖,崔嬤嬤端過來,將將放在她手裡的釉裡紅的茶杯“光當”落在地上,杯裡的水撒在袖口上。崔嬤嬤站得近,緊忙上前拿出帕子給她擦。她從崔嬤嬤手裡抽出身來就對著正在說話沁雪呵斥一聲。

    她拿府中銀子放印子錢為自己謀利的事,怎麼會讓沈沁雪知道?

    沈沁雪卻在此時適時打住話頭。她就知道,王玫想軟刀子殺她,她可不能伸出頭去。

    不過幾息,沈沁雪接著道:“夫人,最好不要想什麼殺人滅口這種事,沁雪能親來要回我娘留給我的東西,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的確,王玫腦海裡真的在想這四個字。玉簪的哥哥之前就是這樣說的,現在正主兒又是這樣,還真是主僕一個樣。沈沁雪不過剛及笈,年齡不大,竟然會給她這樣出其不意,王玫厲色,右手無名指扣著左手的無名指,厭惡地看著沁雪,心裡也有些害怕。放印子錢,來錢快,這幾年她的私房錢早就過了當初王家陪給她的嫁妝的三倍。可是,這樣的事勢必也要擋著很大的風險,一旦被人發現,是要被殺頭的。王玫心裡又怕又氣,沈世康要是知道,兩人之前的恩愛感情怕是要打折扣,自然她是不願意的。

    沈沁雪知道她的嫁妝被王玫給了沈若雪,便不吭聲。青果將取來的盒子交到王玫手裡,才聽王玫道:“這是一萬兩,看在你是侯爺女兒的面上,拿去好好過日子,以後,這安寧候府,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沁雪淡淡一笑:“夫人,我只要我娘留下的東西,這些都是夫人的,我怎麼能要!”

    “你!”不識抬舉的東西。

    沈沁雪心平氣和看著王玫臉色變的難看,她道:“我這裡有我娘留下的清單,夫人不妨讓人依著清單清點為好。”

    沁雪叫了陳媽,陳媽將早已準備好的單子自袖內取出,交給沁雪。

    王玫一見怒道:“狗奴才!崔嬤嬤,給我把這個老狗綁了,立刻杖斃!大姑娘就是被這樣的刁奴教壞了,若知道你是吃著我安寧侯府飯,做著背主的事,定然要將你發賣苦寒之地。”

    沁雪道:“陳媽是我娘的陪嫁,要治她也是我來,就不用夫人費心了!”

    這一下徹底將王玫激怒了,指著沈沁雪,讓人要將她一併綁起來。

    沈沁雪也不著急,她知道這一次她進候府,就沒打算讓自己好好出了候府的大門,什麼名聲名節,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了,堂堂侯府嫡女如奴婢般被發賣,發賣了還不放過,和著別人來欺負,若是自己都立不起來,要讓那些關心愛護的人,情何以堪!

    王玫一叫人,沈沁雪就將手裡的清單刷的收了起來,眉頭也皺了起來:“既然夫人不願意,那麼,我去找侯爺說話。”

    “不準去!”王玫一拍桌子,雙眼立起:“沈沁雪,還說什麼侯爺,好不要臉。”

    沈沁雪抬手拿起身邊桌上的一隻薄胎玉杯,細自品味,王玫說的不要臉什麼的與她如今來說,少不了她一塊肉,卻見往日裡端莊貴氣的王玫,露出不安,要用這樣惡毒的話來擊她。

    王玫見不得眼前這個原配的女兒,自己都這樣數落她,她還能雲淡風輕。仿佛有什麼仗著底氣,一度踹度到沁雪的外祖,臉色有些不自然,卻聽到沁雪道:“在侯府時,夫人時常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父親他若是知道前因後果,還敢說他不會為自己女兒主持公道?”

    沈沁雪義正言辭,王玫愕然倒沒了話說。

    沈沁雪往前一步意有所指道:“夫人做什麼不要緊,若是為了自己將整個候府拖下水,你試試,父親又會對你如何!還有,不用你綁,這候府我不會再來,陳媽,我們走!”

    青蓮青果望著王玫不吭氣,崔嬤嬤著急,小聲叫夫人。他們一時都被沁雪的話怔住了,忘記攔著沁雪,沁雪轉身出了王玫的屋子。

    王玫被沈沁雪氣的腦仁疼,擺了擺手,一咬牙道:“崔嬤嬤,攔住她。”

    崔嬤嬤忙讓青果去追人,又對青蓮道:“看著也是個機靈的,怎麼就做出那樣的事來,想表忠心也不在這個上。快去侯爺的書房,告訴那邊的人,給侯爺找些事幹,別讓人到這邊來!”

    青蓮委屈地應了,走出屋門,想了想,一路向魯姨娘的院子跑去。侯爺喜歡魯姨娘,聽說魯姨娘通身柔弱無骨,伺候侯爺的手段特別,侯爺愛極了她,不弄個通宵達旦,侯爺不會下床。

    等打發了青果,青蓮,這才又對王玫道:“夫人,二姑娘出嫁那日,十裡紅妝,有許多人看到,大姑娘看到不足為奇,可是眼下大姑娘怎麼會知道夫人做的事。”按說,這樣隱秘,憑大姑娘手段且她沒人幫著……

    崔嬤嬤到底想到什麼,眼裡露出驚恐,轉眼又搖頭。

    王玫也冷靜下來,一臉疑惑看著崔嬤嬤。兩人對視片刻,就聽到有丫鬟的聲音在屋外想起:“夫人,大姑娘的丈夫找到府裡來了!”

    崔嬤嬤道:“是顧家的人?”

    顧炎林顧炎鵬弟兄兩個,顧炎鵬在府外鬧騰,顧炎林乘著顧炎鵬和候府的門子糾纏,一閃而過,進了府門。

    顧炎林嘴唇抿成一條線,心如火燒,眼睛四下打量,到了垂花門前,忽然止步,他知道這是到了內院門口,狠心正要一步跨入。

    從垂花門內的影壁內轉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棉布粉底梨花衫子,一雙銀紅面兒繡著兩朵梅花,挑起天青色褶皺裙,漂亮怡麗的臉上,神色平靜,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淡然無波。

    沈沁雪站在垂花門內,顧炎林今日穿著她為他選的銀色直綴長衫,乾淨俐落,沈沁雪眼底濕潤,道:“你怎麼來了?”

    顧炎林不顧陳媽還在,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胸口:“沁雪!”

    沈沁雪被他箍在胸口,一時喘不過氣來。

    顧炎林低頭看著懷裡的人著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來候府?”讓我這樣擔心。

    沈沁雪沒法回答她,她要要回自己和娘的東西,總不能讓他們跟著自己擔驚受怕,候府在自己眼裡不算什麼,可是放在許氏眼裡,是夠也夠不著的天堂。

    富貴榮華迷人眼,卻也是龍潭虎穴,大戶人家一些骯髒不堪的陰暗事,要是說出來,足能嚇倒許氏和顧曉芸。沈沁雪再怎麼糊塗,都不能拉上顧炎林一家了。

    沈沁雪推了推他,離開了些抬頭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做。不過,你來,我真的很高興!”

    是嗎?顧炎林看到她完好無損,心裡也松了口氣,聽她的口氣,擔心變成莫名的歡喜,低聲道:“雪兒!你要是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沈沁雪知道這是候府前後院交接的地兒,站穩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樣好不遮掩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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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9:22

第三十四章

    從後面跟上來的青果,轉過影壁眼前豁然看到一個豐神朗俊,芝蘭玉樹般的男子青天白日肆無忌憚的摟著沈沁雪,心下疑惑,又走到離垂花門還有幾步遠,眼裡一時露出驚豔。心裡突兀地像平靜的湖水投了一顆石子,激起一片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酸酸辣辣甜甜說不清什麼滋味,咬緊嘴唇暗道,崔嬤嬤不是說將大姑娘賣了嗎?那一定是要讓大姑娘受辱,賣到對方家的男人不是歪瓜裂棗,也會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可是眼前的人他不是,不但不是,還長的這樣好看。青果一時忘了崔嬤嬤的囑託。癡迷的望著眼前兩個人,心裡一陣嫉妒。

    沈沁雪小聲道:“來人了!”

    顧炎林抬頭,青果沒防備,臉一下紅了起來。

    忙道:“大姑娘,夫人請你回去!”

    沈沁雪離開顧炎林的懷抱,轉身站定道:“青果,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說再多的也沒意思,再說,侯爺現今就是在府裡,我大約也見不著他了,不如告訴你們夫人,我要求不高,我娘留下的東西別人稀罕,我更稀罕。沒得自己稀罕的東西留著讓別人稀罕的,你說是不?”說完回頭對顧炎林淡淡說道:“我們走吧!”

    這麼多天,她和顧炎林一個屋子住著,氣息相聞,除了沒在一起圓房,摟摟抱抱也是有的,青果眼裡掩飾不住的愛慕,她怎麼能看不出來。

    此刻青果並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暴露在人前,她眼中依然彌漫著對顧炎林的愛慕,心裡沒來由的砰砰亂跳的越發厲害,臉上如喝了梅子酒般,竟然浮起兩片紅雲,紅粉桃腮,耳中只聽到顧炎林帶著磁性的低沈聲音和大姑娘低聲私語。他握著沈沁雪的手從垂花門前消失。直到這時才警覺自己做了傻事。忙提裙追出垂花門,越過走在後面的陳媽,攔住兩人道:“大姑娘還請不要為難我們下人!”

    沈沁雪定定看著青果露出了然,顧炎林用眼神問沈沁雪,沈沁雪回一笑顏。

    顧炎林捏了捏握在手裡的手,嘴角露出嘲諷,道:“夫人相請,姑娘不能不去!我陪你!”前一句是對青果所說,後一句,則是對沈沁雪說的。

    青果咬了咬唇不知所措地帶些羞澀道:“也好!”

    青果懊惱自己不能拒絕眼前這個人的話,自認沒出息。可是又有些沾沾自喜,畢竟,他和她說過話了,他的聲音帶著磁性好聽又舒緩,和自己見過的那些富貴男子都不一樣。這樣的男人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嗎?!

    王玫沒想到,一追追回兩個人來。更沒想到這跟著沈沁雪進來的男子儒雅灑脫,眉眼出眾,雖然一身布衣,卻端端地奪人眼目,比榮安伯世子更讓人挪不開眼。王玫滯了滯,轉頭去看崔嬤嬤,崔嬤嬤看到顧炎林的一霎那,便什麼都明白了,是她當初急著要將人送出去,才出了這樣的岔子,如今再看兩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也不知道她這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壞事。心裡突突,不是個滋味。

    有顧炎林在眼前,王玫自己做的糗事越發在人前無法出口,當沁雪說出戴京夏名字時,就意味著她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自己所做的所有的事加在一起,他相信,沈世康絕不會繞過她。王玫致命的把柄落在沁雪手裡,本來是要使出恩威並使的手段,只一個礙眼還不夠又加了一個,想說的話便被堵在嗓子裡說不出來。只好答應沈沁雪三天后將她清單上的東西折成銀子連帶那五萬兩,交給她。

    沈沁雪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先要了五萬兩的銀票,又收起王玫寫好的字據和顧炎林一起離開了安寧候府。

    至始至終,顧炎林沒說一句話,他也不必說多說。回家的路上他握著她的手不放,隻字未提沁雪手裡五萬兩銀票,抬頭蹙眉看著前面。

    身後跟著顧炎鵬和陳媽,不前不後,看著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兩隻手,顧炎鵬由衷的羨慕。陳媽則是既欣慰又心酸,也不知道這顧家哪座墳頭冒了青煙,竟然遇到姑娘。

    此刻,在沈世康的書房裡,魯姨娘和沈世康,你儂我儂的弄了一會,事了,魯姨娘逮著這樣的機會,不放過在沈世康面前給王玫上眼藥,嬌嗲嗲將聽說沁雪回府的事告訴沈世康,沈世康一震,道:“沁雪回府了?”

