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385 | 回覆: 46 | 跳轉到指定樓層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0:19

愛的主旋律 作者:攸齊

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
是對方有好事,你為他開心、為他恭喜;
是對方難過時,你安慰、你陪伴;
是可以分享喜怒哀樂、可以一起做喜歡的事、可以一起討厭什麼人,
甚至可以一起蹺課的物件,這才是好朋友。
他有沒有好朋友?有的。
在他心裡,他最好的朋友非她莫屬。
她目光追隨他,他感到滿足與開心,
所以他深信,他在她心裡是很重要的一個朋友。
但這陣子她的表情和反應,讓他感覺她似乎不再當他是好朋友?
“我希望跟他可以一輩子都當好朋友,永遠不分開。”
當年的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篇日記?
那時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當永遠的好朋友,
所以才這樣寫吧。
也是,以前他們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小弟正在參加「好市民勳章」,請點一下網址給我愛心,感謝您的資持!
https://www.jkforum.net/thread-9948134-1-1.html
回覆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1:02

  我最喜歡他了、永遠不分開……看見這段文字,彭璐笑了起來。
  她曾經有寫日記的習慣,這篇已泛黃的稿紙就夾在她的日記本裡。當初搬出家裡時,擔心日記這麼私密的東西留在家裡會被家人發現,所以將幾本日記帶了出來。
  為什麼以前會寫下這樣的作文?當年的自己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篇?小孩子心思單純,那時的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當永遠的好朋友,所以才這樣寫吧。
  也是啊,以前他們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因為雙方家長均在大同國小任職,幼稚園他和她便在大同國小附設幼稚園就讀。第一天上學,她不習慣那裡的環境,不習慣沒有爸媽在身邊,她哭到斷腸,吵著要媽媽,後來老師把就讀隔壁班的他找來陪她,她才覺得安心。
  她不哭時,老師讓他回到他班級,她又哭得像是世界末日,老師無法可想,最後還是把他找來。他坐在她旁邊,陪她上課、陪她吃飯、午睡、點心,無論她問幾次“媽媽會不會來接我”,他總耐性地回應她“放學時你媽媽就來了”。
  她黏著他,他上廁所她也要跟著去;他不嫌她煩,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後來媽媽幾度拿這件事調侃她,說午睡時間是男女生分開睡,她卻聲嘶力竭要他陪睡,搞到最後老師也沒她辦法,讓他陪她睡,這一睡就睡到幼稚園畢業。
  她還記得一次他來家裡,她和大哥、二哥,還有他,四個一起玩躲貓貓,那次是二哥當鬼,二哥很精,她想了想,拉著他躲進床頭櫃裡。那是個大熱天,兩人躲在窄小的床頭櫃不過一會時間便汗如雨下,二哥一直沒來找他們,她不想認輸,躲著不出來。
  後來聽說大人找到他們時,兩人已是半昏迷狀態,幸好並無大礙,但嚇壞了兩家家長。當爸問起是誰先爬進床頭櫃,她怕挨揍,想也不想便將手指向他,爸媽當然不會揍他,可他回家後會不會挨他爸媽一頓揍,她就不清楚了。
  她讓他背了黑鍋,他也沒往心裡放,就好像不曾發生過那件事。
  諸如此類的生活瑣事可不少。細想起來,幾乎都是他在包容,那為什麼她不能包容他那天早上的情緒?他尚未走出失戀陰影呀。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明早去買個燒餅油條給他當早餐,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彭璐將翻出來的作文和日記本收起,熄燈準備就寢,門鈴卻響起來。她並未與何人相約,心裡有數門外是誰,透過貓眼見著外頭那人時,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她籲口氣,才將門拉開。
  他穿著風衣外套,下半身是牛仔褲,腳上套著深褐色的綁帶短靴,左手拎著安全帽。
  “你睡了?”何師孟看著她身上那件連身及膝睡衣。昨天早上是他不對,今早果然沒等到她來按門鈴,他想他是該主動求和才是。
  “沒,剛想去睡而已。有什麼事嗎?”彭璐冷冷淡淡的。
  “能跟你藉機車鑰匙嗎?我車送修,肚子餓了想去吃宵夜。”
  “喔。”她轉身拉開一旁鞋櫃上層抽屜,把鑰匙遞給他。她垂著眼,沒看他,開口說:“我要睡了,所以你回來時不用先還我,放你那裡,我明天上班前再找你拿。”
  他接過時,她手扶上門板,就要將門往外推,他卻開口:“一起去吃?”
  “啊?”她抬臉,入眼的是他局促的表情。
  “我要去喝熱豆漿,吃燒餅油條,一起去吧。”伴隨語末的是何師孟轉身的動作,他背著她說:“我先下樓等你。”不給她時間反應,他邁步離開。
  她回過神時,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才掩門回房換衣。
  下樓時就見他已戴上安全帽,站在她機車旁,手裡抱著的是她放在座墊下置物箱的安全帽,她遲疑幾秒才走過去,主動拿走他手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戴。
  他沒說話,沈默地坐上機車,她跨上後座時,他發動車子,隨即將車子騎了出去;騎出去的瞬間,他感覺她抓了下他腰側,隨即又鬆開。他苦笑,目光微移,果然看見她雙手就貼在她的大腿上,似想與他保持距離。
  以前可不是這樣。她會騎單車是他教的,怕她摔倒他坐在後座,好穩定她心情,要摔就一起摔;有時想享受快感,她讓他騎,她坐後座,雙手扶在他腰上,下坡時,他耍帥地鬆開雙手,她在後頭緊抱他腰大聲尖叫。後來他學了機車,載她出門兜風,她不信他技術,坐在後頭也是緊緊抱著他的腰。
  曾經是那麼要好的兩人,後來皆因為一些考量而不再有那麼親密的動作,怕被誤會、怕引發不必要的聯想,所以配合別人的心情而收斂自己。成長,究竟給了他們什麼?是放下自己成為符合社會期待的人?還是成就出缺少勇氣的自己?
  其實當那一年他在球場上聽不到她的加油聲、賽後尋不著她追隨他身影的眼神、她扔下他和哲倫去福利社吃冰時,他便知道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不再是什麼都能分享、什麼都可以談的關係了。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找話題……“你等等要吃什麼?”
  “啊?”彭璐聽見他的聲音,但未聽清他說了什麼,她身子前傾,下巴幾乎靠上他左肩。
  他推高安全帽鏡片,稍偏著臉說:“你要吃什麼?”
  她看見他的側臉,濃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樑……她愣了一下才說:“再看看。”
  何師孟忽然煞車,她反應不及,身子往前貼上他的背,緊密不能分,她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一部自小客車遠去的尾燈。
  “要緊嗎?”他忽問。
  “沒事。”她雙手往後扶著後座把手,將臀部往後挪一些。
  “對不起。”他微側過臉,像是怕她沒聽見。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這年紀了怎麼可能還用這麼粗糙的手法捉弄女生。
  “我是故意的。”
  “啊?”怕自己聽錯,她湊前去聽。
  “我剛剛是故意的,我故意緊急煞車。”他揚高的聲音在風中散了去,但她聽得清清楚楚。
  “……反正你都道歉了。”所以就算了。
  “不是,我不是為這事道歉,我是為我昨天早上的態度跟你道歉。”
  沒想過他會用這樣的方式求和,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應。
  何師孟沒聽見她有任何反應,以為她沒聽清他的話,遂大聲道:“對不起,我昨天早上不是故意發脾氣。”
  她本來也沒打算跟他計較,現在他聲音又引來身旁騎士側目,她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背。“你小聲一點,人家都在看我們了。”
  “不跟我生氣了?”他心情好,喜悅染上眼角。
  “豈敢。大爺你脾氣這麼大,哪敢和你生氣,失戀的人最大了。”話說得快,出口已來不及,她懊惱自己哪壺不開偏開那一壺。
  她坐在他身後,他又戴著安全帽直視前方,她瞧不見他表情,不知他情緒。
  到了豆漿店,他問她吃什麼,她要玉米蛋餅和熱奶茶;她聽見他向工作人員點了一根油條、一份蘿蔔糕、熱豆漿、熱奶茶,和一份玉米蛋餅。
  “蛋餅不要放蔥。”她聽見他這麼交代工作人員。
  坐下時,他脫著風衣外套,她偷偷盯著他,他忽然轉過臉龐看她。“我今晚特別帥?”
  彭璐臉頰一熱。“哪帥了?自戀鬼。”
  他扯唇笑。“不然你一直偷看我?”
  “我才沒看你,少臭美了。”她抽了雙免洗筷,剝去包裝紙。所以他應該是沒對她稍早前那句話生氣了?
  她氣呼呼的模樣有點孩子氣,他看她一眼,問:“今年除夕一樣提早打烊?”
  “嗯,每年除夕都是五點半就打烊。”現在的百貨公司在除夕夜都會提早打烊,好讓員工回家圍爐。
  “所以你也──”工作人員送上餐點,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何師孟盯著工作人員的手,當對方將蛋餅擱上桌時,他皺起眉頭,問:“蛋餅加蔥了?”
  “對,我們蛋餅都有加蔥。”
  “我點餐時有說蛋餅不加蔥。”他面無表情,瞧不出情緒。
  “啊。”工作人員摸不清狀況的表情。“可能是煎台那邊忘了。”
  他還想說話,唇剛掀動,手背一陣溫熱。
  彭璐按住他的手,對工作人員笑著說:“沒關係的。”
  他看她一眼,在工作人員離開之前,交代了句:“這個留著,麻煩你再幫我送一份沒有加蔥的過來。”
  “人家也只是賺一點薪水養活自己,你何必這麼凶?”工作人員一離開,彭璐收回手,低聲說著。
  “還不是因為有人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味道。還有,我是提醒,並沒有凶他。”他抓起油條,泡了下熱豆漿,大口吃著。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1:27