    魯姨娘點頭幫著沈世康扣上腰帶的玉扣道:“侯爺,二姑娘出嫁的時候,用的是大姑娘的嫁妝,聽說,那些都是鄧姐姐留下來的。”

    魯姨娘為何敢這般提起鄧瑩華呢?那是因為沈世康一次喝醉酒,抱著他說道:他對不起鄧瑩華。

    沈世康坐到太師椅上,端起桌上放著的茶杯抿了一口,鄒起眉頭道:“你說的我知道了!好好守著自己院子,沒事就別隨便出來了,等哪天有時間,我帶你去城外的莊子上住幾天!”

    魯姨娘眉開眼笑道:“我聽侯爺的!”

    魯姨娘要麼說得沈世康喜歡呢?那是因為,魯姨娘看明白了,沁雪式微,可是她還有一個強勢不容忽視的外家,鄧家的老爺子,可是正經先皇看重的正一品建威建軍。現今也不知得罪了當今皇上,這麼些年沒召回過一次,其中原因不是她一個姨娘能夠知曉。可要是自己的姑娘被人欺負成這樣,她豈不要被活活氣死。還好,沈世康還是寵她的。

    魯姨娘從沈侯爺的書房出來一時春風得意,見縫插針可不就讓自己遇上。

    剛回府的沈鶴聽到大姐沁雪到府上的消息,將手裡的東西統統交給跟在身後的官桂:“我去看看大姐,你把這些東西都拿回鶴園。”

    官桂應了,接過沈鶴手裡的兩幅畫去了鶴園。

    沈鶴一步三跳的跑到蒲柳院,院裡的丫頭們正要稟報。就見沈鶴擺手制止。

    沈鶴到了王玫的屋子門口,正要撩起珍珠門簾,就聽到王玫的聲音。

    “這個賤種,早知道,當初讓人帶出去弄死,一了百了,留著還讓她嫁給這樣俊俏的男子,她定是躺在被窩裡,笑都笑死了。崔嬤嬤,看你辦的這事,讓我說什麼好!現在,她是要掐著我的脖子不讓我好好活,那我還顧及她做什麼!”

    崔嬤嬤被數落的臉色紅不紅白不白的,王玫的性子就是這樣,做事不計後果,敢做卻不敢承擔,崔嬤嬤自認倒楣。

    原來大姐現在落到這樣的境地是自己娘親下的手,沈鶴紅著眼一把撩起珍珠門簾,一步跨進,望著崔嬤嬤,咬牙道:“自己去領十板子家法,做了什麼,不用我說!”

    崔嬤嬤見沈鶴突然從門外走進來,二話不說,就要罰她,暫態就知道沈鶴將她們說的話被他聽到了。

    崔嬤嬤眼眶濕潤,看向王玫。她可是王玫身邊第一得意人,府裡的人哪一個不捧著她,就連侯爺沈世康也對她不會加以令色。

    王玫沒想到沈鶴從門外進來,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索性對沈鶴道:“打什麼板子?娘還指望著她幫娘料理府中的事呢,你讓崔嬤嬤受罰,難道不是在教訓你娘我做錯了?我為了誰?還不是你和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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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49:42

第三十五章

    沈鶴本身才十三歲,孩兒心性還沒完全失去,對王玫到底不能怨恨,可是崔嬤嬤不同,她是個下人,不好好幫著娘,反而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如今看著王玫護的緊,越發使了性子要崔嬤嬤受罰:“你去不去?你若說個不字,我今日就親自給皇上上摺子,讓他取了我的世子之位,這安寧候府裡你們願意讓誰做世子,就讓誰做去!”

    這話一出,可把屋裡屋外的人嚇個半死,沈鶴是安寧侯府的世子,未來的安寧侯,誰敢讓他不自在,那不是找死嗎?何況,崔嬤嬤是闔府最紅的管家,要讓崔嬤嬤領罰,那可是王玫自嫁進侯府做了沈世康繼室一來,從來沒有過的事,崔嬤嬤看看王玫,再看看一臉怒容的沈鶴,自己再不識眼前形勢,母子倆為她生了嫌隙,她的好日子可是真真到頭了!崔嬤嬤眼一閉,老臉仿佛塞進褲襠,撲通一聲跪到在地:“請世子收回所說的話,老奴這就去領罰!”

    王玫驚呆,半晌,又氣又急,從三腳虎爪的羅漢床上站起來,走到沈鶴面前急叫一聲:“鶴兒!”

    沈鶴不看她,眼睛一直倔強的盯在崔嬤嬤梳著一窩絲的發上,一根金簪插在髮絲中,耀眼奪目。

    崔嬤嬤終於忍不住哀嚎出聲……

    崔嬤嬤在沈鶴的眼皮子底下,硬著頭皮挨了十板子,被人攙扶著去了自己的小院。心裡直喊倒楣,可到底是安寧候府的世子,她的後半輩子還得靠安寧候府,也不敢多說一句,好在王玫私下裡派了幾個丫鬟伺候,這心情才好了許多。但沈鶴和王玫的母子親情,到底因為沈沁雪,沈鶴的心上紮了一根刺般,隱隱地有些離的開了。

    他想的明白,他在文夫子那裡聽他講過,內院不和是亂家的根本。誰亂安寧侯府都不行。

    ……

    顧炎林握著沈沁雪的手,走進了家門。

    許氏手裡握著一兩銀子錢和荷包,手抖個不停。這媳婦說生在安寧候府,眼裡金山銀山見慣不驚,哪裡看得起她手裡一兩銀子錢,只是這荷包裡的幾張銀票,徐氏心裡不安,上面幾個字倒也認得,幾張銀票,每一張都寫著五百兩,就這麼一張紙……,許氏活了幾十年,頭一回看到。

    許氏沒有不明白的。沁雪和自己打了招呼,又騙曉芸回來,她這是要離開炎林,離開顧家啊!

    顧曉芸後知後覺,臉色發白,自認為做了壞事,躲在自己屋裡偷偷哭。

    一直到午時,看著雙雙進來的兒子媳婦,徐氏的心才放下來。

    再看顧曉雲,紅腫著眼睛,站在自己小屋前看著沁雪。沁雪望著顧曉雲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容:“芸姐兒!”

    一聲芸姐兒叫的顧曉芸吧嗒吧嗒掉下幾滴淚,看得沁雪嗓子哽咽,再不好說出話來。

    沈沁雪轉而看向許氏,想起之前的所做心裡明瞭。進院門就給徐氏行了一禮:“娘!”

    許氏端著架子氣她不告而別,嘴唇動了動,卻一聲不吭轉身進了門,將沁雪晾在門外。沁雪低下頭。顧炎林露出安撫的笑:“有些事說開了就好!”

    沁雪也是這麼想的,許氏是受過苦的人,等到她將自己做的事老老實實原原本本告訴許氏,許氏是聽一茬怕一茬,心跟著沁雪的敘述,上下起伏,仿佛忘了還生著她不告而別的氣,擔心道:“你這孩子,你怎麼早不說,一個人去安寧候府,要是出了事怎麼辦?世上怎會有這樣狠心的人。害人不淺!”

    沈沁雪看許氏臉色好轉道:“娘,我也是怕到時候連累你們,所以才……”

    許氏嗔道:“怎麼能這麼想,你就不想想,你要是出了事,我們家還有個好嗎?”說著她看了眼自己的兒子。

    顧炎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將自己的窘迫掩飾了,許氏看兒子這樣,往下的話在沒說。倒是她見看沁雪這樣解釋,也便釋懷,不再糾結,轉頭看到自己兒子,道:“回去歇著,讓你媳婦好好睡一覺!”

    顧炎林和沈沁雪回了自己屋子,一進房門,沁雪就被顧炎林從後面抱在懷裡,沈沁雪身子僵硬,卻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漸漸軟了下來。低聲道:“別這樣……”

    顧炎林緊縮眉頭,沒聽她的話,又往緊裡抱了抱。沈沁雪小手扶在顧炎林的大手上,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顧炎林心裡此番又生起氣來,只感覺心裡悶得慌,對著沈沁雪的耳朵道:“要不,我們今晚圓房吧!這麼久了,有名無實的,背著個名聲連說實話都不可能。你去安寧候府全憑自己的喜怒,一刻也不擔心自己安危?你果真出事,得意的是誰?傷心的又是誰?”

    顧炎林嘴裡呼出的熱氣烘在耳朵裡,話聽著可讓她有些害怕。圓房?

    顧炎林心裡喜歡沈沁雪,打第一眼看到她時,心裡莫名跳的歡實開始,到後來,她大病一場,婚事草草了事,自己心甘情願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每天為她洗臉擦身,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眉眼如畫,蹙眉翹唇,在眼前一天天變的好轉,就慢慢不知不覺將她刻在心裡,想著丫鬟就丫鬟吧!考不考得上狀元,入不入得了翰林,就他這樣的寒門,高門大戶固然是助力,只是能不為私利只為可心,他就不像違了自己的這顆心。若說一聲放她走,那真如剜心一般。

    可不曾想,娘為他十兩銀子買來的大戶人家的丫鬟。要做他媳婦的人,竟然是堂堂安寧候府的嫡長女。

    安寧侯的馬鞭落在他身上她挺身護他,安寧侯要和她斷絕父子情親,可她說,她要留下來,留在他身邊……可是,她這麼大的事,竟然自己一人前去。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安寧候府還有她的立足之處麼?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擔心,將她身子扳過來,看她一張小臉對上自己的眼,一雙桃花眼明亮如星,紅唇微抿,顧炎林喉嚨咯登一聲,臉一下紅了起來,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一手摟腰,吻上她的紅唇。親甜如蜜,柔軟似水,這一刻一發不可收拾,嘗到滋味的顧炎林不知饜足,滿心滿眼都是沁雪,沁雪酸軟無力,眼前一黑,溫潤的感覺如涓涓細流,入了心口,低聲呢喃。

    “炎林……!”

    沁雪抬臉,顧炎林如墨的瞳孔裡,滿滿的裝著自己的影子,眼裡的驚慌擋也擋不住,驀然撇過臉去,看在顧炎林的眼裡,她臉上的緋紅更加豔麗。顧炎林只低低笑起,心裡又是一陣歡愉:“傻瓜!我在擔心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沁雪心中五味雜陳,聽到他叫她傻瓜,才知道他是在嚇唬自己。斂了心神忽視剛剛的親密,也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後做什麼都告訴你!不過,圓房……”

    顧炎林暗自歎息,像是知道她沒說完的話道:“嗯!等你願意的時候。”

    沈沁雪提吊的心忽地就落了下來。

    沈沁雪著實有些累了,顧炎林又和她說了一會話,看她在炕上躺下睡著。才站起來轉身出了門。

    站在門口叫了顧炎鵬一起離開。

    晚上,沈沁雪和顧曉芸許氏做了會針線,許氏給顧炎鵬縫過夏的新衫子,顧曉芸手裡拿著繡了半拉的荷包,和沈沁雪悄悄說話:“嫂子,你喜歡什麼花樣子,你看這石榴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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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0:08

第三十六章

    沈沁雪幫著許氏穿針,歪了頭看去:“嗯!好看!”

    顧曉芸抿了抿嘴,對在沈沁雪耳邊道:“嫂子,這是我送你的!”

    沈沁雪一滯,露出笑容:“真的,是送我的?”