第二章

  她知道是自己龜毛。她不討厭蔥,甚至愛吃蔥抓餅、蔥油餅,但偏偏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氣味,有些店家喜歡在煎蛋餅時在蛋液裡加入蔥花,那會令她失去胃口。
  “服務業很辛苦的,雖然你沒有凶他,可是口氣聽起來也有責怪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他們辛苦,但餐飲業如果連客人點的餐都做不好,日後還會有客人願意上門嗎?何況我沒有刁難他們,要他們做干貝蛋餅還是烏魚子蛋餅什麼的,我只是請他們不要放蔥。”他振振有辭。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翹了翹嘴,夾起蛋餅就要往嘴裡送。
  “不是不吃有蔥的蛋餅?”
  “但是都煎了,難道要浪費?”何況她也不是不吃蔥。
  “放著我吃。”何師孟把蘿蔔糕推給她。“先吃這個。”
  “我吃了那你吃什麼?”
  他指指那盤加了蔥花的蛋餅。“這個。所以你要幫我吃點蘿蔔糕。”
  彭璐不再客氣,在盤子邊緣擠了坨醬油膏和辣醬,吃了起來。
  “所以除夕你也會回去圍爐吧?”他接續稍早前的話題。
  “當然啊,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回家的。”
  “今年你哥說要在家裡辦一桌,請我們過去吃。”
  “我哥?”她疑惑地看著他。她嘴裡塞著蘿蔔糕,頰邊鼓成了圓,這稚氣的樣子有別于她白日妝容亮眼的成熟模樣。
  “我媽下午打電話給我,提了這件事。之前你哥餐廳開幕,我媽吃過那次的菜色後就念念不忘你哥手藝,前天在你家遇到你哥,跟他說想再去餐廳吃飯,讓他留個包廂,你哥說除夕他要在家裡煮一桌,邀我們過去你家吃,我媽答應了。”
  “真難得,我哥在家不下廚的,你今年有口福了。”二哥餐飲科畢業後,在幾家大飯店餐廳工作,去年年中開了一家日式料理餐廳,生意不錯,連她這個妹妹要去用餐也得先電話預約。
  他笑一下。“我媽真是厚臉皮,也不想想那是你們家的團圓飯。”
  “人多比較熱鬧。再說我大哥結婚後,過年都會出國去玩,我家剩四個人圍爐,感覺沒以前熱鬧。”
  工作人員送上她的蛋餅,她將蘿蔔糕推到一旁,拿起一旁辣椒醬瓶。
  “不要吃這麼多辣。”他看一眼,皺著眉頭警告。
  “還好,他們的辣椒不是太辣。”邊說邊擠辣醬。
  他抬手抽走她手上的醬料瓶,閒聊般的口氣:“那除夕那天我去接你下班,再一起回家。”
  她吃下一口蛋餅,聲音模模糊糊:“不用了。我隔天要上班,所以不會留下來過夜,我自己騎車回去。”
  “我也沒打算在家過夜,我還是要回來這邊。”
  彭璐表情疑惑。“為什麼不在家過夜?你又不像我,隔天要上班。”
  “我不用上班,但要趕稿,三月底要交,現在才寫完第一章。”
  “那天我看到的那個檔案嗎?”
  “唔。”他吃光手中油條,剝了免洗筷,夾起一小塊蘿蔔糕,沾了些醬料,送入口中。
  “我那天看的是第一章,你這幾天一直沒進度?”她低眼吃蛋餅,餘光覷見他夾著蘿蔔糕去沾她剛才沾過的醬料。
  “寫了又刪,所以有寫等於沒寫。”他口氣無奈。他可以寫出豐富的故事,但他的生活卻只剩電腦和寫稿,他用他貧乏的日子換來書中角色精采的歷練。
  她看著他將蘿蔔糕吃進嘴裡,臉上莫名竄上熱意。“為什麼寫了又刪?不滿意嗎?”
  “的確是不滿意。這幾天都沒什麼新的想法和構思,所以進度等於是零。”他覷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本來是有想法的,那件命案已經想好該怎麼進行,但忽然有只豬來拍我家門板,把我靈感拍飛了,所以稿子卡在那。”
  “哪裡有豬啊?”她喝口熱奶茶,看向他。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唇角有模糊笑意,她瞬間明白他意思。她嚼著蛋餅,不以為忤。“我是豬的話,那你就是豬一樣的隊友。”她哈哈大笑。
  她笑聲愉快,眉眼彎彎,他看了心情甚好,不和她計較。
  彭璐忽想起什麼似的,瞠圓了眼睛。“既然你寫不出來,不如就由我來試試看吧。”
  “你?”他瞪大眼。
  “不是說我把你的靈感拍飛了嗎?我來幫你寫。”她笑咪咪的。
  “謝謝,並不需要。”
  “不然你又要怪我害你沒了靈感。”她咬著筷子,模樣俏皮。
  “我寧可沒靈感,也不要你幫我寫,等等毀了我的名聲。”
  “啊啊啊,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啊。”她怨怪的眼神。“搞不好我寫出來的會讓你一夕之間爆紅,首刷三天銷售一空,還拍成電影。”
  爆紅?“免。你別讓我爆血管就好。”
  “什麼啊,過分。”她笑,桌下的腿踢了他一下。
  他瞪她一眼,唇角慢慢浮出暖意。
  “何師孟,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命案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想知道?”他看她一眼,喝光豆漿。
  她用力點頭,一臉企盼。
  “我幹嘛告訴你?你不是說你不看我的小說?”
  “真的很小氣,好歹我幫你抓出錯字。”桌下的腳又踢他一下。
  他這次反應快,及時起身,讓她那一腳落了空;他拿錢包,笑著去結帳。
  直到送她到家門口,她還在追問那件命案。“她到底是自殺還他殺?”
  他笑著看她,並不說話,彭璐打開大門,回首見他只是靜立在那,她忽得意地說:“我知道,她一定是自殺。”
  她翹著下巴,面露篤定之色。他一方面不想讓她太驕傲,一方面也想聽聽她想法。“為什麼是自殺?”
  “他殺就太簡單了。”不符合他的風格。
  “只是這樣?”他挑眉。
  “牆壁上一定有玄機,否則檢察官不會看到牆壁後,提出她可能是自殺的疑問。”她笑咪咪地問:“我猜對了吧?”
  “我寫的東西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讓一隻豬破解。”
  她想了想,說:“反正到時候書出版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你不是不看我的書?”
  “對呀,我不買你的書,但我可以看盜版確定她是不是自殺啊。”
  明知她說笑,何師孟仍是錯愕地瞪著她,她哈哈大笑。
  彭璐轉身脫鞋,他看著她的背影問:“剛剛才吃過燒餅油條,明天就不要再買那家給我吃了。”
  她轉身看他。“我又不是你老媽子,為什麼要專程幫你準備早餐。”她轉了轉眼珠,喜道:“不然你告訴我那個女生是自殺還他殺。”
  “幹嘛這麼執著這個問題?”
  她晃了晃頭,才說:“想測試一下我的推理能力好不好啊。”
  他嗤了聲,道:“我不可能透露內容給你,這是身為作者該保有的職業道德。”
  “不說就不說,我等網路盜版出來。”她套上脫鞋,把機車鑰匙放進抽屜。
  “……”這女人真是……不氣死他很難過是吧?
  彭璐將鑰匙收進抽屜,想起什麼,問他:“你車什麼時候會好?”
  “不知道。修車廠會電話通知,應該就這兩天吧。”
  她把機車鑰匙拿了出來,遞過去。“先放你那。我明天晚班,應該會睡到中午才起床,你要出門就騎我的車,我上班前再下樓跟你拿。”
  何師孟接過車鑰匙時,不經意間碰了她的手,想起上次她燙傷手指,遂握住她手心,試圖看她那根手指。她抽回手,將門掩了一半。彭璐從門後探出半張臉,下逐客令:“大作家,晚了,不請你進來坐,快回去寫你的稿。”
  不給他回應時間,她掩上門;她靠著門板,聽見他腳步遠去的聲音。
  她合上眼,想著他吃她吃過的蘿蔔糕、沾了她沾過的醬料,感覺有一點快樂,也有一點憂傷。她只能這樣,從兩人的唇槍舌劍或揶揄調侃中,偷一點相戀的感覺。
  “那個南瓜臘味飯真的太好吃了。”喝光碗裡的佛跳牆,何母再次讚歎稍早吃過的臘味飯。
  彭家二哥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甜點。“上個月剛想出來的,試做後覺得滋味很棒,馬上列入菜單。”
  “我沒想過南瓜也可以當容器,一般都是用鳳梨。”何母盯著那個已空的南瓜容器,想著南瓜那麼硬,是怎麼挖空的?
  何父拍了下身旁老友的肩。“有個會做菜的兒子就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彭父吹了吹熱湯,喝了一口才說:“他回家才不下廚,不然你自己問他。”
  “那有什麼關係?每天在餐廳忙,回家休息這很正常啊。”何父幫忙說話。
  “還是何伯伯比較體貼。”彭家二哥將一碗碗甜品放至桌上。“來,這是我自己做的芝麻乳酪,讓四位老師烏髮又補鈣。”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像第一天認識他,她側首看老友。“嘴變這麼甜,交女朋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1:46

第三章

  彭母搖首。“我哪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孩子長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才不讓我們管哩。”
  “說得也是,像我們家師孟……”何母看了看那個空了的位子。“人呢?剛剛不是還在?”
  “喔。”彭二哥坐了下來。“跟璐璐進去裡面切水果了。”
  “是哦?”何母側著身子,試圖從半敞的拉門往廚房裡看,雖看不見人影,但隱約聽見他們的談話聲。
  “你們師孟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彭母問。
  “看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何母應聲。
  “應該是放下了吧。”彭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這孩子我看他這麼久,心情好壞我多少看得出來,他沒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但是剛分手那陣子,真的死氣沈沈的。”何母憶想那段時間孩子曾回來一次,看著鬱鬱寡歡的,她忍不住歎口氣,又道:“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本來以為會結婚的,就這樣分手。”
  “分也好,免得真結了才來離婚。”彭父說。
  “爸,哪有這樣安慰人的。”彭家二哥翻了個白眼。
  “我是實話實說啊,師孟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難道要說假話?況且他跟那個丁小姐之前也分手過,常鬧分手,感情能多長久?”
  “唉,對啦,現在分一分也好,不然婚結了才在那邊鬧要出國讀書,那才更麻煩。”何母吃了兩口乳酪,有些可惜的語氣:“我不是要說丁琪臻的不是,是我當初聽到我們師孟交女朋友時,還以為是璐璐,怎麼曉得帶回家的是我沒見過的女生。雖然有點失望,不過孩子的感情哪是我們能插手的,丁琪臻也乖,就這樣看他們交往這麼久,結果突然說她要去讀書。”
  “讀書也不是壞事,總不能不讓她去讀,要是堅持不讓她去,以後也會有問題。”彭母拍了下身旁的二兒子,“像我們這只,從小就不愛讀書,我多煩惱,還好後來讀了餐飲,現在有點成就,不然我多替他擔心啊。”
  “哪有孩子不讓父母擔心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然後就莫名其妙長大了。”何母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也是。好像才一起懷孕,結果裡面那兩個都這麼大了。”彭母笑了笑,又說:“其實我常常想著我們家璐璐跟你們師孟可以湊一對。”
  “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我們想怎樣,他們就乖乖照做的?”彭父說。
  “但我看他們氣氛不錯。”何父拉長脖子看向拉門那一側。
  “不錯就不在一起啊。他們兩個真的是很奇怪耶!”何母聽著那隱約傳出的談話聲,忽問:“璐璐不是沒有男朋友?”
  “沒有。每次問她都說忙,工作時間長,沒有機會認識。”彭母看一眼二兒子。“有沒有聽你妹提過男朋友?”
  彭家二兒子瞠眸以對。“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
  “也許師孟這次和丁琪臻分開後,會和璐璐發展出什麼也說不定,看他們就是很合適的一對。這樣的兩個人,怎麼當初沒有在一起?”何母一臉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就住樓上樓下,不是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也只能隨緣啦,我們在這邊操心,他們不在一起,我們又能怎樣?”何父顯得較淡然。
  裡頭又傳來那對被談論的男女的聲音,下一秒兩人從裡頭走出來,彭璐端著盤子,裡頭的點心還冒著熱氣,何師孟一手端水果盤,一手去捏她盤裡的點心。
  “跟你說不要偷捏,很燙。”彭璐手微移,避開那只大手。
  “我光明正大,不是偷。”
  “不管怎樣,它剛烤好,一定很燙,等一下再吃啦。”
  “這種東西就是剛出爐最好吃,皮一定很酥。”何師孟長手一探,她閃過,快步走到餐桌前。
  “不行,你手有洗嗎?不準你用手!”她幾乎尖叫,隨即將盤子放上餐桌,上頭是一個個黃澄澄的元寶。“二哥,我看它烤好了,就把它拿出來,應該是可以吃了吧?”
  “可以。”彭家二哥將元寶分給每個人,說:“這是元寶酥,祝大家吃了有賺不完的元寶。”
  “你真的是談戀愛了吧?突然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接過元寶酥,拿叉子從中間劃開,裡頭是紅豆餡和蛋黃,香氣誘人。
  “何媽媽,我覺得我二哥是因為開了餐廳的關係,因為要招呼客人。”彭璐叉了一片水梨,咬得脆聲響。
  “也對。也許可以從客人那裡遇上聊得來的女生。”何母瞄一眼兒子,再看向彭璐。“那你呢?你工作上真的都遇不到適合的物件嗎?我剛還在跟你媽聊,說你都沒交男朋友。”
  才又咬下水梨,甜甜的含在嘴裡,喉頭有些苦所以訥訥不能言語,半晌,彭璐才說:“因為顧客都是女生,所以真的沒有機會遇到。”
  “總會有男生去問產品吧?真的一個男性顧客都沒有?”
  “有是有啦,但都是陪女朋友來買,我總不能當小三。”她吃掉水梨,摸了摸元寶酥,溫度已涼了些,她直接用手抓起,正想咬下,身旁男人湊嘴過來,咬下一大口。
  她怔怔瞪著那不見一大口的元寶酥,偏首瞪向兇手。“你幹嘛吃我的?”
  “你最近太胖了,這個熱量應該很高,我幫你減少熱量。”何師孟嘴角還有偷吃痕跡。
  “何師孟你今年幾歲啊!”何母瞪了兒子一眼,溫柔地看著彭璐。“璐璐我們別理他。剛剛你說你工作上遇不到物件,不然何媽媽幫你介紹好不好?”
  匡當一聲。何師孟在幾雙目光同時落在他面上時,拾起落地的湯匙,面無表情地說:“手滑。”
  太遜了,這種謊話誰信?何母瞄了不長進的兒子一眼,看著彭璐再問:“怎麼樣?我有個同事的兒子現在是醫院的住院醫師,長得高大英挺,一表人才,跟你站在一起一定很配。”
  彭璐相當為難。她不想刻意去認識什麼人,那樣不易見到對方的真性情,她嚮往的是從日常的相處中瞭解這個人的一切,所以為了認識而認識,不在她的考量裡,何況她心裡始終有個人,但現在開口的是何媽媽,要是當面拒絕,又顯得自己太不給面子、太不懂事。
  “醫生哪裡好?又忙又累,有時間戀愛嗎?再說了,臺灣醫生很操勞,以後早死。”何師孟不鹹不淡地說著他的想法。
  “大過年的講什麼死。”何父一掌拍過去。
  “我說實話啊,醫生工作超時猝死的例子又不是沒發生過。就算不是猝死,也要小心隨時發生的暴力事件,沒病床要被狠揍,沒馬上處理病況要被痛毆,沒救活病人要被告、被抬棺抗議。你們說當醫生有什麼好?危機四伏。”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元寶酥,神情很淡,像在說外面天氣不錯似的。
  “……”醫護人員也太慘了。何母整整神色,轉眸熱切地看向彭璐。“醫生不好沒關係,不然我還有另一個同事的兒子也不錯,在市政府上班,公家機關很穩定,不怕餓著你。”說話同時,在桌面下的手,拍了下身側好友的腿。
  彭母意識到什麼,忽開口說:“這個不錯,公家機關好,找時間讓你何媽媽和對方約一下,去跟人家認識看看。”
  “媽,我工作很忙的。”以為自家阿娘會站在自己這邊,卻沒料到阿娘是這種反應。
  “不管怎麼忙,總是要找物件,先見面認識看看,又不是要你馬上嫁人。”
  “你媽說得對,你看哪天休假,跟你何媽媽說一下,好讓她安排。”彭父加入勸慰行列。
  “本來我們巴望著你和我們家師孟會有什麼火花,哪裡曉得你們不來電。既然這樣,就讓你何媽媽幫你物色物件,你也是我看大的,就像我女兒一樣,我很希望你能找到好對象。”何父語重心長。
  “在公家機關上班就一定是好物件嗎?你們難道沒看新聞?裡頭很多人因為抱著自己是鐵飯碗的心態,所以進去以後不思長進,還成天渾水摸魚,每天輕輕鬆松地工作,養出了一個又一個啤酒肚,這樣的人值得依靠?是好對像?”何師孟又迸出他的一番想法。
  “……”何母唉唷一聲,揚聲問:“現在是幫璐璐找對象,又不是幫你找,你這麼挑剔做什麼?”
  “就是啊,人家璐璐都沒說話,你急什麼?”何父出聲,夫妻倆一搭一唱。
  “我……”他張了張嘴,一會才擠出話:“我是怕你們幫她亂找物件,怎麼說我跟她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我可不希望將來哪天她嫁錯老公,半夜打電話來跟我哭訴。”
  “為什麼我要半夜打電話跟你哭訴?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嗎?”彭璐不以為然地睇著他。“我一定會嫁得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謝謝。”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被大家針對的古怪感?何師孟不說話了。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2:06

  “原來是這樣。我都拿眉筆直接描眉尾,難怪看起來就是不自然。”
  “你要不要試試眉粉餅呢?像我現在使用的這一組。”彭璐把握機會,開始介紹手中的商品。“這一款眉粉很細緻,有三種顏色,每個顏色都很自然,也可以打鼻影用。你看我的眉毛,也是用這一款……”她邊說邊繼續為客人上眉彩。
  完成後,女客人十分滿意,拎著包便離開,彭璐只默默收拾著工具。
  “又來畫免錢的?”鄰櫃的櫃姐隨後靠了過來。
  “來修眉毛。”彭璐未抬眼,將物品歸位。
  “然後順便畫一畫,畫完就走人,當我們很閑嗎?切!怎麼臉皮可以這麼厚啊!我最討厭這種客人了,要求多又不消費,最過分的是店才開就來做免費,今天業績會好嗎……”鄰櫃小姐滔滔不絕地抱怨。
  “沒關係啦,做這行就是服務客人嘛。”彭璐笑得很甜。
  “那是你,換作是我,才沒這麼好。要是每天這種只要免費修眉但不購物的人有十多個,那我不都在做白工?還不如回家吃自己。”
  “難怪你們的業績就是差人一截。”後方出現明顯壓抑住怒氣,卻仍是不小心洩露隨時都會爆發情緒的尖嗓。“業績再沒有起色,我就要考慮是不是要把你們的櫃撤了。”
  原靠著展示櫃、翹著美臀的鄰櫃小姐倏然立正站好,轉首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那的苛姐,尷尬地笑,“對、對,我會繼續努力,讓業績提升。”九十度鞠躬,快步溜回。
  苛姐跟上,在後頭碎念著:“一小時前才開過會,馬上就忘了。啊?有沒有說過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很難嗎?還是一定要講三次才會覺得很重要?那我再講三次。不要跨櫃聊天不要……”
  彭璐看見鄰櫃櫃姐轉身前對她做鬼臉,這會再見苛姐氣呼呼的模樣,想起高中時被教官責駡後,大家私下聚在一塊醜化、痛駡教官的畫面。可不是這樣嗎?
  她們這些櫃姐和樓管間的關係,多像學生與教官。
  每回遇上樓管柯小姐,她們表面上柯姐柯姐親密喊著,其實私下都說她苛刻、自以為是……所以才有苛姐啊。憶起之前其他專櫃小姐模仿苛姐罵人的模樣,她忍不住笑,稍一側眸,就見另位樓管大人一雙眼直盯著她瞧,她心裡暗叫聲糟。
  這樓有三名樓管,一主任兩助理,但即使是助理,也有權對她們要求、開罰單,何況是主任。雖然這位主任是新官上任不久,尚未聽說他曾開誰單,但她確實與鄰櫃對話了幾句,萬一要罰她,她今日賺的業績搞不好就這麼沒了。
  “主任。”她噙著甜笑,態度有禮恭謹。
  “業績怎麼樣?”吳主任西裝筆挺,無框眼鏡架在鼻樑上,顯得有幾分書卷氣。
  “一般。”她硬著頭皮答。
  “剛剛注意你很久。”
  她瞠圓美目。這意思是說,他看見她聊天了?“……是嗎?”她笑容有些尷尬。
  “既然業績一般,怎麼剛才那位客人來讓你修眉,你不推銷她購買產品?”吳主任走近,站在玻璃展示櫃前看她。
  “因為客人這次的目的是來修眉,雖然我在幫她畫眉毛時有向她推薦我們的產品,但她是生面孔,我第一次見她,並不清楚她消費習慣,要是推銷太過,反而會有反效果。這次先免費幫她服務,也使用了我們的產品,她回去後若是覺得不錯,下次就有可能過來購買。”她笑一下。
  吳主任盯著她,鏡片後的目光浮上暖意,他點點頭,問:“你進這行多久了?我是指銷售。”
  “第四年了。”
  “也算經驗豐富了。”他含笑說。
  “一切還在學習,服務是學不完的。”這非客氣話,事實是如此,誰想得到下一秒會冒出什麼樣的客人。
  “本科系畢業?”
  她點頭。“香妝品學系。”
  吳主任微挑眉。“研究所?”
  “欸。”她笑了笑。曾有些親友說爸媽栽培她讀醫學大學讀到碩士畢業,她居然不從事更好的醫美或生化科技工作而跑來做專櫃,實在是浪費父母的苦心。
  慶倖她有對在這方面還算明理的雙親,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個科系好像學得很廣,不單是化妝美容而已?”吳主任像是來了興趣,打算長談的姿態。
  她心裡叫苦,卻仍甜笑回應:“生物學、化學、微積分、日文、彩妝設計、消費心理學、藥理學、皮膚生理病理學、護膚技術、解剖學、美容衛生、美容藥膳、內分泌學、生技化妝品、美髮技術、奈米材料……真的很多呢。”他會不會聽到道一長串後感到無趣,然後就離開這裡?她好想去喝口水。
  吳主任訝問:“連藥理、內分泌、美容藥膳這些也學,那你一定也會吃什麼美容藥膳保養皮膚吧?”
  她搖首微笑。“其實沒有欸,上班站一整天,尤其是AllDay時,回家後常是累得只想躺著,根本不想動。”
  “也沒時間交朋友吧?”
  “對。”她笑一下。“假日禁休,能排休的時間大家都在上班,根本不大有機會和朋友往來,時間一久很可能失聯。”
  “男朋友呢?”
  “啊?”她怔怔看著吳主任,他神態自然坦蕩,她也不好多想,還在斟酌該如何回應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往櫃位走來。
  “嗨,小璐璐,我又來啦。”胡芮琴一身華麗,拎著名牌包扭腰走來。
  每每看她誇張的姿態,彭璐總忍不住想笑。“今天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唉呀,還不是因為想你嘛。”胡芮琴不客氣,從展示櫃後拉了張高腳椅,拖到展示櫃前,大剌剌坐上去,活像商品展示。
  “你有客人,我先去巡視其它地方,晚點聊。”吳主任不好多留,低柔地說了幾句,便向兩位女士頷首,轉身離去。
  “他誰啊?你的愛慕者?”胡芮琴一個數十萬的包就擱在展示櫃上,她交叠著長腿,看著男人背影。
  “什麼愛慕者,你別亂說。他是我們這樓的樓管。”摸透這好友脾性,彭璐取出新產品的試用品。
  “樓管不都是很機車欠扁嗎?我看他長得挺斯文,對你好像也滿客氣的。”
  “客氣應該是因為他是剛調來的,當然也可能他本來就客氣,也不全是所有的樓管都像你說的那樣。”
  “喔。”胡芮琴手肘撐在櫃上,曖昧地看著她。“但我覺得他的客氣怪怪的,他是要追你吧?看他依依不捨的樣子。”
  彭璐被調侃得紅了臉。“你應該去檢查一下視力才對。”
  “講這什麼話!你這樣待客對嗎?小心我跟你的樓管大人投訴。”
  “別別!”彭璐投降,笑說:“等等開我單,你要幫我繳嗎?”
  “幫你繳就幫你繳,反正我錢多。”
  不知是不是錯覺,彭璐總覺得她的口氣有些自嘲。“阿琴,你這樣快樂嗎?”
  胡芮琴瞪大眼妝濃重的雙眼。“當然快樂!男朋友這麼有錢,怎麼不快樂?”
  “真的快樂就好。”
  “不然呢?”胡芮琴抬眼盯著她。“你是不是也跟大家一樣,覺得我是為了錢才跟他在一起?我出賣靈魂出賣肉體,所以你們都覺得我過得不快樂?”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2:25