    顧曉芸吃吃笑著猛猛點頭。

    許氏看姑嫂兩個的樣子,不由多看沈沁雪一眼。這樣平易近人長的又精緻的候府嫡女,可惜沒了親娘,要是她娘還在,就是安寧候府的候夫人,沈沁雪還不知道有多金貴呢?轉而又想,要不是沈沁雪沒了娘,自己的兒子又哪會和她有交集?都是命,萬般不由人!想著心裡多了幾分憐惜對沈沁雪道:“這針我一時半會也用不上,她大哥二哥還沒回來,你回去歇著吧!候府的事不要多想了,好歹有我們吃的,就少不了你的一口,何況,林哥兒是秀才,陳州府衙還有俸祿。”

    沈沁雪此時倒也不怕自己在顧家會餓肚子,何況,她現在並不是一個沒錢的主。徐氏也知道,這樣說,無非是要安慰她。

    徐氏說到此處,像是想起什麼,起身在自己炕櫃裡,取出一個荷包,將它放在沈沁雪手裡:“這是你交給娘的,現在,好端端的回來,娘還是要原封不動還給你。”

    沈沁雪急忙道:“這萬萬不可!”

    徐氏嗔道:“咱們家,哪有動用兒媳婦錢財的,快好好拿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沈沁雪見徐氏這樣,想了想,打開荷包,取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徐氏:“娘若這些再不肯收,沁雪只有離家單獨過了!”

    徐氏最害怕沈沁雪說出這樣的話,他早見兒子一顆心已經寄在眼前這孩子身上,罷了,只得拿在手裡道:“沁雪,這……”

    沁雪笑笑不再言語。

    出門回到自己屋子,顧炎林兄弟倆到了點燈時分,還不見人,沈沁雪擔心他們在外出事,正想要出門問問徐氏他們究竟走了哪裡,就見顧炎林推門進來輕聲問他:“你和炎鵬到哪去了?”

    顧炎林站在門內,臉上帶著笑容:“沒去哪裡,是突然想到件事,需要處理。”

    沈沁雪走到桌邊,給他到了一碗水遞給他:“可是辦好了?”

    嗯!

    顧炎林接著喝水,悄悄抬頭去看沈沁雪,沈沁雪正好也看向他兩人忽而都有些尷尬,他開口,我有些累了,早些歇著吧!

    沈沁雪想想這一天的確是有些累了,便說好!

    沈沁雪轉身爬上炕,後面的挺翹,圓潤地裹在薄薄的裙子裡,左右搖擺,顧炎林喉嚨再次不由自主動了動,一時心跳加速,如鼓槌敲擊,低頭猛喝碗裡的水。

    聽到咕咚咕咚的喝水聲,爬到炕上的沈沁雪轉過身來,道:“你怎麼了?”

    啊?

    沈沁雪發現顧炎林臉紅的古怪,疑心道:“你病了?”說著又從炕上快速的下來,到了顧炎林身前,抬手去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皺眉道:“沒燒啊?”

    顧炎林臉紅耳赤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它拉近自己的胸口,眼神灼灼,不容抗拒,大熱的天,他穿的單薄,這一靠近,沁雪即可感覺他身上竄出一團火似得,要將自己灼燒,後知後覺抬頭看顧炎林急道:“我……我去鋪被子!”

    顧炎林嘴角上揚放開了她道:“我沒事,你放心!”

    沈沁雪低頭不看他,轉身就向炕上爬去,就在此刻顧炎林暗叫一聲“不好!”即刻轉過頭豎起耳朵。

    沈沁雪這次再沒看顧炎林,快速的鋪好了兩人的鋪蓋,一骨碌鑽進了自己的被子,將頭蒙在被子裡。

    好在只是一瞬,顧炎林心道。便慢慢轉過臉,竟然看到沁雪已經鑽在被子裡,還將頭夢在裡面,不讓他看到她的羞臊,他又氣又好笑,該是他羞澀不好意思好吧!他笑著正要脫鞋上炕,忽然停下動作,臉上的笑意頓失,側身望向關著的屋門。

    顧家院外的聖馬胡同裡五六條黑影,如魷魚一樣,粘在顧家的牆外:“老大,這就是那家人住的地方!”

    被叫老大的人悄聲道:“就這家,雇主說了,只要做好這單買賣,他會給一千兩銀子。到時候,老子就可以到窯子包花魁了。”

    對面的幾人聽到,眼裡都露出豔羨。

    屋內顧炎林收回目光,輕手輕腳挪坐在沈沁雪旁邊,低頭細瞅,目中溫柔舒緩的流光徐徐閃過,沁雪睡的安穩,一張小臉肌膚賽雪,吹彈可破,他伸手去摸她的臉,此時沈沁雪的嘴嘟起,如魚般微微張開,好似邀請他來親吻似得。可愛的不行。顧炎林遲疑著將摸臉的手,滑向她的唇,如羽毛拂過,柔嫩細膩的唇瓣在指尖逗留片刻,就在此時,耳中又聽到一聲響。

    顧炎林思慮幾息,起身下了炕,長衫不意滑過沁雪的臉,她突然睜開眼,炕臺上的油燈一滅,黑夜裡,感覺到自己的頭前站著一個人,還沒開口,就聽到顧炎林的聲音:“是我!”

    沈沁雪爬起來此時也聽到外面的異樣:“什麼聲音?”

    顧炎林兀自低頭對在她的耳邊說道:“乖!你在屋裡待著,別出聲,也別出門,我出去看看!”

    “炎林!”沈沁雪忽略那個乖字,緊張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

    顧炎林拍拍她的臉,沁雪呼的翻身坐起來,披了件衣衫道:“小心!”

    顧炎林剛出門,沈沁雪就聽到外面辟辟啪啪的聲音,她趕忙轉身爬到窗戶邊,粘開了窗戶紙,露出一個洞,對上眼睛,就見院子裡幾個黑影交織在一起,正看得沈沁雪緊張,忽然從院牆上又跳下兩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一起沖到人群裡,當聽得壓著嗓子的嗷嗷聲亂叫,劍器交接聲,刀劍碰撞聲,片刻又聽得顧炎鵬一聲叫:“哥,他要跑!”

    聲音發出,才聽到顧炎林的一聲冷哼,,緊接著翻上牆的黑影啪嗒一聲,栽倒在院內地上。

    沈沁雪撲下炕,穿了鞋疾步走到門前,猛然打開屋門,走出去站在屋簷下,那兩個後進院子的黑影即刻停手,對著沈沁雪行禮道:“沈姑娘受驚了!”

    沈沁雪懵懵懂懂道:“你們是?”

    黑衣人道:“有人要在下保護沈姑娘,沈姑娘安然無恙,我等可以回去交差了!”說完舉手行禮,又對顧炎林道:“顧公子好身手。”

    顧炎林還禮道:“保身罷了,多謝兩位。請閣下留下喝完茶再走!”

    黑衣人道:“不用了,這幾個人我要帶走。”

    顧炎林略一思索點頭:“也好!”

    顧炎鵬急道:“哥,他們是誰?”

    顧炎鵬望著沈沁雪道:“是保護你嫂子的人。”

    顧炎鵬還有話說,顧炎林微微搖頭。顧炎鵬將到嘴的話咽下肚。沈沁雪到現在,腦海裡如做夢一樣,閃過許多影子,最後竟是一聲呵呵!

    院門打開,黑衣人提留著幾人出門,沈沁雪對走在後面的人道:“替我謝謝你家主人,就說,沁雪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日有緣,定當湧泉相報。”

    黑衣人一頓,卻沒回頭就傳出一句話,他說這話在下一定給你帶到,片刻消失在胡同盡頭。

    顧曉芸摟著徐氏的胳膊,聽到外面幾人的說話聲低聲道:“娘,哥哥他們好像把壞人都抓住了。”

    徐氏心裡暗道:“沁雪到底是惹到什麼人了,這樣讓人下黑手,要不是炎林,估摸著又是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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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0:32

第三十七章

    顧曉芸走到門邊,從門縫裡往外看,院門打開,只看見幾個黑影在門口消失。隱入夜色當中。邊看邊回頭對徐氏道:“娘,哥哥好像放了那幾個人。”

    徐氏道:“什麼”許氏沒有親眼看到外面的情形,想來也是兇險的。

    顧曉芸正要回答許氏的為什麼,猛然看到窗戶紙上映出一片紅色“哎呀!”一聲跳下炕,打開門跑出去對顧炎林道:“哥哥,快看有人放火!”顧曉芸一指東廂房,沈沁雪回頭一看,果真看到一股濃煙從房頂上冒出,頃刻間躥出一團紅色的火焰,夜色裡被風吹的咧咧作響。

    沈沁雪緊縮眉頭,桃花眼裡滿是憤怒。

    顧炎林對著顧曉芸叫道:“別慌!”說著轉身進了徐氏的屋子,轉眼又從裡面沖出來,手裡提著一床濕噠噠的被子,顧炎鵬一看,跑到牆下微微一蹲,顧炎林藉著顧炎鵬的肩膀登上牆頭,下一刻,就將手裡的被子撒網似得蓋在躥出的火焰上,不一會,火焰熄滅,從被子裡冒出絲絲黑煙,顧炎林站在房頂上往下看,沈沁雪神情凝重,目光恍惚,不由心裡一驚,看火一撲滅,顧炎林從牆頭上跳下。走到沁雪面前,低聲叫她:“雪兒!”

    聽到顧炎林的叫聲,沈沁雪忽然隱去情緒,露出關切的眼神道:“火滅了嗎?”

    顧炎林盯著她的眼睛道:“滅了!”

    “那我可以回去睡覺了。”沈沁雪收起笑容,淡淡說道。說完,轉身要進東廂房,被顧炎林一把拉住歎道:“不能進。”顧炎林頓了頓又道:“剛剛被子上浸了水,火勢壓下去了,卻不能保證會不會再躥上來,你今晚和曉芸擠一擠。”

    沈沁雪眼裡浸淚,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對上顧炎林的眼睛,道:“也好!”轉身和顧曉芸一起去了她的屋子。

    沈沁雪和顧曉芸睡下,顧曉芸緊挨著沈沁雪小聲道:“嫂子,我害怕!”

    沈沁雪側頭望顧曉芸,默默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不怕,芸姐兒剛剛不是很勇敢嗎?”

    顧曉芸往她身邊挪了挪,道:“現在是越想越怕!嫂子,你不害怕嗎?那些壞人為什麼要殺我們?還放火!”

    沈沁雪猛一閉眼,又睜開道:“因為他們貪婪,嫉妒,喪失良知,做了壞事,又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就要殺人滅口!”

    顧曉芸睜大眼睛道:“嫂子,莫不是我們家的誰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沈沁雪抱了抱她的肩膀道:“芸姐兒,以後要好好聽你大哥的話,好好活著!等你哥哥考舉人,考進士,進翰林,封侯拜相到那時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了!”

    顧曉芸道:“嫂子,你希望我哥封侯拜相嗎?”

    沈沁雪道:“傻妹妹,誰不希望呢?”你娘省吃儉用為了什麼?

    顧曉芸靠在沈沁雪身邊,聽著沁雪的話,心裡稍安,若是大哥這的能夠,那嫂子就不會離開了吧!想著一陣陣就睡著了。

    沈沁雪抹了把眼淚,到底是連累到無辜了……

    次日一早,顧炎林在門外悄聲問顧曉雲自己,顧曉雲低聲道:“嫂子昨晚還安慰我來著,嫂子說,希望大哥考舉人,考狀元,進翰林,封侯拜相。說這樣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和顧炎鵬再次出門,沈沁雪站在院門外,看到楊嫂和她十歲的小兒子出門。沈沁雪急忙叫了一聲:“楊嬸,你這是要去哪?”

    楊嬸笑著道:“是新媳婦啊!”

    沈沁雪被叫的臉紅,帶著些羞澀,楊嬸嘖嘖稱讚:“炎林這小子,真是好福氣,媳婦真個似個天仙下凡,等到來年,再生個胖娃娃,哎喲喂,真真羨慕死楊嬸了!”

    沈沁雪低聲道:“楊嬸!別說了!”

    楊嬸拉住沈沁雪的手道:“好好不說了,看你羞臊,炎林對你好吧?他要是對你不好,你來找我,我給你出氣。對了,你叫嬸兒可是有什麼事?”

    沈沁雪側頭看了眼楊嬸的小兒子道:“我想讓弟弟幫我個忙。”

    楊嬸一愣,隨之笑著拍了一把自己兒子道:“顧家嫂子讓你幫忙,可不能撒懶,聽到沒有?”

    楊武點頭道:“嗯,我聽顧家嫂子的,不撒懶。”

    沈沁雪笑著拉楊武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最後道:“弟弟可記住了?”

    楊武看著沈沁雪好看的眼睛,不好意思地低頭道:“顧家嫂子,我記住了!”

    沈沁雪點頭:“去吧!”

    楊武哎了一聲,跑到楊嬸身邊大聲道:“娘,我走了!”

    楊嬸看沈沁雪笑著進了院子,才小聲問楊武:“顧家嫂子讓你去幹啥?”

    楊武眨巴眨巴眼睛道:“娘,我給顧家嫂子保證不說出去!”

    楊嬸笑起,拍了一下楊武的腦袋道:“連娘也不能說?”

    楊武認真道:“娘,大丈夫,不能言而無信!”

    楊嬸哈哈笑起道:“好好!你是大丈夫。臭小子,娘不問了,去吧!”

    沈沁雪在院裡聽到楊嬸的笑聲,估計是楊武說了什麼,不覺也露出些笑意。

    看樣子昨晚那一場廝殺,楊嬸他們,並沒得到或聽到消息,可見,顧炎林弟兄倆和來的兩撥人都想要避過聖馬胡同的其他人,但是來幫自己的那一撥又是誰?

    該是這聖馬胡同的人都不知道顧炎林還會武藝這回事。顧家是外來戶,聖馬胡同的人不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是有的,那以前的顧家又是從哪裡來的?沈沁雪站在院中看著桃樹,樹上結許多的小桃子,桃尖已經染上紅色,看著格外喜慶。顧家的日子應該和這桃樹一樣鮮活,顧炎林的未來更應該像這桃一樣飽滿。

    包家玉樓外站著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這男孩正是楊嬸的小兒子楊武。

    包家玉樓在陳州十分有名,進出介是非富即貴的人家,玉樓內包金光正陪著幾個大家公子,挑選玉器,頭一抬便看到門外有個男孩子張望。這孩子一身布衣,端不是來買玉器的,可是又站著不走,還一個勁往玉樓打量。包金光便多了個心眼,趁著幾個公子哥自己挑選玉器的檔口,出門道:“這位小哥,可是在找你家主人?”

    楊武正愁怎麼進玉樓,一看從門內走出個穿錦袍的男子問話,急忙上前道:“這位爺,我是受人所托來玉樓找一位姓包的掌櫃。”

    問話的人眉頭一跳,眼神晶亮:“你能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

    楊武想起沈沁雪來之前曾說要他定是見了包家玉樓的掌櫃包金光才能說。當下問他:“你是包金光嗎?”對方更加來了興趣,摸著下巴一副思索模樣,心裡把能想的人想了個遍,道:“你叫什麼?”

    楊武倒痛快回道:“我叫楊武。”

    這問話的人不是別人確是包金光自己,包金光是鄧家留在京城陳州的人,又是鄧瑩華的配房,做事沈著冷靜,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出人意料,卻往往事半功倍,天生奇才,可見當初鄧瑩華的父親建威建軍鄧國瑞對其看重的不是一星半點,基於他是建威將軍鄧國瑞的家僕,因此才不會受軍規限制,被鄧國瑞留在陳州京都。

    楊武問話答話的間隙,包金光察言觀色,雖是一個孩子,也不會掉以輕心,見他坦坦蕩蕩,眉眼清澈,便道:“楊武,我帶你去見包金光可好?”

    楊武心裡一喜,見這人轉身欲走,道:“你可不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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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0:58

第三十八章

    包金光眉眼一挑道:“那你可敢跟我來?”

    楊武一翹嘴暗道:“不過遞個話,難道還會真個糊弄自己?若到裡面找的人不是包金光,顧家嫂子的託付自不能告訴人,到時,你還能押著我不讓出來?”隨之道:“有何不敢!”當下再不多想,跟著包金光進了一樓,玉樓內珠光寶氣,縈繞期間,包金光餘光見他一路目不斜視,又暗暗稱讚,到了二樓推開一間門,逕自走進。

    楊武跟著進了屋子,見屋裡正中間的八仙桌上擺著一棵香嫩欲滴的綠白菜,葉兒青青,根兒白白,一清二白煞是好看。再看屋子其他,一隻黃色的葫蘆斜躺在長條架上,險險地似要掉下來般,看得楊武緊張幾分。

    包金光也不催他,撩起袍擺,款款坐在黃花梨木石榴椅子上。端起手邊巴掌大的紫砂壺,對著壺嘴,吸了一口茶。

    楊武不過片刻就收回神,對著包金光道:“你不是說要帶我來見包金光嗎?”

    包金光茶水融融嗓子才道:“你不是已經見到了嗎?”

    楊武眨巴眨巴眼睛,煥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可是為何之前你不說,你莫不是騙我的,只因為我說出要找人的名姓,你便跟著我說出他的名字來,哼!”說著竟是變了臉色,一臉被騙的模樣。

    包金光暗道:“這孩子眉眼清秀,心思靈透,察言觀色,竟是這般厲害,是誰竟然有這樣好的眼光。”心裡此刻卻有幾分喜歡,語氣不免溫和道:“楊武,我猜讓你找我的人必是一個女子,對不對?”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刷的打開,扇面上一個大大的金元寶躍然而出。楊武一看頓時露出笑容道:“顧家嫂子說,包金光大冬天也喜歡拿扇子扇風,山面上有一隻大元寶。我還不信,如今見了,果真這樣,你必是包金光無疑了!”

    包金光也露出笑容,果真是大姑娘差來的人,想著收起笑容,肅然道:“你還沒說她找我什麼事!”

    楊武道:“她讓我帶話給你,說好幾天沒見玉簪了,她想讓她到顧家說說話。還說城外此時牡丹開的正豔,想讓玉簪給她帶幾個枝插在屋裡聞香。”

    包金光蹙眉,不動神色道:“好,我知道了!”

    從玉樓出來,楊武低頭將握著的手心慢慢打開,掌心裡霍然躺著一塊碎銀子,偷偷打量下西周,見無人注意,這才眉開眼笑的離開了。

    包金光站在二樓窗戶跟前,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一時若有所思。

    包金光回頭將見到楊武的事在陳媽面前說出:“你跟著姑娘前腳去安寧侯府討要我們小姐的嫁妝,後腳顧家就出了事,差出的人回來說,當時顧家兇險,差一點一門被滅,他們在和對手打鬥時意外發現還有一波人也在護顧家,這還不是讓人驚奇地,真正讓我意外的是,顧炎林……他竟然會武藝!”

    陳媽愕然,道:“有人相幫,一則是與鄧府原來香親的府邸,二則便是小姐活著時,有一兩個好閨蜜,左不過就這兩種。顧公子這邊,還真是意外。”

    包金光點頭,道:“姑娘打發人來說城外的牡丹花開了,這東西南北的城外只有東門外的一個莊子上有,便是宣府副將王仲府裡牡丹園。”

    陳媽道:“你就照著姑娘的意思做吧!”

    包金光再次點頭。

    同一時刻,在包家玉樓對面的得月樓二樓包間窗前亦站著兩個男子,一個穿著銀灰色直綴,長得玉樹臨風始終沈默寡言,滿臉肅容,另一位,天庭飽滿,氣宇軒昂,眉眼精緻,一身寶藍天蠶絲立領長衫,腰間金絲銀線打的絡子上墜著一塊玉佩,包漿醇厚,泛著瑩潤光澤,看著包家玉樓門前一大一小兩人,對顧炎林道:“炎林,那孩子你認識?”

    “鄰居家的孩子。”顧炎林盯著兩人,不久前,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聽在耳朵裡,這一問一答,微末笑了笑道:“這孩子很機靈。”

    周蘊涵挑眉道:“看你滿臉肅容,你家都成這樣了,我的銀子你一分不要,讓你娘為你操勞的十兩銀子買一個媳婦,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炎林抬手扶額道:“自然是為了我娘,我一個秀才,家族那邊又沒有一地半畝,你家發的那點東西,哪夠?我娘當初只想到,我也是個秀才了,家裡卻沒辦法再幫自己更進一步,侯府的一等大丫鬟,見識到底多……”說到這裡,顧炎林想起什麼,臉上的寵溺意味明顯刺激了周蘊涵。

    周蘊涵蹙眉嫌棄的道:“得得,說的你好像撿到寶了一樣,露出這樣迷死人的笑,給誰看啊!哎!安寧侯的千金也算是個寶了!”周韻涵點頭又搖頭,一陣編排。

    顧炎林揉眼轉身暗道:“她……的確是塊很特別的寶。”

    周蘊涵收起笑意:“你打算怎麼做,要不要來我府裡?”

    顧炎林搖頭:“我想秋闈下場試一試。”

    周蘊涵道:“你不是說要下一次開場再試?也罷,總歸是要走科舉這條路,不入翰林不足以入內閣,以你的資質,一個舉人難不倒你!到時下場,你的一應用度,我給你包了。往後的事往後再說。至於安寧侯府的丫鬟……還真是新鮮!”說完,冷哼一聲。

    顧炎林不置可否,道:“謝殿下!”

    周蘊涵一笑:“謝什麼,我命都是你救的,你還沒承我一聲謝那!”

    周蘊涵又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接著道:“我們是生死之交,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情何以堪?”

    顧炎林側臉看他的手,抬頭道:“當日我本是想要親自拿下那幾個宵小,中間卻突然又參進來一撥人幫了我。事後,又帶人離開,殿下,難道是有人暗中在保護沁雪?”

    周蘊涵凝視顧炎林道:“果真?倒是可以幫你查查。你那媳婦……落得被繼母追殺,安寧侯竟然一概不知!我偏不信。”

    顧炎林歎氣斜睨一眼周蘊涵道:“內裡詳情不說也罷,我出來的有些時候了,且要回家去!”她遭受這一遭,我又早早出門,不知道一個人如何胡思亂想。想到這裡,不免急躁,拱手對周蘊涵道:“我去了!”

    周蘊涵道:“縱然是安寧侯府大小姐,也是落架的鳳凰,你娘十兩銀子買來給你做媳婦,安知不是她因禍得福?要是知道你能耐並非眼前所知的一星半點,她偷著笑還來不及!”顧炎林擺手,道:“我若不是當時救你時傻了,就是吃了湯,快快閉嘴吧!”

    周蘊涵只望著顧炎林笑,顧炎林則轉身出了房門,一路走回家去。

    周蘊涵望著顧炎林的背影,歎口氣轉身對走進房間的一人道:“就知道你等不及,看到沒有,他可是像一個人?”

    衛國侯心緒氣息仿佛有些淩亂:“簡直就像一個摸子刻出來的,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像的人!”