第五章

  “不是。”彭璐呵口氣。“我是擔心你面對那些評論時,心裡會難過。”
  “我才不會難過……”頓了下,深深一歎,她表情微沈地開口:“好吧,其實會難過。但他們都不是我,憑什麼評論我的感情?尤其我爸和我媽,還有我哥我姊,他們是我家人,居然也不支持我跟他在一起。大我十五歲又怎樣?他愛我、我也愛他就好了啊,他只不過是因為有錢,年紀又比我大一些而已,大家就以為我是為了他的錢,根本就不是這樣。”
  胡芮琴忽然咧嘴笑,雙手捧住彭璐臉頰。“不提他們那些人了,說來說去還是小璐璐深得我心,你對我最好了。”
  “少來。”彭璐笑,拍開她的手。“你在打著等等讓我給你多些贈品的如意算盤吧?”
  “就說知我者小璐璐也。”胡芮琴笑嘻嘻的。“你手上那是最近電視廣告的那一組保濕精華液和眼霜嗎?”
  “眼睛真利。”她轉開瓶蓋,抓起好友的手。“先讓你試一下眼霜。除了有膠原蛋白,還有燕麥蛋白,可以消除黑眼圈、皺紋之外,另外還有人參和——”
  “等一下。”胡芮琴伸手制止。“既然是眼霜,試在手上怎麼感覺得到好用還是不好用,給我試眼睛吧。”
  彭璐放下眼霜,拿出卸妝品。“要試用還上這麼濃的妝?”
  “沒有上妝我不好意思出門嘛。”胡芮琴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我知道小璐璐對我最好了,快,先幫我卸妝,再試用新品。”
  “不要老是小璐璐小璐璐地喊,等等讓鄰櫃的聽見了,多不好意思。”
  “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璐璐,小璐璐。”
  彭璐好笑地看著她。“要卸妝,就自己進來裡面坐好。”
  胡芮琴起身繞進展示櫃後,在角落那張美容椅上躺了下來。“啊,你們怎麼不設一個VIProom?人家現在都有專屬的小房間提供會員做臉呢,空間安靜又舒服,不用被那些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打擾。”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如果這是趨勢,我們公司未來應該也會有這樣的規劃吧。”彭璐將卸妝品擺在一旁,拉上簾子,擠了些卸妝乳抹上胡芮琴的脖頸、臉頰和額頭,用化妝棉輕輕擦著膚上的彩妝,專注的模樣十分動人。
  “你明明長得很不賴的,鵝蛋臉,眼睛又漂亮,那張嘴巴小小翹翹,我是男人就親上去了,你皮膚也很好。”天外飛來好長一段。
  彭璐楞了下,好笑地說:“沒頭沒尾,我怎麼接話。”
  “喔,我是在想,你怎麼不交男朋友?”
  “沒機會啊,在這裡遇上的都是女性比較多,下班就想休息,生活圈很窄,不容易交朋友。”
  “我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彭璐被她的一臉神秘逗出笑意。“你當你盛主播還是李組長啊。不然呢?”
  胡芮琴沒說話,閉眼享受被服務的過程,好一會才聽她開口:“你有沒有聽說一件事?”
  “什麼事?”彭璐再取了張新的化妝棉,為她拭淨臉。
  “何師孟和丁琪臻分手了。”
  彭璐頓了一下,才問:“你聽誰說?”
  “班上同學啊,臉書和Line上面都有在講這件事,說大概兩個月前就分了,你不知道嗎?不過有人問過丁琪臻,她說他們沒分手。何師孟那邊都沒有回應,Line也是已讀不回。”
  彭璐扔了化妝棉,倒了點化妝水,在她臉上輕拍,保持皮膚水分。“我工作時間長,下班就想休息,很少去開臉書,Line我也是挑重要的讀取而已,所以你說的那些我沒看到。”
  “所以他們到底是分了還是沒分?”胡芮琴一臉八卦。
  “我怎麼知道。”
  “你跟何師孟不是青梅竹馬,而且我記得你跟他不是租在同一棟大樓嗎?”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一定會知道他跟丁琪臻到底有沒有分手。”
  “但是你跟丁琪臻是死黨,她總會跟你說什麼吧?”
  “她都出國去讀書了,哪有機會跟我說什麼。”
  “難道一丁點八卦都沒有?”胡芮琴眯了眯眼,兩指掐出一咪咪的距離。
  她搖首。“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情況如何,我只知道何師孟說他們分手了,但剛才又聽你說琪臻說他們沒分。琪臻只在出國前打電話跟我哭訴何師孟要跟她分手,她出國後根本沒跟我聯絡,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胡芮琴想了想,彈手指。“既然何師孟說他們分了,那就是分了,這是你乘虛而入的好時機。”
  “什麼?”她錯愕,瞪著躺椅上那張素顏。
  “你不是喜歡何師孟?”
  “誰、誰說的?”彭璐還不覺已被自己驚慌的神情出賣。
  “我看出來的啊。你脾氣好,以前在班上不管誰鬧你,你都不會生氣,但你卻對何師孟特別沒耐性。”
  “那是因為我跟他認識太久了。”
  “NONO,認識愈久就愈知道他脾氣,沒理由還跟他生氣,一定是因為你喜歡他,才會放大他的言行,然後輕易對他生氣;或者是一種怕人知道,所以故意表現很討厭他的態度,這叫欲蓋彌彰。”
  “女版盛竹如,你又不是我,別亂猜。”彭璐挖了一匙潤膚霜,為那張素顏均勻抹上。
  “正因為我不是你,旁觀者清嘛。”
  彭璐拿化妝棉沾了些眼唇卸妝油,做眼部的卸妝動作。
  “幹嘛不說話?”胡芮琴問。
  “因為要專心幫你卸眼妝。”
  “少來。”胡芮琴閉著眼,歎口氣。“你真奇怪,楊哲倫喜歡你那麼久,你不給他機會,現在何師孟那邊有機會了,你又好像無關緊要,真搞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麼。”
  遲聽不到回應,只有一雙溫柔的手在她眼上輕拭著。胡芮琴忍不住又開口說:“又不說話。你到底在想什麼?”
  想什麼?她只是在想,阿琴都能輕易看出她心意了,那麼相識十多年的他,怎麼就看不出?
  電話鈴響,彭璐掙紮了好一會,探手摸到床邊的話機,抓起話筒。
  “喂。”昨天AllDay,下班後又和阿琴去吃了宵夜,回家梳洗、洗衣,躺上床已是淩晨一點多,此刻她思緒未清,還閉著雙眼;她嘴裡應聲,其實什麼也沒聽進,直到彼端問了句“今天休假?”她才完全清醒。
  她瞪大眼,看向鬧鐘,都要九點了。她匆忙掀被下床,對著彼端說:“媽,我睡過頭了,你找我什麼事?”
  “就師孟啊,何媽媽擔心他,想知道他這陣子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睡覺。”
  “怎麼她不直接打給她兒子?”
  “怎麼沒打!但何媽媽怕師孟是在敷衍她,又不好意思麻煩你,我才打電話問問看你有沒有下樓去關心一下師孟。”
  “有哇。”她掩嘴打了個呵欠,揉著眼。“每天早上送早餐給他,看他吃了我才出門上班,午餐和晚餐我就顧不了了。”
  “那他心情好點沒?何媽媽很擔心他,要他回家他都說他在趕稿。”
  “他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都兩個多月了,多少平復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3:07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你有空多去陪他。別以為男生就不會難過,你大哥當初失戀時,還給我哭了好幾天咧。”
  “我知道。”她瞄一眼時間,道:“媽,晚上再打給你,我還沒刷牙洗臉,等等來不及開晨會會被罰錢的。”
  急匆匆掛了電話,她梳洗後,快速為自己上了彩妝,換上制服,拎了包包和外套便出門。她摁著電梯按鍵,卻遲遲不來;她得快一點,才來得及買那家的豆漿和燒餅油條;她不耐地往樓梯走,在下一樓層轉角撞上一道身影,還來不及開口道歉,那人已先說話。
  “跑這麼快做什麼?”何師孟按住她肩膀。
  “是你啊。”抬眼見是他,她喘口氣。“你怎麼在這裡?”
  “電梯在一樓不上來,我走樓梯下去。”
  “你要出門?”她訝問。
  “肚子餓。”他穿得休閒,黑髮微亂,一看就知他剛睡醒不久。
  “你不是都不吃早餐的?”只酗咖啡,若不是這陣子因為他失戀,她幾乎每天帶早餐給他,他恐怕還是一杯咖啡解決一餐。
  他楞了幾秒,才回她:“昨晚晚餐沒吃。”要不是最近被她養成吃早餐的習慣,他也不必在這時候出去覓食。
  “昨晚沒吃?你想成仙啊。”她瞠圓美目。
  何師孟瞪她一眼。“做為一個女人,你這樣很不合格,一點都不體貼。”他邁開長腿,往樓下走。
  “體貼你?”她跟上,不以為然地問。
  “聽到我說昨晚沒吃,你是不是該問一下我現在餓不餓?為什麼沒吃飯?你居然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難怪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就算要體貼,對象也不是你吧。”
  他腳下頓了頓,又聽她說:“再說了,你稀罕我對你體貼嗎?”
  他點點頭,回身看她一眼,讚歎的口吻:“你變聰明了。我說真的,你要是忽然對我體貼,我恐怕要抱著垃圾桶吐。”
  “真的嗎?”她晃著包包,跟在他身側。“那我一定要找機會好好體貼你,看你表演抱垃圾桶嘔吐。”
  “你興趣還真是與眾不同。”他鄙視的眼神。“不知道哲倫要是知道你有這種癖好後,會怎麼想你。”他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搖首,裝模作樣地說:“嘖,長得秀氣秀氣的,居然有這麼奇怪的口味。”
  “奇怪欸。”她手一掃,包包打在他身上,然後哼一聲,越過他先下樓;他看著她晃動的馬尾弧度,可愛俏皮,抿著唇笑。
  繞出大樓,她行至最近的那家西式早餐店,站在櫃檯前看功能表。身後忽有熱息靠近,還未反應過來,先聽見他略低的聲音:“你吃什麼?”
  “還在看。”彭璐稍側眸,就見他的臉靠在自己臉頰旁,同看她手上那份菜單,她霎時心跳如擂鼓,悄悄移開目光,鎮定地看著菜單。
  “幫我點。我要一份咖哩鐵板面加蛋,玉米濃湯。”
  她幫他點餐,也幫自己點了一份檸檬雞柳蛋堡,一杯熱奶茶,轉身見他坐在角落那張雙人桌,她移步過去,在他對座坐下。她剛落坐,他卻起身,從一旁空桌拎了把椅子過來,放在她身側。
  “女人就是麻煩,出門還要帶包包。”何師孟放下椅子時,扔出這麼一句。
  “又沒有要你背。”她把外套與包包放在他拎來的椅子上。
  他嘖兩聲。“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你老是人說一句就回一句,不得人疼。”
  正欲伸手拿鄰桌桌面上的報紙,彭璐聞言停下動作,垂眸數秒,才帶著微笑,以一種很溫柔的聲音說:“會有人疼我的。”她相信若她願意放下心裡掛念,她會遇上那樣一個人,她只是在等自己放下的那一天。
  還以為她會氣呼呼回他話,未料卻是這麼平靜溫柔地告訴他,會有人疼她。
  會是誰?哲倫嗎?她與哲倫到底有無進展?他該不該問?
  店員送上餐點,兩人沈默進食,他吃得快,鐵板面一半人了口,她的漢堡才不見一小角,他皺眉問:“怎麼吃這麼慢?不好吃嗎?”
  “吃不下,好像還不餓。”只想睡覺。
  “為什麼吃不下?你現在不吃,上班能好好吃頓飯嗎?”他大概知道她工作情況,不能在櫃上喝水、吃東西、聊天,員工休息室簡陋得像倉庫,用餐時間也僅有十五分鐘,還得是鄰櫃有人時才能離櫃吃飯;吃頓飯這麼多規矩,不痛苦嗎?
  彭璐咬一口漢堡,語聲模糊地說:“大概是昨晚吃了宵夜,還沒消化完。”
  “宵夜?”
  “跟阿琴去吃火鍋。”
  他想了想,問:“胡芮琴?”
  她點頭,想起什麼,抬眼看他。“對了,昨天晚上她跟我提同學會的事。”
  “什麼同學會?”
  “她想辦同學會。”
  “不是很多年沒辦了?”何師孟詫問。他記得高中畢業後連續辦了三年,之後就再沒收到相關消息。
  “就是因為很多年沒辦了,她才想辦,大家太久沒見了。”
  “既然久不見,突然又要見面,這不是很奇怪?”他低首抿一口濃湯。
  “怎麼會?平時不都有在臉書和Line群組聊天嗎?”
  “平時都聊了,見面還能聊什麼?”
  “見面聊和在臉書上聊,感覺又不一樣。再說了,也不是每個人都習慣用臉書還是Line聊天。”她就是一例。不說上班時間不可能上網和滑手機,下班之後她只想休息,就算登入帳號,那麼晚的時間線上也只有小貓兩三隻。
  他不搭腔,她問:“你也很少在上面和大家聊天吧?阿琴說你都已讀不回。”
  何師孟沒有回應,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吃他的面。
  她盯著他看了許久,總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他的傷口只不過是止血,其實裡頭爛肉未清,得挖乾淨,膚肉才有重生機會。
  “你會參加吧?”
  “不會。”這次他應得快,毫不遲疑。
  “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要去?”他反問時,盯著她。
  “大家都這麼多年沒見了,約出來吃飯聊天不是很有趣嗎?而且這次可攜伴參加,能去看看老同學的物件或是小孩,你不覺得很好玩?”
  “你想去就去,我是一點都沒興趣。”
  “你是怕見到琪臻吧?難道你還沒放下?”高中分組前,她、他、丁琪臻、楊哲倫在同一班;分組後,四人之中只有丁琪臻轉出去,胡芮琴轉進來。那時候他與琪臻早在一起,即使分組分班了,琪臻仍每日過來班上,與大家保持親密的友好關係,畢業後的同學會,琪臻自然是次次在受邀名單內。
  何師孟皺著眉,不發一語。
  “她現在人在國外,可能不會參加。再說了,難道你要因為她,永遠都不參加同學會嗎?你這樣是逃避,這就表——”
  “你會不會管太多?”何師孟忽抬首,陰鬱地瞪住她。
  他口氣差,神色也無比難看,她何曾受過他這樣的情緒。憶起稍早前,她還趕著想為他買燒餅油條,此刻面對他的質疑,她一時心發酸,道:“對,我就是管太多了。要不是你媽擔心你,讓我媽打電話給我,要我有空多陪你,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你想愛誰你不想愛誰關我什麼事!就算你要一輩子追憶你和丁琪臻逝去的感情那也是你的事,我才懶得管懶得問!”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3:24