    周蘊涵道:“我第一次見他,就感覺他像極你姐夫,如今你這樣一說,八九不離十就是你姐姐姐夫落難時失去的長子。”

    他抬頭仿佛隔空看到兩人站在一起,漸漸兩人重疊成了一個影像,但願如此。

    ……

    顧炎林走著快到聖馬胡同口時,看到楊武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在胡同裡玩蹴鞠,腦子裡似乎忽然閃過一幕景致,那畫面隱隱約約似是而非,顧炎林搖頭也許是他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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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1:24


第三十九章

    此時,就見蹴鞠在楊武的腳邊滴溜溜轉了圈,就被楊武一腳飛起,蹴鞠就著夏日晚霞,飛到顧炎林的眼前,楊武並幾個少年一下傻了眼,有人道:“糟了!”

    話音剛落,卻看到蹴鞠在快要撞到顧炎林臉上時,他的臉兀自輕輕一偏,蹴鞠落在顧炎林的腳尖上,他一聲拿去,蹴鞠骨碌碌便從腳尖上飛了出去,在空中拋了一個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楊武的腳下。楊武抬手摸了一把汗道:“顧哥哥,我一時腳臭,讓蹴鞠差點傷到你,你……你還好吧!”

    顧炎林前走幾步,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事。且玩去吧!”

    楊武嘴角暫態上揚:“顧家哥哥不惱我!”看顧炎林露出笑容,自應了一聲。楊武就抱著蹴鞠跑開。

    顧家院裡沁雪得了楊武傳回的話,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有了著落,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包金光,內心裡仿佛知道包金光會懂得楊武話裡的含義,聽到外面楊武和幾個少年你來我往的踢蹴鞠,自己也找了些事做起來,當等得玉簪到時來找她。

    炕櫃裡放著衣服,沁雪打開櫃門想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出來,不期然順手帶出兩件白色棉布衣物,一看,竟是顧炎林的褻意褻褲,一時怔住,隨即像是火燒了指尖,兀一把推了過去,眼睛裡似有火苗兒亂躥,臉上透出幾分古怪。

    顧炎林一步誇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意外沈沁雪盯著他的褻衣褻褲看什麼?不由自主臉上也升起兩團紅暈來,緊走兩步到炕邊低聲道:“沁雪!”

    沁雪此刻真如見到不該見的東西一樣,滿心滿手都好像無處可放,緊張又難堪的時候,聽到顧炎林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將眼前的一包衣服,連帶著那一套褻衣褻褲慌慌張張地抱在懷裡道:“沒,沒什麼!”

    顧炎林眼睛奇亮卻不道破,只當是沈沁雪在收拾自己的衣物道:“這些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沒得汙了你的眼。”

    沈沁雪扭捏,也不轉身,自把身子側對著顧炎林,她臉兒紅唇兒豔,微微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如羽絨,猶如春日桃花,美不勝收。聽到顧炎林的話,低頭不語,卻把衣物抱的越發緊了。

    這些小動作,全落在顧炎林的眼裡,一時可愛的緊,撩衫上了炕,轉到她的對面坐下,也不說話,笑著將她手裡的衣物一件件抽出,眼睛始終如一望著沁雪。

    衣物一件件從沁雪手裡抽走,沁雪臉色更加紅豔,冷不丁一鬆手,顧炎林抱了個滿懷,沁雪道:“做什麼?”這樣,還不夠讓我尷尬地。

    顧炎林將衣物團成一團轉身塞進身後的炕櫃裡,道:“你只管好好養著身體就是,這些以後再說。”沁雪道:“是閑著無事,昨兒夜裡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裡不安,八成是因為我引起的。”話說開,沁雪便又道:“你娘雖然沒說一句,炎鵬和曉芸都護著我,你和炎鵬竟為我出手動刀,我差點讓他們燒了這個家,炎林,我……我想……”“你想什麼?”顧炎林的笑容慢慢斂起。

    沁雪抬頭,見顧炎林變了臉色,想說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了,望著顧炎林才道:“我是想做幾件你穿的衣服……”

    顧炎林著急擔憂繼而暗自松了一口氣,她還算是有點良心,沒有說出那兩個字來。許是自己剛剛言語冷淡了些,才讓她改了說辭。昨夜那一場廝殺,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備,暗中部署,說不定今日裡,陳州地界就多了一樁慘案,一死五命也是有的。

    沁雪暗蹙眉,怎麼幾句話就被他訛著咽喉般,想了想道:“你去了哪裡?”

    顧炎林語氣自然軟了道:“去外面走了走,你想想昨兒夜裡,那幾個帶走人的是誰?可知他暗中護著你得緊。”沁雪也納悶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侯府裡出來,身邊沒一個可護著我的,我還以為是你熟知的人,難道你這樣問也是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顧炎林道:“卻不是,你沒事就好,倒不怕他什麼來歷,沒有惡意便是好的。”

    兩人隱隱轉移了話題,沁雪見顧炎林溫言細語,抬頭道:“炎林,你可是要在秋闈下場考科舉?”

    顧炎林不置可否,淡淡笑容掛在臉上道:“你可有好的良策?”沈沁雪搖頭道:“良策倒是沒有,若是你真的要考,我倒想起一個人來。他性情豪放,不受世間繁複約束,來去自由,但學問也是世間少有的好!如果得到他的指點,學業必定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顧炎林心頭一動,見沁雪說起此人,竟是兩眼如沐春風,明媚無限,恍若秋華綻放,如癡如醉即道:“你說的這樣天上有地上無的人,倒讓人心馳神往,不知是哪一位聖賢?”

    沁雪道:“可知他姓文,單名一個濮字。是我在侯府裡的老師。”

    顧炎林啞然暗笑到底是小女兒心態,一個只能教閨閣女兒家的夫子,不知是怎麼糊弄沁雪的,竟然讓她這樣崇拜。就算哄著沁雪心情好些,他擺出一副欣欣有趣的模樣道:“那他現在可是還在安寧侯府?”

    沁雪臉上一時沒了笑意,怔怔道:“沒有,不久前剛剛離開侯府,不過,要是找他,說不定也是能找到的!”顧炎林望著她寵寵欲動的想要此刻就破門而出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忽然沒來由的疼了下,像針刺一樣。

    沁雪見他眉頭皺了皺,想到自己這樣興沖沖告訴他有這樣一個人,卻是如水中月,看得見撈不著,怪不得他會皺眉,便低下頭,不再說了。

    顧炎林一直注意沁雪的臉色,伸手拉過她的,包在自己寬大的手掌裡道:“那就有勞你幫我找到他了!”

    沁雪小手被他突然握在手心裡,想要抽回,試了試卻是枉然,索性他去了:“我就是一說,找到找不到只有盡心而為,你別早早謝我!”

    顧炎林道:“且緣分使然,現在謝你有何不可,若找不到,就是無緣,我怎麼會怪你,你年齡不大,遭受這些不該有的,你的心意我懂。你只看著,錦衣玉食你這一輩子未嘗就不會持久,親情摯愛不會得到,山窮水盡未必不是柳暗花明。你為我著想,我亦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沁雪哽咽,眼眶微紅,心裡驚異,仿佛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言語越發溫和,似涓涓細流,又仿佛是在對她承諾。心裡反倒不安。

    顧家平聲靜氣,連那新房頂上被火燎過的痕跡也在一夜之間,被顧炎林收拾的了無痕跡,日子仿佛又回歸平常。

    三四天過後,王玫打發人來,這期間沈沁雪和許氏正商量著要在別處重新買房的事。且玉簪也來過一趟。

    許氏道:“我以為小孫嫂子就是個潑的,沒想到她婆婆更厲害,要將她許配人,也不知道,我們原來是不是做錯了。”

    顧曉芸扁嘴道:“娘,孫嫂子壞了良心,給嫂子潑髒水,再說她自己不學好,還……還……總之就是她自做自受,怪不得別人,娘可不能埋怨嫂子!”

    許氏嗔道:“胡說,娘什麼時候怪你嫂子了,我就是心裡不安!”

    沁雪訕訕的垂下眼簾,自嘲的笑了笑,在抬頭時眼睛清澈如水道:“娘若是不願意另外找別的地方住,那就再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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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1:47

第四十章

    之前大餅臉孫嫂暗裡被人攛掇帶著人來顧家鬧事,被沁雪看出端倪,顧炎林和沁雪一明一暗,收拾了孫嫂,孫嫂婆家的人聽到風聲,自是有人來收拾她,包金光暗中捉到孫嫂的姘頭,一如顧炎林所說,是宣府副將王仲府上人收買他,故意勾引孫嫂,孫嫂正為顧炎林無情無意結恨,兩人因此一拍即合,沒想到被沁雪一眼識破……如今這一院房子歸在孫嫂小叔的手裡,孫嫂被婆家許了門親,遠遠的打發了!沁雪已將這所院子買下來,如今看情形手裡的地契卻是不好拿出來了……

    顧曉芸看看沁雪,又看看許氏道:“娘還猶豫什麼,嫂子是為咱們家好,你怕用嫂子的銀子,我不怕,我出去找活幹,還有二哥,一起賺銀子給嫂子,等到大哥考中舉人,說不定陳州府衙會比現在給的更多,我們三人保管不佔用嫂子的。你說好不好?”

    許氏當著沁雪的面,有些話說不出口,看女兒的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顧曉芸卻不管許氏,只聽得沁雪說要買新房子住,就滿心歡喜,沁雪抿著嘴只管笑著,她心裡也明白徐氏不願意拿她的銀子使。之前所給的銀兩,也是勉為其難,所以,沁雪便再沒說話,辛得顧曉芸是個開心果,場面才沒有僵冷。

    之前玉簪要住在顧家伺候沁雪,因沒有多餘的屋子給她住,暫且住在顧曉芸的屋裡,沁雪大家出身,主僕有別由來已久,因此,玉簪只住了幾天,就讓沁雪打發回了陳媽那裡。

    玉簪進了顧家院子,顧曉芸笑眯眯道:“玉簪姐姐來了!”玉簪含笑道:“芸姐兒想我沒有?”顧曉芸半真半假的笑道:“倒是想的,你只要不攛掇著我嫂子丟了我哥,我就更想你了!”玉簪心裡咯登一下,心裡有些不得意,但臉上依舊笑著道:“芸姐兒說什麼呢,我去給老太太請個安!”顧曉芸眼神狡黠,笑著迎了玉簪去許氏的屋子,沁雪聽到外面顧曉芸和玉簪兩個的一問一答,心裡暗道:“芸姐兒竟是把她的心思猜的透,這鬼機靈,看著嘻嘻哈哈,卻是個小明白人兒。”沁雪從東廂房裡出來,顧曉芸眼尖,轉回來拉著沁雪一道進去:“嫂子,玉簪來了!”

    沁雪進屋,看到玉簪給許氏請安,許氏不自然的受了,攛掇著沁雪道:“玉簪來了,你帶她到你屋裡說話吧!”

    沁雪也有事不能明說,遂帶著玉簪回了東廂房,一進門,玉簪就捂著心口小聲道:“這芸姐兒真真嚇我一跳!”

    沁雪走到炕邊上挨著炕沿坐了道:“芸姐兒沒有惡意,我托人辦的事,可是妥當了?”

    玉簪點頭抬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折成方勝樣的信來,交到沁雪手裡道:“姑娘要的東西全數都在這上面。還有包叔說那孩子機靈,問姑娘莫不是有打算要用他。如果是的話,包叔願意教那個孩子。”

    沁雪一邊聽玉簪說,一邊接過方勝打開仔細看過心裡有了數,將紙揉成團交到玉簪手裡道:“回去給包叔說,我覺的可行。”

    “什麼可行?”隨著說話聲,顧炎林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兩人道。沁雪轉身看向顧炎林道:“倒沒什麼,就是包叔想要收個徒弟。”

    顧炎林在玉簪臉上掃了一眼,當沒看到她臉上的變化微笑著,道:“那也是好事。玉簪什麼時候來的,今兒玉簪來,不如留她用了飯再走?”

    玉簪急忙道:“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家裡哥哥說要等我回去。”

    顧炎林溫和道:“你哥還好吧?”

    玉簪低頭道:“是,哥哥常念叨公子。”

    顧炎林依然風度翩翩,儒雅斯文,玉簪當著沁雪的面,萬分不敢多看一眼眼前的人,介知道姑娘心有它意,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壞了姑娘的大事。

    顧炎林歪著頭,側臉道:“那玉簪是現在就要回去麼?”玉簪低頭應是。

    顧炎林便又笑著對沁雪道:“娘做了煎餅,不如讓她帶回去給陳媽。”

    沁雪獨聽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顧炎林仿佛知道她要做什麼,一句句都好像是在試探她,好在玉簪到底是侯府跟著自己的人,應對的沒有出什麼紕漏,但這樣,已經是很好了。聽到顧炎林說起煎餅,沁雪笑道:“那好,我帶玉簪去廚房。”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顧炎林站在屋裡,仔細回想剛剛沁雪的話,她說:看來,他是知道我的意思了,這樣也很好,你且說說看!

    依稀又聽得紙張打開的聲音,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又是誰寫的,讓他起了好奇心,卻也知道,沁雪瞞著他正做什麼。他是真心想要對沁雪好的,只不過,現在……

    沁雪領著玉簪進了廚房,取了四塊煎餅包起來,遞到玉簪手裡道:“拿回去,給陳媽和綠蘿嘗嘗,很好吃的,……”

    玉簪接過沁雪手裡的煎餅,低聲道:“姑娘,顧公子他……”

    沁雪斂眉低頭道:“顧公子胸有丘壑,秋闈說不定要下場考舉子,我不能再連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為我出頭,原本怪他們助紂為虐,現今……說道買丫鬟這件事,我一直有些疑惑,不過現在這倒不是最重要的……他本是初出世道,沒得誤了他和顧家一家人。”

    玉簪將煎餅包在自己手帕裡,去和許氏和顧炎林分別打了招呼,領命離開顧家後,沁雪回到屋裡,見顧炎林沒在愣了,當下之時,他不是應該要問些自己什麼麼?轉身出門,顧炎鵬走進了院裡,似有什麼急事,神色匆匆,直接去了顧炎林的書房。沁雪只當不知,回到屋裡坐在炕邊,拿起一邊放著的天青色立領長衫縫起來。

    顧炎鵬晃了晃腦袋,抬腿走到顧炎林的書房門前,輕敲了兩聲,聽到裡面顧炎林的聲音:進來吧!顧炎鵬推門閃進,沁雪仰頭去看打開的窗外,正看到顧炎鵬穿著的衫擺,在書房門內一閃而失。顧炎鵬進門隨手關了房門,沁雪放下手裡的長衫,細想剛剛和玉簪說的話,就是不知道,顧炎林他到底聽到多少。

    一直到晚上就寢時候,顧炎林的書房還在亮著油燈的光,沁雪將立領長衫上的一隻袖子縫好,手心裡出了些細汗待她洗了手,將長衫捋平整疊在一起放到炕櫃上,再看看窗外,打開門就要出去,忽然一道黑影從外躥進來,沁雪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箍在懷裡,緊接著一張帶有濕潤的唇覆在她的上。沒有語言,沒有鋪墊,仿佛剛剛還細雨清風,轉順便攻城掠地,沁雪一陣酥麻,軟在對方的懷裡。耳邊呼吸沈重,氣息不穩,一道好似壓抑許久的聲音響在耳邊:“你是不是要離開這裡,離開我?”

    沁雪望著眼前的熟悉的面孔,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咄咄逼問,她避而不答,顧炎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上忽而笑起:“什麼事能比你離開重要?”

    沁雪站直身子僵直,一語道破,原來他是因此。沁雪反而心緒平靜下來,道:“說什麼話呢?這門要是不開,是不是你一直就會這樣站到天亮。是不是知道我要離開,所以你以後都要去睡書房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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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2:13

第四十一章

    顧炎林忽然鬆手放開了她,離開些距離看她的眼神出奇的晶亮,她知道不知道她說這話,話裡話外地都帶著絲委屈與撒嬌?這麼多日子過來,她將自己的心捂的嚴嚴實實,哪怕自己黑燈底下望著曼妙的身軀想入菲菲,她也不懼自己把他吃幹抹淨,卻原來,心不由己,早已有了他的人在她的心裡。他心裡一陣狂喜,望著沁雪卻又抿唇皺眉。這卻比不知道她要離開更讓人心痛。

    “你在乎我?你就是不願意問問你自己的心?”

    沁雪垂目,背靠著梨木桌被他圈在臂彎裡,她神色莫名,卻比他冷靜,紅腫的嘴唇賦予愛意,只是這愛對她有些沈重,沁雪心思淩亂,理智卻再告訴她不能。她淡淡道:“固然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更好,不過侯門恩怨牽扯的不是一個人,你要走仕途,艱難萬險就等著你,要是運氣好,有朝一日青雲直上,一個買來的丫鬟做妻子就會成為詬病。所以丫鬟和秀才的故事只能在話本裡找。”

    顧炎林默了默,沁雪以為自己說的話他聽進去了,卻看他忽而低聲道:“包家玉樓是你的吧!包掌櫃他要幫你做什麼?”

    沁雪沈默。

    顧炎林在包家玉樓看到楊武的時候,就總覺得楊武要做的事和沁雪有關係,也只是有關係,他想她是侯府裡出來的人,對那些珠啊寶啊天生的喜愛,這些和他們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過的不一樣,她不缺銀子,有能力買她喜歡的東西,雖然不是自己給的。緊接著玉簪來了,兩人說了那麼些只有她們懂的話,他一直想要融入,融入到她的骨血裡,可是他發現她越來越離自己遠了,不得不出手查那家包家玉樓……

    事實上,他果真知道了包金光以及包家玉樓的底細。包金光曾經背過沁雪和他說過和離的事。沁雪不會是真的要與他和離?

    他在書房裡聽顧炎鵬說過之後,顧炎鵬道:“哥,怎麼辦?嫂子你可要守好不能讓她離開,不然,保不定嫂子會出事。嫂子真是太苦了,她可是堂堂的侯府大小姐,鄧老將軍的外孫女。要不是機緣巧合,大哥的武藝從哪裡學起……”

    夜色朦朧,星光璀璨,站在東廂房門前的顧炎鵬心潮起伏,許久抬不起手推開眼前的這扇門。

    沁雪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梨花桌邊磨斷了:“我的腰要折……了!”

    顧炎林低頭,果然他的身體往前壓著她的腰,放開圈著她的臂彎站直身體,沁雪將腰離開了些,痛感稍減,暗自松了口氣。

    揉著腰,一步一步走到炕前,顧炎林看不過,都是自己太魯莽,平時也沈得住氣,偏今日被沁雪激的失了分寸。看沁雪揉著腰,越看越鬧心,不假思索一個箭步便跨了過去。這時候沁雪只覺得自己身子騰空,仿佛靠著一個大火爐子,心裡忽的升起一團火,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顧炎林側頭也不言語,跪著雙腿上了炕,蹬掉玄色軟布鞋,一手拉過她的單被蓋在沁雪身上,抱緊了她押著她一起躺下,沁雪腦袋兀楞楞地被他窩在胸口,就聽他悶聲道:“你要做什麼,都有我。丫鬟和秀才的故事……以前沒有,以後就讓咱們給它續上!”

    沁雪聽著顧炎林說,終究什麼也沒說。慢慢閉上眼睛。就這樣……也好!話說開了,反而有種釋懷,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恩怨,恩怨都是因為情和利。只是顧炎林今天突然對她這樣,除了丫鬟和秀才的命運牽絆,他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但他不說,她便也不問。

    一夜輕眠,窗外夏日清晨的風帶著桃香徐徐吹進東廂房裡,沁雪聞到香味抽了抽鼻子,睜開了眼睛見顧炎林雙腿盤坐望著自己,臉上的笑容和暖而溫馨,沁雪一骨碌爬起來,道:“我睡的太死了。”顧炎林伸手在她臉上撫了撫道:“要起來嗎?”沁雪坐正了,道:“我腰疼……!”

    顧炎林低低笑起,撫摸臉的手一下摟過沁雪:“讓我看看!”

    沁雪知道上了他的當,卻也感覺到一絲絲甜,似乎過了一個晚上,顧炎林對她的好,已然有些過了,過得到了寵的地步。

    ……

    顧家門外,此刻站著的青果,正如她名字般,穿著件蘋果綠的比甲,蔥黃的絲絛下鵝黃的繡花軟鞋,真個水靈鮮嫩。抬頭正看顧家的門楣,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院子,竟然生出那樣玉樹臨風般的人物,就是二姑娘的姑爺楊家成那樣偉岸俊俏的人,兩人要是站在一起,也比不過。原以為怎麼大姑娘就不吵不鬧的跟了顧炎林,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大姑娘也是喜歡顧炎林長得好看,才容忍了。再不然,大姑娘就是個被夫人搓圓捏扁的軟弱性子,明知道夫人治她也不吭一聲。這一次,大概是顧炎林給她出的點子,才敢和夫人對著幹,要真是這樣,自己想要在顧炎林的心裡留下不一樣的印象,還得下一番心思。

    敲門的婆子轉身小心道:“青果姑娘,你看這門都敲了好幾聲,還不見有人來,小家寒氣的可是不招人待見。”

    青果乜著眼睛看她道:“婆婆可不敢這樣說,到底是大姑娘的夫家,誰說人家以後就沒個好前程。”

    婆子一噎道:“青果姑娘到底是夫人身邊的人,說話做事都想的周到。”

    青果拿手帕揮了揮道:“等著吧!”

    顧曉芸打開門仔細瞧瞧青果和婆子,扭頭朝她們身後的馬車掃了下道:“你們找誰?”

    婆子揚起下巴,掩飾不住心裡的鄙視,不屑道:“這是我們夫人身邊一等一的青果姑娘,你可睜大眼睛看清楚。”

    顧曉芸道:“我睜大眼睛看她做什麼?她是你們夫人身邊一等一的青果,又不是我一等一的青果。”

    婆子紅吃白臉地被顧曉芸嗆了幾句,指著顧曉芸道:“一看就是個沒規沒距的丫頭,青果姑娘你別往心裡去,橫豎你只來傳個信。”

    青果臉上一陣薄怒道:“快些住嘴吧!你話夠多了。小姑娘都知道的事。”

    婆子扁了扁嘴即可止了聲,只拿眼睛瞪著顧曉芸。

    沁雪聽到外面的說話聲,青果聲音從外面傳進屋裡,將手裡正在縫的袍子放在炕上,從屋子裡走出來。顧曉芸回頭看到叫了一聲嫂子。

    沁雪笑著道:“是誰在門口嚷嚷?”顧曉芸扁著嘴道:“嫂子出來的正好,這婆婆一口一個夫人的身邊人,巴結人也沒見巴結成這樣的,明明她比人家大,還點頭哈腰的,可笑死了。”

    沁雪走近顧曉雲的身後,側目去看:“青果?”

    青果一見沁雪,對著沁雪行禮道:“都是婆子胡謅,姑娘莫往心裡放。”

    沁雪頷首道:“一個下人罷了,言語不當,本該受罰,青果若是以為她胡謅,我倒是不信,曉芸是我小姑,可見她目無尊上,青果若要不想給夫人找麻煩,最好帶她回去,交給人好好□□。”

    “說得好!”