第七章

  氣呼呼說完,她不看他,只抓起桌上熱奶茶,像是不怕燙地一口氣喝光;她起身,拿了外套和包包便往外走。他有些錯愕,楞楞無法反應之際,又見她回身朝他走來,在他面前打開包包,從皮夾抽出一張百元鈔擱在桌上。“走不出失戀陰影已經很可憐了,不要說我占你便宜。哪,這是我的早餐錢,不用找了。”
  彭璐轉身步出早餐店,抬眼時只有水花一片,視界模糊不清,她眼有彩妝,不想用手去揩,靜了數秒後,才翻出手機,在電話簿裡找到胡芮琴的名字,邊撥出號碼邊往前走去。
  “阿琴,”接通時,她聲嗓帶哽。“你說對了,我喜歡何師孟,很喜歡他,很久以前就這樣了……”
  “想不到他網球打得這麼好!”球場邊,丁琪臻目光晶亮地看著場上那道正在拋球的白色身影。
  “你在說誰?”彭璐注意的物件也是白色短衣短褲,他剛完成發球動作,一個力道十足的肩上發球。
  “何師孟啊。”丁琪臻不移目光,看著場上精采的對戰。是學校一年一度的班際網球比賽,為了能拿到最後勝利,場上選手們奮力迎戰。
  彭璐楞了數秒,她看著丁琪臻,即使只能見到側顏,也能發現她眼角染上的愉快,還有面上那崇拜神情。彭璐覺得心裡有些怪,但說不清那情緒從何而生,只應了句:“喔,原來是在說他。”
  “你不覺得他很帥嗎?”丁琪臻興奮地說著,目光依然粘在場上那人。
  他帥嗎?彭璐看過去,他正好一個正拍對角得分……姿勢確實帥氣。
  “Yes!又一分。太帥了!”丁琪臻激動呐喊後,側首看她。“說嘛,他是不是很帥?”她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一種愛慕的眼神。
  她喜歡師孟?彭璐回神時,只笑了一下。“我沒有想過他帥不帥的問題。”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丁琪臻稍顯失望。“我還以為你也覺得他很帥呢。”
  彭璐不說話,只看著場上那人揮拍的動作,才發現他已長得這樣高大、精實。
  “其實開學那天自我介紹時,我聽你們說彼此從小認識,就好羨慕,青梅竹馬耶,多浪漫啊。”
  “浪漫?”彭璐一時間想不起來她與師孟的相處有何浪漫可言。
  “對啊,一個那麼帥的青梅竹馬一直在自己身邊,不浪漫嗎?真希望我也有一個這樣的青梅竹馬。”丁琪臻想起什麼,探究的表情。“你們……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不是。”她與師孟感情好,但真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丁琪臻喜上眉梢。“真的嗎?所以你不喜歡他?”
  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一時間彭璐也答不出話,好半晌時間過了,她才勉強吐出一句:“我跟他就是好朋友啊。”
  “那他有沒有女朋友?”
  聞言她楞了楞。沒聽他提過女朋友,他會有女朋友嗎?如果有,以他們無話不談的交情,他不會不讓她知道的。
  “有沒有嘛?”丁琪臻追問。
  “這個……你要不要問他?”
  “我問他?”
  “直接問他不是更快?”
  “那樣多不好意思。”丁琪臻面露為難,想了想,說:“你跟他那麼好,他應該什麼話都告訴你吧?那你幫我問他好不好?”
  “我幫你問?”她詫問。
  “對呀。”一臉期待。
  琪臻是她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學,新生訓練時便聊得來,自然就走在一塊,此刻面對好友的請求,她還要猶豫什麼,又不是開口向她借錢還是邀她做壞事,只是讓她去問一下師孟有沒有女朋友而已……
  她斟酌再斟酌,才說:“我找機會再問問看。”
  “真的嗎?謝謝你。”丁琪臻目光挪回場上,激動叫出聲。
  她順著看過去,何師孟利用一個大角度壓制對手,逼對方不得不回擊較短的球,他上網進逼,高壓殺球得分,取得勝利。
  “Yay!贏了!他贏了!”丁琪臻先握了握她的手,隨即與其他同學沖上前。
  彭璐看著她背影,慢了數秒,才跟著小跑步過去。
  何師孟出了一身汗,陽光下,他膚上泛著一層薄光,前襟濕了一大片,衣物貼著衣下的身軀,意外地突顯了他精實的體格。
  他接過楊哲倫遞出的毛巾,往臉上一抹,然後是頸背,接著掀開上衣,擦著身體上的汗珠;關於掀衣這動作,他做得極為自然,那是因為他每每練習後都是這麼做,卻忘了這時候還有女同學在場。
  幾個女同學不好意思地轉開臉,丁琪臻湊過臉來,小聲說:“何師孟的身材真的很好。”
  彭璐看著她羞澀的表情,尚找不出話回應,丁琪臻已從另一名同學手中拿過礦泉水瓶,走到何師孟面前。
  “師孟,先喝水。”丁琪臻把水遞出,何師孟順手接過。
  “謝謝。”他仰首灌水,喉結上下滑動,他灌得大口,少許的水從他唇角溢出,自他下巴順著喉嚨弧度流淌,沒人胸口。
  直到這一刻,彭璐才清楚意識到眼前這與她一塊長大的好朋友不知何時已長成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男人了。他的喉結、他的肌肉、他充滿爆發力的四肢、他的汗水、他球場上神采奕奕的姿態……就連喝水的樣子都與自己不一樣,而這樣的他,吸引了丁琪臻。
  “想不到你網球打得這麼好,你平時很常打吧?”丁琪臻站在他面前,顯得特別嬌小。
  何師孟喝完最後一口水,將瓶蓋旋上時,對上她熱切的目光,有些局促,也有些得意。他道:“璐璐她爸教我的,她爸是體育老師。”
  他目光搜尋著,看見彭璐時,把手中空瓶拋了過去。“對吧?”
  接住空瓶,彭璐尚不及開口回應,何師孟已大步走來,他低首看她,笑得陽光。“我今天表現不錯吧?應該沒丟彭老師的臉。”
  丁琪臻隨後跟過來,站在何師孟身旁,笑盈盈地看著她。雖然父親是體育老師,但她顯然未遺傳父親的運動細胞,她不擅運動,卻常看父親與他打球,所以她知道他今日表現可圈可點,她是該贊許他,偏偏琪臻的眼神令她遲疑了。
  “發什麼呆啊?是不是我打得太好,你看得太投入了?”見她杵著不動,何師孟伸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神過來時,聳肩道:“我覺得還好,應該還可以。”
  “只是‘還好’、‘應該還可以’?”他瞠大眼,似是難相信她對他的評價。
  她點點頭,可一旁丁琪臻卻說:“但我覺得師孟打得很好,只要再贏一場,他就是冠軍了。”
  這話聽在何師孟耳裡就是順耳好聽,一種被滿足的成就感。他以食指關節輕敲彭璐的額頭,道:“聽到沒?我再贏一場就是冠軍了,你連發球都發不好。”
  “真的嗎?你不會發球?但剛剛師孟說你爸爸是體育老師,他沒教你嗎?”丁琪臻好奇探問。
  彭璐沒有說話。若是平時誰這樣問她,她一定笑著招認她不喜歡運動,也沒有運動細胞,但不知為何,她卻不想在這時候說起這些。
  “教!怎麼會沒教。他爸教我的時候,也同時教了她,但她就是打不好,笨得要命。”何師孟笑望著彭璐。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3:49


  “會很難嗎?不然為什麼學不好?”丁琪臻笑著,一會看他,一會看她,也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問她。
  琪臻是個很直的人,說話不拐彎抹角,彭璐知道她這麼問只是好奇,並沒特別意思,但她想,這時候的琪臻應該是比較想和他說話吧。她轉了轉手中空瓶,抿唇笑一下,說:“你們聊,我先回教室了。”
  轉身朝教室方向移步,她知道自己心裡頭有些古怪,卻不知道那種情緒是為了什麼,她盯著自己的鞋尖,身後忽有嗓音傳來。
  “這麼早就回教室?”楊哲倫走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
  她稍側身,看見他,微微笑著。“都比完了嘛,而且外面好熱。”
  他大步上前,走在她身側。“去福利社買個飲料,還是去吃碗冰?”
  她想了想,點頭說:“好啊,反正現在回去也沒什麼事。”
  他們走進福利社,本該是空無一人的上課時間,因為網球比賽的關係,幾班參加複賽的班級,在賽事結束後也過來吃個點心或吃冰。他們點了一碗剡冰,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找到了空桌。
  楊哲倫把那碗冰放在她面前。“先吃,溶化了就不好吃了。”
  她擦著湯匙,問:“你不吃嗎?”她吃冰速度要是太急,會鬧頭痛,一碗冰也不大可能在下節上課前解決,才與他共點一碗。
  “你先吃。”
  她挖了一匙冰,在入口前,餘光覷見鄰桌都是兩、三人分著吃,她遂看向他問:“真的不一起吃嗎?”
  “沒關係,你先吃。”
  “會溶化的。”
  他笑。“你要是繼續說話,不快吃的話,真的就溶化了。”
  她不好意思,張口吃了一口冰,碎冰在嘴裡溶化,散了熱意,無比舒爽,她嚼著粉圓,總覺得這樣太不好意思,她含著粉圓說:“你也吃一口啊。”
  楊哲倫握著湯匙嘗了口,粉圓太甜,化在嘴裡過膩,他抿抿唇,說:“突然想喝點水,我等會再吃,先去買個水喝。”
  說完便起身,她看一眼他背影,低首舀了些綠豆吃著。
  “怎麼要來吃冰也不約的?”
  頭上有陰影罩下,彭璐抬眼一看,是何師孟,他看著她問,身旁站著丁琪臻,兩人手上各有一碗冰。
  “對啊,怎麼也不約我一起來吃?”丁琪臻跟著問。
  “本來要回教室,突然決定來吃冰的。”她回應他們。
  何師孟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他挖一勺淋有百香果醬的碎冰,大口吞入,語聲模糊地說:“一個人吃冰不是很無聊嗎?下次吃冰約一下。”
  “大家一起吃也比較熱鬧。”丁琪臻在何師孟旁邊坐了下來,笑咪咪的。
  她笑得這樣誠摯,彭璐也笑。“也對,人多一點比較有趣。”
  “你加什麼料?”何師孟湯匙移了過來,直接翻動她的碎冰,在下層看見仙草凍時,笑道:“居然有仙草。”隨即舀起一湯匙的仙草凍放進嘴裡。
  “這個最消暑了。”他笑,眉目俊朗。
  彭璐看他吃下那一口,湯匙又靠過來時,她湯匙敲開他的。“這個仙草凍是哲倫要吃的。”
  “啊?”何師孟反應不過來,楞了楞。
  “我們只點一碗。”頓了頓,彭璐又說:“仙草是他要吃的,你要吃仙草,怎麼剛才不點?”
  “那是因為……”丁琪臻笑了下,先看看他,再對她說:“他本來要點,但因為是我先選料,仙草到我這裡就沒了,所以他的才沒有加仙草。”
  “你們也來吃冰?”楊哲倫手中握著一瓶礦泉水,坐了下來。
  “對啊,師孟說他很熱,我就找他過來吃冰。”丁琪臻看看他,再看向彭璐。
  “原來你們一起來的?”
  楊哲倫笑了笑。“反正還有時間,就過來吃碗冰。”
  “你們共吃一碗啊?”丁琪臻想起彭璐剛才提到他們只點一碗。
  “對。小璐說她吃不完一碗,所以我們只叫一碗,分著吃。”
  他們說話時,彭璐只低頭一口接著一口,直到聽見楊哲倫提了她的名,她才想起這碗冰他只嘗了一口。她抬臉想把冰給他,對面何師孟一雙黑眸沈沈地落在她面上,她不知所以地心慌,隨即別開目光。
  “你怎麼都不吃?”彭璐把剡冰移給身旁的楊哲倫。
  “你不吃了?”楊哲倫疑惑地看她。
  “休息一下,感覺有點冷。”
  楊哲倫笑一下。“我記住了,下次不要約你吃冰,改喝飲料好了。”他直接握著她用過的湯匙,舀了仙草和碎冰送人口中。
  “真的會這樣,明明熱得要命,只想吃冰,等真的吃到了,多吃幾口後又開始覺得冷。”丁琪臻邊吃邊說,想起什麼,把自己那碗冰移到何師孟面前。“你不是想吃仙草?我的分你吃吧,這麼多我也吃不完。”
  何師孟一向不拘小節,挖了她的仙草凍和碎冰就往嘴裡送。
  “還滿嫩的,對吧?”丁琪臻側目看他,專注的樣子仿佛世界只剩他。
  “唔,滿純的。”他點點頭,又往她碗裡舀了一匙。
  “你喜歡仙草?”
  何師孟想了想。“也沒特別喜歡,就是覺得退火。”
  “這樣啊……”丁琪臻像是有點失望,下一秒又甜笑著說:“我媽很喜歡做仙草蜜,不過這次做的喝得差不多了,下次她有做,我帶一瓶來給你喝好了,真的很消暑。”
  “喔,好啊。”何師孟覺得同學之間分享有趣的、好吃的、好玩的,理所當然,便不拒絕。
  “你喜歡甜一點嗎?如果要甜一點,我讓我媽多放點蜂蜜。”
  “你們家平時都怎麼喝,我就那麼喝就好,不用特別麻煩。”他大口吃冰,頭也不抬。
  “你好像忘了還有我們兩個的存在。”靜了許久的楊哲倫,忽然開口調侃。
  丁琪臻臉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們要喝嗎?我可以多帶幾瓶過來。我媽會把用過的寶特瓶洗淨風乾,這樣她要分裝就很方便了,我給你們兩個也各帶一瓶好了?”
  “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大方接受了。”楊哲倫笑得很溫暖。
  “璐璐,你呢?蜂蜜要不要多一點?”丁琪臻笑盈盈地問。
  “啊?”彭璐楞了幾秒,說:“不用了,仙草比較寒,我的體質不能常吃。”
  說罷,她忽起身,把椅子推回。“我想去廁所,等等就直接回教室了,你們慢慢吃。”她笑著說完,隨即起身離開。
  剛踏出福利社,彭璐懊惱地歎氣。她這樣多像賭氣的孩子,她剛才到底都在做什麼?琪臻可是她的好朋友。
  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是對方有好事,你為他開心、為他恭喜;是對方難過時,你安慰,你陪伴;是可以分享喜怒哀樂、可以一起做喜歡的事、可以一起討厭什麼人,甚至可以一起翹課的物件,這才是好朋友。
  他有沒有好朋友?有的。在何師孟心裡,他最好的朋友非彭璐莫屬。
  他們何、彭兩家家長均是小學教職人員,彼此熟識,住處又是巷口和巷尾的距離而已,感情自然好。他爸媽先生了他兩個姊姊,盼著有兒子,而彭家是生了兩個兒子,盼有女兒;聽說他們以前聊天時還曾互開玩笑“女生都被你何家生走了”、“男生才都被你們彭家生走咧”,可見感情之深厚。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4:11