    青果臉色微變,抬頭。就見顧炎林穿著一身寶藍直綴,依然半舊不新,卻絲毫遮擋不住他青松挺拔般的身姿。不覺臉上發熱,心跳加速。

    竟是沒有吱聲。

    婆子只望一眼,卻和青果不一樣,無端端好似寒氣逼人,杵著頭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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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2:35

第四十二章

    東廂房裡,沁雪和顧炎林坐在炕頭,沁雪心裡微動,一瞬回轉,問站在面前的青果:“你來可有什麼事?”

    青果身不由己看了看顧炎林道:“回稟大姑娘,夫人讓青果帶話給姑娘,那五萬兩銀子,夫人已交還姑娘,剩下的物件也會一一還給姑娘。夫人說還請姑娘告知戴掌櫃的下落。”

    沁雪會心一笑,故作不知訝異道:“難道,戴掌櫃手裡的那筆銀子是你們夫人的?”

    沁雪暗道:王玫打發青果來可見青果也是知道她做的這單子事,王玫到底是仗著誰的膽子,才這樣有恃無恐?

    青果知道她做的事,那麼還有誰知道?

    青果低頭道:“夫人倒是沒說!”

    沁雪搖頭,露出些笑意。自打自己懂事以來,就知道王玫在侯府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己小心謹慎求得一方安逸,只為自己可以到時不要被她當做貨物交換利益。王玫在人前扮演賢慧大度的繼室,父親也是十分看重,到了自己及笄,有了和自己一樣長大說親的若雪,王玫的天平自然而然傾向自己親生的女兒,大概,沈若雪對自己也是懷有嫉恨的吧。

    所以,王玫放印子錢的事,瞞的再緊,也露出馬腳,五萬兩比起她放印子錢的數量,只是算不得多,銀子錢卻無異於會要了她的命。

    顧炎林抬手摸摸自己的眉頭,道:“你叫青果?”

    青果驀然抬頭悸動道:“是!”

    顧炎林臉上帶著陽關般的笑意道:“好!青果你回去告訴你們夫人,夫人的意思姑娘已經明白,不過,倘若夫人要問姑娘這戴掌櫃的下落不免唐突,夫人若對此人有興趣府裡多的是人,雪兒只是聽說,從未見過,夫人過分了。”

    青果明明看到顧炎林臉上有著陽光辦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低下卻仿佛暗藏著一股森寒,心裡憑空生出幾分害怕。怎麼會這樣?都是被大姑娘教壞了,好好的秀才說話這樣?若是自己在他身邊,溫言細語盡心伺候,等得他秋闈中了舉子,一步步考個狀元探花什麼的,自己這一輩子算是有了依靠。

    “顧爺,這樣和安寧侯府對著幹,你會吃虧的,大姑娘不知道我們貧寒人家的艱辛,顧爺不能不知。若是一意孤行,遲早會給自己和家裡找來禍患,顧爺還請三思!”

    沁雪淡淡道:“照青果這樣說,青果是盼著顧家好的!我也盼,更盼著顧爺蟾宮折桂,杏榜提名,以後封侯拜相呢。嗯!你這建議很好!”

    顧炎林回眸一笑,深以為然接著沁雪的話道:“若是再無他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婆子在一邊悄悄扯了扯青果的袖子,青果被顧炎林的音容所迷,亦沒有聽清顧炎林說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像是趁著清風,浮上雲端一樣。被婆子拉扯了一下,有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回魂,想了想剛剛在耳邊鑽進地聲音,按捺小心思輕聲細語的道:“顧爺!”

    沁雪見兩人一問一答,再看青果臉色,心中了然,要說青果眼光倒是不錯,見過聽過不少大家子,看的太明白,遇到貧寒的秀才,長得又出眾,沁雪自己在侯府又是個被人不聞不問的主,奴大欺主捏自己這個軟柿子想來她自以為還是有把握的。再則,這一聲顧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聽在外人的耳中,仿佛是在叫姑爺,可是她卻知道,王玫身前的這位青果,怕是心思還不在這兩字上面。讓她叫姑爺,不是在打王玫的臉?“夫君說的是。青果,夫人若是覺得別人的東西拿在自己手裡安心,我倒是不介意夫人的決定。”

    青果心裡難受,明明自己都和顧炎林說的好好的。偏大姑娘不看顏色要摻和。青果臉色微變,看向顧炎林,顧炎林眉頭輕皺,斂了笑容道:“青果莫不是沒聽清你們姑娘的話?”

    青果不情不願的道:“不是!”

    沁雪輕歎一聲,道:“到底是她的身邊的人,養的金貴!”

    青果一滯,這話她可不剛接,面紅耳赤地,大姑娘這是教訓她奴大欺主和她身邊的婆子一個樣。這話拿來教訓別人可以,教訓她就委實是打她臉一樣。

    夫人聽說侯爺要和沈沁雪斷絕父子關係,樂的跟什麼似得,她身邊的婆子卻道:“姑娘,侯爺說要和姑娘斷了父女情分,夫人可是勸著老爺來著,我們做下人的可不敢胡說。”這就是青果和婆子的差異,青果聽明白的話,婆子卻要多嘴,沁雪還沒開口,顧曉芸上前道:“嫂子,我看她們來就沒安什麼好心,變著法兒地要脅嫂子,嫂子不和她們廢話,你有哥哥和我們一樣活的下去。”顧曉芸說著,瞪了婆子一眼,很是暖心地看著沁雪。

    沁雪拍拍顧曉雲的手,沒有接顧曉雲的話,純真的孩子,總是活的肆意,很多時候,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在父母的疼愛中慢慢長大,像現在的顧曉雲一樣,活的天真爛漫,只是母親死了,能夠給自己撐腰的外祖父和舅舅遠在遼東,遼東很遠,遠的從來沒有聽說過鄧家有一個人回過陳州。

    沒有了家族母族的庇護尤其像現在還背著私奔的名聲,讓她不爭這口氣都不成。

    青果這一趟差辦的讓她太沒面子,王玫吃了口茶,道:“顧家這麼維護她,不就是看上她手裡的這筆嫁妝?長得英俊瀟灑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他們也得有這個命享受才是。你下去吧。”王玫也是想到沁雪自上次見過一次,沁雪尖牙利齒,仿佛是豁出去般和自己鬧了一場,就知道,她不會再忍著自己了。青果這一趟,她也想到不那麼好辦。

    崔嬤嬤如今說話做事越發的小心謹慎,就是勸著王玫的話,在兩人以外她是再不會隨便開口。等到屋子裡只有主僕兩人,崔嬤嬤才開口:“夫人,如今是打草驚蛇,再走一步有些得不償失。”

    王玫低頭沈默,半晌才道:“死丫頭,這一放出去,倒讓她如魚得了水,明明很容易辦到的事,如今卻出了岔子,弟弟那邊派出去的人,莫名失了聯繫,你說……這其中怎麼看怎麼想都透著古怪,她在府裡從小在我眼皮子低底下,乖巧的不得了,也就這一次,榮安伯府世子來,才發現她是個聰明的。還有府外難道有什麼人護著她?要真是這樣,斷不能讓她活,活著就是個禍患。這事放出風去吧,她要死,我就給她開條道,這條通不過,就再換一條,橫豎我的女兒已經嫁進榮安伯府,兒子名聲固然重要,可要是兒子有本事,守住他的安寧侯府的爵位,名聲還是會回來的。”

    ……

    沁雪和顧炎林坐在東廂房裡,低聲說著話。

    沁雪坐在看桌前道:“侯府裡,青果是她的貼身丫鬟,我在侯府的時候,她不會輕易派青果這樣的差事,前幾天家裡發生那樣的事,不過幾天她就差了青果來,大概是想要看看,為什麼我還好好活著。”

    顧炎林道:“好好活著還要什麼理由,你想怎麼做,我都支持你,顧家沒有銀子沒有富貴,有的是責任和當擔,你是我媳婦,就沒有讓人欺負了還不還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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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3:03

第四十三章

    沁雪有些感動卻沒有感動地要向顧炎林表白什麼,顧家有顧炎林會活的很好,她若是有他,她目不轉睛望著顧炎林,若是有你,自己也會活的很好!自己和王玫的生死仇算是實實在在結下了,到底讓顧家一家子為自己付出代價,難免霸道。所以顧炎林說要還手,沁雪還是堅持道:“雞蛋碰石頭,以小博大不是上策。你要考舉子,自身就得清白,有一點汙點,日後都會成為對手和禦史的把柄。與仕途不利。”

    顧炎林卻道:“你說的也沒錯。但那又如何,家人都不能保全,說些別的有什麼用?再說,你做什麼,難道我能置之度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是一體的。”

    要不要還手,兩人暫時達成一直。沁雪和顧炎林的談話結束不久,沁雪找了個機會,帶著顧曉芸去了自己的香料鋪子,玉簪等在鋪子裡,沁雪給了玉簪一兩銀子,對顧曉芸道:“讓玉簪帶你去逛街,想吃什麼,想買什麼自己看著辦好嗎?我在這鋪子看看買的香,時間久些,怕你煩。”

    顧曉雲笑著道:“嫂子,這些東西都是廟裡上香才用的,你要喜歡看,我陪你就好了。”她並不知道這是沁雪的鋪子。

    沁雪輕微眯眯眼,揶揄道:“廟裡用的香哪裡會在這裡賣,這鋪子的香料用處可多了,你比如說有專門薰染的香:可以用來熏衣服,衣被,屋子,馬車;有懸配的香,掛在胸前,腰間,還有一種,芸姐兒一定喜歡,那就是抹的香:有一種香丸叫香身丸,吃一丸,就會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又治熾氣、惡氣及口齒氣。你想不想要?”

    顧曉雲聽的雲裡霧裡,道:“嫂子,難道這些香料都能做出那樣的好東西來?”

    沁雪點頭,道:“能的!鬼機靈,你怕嫂子跑了不成?這樣不相信我?等我們回去,嫂子好好給你說說這香料的好處。”

    顧曉雲抿著嘴,盡力掩飾自己,不說她是盯著沁雪會跑道:“我才不怕呢?不過,嫂子外面看著真的是好熱鬧。”

    顧曉雲到底受不住香料鋪外面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的誘惑,臉上糾結的表情讓沁雪看著,忍不住笑道:“芸姐兒,嫂子這樣帶你的機會可不多,你可想好了?”

    顧曉雲十指繞著扭在一起,看了看玉簪,又看了沁雪,破釜沈舟似得點頭:“好吧,嫂子都這樣說了,我就勉為其難的走一趟吧!”

    沁雪摸摸她的笑臉道:“小心點,別把自己丟了。”

    顧曉芸翹著嘴角道:“嗯,嫂子放心,我不會給玉簪添麻煩的。”

    玉簪對上顧曉雲這樣子,也笑起來。看著兩人出了香料鋪子的門,沁雪就看到玉簪的哥哥蘇東海從後門裡出來,道:“姑娘,外面已經準備了另外的馬車,可以走了。”

    沁雪點頭,道:“走吧!”

    沁雪上的馬車,一路無言,到了地方,下了馬車,沁雪抬頭,這是一院兩進的院子,裡外套著,包金光從正門迎出來,眼裡一道流光閃過,急忙低頭掩飾心裡的內疚,道:“人就在裡面。姑娘現在要進去嗎?”