第九章

  他們同時期盼著第三胎的到來,說也真巧,他母親和璐璐她母親第三胎皆如願,何家有了他,彭家有了璐璐。
  他和璐璐從小玩在一塊,他長她幾個月,知道自己是哥哥,他自覺自己平時十分照顧她,她也聽話,上學跟著他一道,放學也一起回家,他甚至覺得他們兩人比親兄妹還要親。
  她父親是體育老師,曾是網球選手,他看過她父親打網球,非常帥氣,他為此對網球興致勃勃,她父親開口要免費指導他。他跟著她父親打了好幾年的球,每回練習或是與其他的學生比賽,她總在場邊加油,他贏了她比他高興,他輸球她比他更不開心。
  她眼光追隨他,他感到滿足與開心,所以他深信他在她心裡是很重要的一個朋友,但這幾日她的表情和反應,讓他感覺她似乎不再將他當成好朋友?
  就像現在。下公車後,她逕自往前走,不再像以往那樣與他並肩走,他只好一路跟在她身後;他不由得想,他是哪裡得罪她了,否則她為何像在躲他,又像是不想理他?
  又跟了幾步,他再受不了這樣莫名被忽視的感受,遂揚聲喊:“璐璐!”
  彭璐轉首看他,但他不說話,只盯著她,她隨即轉身往家的方向;何師孟從後方追上來,站在她身前。“沒聽到我叫你嗎?”
  “你叫我,又不說話。”
  “……”何師孟瞪著她看了好幾秒,才問:“你最近怎麼了?”
  她看他一眼,調開眼神。“什麼怎麼了?”
  “你好像不想理我?我得罪你了?”他皺眉問。
  是,她為什麼不理他?他沒得罪她什麼,那麼她為什麼近日面對他時,顯得如此不耐?她合上眼,慢慢呵口氣,才張眼看他。“沒有。”真的沒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才怪。”他不信。“以前你會看我打球,我要是贏了你比我開心,我輸球你還會為我抱不平,但是今天下午的決賽,你……”他忽然難以啟口。誰規定他打球時,她一定得為他加油?
  “決賽怎麼樣?”他贏了,個人單打第一名,這她知道的。
  “決賽……”他想了又想,問:“你為什麼沒幫我加油?我的網球是你爸爸教的,我們又是同班同學,我代表班級榮銀,你不是應該幫我加油嗎?”
  “我有在旁邊看你比賽啊。”
  “不對不對!”他煩躁起來。
  以前他打球,他在場上可以聽見她高聲喊他名、為他加油的聲音,那麼有精神、那麼激動;比賽結束之後,不管結果如何,他總是一轉眼就能尋到她的身影,她會靜靜立著,笑意盈盈地看他,她會等著他向她走近,再遞水給他。但最近這兩場比賽,他沒聽見她的聲音,他不再能在轉身時一眼就看見她的身影……
  這些皆令他心裡有些失落。
  “什麼不對?”他的煩躁她看在眼裡,卻不明白他的情緒從何而生。
  “我沒聽見你喊加油的聲音。”
  彭璐楞了楞,不答反問:“那麼多同學幫你加油,你又聽得到我聲音了?”
  “怎麼會聽不到?你的聲音我每天聽,很好認。”
  “就算是這樣,有那麼多同學幫你加油,為什麼我一定也要喊?”她話出口時,心裡無來由地緊張。
  對呀,為什麼她一定要喊?“可能是因為……”他頓了頓,想著說詞。“我想應該是你每次都會喊,突然不喊了,我有些不習慣。再說,為代表班級的參賽者加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還以為她的加油聲比較有意義,卻原來是因為習慣。彭璐垂眼,喃語著:“我以後都不喊,你也會慢慢習慣的。”
  “什麼?”他聽不清,湊近臉。
  他五官倏然放大,那熟悉的眉眼在這刻卻有些不同,原來他這麼好看,眉目俊朗、英氣勃勃。他就站在她身前,高大精實,她可以感覺從他身上輻射出的熱度,還有一點汗味,這皆令她心跳紊促。
  “站這麼近做什麼?”她推了下他胸膛,意外那肌肉如此厚實,她臉熱,不好意思地退了步。“你身上都是汗味,臭死了。”
  “臭?”她又是推他又是往後退,真有這麼臭嗎?之前他贏球時,她可是曾經抱著他又叫又跳,那時怎不嫌臭?
  何師孟上前一步,在她還不及反應前,掀翻起自己寬鬆的體育服,從她頭上罩下,將她的頭包在自己衣下。
  “你要做什——”頭上忽然罩下陰影,她一句話尚未說完,臉頰隨即貼上柔軟又透著熱度的皮膚,她足足楞了兩秒,轉動眼珠時才發現自己被他以他的上衣困住了,困在他的衣物和他的胸膛前……胸、胸膛?!
  她睜大眼,看見那近在咫尺的淺褐色凸點時,耳根一熱,她傻楞楞地沒了反應。
  “誰流汗不是臭的?就算臭又怎樣,我也是為了榮譽,你……”貼在胸口那人毫無反應,只隱約感覺胸前有暖熱的呼息,很輕很輕,如羽毛搔過他皮膚,他忽然喘了口氣,遲至這會才發現兩人舉止有多親密。
  他把衣服自她頭上掀起,她頭髮因這動作顯得淩亂,臉蛋紅撲撲的。
  她知道她頭髮一定是亂七八糟的,遂抬手撥弄;她偷覷他一眼,卻對上他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她連忙垂下眼,說:“都幾歲了,還做這麼幼稚的動作,真不知道琪臻喜歡你什麼。”
  “什麼?”
  彭璐想起丁琪臻讓她幫忙試探的話,她抿抿唇,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他表情誇張地看她。“我有沒有女朋友你會不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偷藏起來。”
  “偷藏做什麼?釀酒還是曬成幹?”他只覺她的問題莫名其妙。
  他不像說假話,她再問:“所以你沒有女朋友?”
  “沒有。你哪時看我有女朋友了?”他皺了皺眉。“你問這做什麼?”
  “為什麼不交?”她不答反問。
  “你不也沒交男朋友?”
  想起琪臻看他的眼神,她有點不甘示弱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搞不好我只是沒告訴你。”
  聞言他怔楞數秒,腦袋似乎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是,他連思路都像被截斷似的,無法有反應。
  “琪臻有沒有跟你說什麼?”她問。
  “說什麼?”回神時,他神情還有些迷惘。
  “說……”她瞧瞧他,試圖從他表情看出什麼,但無果。她猶豫好一會,再問:“她有沒有跟你暗示什麼?”
  “啊?”他疑惑。“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她吞吞吐吐,明明是簡單的一句話,她卻難以成句。
  “就是什麼?”
  “……她喜歡你。”她唇動了動,小聲說著。
  “什麼?”他聽不清,湊近臉。
  “她喜歡你啦!”她忽然揚聲,抬眼時看見他錯愕的臉。
  “喜……喜歡我?”他沒想過會有女孩子喜歡他,心跳有點快,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充斥心裡,好像有點開心、有點得意,他不自覺地慢慢揚起笑容。
  “對啦,她喜歡你。”彭璐盯著他唇角的笑弧,只覺有些刺眼。
  “你怎麼知道?”他有點不好意思,神情不大自然。
  “她說的。她讓我來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4:56