    沁雪收了臉上的笑意,一時素然:“包叔,莫要讓他見我,只在屋外門前放一架屏風。”

    包金光點頭:“姑娘說的是。這也正是我當心的地方。姑娘既然如此,倒是不錯的想法。”隨之打發樓下的小二,小二應了,立刻去辦。包金光道:“姑娘此番可以放心。”

    二樓靠西邊的房裡,戴京夏被人蒙了雙眼,站在一張桌子邊上,背靠著心裡忐忑不安,一雙被綁著著的手摸索著,碰到桌上盤裡的花生,忽聽到門外面響起腳步聲,豎耳聆聽繼而坐端正了,一把花生米握在手裡就等著人進門。

    門開,小二一張刀子臉寒沁沁的扶著一張四季屏風,立在他面前,又幫他解了蒙眼布巾,但同時,戴京夏看到面前的人蒙住臉,只露出一對眼睛。戴京夏這些日子就住在這裡,對對方這樣的防範已經習以為常,做那種事,本來就是和白道黑道打交道,他不覺得驚奇。道:“難道是正主兒到了?”

    隨著說話聲,沁雪打從另一個門走進來坐在屏風後,隨後是一陣安靜,安靜地戴掌櫃戴京夏清楚地聽到自己胸腔裡砰砰亂跳的心,暗道這是什麼人那,這樣沈得住氣,偏他左右踹度,不敢有半點不敬,此刻留給他的是漸漸成了不安與驚恐。

    沁雪端起手邊纏枝梅茶杯道:“戴掌櫃?”她透過豎屏看到外面玫瑰椅子上坐著三十歲左右的胖子,眉眼天生的帶著一絲笑意,眼神流轉間帶出一絲精明,這樣的長相要是再加上一張巧舌如簧的嘴,的確能博得安寧侯王玫的信任,將她大筆的銀子放在他這裡。

    戴掌櫃影影綽綽看到裡面一個俏麗的輪廓,被人請到這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不說家裡老婆兒女等不等的急,便是自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思前想後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得罪過女人。因此倒是規矩的應了聲是。

    沁雪經過自己這大半年遭遇的經歷,讓自己重新想了一遍從榮安伯夫人呂氏帶著世子楊家成到侯府的事,它像是一場夢醒,夢醒了,就要做自己要做的事。

    沁雪笑了笑道:“戴掌櫃不說話,那我就說說,看看合不合戴掌櫃的心意,請你來,沒有別的事,想請你給我說說印子錢是怎麼放的。”

    戴掌櫃暗道,這女人聽著年紀不大,卻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或是妾室,就為這個,關他十天八天的,有些說不通。他安慰安慰自己的心道:“夫人想要知道印子錢這事,簡單一句話,就是放高利貸的。俗話說印子錢沒有不沾血的,百姓十室九空,無藉乘急取利,初次拿銀子,這裡面就被扣了利息,以後分期還款,還一次,按一會手印兒,俗謂‘印子錢’。”

    沁雪頷首:“我也聽說過,就是具體的不大懂,原來是要分期還錢,利息在取銀子的時候,就已經被扣下了……,戴掌櫃這麼一說,也算是明白多了……不過,我聽說戴掌櫃手裡有一筆合夥的銀子追不回來,就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對方會不會放過你?”

    戴掌櫃心裡一驚,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咳咳連聲,眼神萎靡,要是不細看真看不出來,小眼裡其實透著一絲精光,一閃而過。

    沁雪又進一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戴掌櫃要躲到什麼時候?”

    戴掌櫃忽地抬起頭,驚愕地想要穿透眼前的屏風,看看到底什麼人對他言行這樣瞭若指掌。他也為此事煩惱,安寧侯府的夫人與她合作不是一天兩天,想不到年頭裡為追債主的一筆款,逼死人命,這樣的事以往也有過,不足為奇,印子錢嘛,哪有不沾血的,但這一次卻是踢到鐵板,對方的堂兄竟是戶部的左侍郎張勇,這張勇當著皇上面一雙手在算盤上雙打不同數位而無一錯,皇上高興當場賞他金算盤。其實私底下大臣都叫他鐵公雞,皆因在他手底下要銀子跟要他命一樣。

    張勇是皇上的錢口袋,只要張勇在,沒有皇上缺銀子這一說。但張勇淘銀子的眼睛也不是一般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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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9-15 16:53:26

第四十四章

    戶部尚書更不用說,凡事還得和他商量商量。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在任上蹲不了幾年,下一任尚書無疑是人家張勇的。平時搞好關係,到時候也好給兒孫張個嘴什麼的。可見間在帝心,是御前紅人。這一下,戶部張勇張侍郎大怒,在陳周府請府尹出面徹查,戴掌櫃本來在四海錢莊幹的好好的,私底下就這麼想要撈點外塊的心思,哪知道入了賊船翻在陰溝裡。不得已,自己離家別親去躲難。想不到一出城,就被人蒙了麻袋……

    沁雪繼續娓娓道來:“戴掌櫃,前日裡聽說有人在春香樓裡將一塊玉牌送給叫媚璣的花魁,媚璣當眾炫耀,被有心人發覺暗傳這塊玉牌,在韃靼皇族人手裡見過。不知戴掌櫃你怎麼看?”

    戴掌櫃眼珠轉動,這夫人說話好生前言不搭後語,先是說的印子錢,這會就轉到什麼玉牌上,著實有些奇怪。

    沁雪說完,將手裡的杯子慢慢放在手邊的桌上,站起身平靜的看了看四季屏風外一臉疑惑。糾結的戴掌櫃,轉身離開了房間。

    戴掌櫃正納悶,忽的臉上又被人蒙了一塊布,一口老血硬是壓在嗓子眼,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是這樣明晃晃做著強盜做的事。

    等到自己清醒過來,睜眼一看,不還在自己逃難出城被逮的地方?戴掌櫃摸了摸身上,完好無損,扭了扭脖子,頭還長在脖子上,這才道: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此時幾聲田野鳥叫,戴掌櫃不知什麼時候他被扔在這裡,夏日清晨,楊柳依依,戴掌櫃卻打了個哆嗦。忽然想起好像自己在一間客廳裡和一個聲音聽起來又甜又潤的夫人說的話,思謀半天忽然靈台一動,抬手拍腦袋驚叫:這是救他的人那,女菩薩,我可錯怪你了!

    ……

    沁雪從屋裡出來,包金光和蘇東海坐在另一間屋裡等她。

    沁雪走進去,坐在上首對兩人道:“包叔,一切就看我們的造化了,倘若戴掌櫃是個人才,他會領會的。”

    包金光點頭,道:“東海送姑娘回香料鋪子,我該去送送戴掌櫃了!”蘇東海自打自己妹妹玉簪被沁雪他們從安寧侯府救出後,就和玉簪一起留在沁雪這裡。

    沁雪回到香料鋪子,剛下馬車,便被眼前一位俊雅沈穩的中年大叔笑眯眯地攔住去路。

    沁雪驚喜,叫了一聲:“先生!”

    三十五六歲微胖身材,白麵美髯,著一身灰色道袍,穿一雙軟底黑布鞋,一把山水潑墨煙雨扇,一對洞察秋毫的雙目,不是文璞又是誰?

    沁雪仰頭露出歡喜,文璞微彎著腰低頭去看,道:“丫頭,好久不見。”

    沁雪望著文夫子,嘴角微翹,道:“是!先生聽說已經離開侯府?”

    文夫子文璞挑眉道:“我似清風無際繞,海闊天空任翔翱,脫去羈絆多自由,情隨心動真逍遙。”我想清風一樣隨意,想到哪就到哪;天地之大身上的羈絆的東西脫掉了,心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沁雪一笑,道:“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文璞很有深意的看著沁雪,道:“你這孩子……”專跟自己作對。自己都這樣自由了,小沁雪卻一眼看穿他的內心。

    文璞的骨子裡卻不像他表面上那樣灑脫,既有名士的風流,更有憂國的情懷。

    沁雪依然仰頭低聲道:“先生請到樓上說話!”

    文璞抬頭掃了眼香料鋪子,低頭頷首:“好!”

    二樓。

    一杯清茶在手,文璞目光清亮問她:“說說吧,你的事!安寧侯府的下人傳你與人私奔,到底事實怎麼樣,你來說說看!”

    沁雪平靜地說聲道:“好!這件事要從榮安伯府說起……”

    沁雪平靜的說,文璞平靜的聽,中間會有短暫的停頓,亦會有青花瓷杯的叮叮聲,仿佛在夏日清涼的湖邊,搖舟與蓮葉間,回眸,便是青山綠水,煙波浩蕩。

    “……”

    文璞雖則持才傲物,狂若魏晉大儒,底下學生四海皆有,已然感歎沁雪遭遇。他心緒難平,眼前十五歲的花樣年華,光潔的額頭下一雙桃花眼像極當年初見的鄧瑩華,縱使遭遇這樣的不公,她的眼睛依然瑩潤如黑寶石。

    “你為什麼不哭,如果你學會哭,你會活的好一些,聽說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話嗎?哭,會讓你的父親記得你,哪怕是那種不喜歡的記得……”

    沁雪靈動的眼睛似乎在說話,她搖了搖頭,如果靠討好也能博得繼母的好感,博得父親的情親,那麼她的母親又往哪裡放呢?真情假意得來的,又能持續多久?

    文璞鄭重地笑了笑:“但我知道你不會!這正是我賞識你的地方。”複又道:“你說的顧公子,我倒是有點興趣!”

    沁雪終於露出些笑意,道:“蒙先生不齒,沁雪在他面前提起過先生!”

    文璞聞聽不知想到什麼,哈哈一笑道:“如此,就有意思了!”繼而收起笑容,道:“好自為之!”

    ……

    沁雪帶著顧曉雲回到家時,顧炎林也剛從外面回來,看到沁雪姑嫂兩人,目光溫和地看著沁雪道:“聽娘說你們去外面轉了!”順便拿過毛巾遞給沁雪,沁雪接過道:“芸姐兒喜歡熱鬧。”

    顧炎林坐在炕沿邊給自己和沁雪各倒了一碗熱茶,沁雪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在炕中間道:“再過幾天,就是你娘的壽辰,我在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想來想去,就想著給你娘和弟弟妹妹們買些穿的布料,你看看行不行。

    顧炎林看著炕上整齊擺放的幾塊布料,一塊是銀灰色的,一塊是水藍色的,一塊桃紅的底子上是小小的白梅花兒,就聽沁雪一一指著說道:“這塊銀色的給你做件圓領直綴,水藍的給炎鵬,桃紅色的芸姐兒喜歡,我也覺得不錯,還有,這塊是給你娘的。”

    沁雪伸手指著一塊棗紅暗地牡丹花紋的緙絲料子說道。顧炎林伸出手包住她的,拉到自己眼前道:“謝謝你!”

    謝什麼?沁雪眨眨眼,許氏的壽辰不是要到了咯?有些事能放開,有些事就得著手了結,這一了結,也不知道自己到時候會不會有個迴旋的餘地,借許氏壽辰的日子買這些東西,一則是因為顧家不是富裕戶,顧炎林雖然是個秀才,也只是見官不跪,朝廷發的那點補助,貼補家用少之又少,也是杯水車薪,兩兄弟要功名,都得花個筆墨紙硯錢,許氏的手裡能有多少,這些日子,沁雪心裡估計,她給的銀子也沒見花,她又不能多問,只自己琢磨看著辦。

    沁雪掩飾不住高興對顧炎林道:“我見到文璞先生了!還將你要在秋闈下場考舉子的事告訴他。你猜,文璞先生說什麼?”

    顧炎林目不轉睛,唇角上揚,道:“說什麼?”

    沁雪眯眼笑著道:“他說:你說的顧公子,我倒有些興趣!”說著學著文璞捋鬍子的樣子,依樣學樣。

    顧炎林很少看到沁雪這樣心情好的時候,少女天真爛漫的樣子讓他少年慕艾的心越發沈淪。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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