第十章

  他不說話,唇角隱約有模糊的笑意,一雙眼睛四處張望,似在掩飾他的不自在。
  “怎樣,聽了很開心吧?”看,他笑得多悶騷!
  何師孟輕咳一聲。“有人喜歡,當然覺得開心。”
  “那你要跟她交往嗎?”話出口,她忽感到緊張。
  “交往?”他摸摸頸背,表情有些為難。
  他為什麼不回應?“她說她喜歡你,要是她想跟你交往,你要不要?”
  “這重要嗎?”
  “怎麼會不重要?”
  “哪裡重要?”他納悶。
  “……”她張了張嘴,竟找不到理由,半晌,她想起什麼的表情,說:“因為琪臻讓我來試探你有沒有女朋友,我總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才能回答她。”
  他根本沒想啊。這種要不要交往的問題,要他現在回答,他還真答不出來。
  況且,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等發生了再來煩惱也不遲,萬一丁琪臻從頭至尾都沒那樣的意思,他現在是煩惱心酸的?
  他看著她,說:“這種問題要問也是她來問,怎麼會是你開口?”
  “……”她面上一陣熱燙,尷尬地說:“我跟她是好朋友,當然要幫她問,你不想說就算了。”她臉色一沈,轉身就走。
  何師孟沒跟上,只盯著她背影瞧。果然,近日總感覺她態度奇怪,卻找不出理由,本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胡思亂想,現在看她那姿態,他可以確定不是他的判斷出了錯。
  只是,她到底是怎麼了?
  我最好的朋友是何師孟,他和我一樣,有雙大大的眼睛,但是他眼睛比我的長;他的鼻子很挺,眉毛很粗,像毛毛蟲;他長得比我高,頭也比我大,卻沒有比我聰明,我覺得我們差不多聰明。
  我爸爸是大同國小的體育老師,我媽媽是大同國小舞蹈班的老師,他的爸爸是大同國小的訓導主任,他媽媽是大同國小的音樂老師。因為我爸爸媽媽和他的爸爸媽媽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他也是好朋友,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他很厲害,會彈鋼琴,每次去他家玩,他都會彈兩隻老虎給我聽,他還會吹笛子,吹小星星。他就像我的收音機,我想聽鋼琴,就有鋼琴,我想聽笛子,馬上又變成笛子;他有時又像是我的護衛,跟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好像隨時隨地都在保護我。有次他因為感冒請假,沒辦法陪我,那一整夭我都很無聊,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因為他這麼厲害,所以我最喜歡他了,我希望跟他可以一輩子都當好朋友,永遠不分開。
  我最喜歡他了、永遠不分開……看見這段文字,彭璐笑了起來。
  她曾經有寫日記的習慣,這篇已泛黃的稿紙就夾在她的日記本裡。當初搬出家裡時,擔心日記這麼私密的東西留在家裡會被家人發現,所以將幾本日記帶了出來。
  為什麼以前會寫下這樣的作文?當年的自己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篇?小孩子心思單純,那時的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當永遠的好朋友,所以才這樣寫吧。
  也是啊,以前他們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因為雙方家長均在大同國小任職,幼稚園他和她便在大同國小附設幼稚園就讀。第一天上學,她不習慣那裡的環境,不習慣沒有爸媽在身邊,她哭到斷腸,吵著要媽媽,後來老師把就讀隔壁班的他找來陪她,她才覺得安心。
  她不哭時,老師讓他回到他班級,她又哭得像是世界末日,老師無法可想,最後還是把他找來。他坐在她旁邊,陪她上課、陪她吃飯、午睡、點心,無論她問幾次“媽媽會不會來接我”,他總耐性地回應她“放學時你媽媽就來了”。
  她黏著他,他上廁所她也要跟著去;他不嫌她煩,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後來媽媽幾度拿這件事調侃她,說午睡時間是男女生分開睡,她卻聲嘶力竭要他陪睡,搞到最後老師也沒她辦法,讓他陪她睡,這一睡就睡到幼稚園畢業。
  她還記得一次他來家裡,她和大哥、二哥,還有他,四個一起玩躲貓貓,那次是二哥當鬼,二哥很精,她想了想,拉著他躲進床頭櫃裡。那是個大熱天,兩人躲在窄小的床頭櫃不過一會時間便汗如雨下,二哥一直沒來找他們,她不想認輸,躲著不出來。
  後來聽說大人找到他們時,兩人已是半昏迷狀態,幸好並無大礙,但嚇壞了兩家家長。當爸問起是誰先爬進床頭櫃,她怕挨揍,想也不想便將手指向他,爸媽當然不會揍他,可他回家後會不會挨他爸媽一頓揍,她就不清楚了。
  她讓他背了黑鍋,他也沒往心裡放,就好像不曾發生過那件事。
  諸如此類的生活瑣事可不少。細想起來,幾乎都是他在包容,那為什麼她不能包容他那天早上的情緒?他尚未走出失戀陰影呀。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明早去買個燒餅油條給他當早餐,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彭璐將翻出來的作文和日記本收起,熄燈準備就寢,門鈴卻響起來。她並未與何人相約,心裡有數門外是誰,透過貓眼見著外頭那人時,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她籲口氣,才將門拉開。
  他穿著風衣外套,下半身是牛仔褲,腳上套著深褐色的綁帶短靴,左手拎著安全帽。
  “你睡了?”何師孟看著她身上那件連身及膝睡衣。昨天早上是他不對,今早果然沒等到她來按門鈴,他想他是該主動求和才是。
  “沒,剛想去睡而已。有什麼事嗎?”彭璐冷冷淡淡的。
  “能跟你藉機車鑰匙嗎?我車送修,肚子餓了想去吃宵夜。”
  “喔。”她轉身拉開一旁鞋櫃上層抽屜,把鑰匙遞給他。她垂著眼,沒看他,開口說:“我要睡了,所以你回來時不用先還我,放你那裡,我明天上班前再找你拿。”
  他接過時,她手扶上門板,就要將門往外推,他卻開口:“一起去吃?”
  “啊?”她抬臉,入眼的是他局促的表情。
  “我要去喝熱豆漿,吃燒餅油條,一起去吧。”伴隨語末的是何師孟轉身的動作,他背著她說:“我先下樓等你。”不給她時間反應,他邁步離開。
  她回過神時,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才掩門回房換衣。
  下樓時就見他已戴上安全帽,站在她機車旁,手裡抱著的是她放在座墊下置物箱的安全帽,她遲疑幾秒才走過去,主動拿走他手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戴。
  他沒說話,沈默地坐上機車,她跨上後座時,他發動車子,隨即將車子騎了出去;騎出去的瞬間,他感覺她抓了下他腰側,隨即又鬆開。他苦笑,目光微移,果然看見她雙手就貼在她的大腿上,似想與他保持距離。
  以前可不是這樣。她會騎單車是他教的,怕她摔倒他坐在後座,好穩定她心情,要摔就一起摔;有時想享受快感,她讓他騎,她坐後座,雙手扶在他腰上,下坡時,他耍帥地鬆開雙手,她在後頭緊抱他腰大聲尖叫。後來他學了機車,載她出門兜風,她不信他技術,坐在後頭也是緊緊抱著他的腰。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5:28


  曾經是那麼要好的兩人,後來皆因為一些考量而不再有那麼親密的動作,怕被誤會、怕引發不必要的聯想,所以配合別人的心情而收斂自己。成長,究竟給了他們什麼?是放下自己成為符合社會期待的人?還是成就出缺少勇氣的自己?
  其實當那一年他在球場上聽不到她的加油聲、賽後尋不著她追隨他身影的眼神、她扔下他和哲倫去福利社吃冰時,他便知道他們之間不一樣了,不再是什麼都能分享、什麼都可以談的關係了。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找話題……“你等等要吃什麼?”
  “啊?”彭璐聽見他的聲音,但未聽清他說了什麼,她身子前傾,下巴幾乎靠上他左肩。
  他推高安全帽鏡片,稍偏著臉說:“你要吃什麼?”
  她看見他的側臉,濃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樑……她愣了一下才說:“再看看。”
  何師孟忽然煞車,她反應不及,身子往前貼上他的背,緊密不能分,她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一部自小客車遠去的尾燈。
  “要緊嗎?”他忽問。
  “沒事。”她雙手往後扶著後座把手,將臀部往後挪一些。
  “對不起。”他微側過臉,像是怕她沒聽見。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這年紀了怎麼可能還用這麼粗糙的手法捉弄女生。
  “我是故意的。”
  “啊?”怕自己聽錯,她湊前去聽。
  “我剛剛是故意的,我故意緊急煞車。”他揚高的聲音在風中散了去,但她聽得清清楚楚。
  “……反正你都道歉了。”所以就算了。
  “不是,我不是為這事道歉,我是為我昨天早上的態度跟你道歉。”
  沒想過他會用這樣的方式求和,一時之間她無法反應。
  何師孟沒聽見她有任何反應,以為她沒聽清他的話,遂大聲道:“對不起,我昨天早上不是故意發脾氣。”
  她本來也沒打算跟他計較,現在他聲音又引來身旁騎士側目,她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背。“你小聲一點,人家都在看我們了。”
  “不跟我生氣了?”他心情好,喜悅染上眼角。
  “豈敢。大爺你脾氣這麼大,哪敢和你生氣,失戀的人最大了。”話說得快,出口已來不及,她懊惱自己哪壺不開偏開那一壺。
  她坐在他身後,他又戴著安全帽直視前方,她瞧不見他表情,不知他情緒。
  到了豆漿店,他問她吃什麼,她要玉米蛋餅和熱奶茶;她聽見他向工作人員點了一根油條、一份蘿蔔糕、熱豆漿、熱奶茶,和一份玉米蛋餅。
  “蛋餅不要放蔥。”她聽見他這麼交代工作人員。
  坐下時,他脫著風衣外套,她偷偷盯著他,他忽然轉過臉龐看她。“我今晚特別帥?”
  彭璐臉頰一熱。“哪帥了?自戀鬼。”
  他扯唇笑。“不然你一直偷看我?”
  “我才沒看你,少臭美了。”她抽了雙免洗筷,剝去包裝紙。所以他應該是沒對她稍早前那句話生氣了?
  她氣呼呼的模樣有點孩子氣,他看她一眼,問:“今年除夕一樣提早打烊?”
  “嗯,每年除夕都是五點半就打烊。”現在的百貨公司在除夕夜都會提早打烊,好讓員工回家圍爐。
  “所以你也──”工作人員送上餐點,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何師孟盯著工作人員的手,當對方將蛋餅擱上桌時,他皺起眉頭,問:“蛋餅加蔥了?”
  “對,我們蛋餅都有加蔥。”
  “我點餐時有說蛋餅不加蔥。”他面無表情,瞧不出情緒。
  “啊。”工作人員摸不清狀況的表情。“可能是煎台那邊忘了。”
  他還想說話,唇剛掀動,手背一陣溫熱。
  彭璐按住他的手,對工作人員笑著說:“沒關係的。”
  他看她一眼,在工作人員離開之前,交代了句:“這個留著,麻煩你再幫我送一份沒有加蔥的過來。”
  “人家也只是賺一點薪水養活自己,你何必這麼凶?”工作人員一離開,彭璐收回手,低聲說著。
  “還不是因為有人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味道。還有,我是提醒,並沒有凶他。”他抓起油條,泡了下熱豆漿,大口吃著。
  她知道是自己龜毛。她不討厭蔥,甚至愛吃蔥抓餅、蔥油餅,但偏偏吃蛋餅時不喜歡有蔥的氣味,有些店家喜歡在煎蛋餅時在蛋液裡加入蔥花,那會令她失去胃口。
  “服務業很辛苦的,雖然你沒有凶他,可是口氣聽起來也有責怪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他們辛苦,但餐飲業如果連客人點的餐都做不好,日後還會有客人願意上門嗎?何況我沒有刁難他們,要他們做干貝蛋餅還是烏魚子蛋餅什麼的,我只是請他們不要放蔥。”他振振有辭。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翹了翹嘴,夾起蛋餅就要往嘴裡送。
  “不是不吃有蔥的蛋餅?”
  “但是都煎了,難道要浪費?”何況她也不是不吃蔥。
  “放著我吃。”何師孟把蘿蔔糕推給她。“先吃這個。”
  “我吃了那你吃什麼?”
  他指指那盤加了蔥花的蛋餅。“這個。所以你要幫我吃點蘿蔔糕。”
  彭璐不再客氣,在盤子邊緣擠了坨醬油膏和辣醬,吃了起來。
  “所以除夕你也會回去圍爐吧?”他接續稍早前的話題。
  “當然啊,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回家的。”
  “今年你哥說要在家裡辦一桌,請我們過去吃。”
  “我哥?”她疑惑地看著他。她嘴裡塞著蘿蔔糕,頰邊鼓成了圓,這稚氣的樣子有別于她白日妝容亮眼的成熟模樣。
  “我媽下午打電話給我,提了這件事。之前你哥餐廳開幕,我媽吃過那次的菜色後就念念不忘你哥手藝,前天在你家遇到你哥,跟他說想再去餐廳吃飯,讓他留個包廂,你哥說除夕他要在家裡煮一桌,邀我們過去你家吃,我媽答應了。”
  “真難得,我哥在家不下廚的,你今年有口福了。”二哥餐飲科畢業後,在幾家大飯店餐廳工作,去年年中開了一家日式料理餐廳,生意不錯,連她這個妹妹要去用餐也得先電話預約。
  他笑一下。“我媽真是厚臉皮,也不想想那是你們家的團圓飯。”
  “人多比較熱鬧。再說我大哥結婚後,過年都會出國去玩,我家剩四個人圍爐,感覺沒以前熱鬧。”
  工作人員送上她的蛋餅,她將蘿蔔糕推到一旁,拿起一旁辣椒醬瓶。
  “不要吃這麼多辣。”他看一眼,皺著眉頭警告。
  “還好,他們的辣椒不是太辣。”邊說邊擠辣醬。
  他抬手抽走她手上的醬料瓶,閒聊般的口氣:“那除夕那天我去接你下班,再一起回家。”
  她吃下一口蛋餅,聲音模模糊糊:“不用了。我隔天要上班,所以不會留下來過夜,我自己騎車回去。”
  “我也沒打算在家過夜,我還是要回來這邊。”
  彭璐表情疑惑。“為什麼不在家過夜?你又不像我,隔天要上班。”
  “我不用上班,但要趕稿,三月底要交,現在才寫完第一章。”
  “那天我看到的那個檔案嗎?”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5:49

第十二章

  “唔。”他吃光手中油條,剝了免洗筷,夾起一小塊蘿蔔糕,沾了些醬料,送入口中。
  “我那天看的是第一章,你這幾天一直沒進度?”她低眼吃蛋餅,餘光覷見他夾著蘿蔔糕去沾她剛才沾過的醬料。
  “寫了又刪,所以有寫等於沒寫。”他口氣無奈。他可以寫出豐富的故事,但他的生活卻只剩電腦和寫稿,他用他貧乏的日子換來書中角色精采的歷練。
  她看著他將蘿蔔糕吃進嘴裡,臉上莫名竄上熱意。“為什麼寫了又刪?不滿意嗎?”
  “的確是不滿意。這幾天都沒什麼新的想法和構思,所以進度等於是零。”他覷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本來是有想法的,那件命案已經想好該怎麼進行,但忽然有只豬來拍我家門板,把我靈感拍飛了,所以稿子卡在那。”
  “哪裡有豬啊?”她喝口熱奶茶,看向他。他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唇角有模糊笑意,她瞬間明白他意思。她嚼著蛋餅,不以為忤。“我是豬的話,那你就是豬一樣的隊友。”她哈哈大笑。
  她笑聲愉快,眉眼彎彎,他看了心情甚好,不和她計較。
  彭璐忽想起什麼似的,瞠圓了眼睛。“既然你寫不出來,不如就由我來試試看吧。”
  “你?”他瞪大眼。
  “不是說我把你的靈感拍飛了嗎?我來幫你寫。”她笑咪咪的。
  “謝謝,並不需要。”
  “不然你又要怪我害你沒了靈感。”她咬著筷子,模樣俏皮。
  “我寧可沒靈感,也不要你幫我寫,等等毀了我的名聲。”
  “啊啊啊,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啊。”她怨怪的眼神。“搞不好我寫出來的會讓你一夕之間爆紅,首刷三天銷售一空,還拍成電影。”
  爆紅?“免。你別讓我爆血管就好。”
  “什麼啊,過分。”她笑,桌下的腿踢了他一下。
  他瞪她一眼,唇角慢慢浮出暖意。
  “何師孟,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命案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想知道?”他看她一眼,喝光豆漿。
  她用力點頭,一臉企盼。
  “我幹嘛告訴你?你不是說你不看我的小說?”
  “真的很小氣,好歹我幫你抓出錯字。”桌下的腳又踢他一下。
  他這次反應快,及時起身,讓她那一腳落了空;他拿錢包,笑著去結帳。
  直到送她到家門口,她還在追問那件命案。“她到底是自殺還他殺?”
  他笑著看她,並不說話,彭璐打開大門,回首見他只是靜立在那,她忽得意地說:“我知道,她一定是自殺。”
  她翹著下巴,面露篤定之色。他一方面不想讓她太驕傲,一方面也想聽聽她想法。“為什麼是自殺?”
  “他殺就太簡單了。”不符合他的風格。
  “只是這樣?”他挑眉。
  “牆壁上一定有玄機,否則檢察官不會看到牆壁後,提出她可能是自殺的疑問。”她笑咪咪地問:“我猜對了吧?”
  “我寫的東西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讓一隻豬破解。”
  她想了想,說:“反正到時候書出版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你不是不看我的書?”
  “對呀,我不買你的書,但我可以看盜版確定她是不是自殺啊。”
  明知她說笑,何師孟仍是錯愕地瞪著她,她哈哈大笑。
  彭璐轉身脫鞋,他看著她的背影問:“剛剛才吃過燒餅油條,明天就不要再買那家給我吃了。”
  她轉身看他。“我又不是你老媽子,為什麼要專程幫你準備早餐。”她轉了轉眼珠,喜道:“不然你告訴我那個女生是自殺還他殺。”
  “幹嘛這麼執著這個問題?”
  她晃了晃頭,才說:“想測試一下我的推理能力好不好啊。”
  他嗤了聲,道:“我不可能透露內容給你,這是身為作者該保有的職業道德。”
  “不說就不說,我等網路盜版出來。”她套上脫鞋,把機車鑰匙放進抽屜。
  “……”這女人真是……不氣死他很難過是吧?
  彭璐將鑰匙收進抽屜,想起什麼,問他:“你車什麼時候會好?”
  “不知道。修車廠會電話通知,應該就這兩天吧。”
  她把機車鑰匙拿了出來,遞過去。“先放你那。我明天晚班,應該會睡到中午才起床,你要出門就騎我的車,我上班前再下樓跟你拿。”
  何師孟接過車鑰匙時,不經意間碰了她的手,想起上次她燙傷手指,遂握住她手心,試圖看她那根手指。她抽回手,將門掩了一半。彭璐從門後探出半張臉,下逐客令:“大作家,晚了,不請你進來坐,快回去寫你的稿。”
  不給他回應時間,她掩上門;她靠著門板,聽見他腳步遠去的聲音。
  她合上眼,想著他吃她吃過的蘿蔔糕、沾了她沾過的醬料,感覺有一點快樂,也有一點憂傷。她只能這樣,從兩人的唇槍舌劍或揶揄調侃中,偷一點相戀的感覺。
  ※
  “那個南瓜臘味飯真的太好吃了。”喝光碗裡的佛跳牆,何母再次讚歎稍早吃過的臘味飯。
  彭家二哥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甜點。“上個月剛想出來的,試做後覺得滋味很棒,馬上列入菜單。”
  “我沒想過南瓜也可以當容器,一般都是用鳳梨。”何母盯著那個已空的南瓜容器,想著南瓜那麼硬,是怎麼挖空的?
  何父拍了下身旁老友的肩。“有個會做菜的兒子就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彭父吹了吹熱湯,喝了一口才說:“他回家才不下廚,不然你自己問他。”
  “那有什麼關係?每天在餐廳忙,回家休息這很正常啊。”何父幫忙說話。
  “還是何伯伯比較體貼。”彭家二哥將一碗碗甜品放至桌上。“來,這是我自己做的芝麻乳酪,讓四位老師烏髮又補鈣。”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像第一天認識他,她側首看老友。“嘴變這麼甜,交女朋友了?”
  彭母搖首。“我哪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孩子長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才不讓我們管哩。”
  “說得也是,像我們家師孟……”何母看了看那個空了的位子。“人呢?剛剛不是還在?”
  “喔。”彭二哥坐了下來。“跟璐璐進去裡面切水果了。”
  “是哦?”何母側著身子,試圖從半敞的拉門往廚房裡看,雖看不見人影,但隱約聽見他們的談話聲。
  “你們師孟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彭母問。
  “看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何母應聲。
  “應該是放下了吧。”彭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這孩子我看他這麼久,心情好壞我多少看得出來,他沒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但是剛分手那陣子,真的死氣沈沈的。”何母憶想那段時間孩子曾回來一次,看著鬱鬱寡歡的,她忍不住歎口氣,又道:“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本來以為會結婚的,就這樣分手。”
  “分也好,免得真結了才來離婚。”彭父說。
  “爸,哪有這樣安慰人的。”彭家二哥翻了個白眼。
  “我是實話實說啊,師孟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難道要說假話?況且他跟那個丁小姐之前也分手過,常鬧分手,感情能多長久?”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6:08

第十三章

  “唉,對啦,現在分一分也好,不然婚結了才在那邊鬧要出國讀書,那才更麻煩。”何母吃了兩口乳酪,有些可惜的語氣:“我不是要說丁琪臻的不是,是我當初聽到我們師孟交女朋友時,還以為是璐璐,怎麼曉得帶回家的是我沒見過的女生。雖然有點失望,不過孩子的感情哪是我們能插手的,丁琪臻也乖,就這樣看他們交往這麼久,結果突然說她要去讀書。”
  “讀書也不是壞事,總不能不讓她去讀,要是堅持不讓她去,以後也會有問題。”彭母拍了下身旁的二兒子,“像我們這只,從小就不愛讀書,我多煩惱,還好後來讀了餐飲,現在有點成就,不然我多替他擔心啊。”
  “哪有孩子不讓父母擔心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然後就莫名其妙長大了。”何母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也是。好像才一起懷孕,結果裡面那兩個都這麼大了。”彭母笑了笑,又說:“其實我常常想著我們家璐璐跟你們師孟可以湊一對。”
  “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我們想怎樣,他們就乖乖照做的?”彭父說。
  “但我看他們氣氛不錯。”何父拉長脖子看向拉門那一側。
  “不錯就不在一起啊。他們兩個真的是很奇怪耶!”何母聽著那隱約傳出的談話聲,忽問:“璐璐不是沒有男朋友?”
  “沒有。每次問她都說忙,工作時間長,沒有機會認識。”彭母看一眼二兒子。“有沒有聽你妹提過男朋友?”
  彭家二兒子瞠眸以對。“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
  “也許師孟這次和丁琪臻分開後,會和璐璐發展出什麼也說不定,看他們就是很合適的一對。這樣的兩個人,怎麼當初沒有在一起?”何母一臉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就住樓上樓下,不是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也只能隨緣啦,我們在這邊操心,他們不在一起,我們又能怎樣?”何父顯得較淡然。
  裡頭又傳來那對被談論的男女的聲音,下一秒兩人從裡頭走出來,彭璐端著盤子,裡頭的點心還冒著熱氣,何師孟一手端水果盤,一手去捏她盤裡的點心。
  “跟你說不要偷捏,很燙。”彭璐手微移,避開那只大手。
  “我光明正大,不是偷。”
  “不管怎樣,它剛烤好,一定很燙,等一下再吃啦。”
  “這種東西就是剛出爐最好吃,皮一定很酥。”何師孟長手一探,她閃過,快步走到餐桌前。
  “不行,你手有洗嗎?不準你用手!”她幾乎尖叫,隨即將盤子放上餐桌,上頭是一個個黃澄澄的元寶。“二哥,我看它烤好了,就把它拿出來,應該是可以吃了吧?”
  “可以。”彭家二哥將元寶分給每個人,說:“這是元寶酥,祝大家吃了有賺不完的元寶。”
  “你真的是談戀愛了吧?突然變得這麼會講話。”何母接過元寶酥,拿叉子從中間劃開,裡頭是紅豆餡和蛋黃,香氣誘人。
  “何媽媽,我覺得我二哥是因為開了餐廳的關係,因為要招呼客人。”彭璐叉了一片水梨,咬得脆聲響。
  “也對。也許可以從客人那裡遇上聊得來的女生。”何母瞄一眼兒子,再看向彭璐。“那你呢?你工作上真的都遇不到適合的物件嗎?我剛還在跟你媽聊,說你都沒交男朋友。”
  才又咬下水梨,甜甜的含在嘴裡,喉頭有些苦所以訥訥不能言語,半晌,彭璐才說:“因為顧客都是女生,所以真的沒有機會遇到。”
  “總會有男生去問產品吧?真的一個男性顧客都沒有?”
  “有是有啦,但都是陪女朋友來買,我總不能當小三。”她吃掉水梨,摸了摸元寶酥,溫度已涼了些,她直接用手抓起,正想咬下,身旁男人湊嘴過來,咬下一大口。
  她怔怔瞪著那不見一大口的元寶酥,偏首瞪向兇手。“你幹嘛吃我的?”
  “你最近太胖了,這個熱量應該很高,我幫你減少熱量。”何師孟嘴角還有偷吃痕跡。
  “何師孟你今年幾歲啊!”何母瞪了兒子一眼,溫柔地看著彭璐。“璐璐我們別理他。剛剛你說你工作上遇不到物件,不然何媽媽幫你介紹好不好?”
  匡當一聲。何師孟在幾雙目光同時落在他面上時,拾起落地的湯匙,面無表情地說:“手滑。”
  太遜了,這種謊話誰信?何母瞄了不長進的兒子一眼,看著彭璐再問:“怎麼樣?我有個同事的兒子現在是醫院的住院醫師,長得高大英挺,一表人才,跟你站在一起一定很配。”
  彭璐相當為難。她不想刻意去認識什麼人,那樣不易見到對方的真性情,她嚮往的是從日常的相處中瞭解這個人的一切,所以為了認識而認識,不在她的考量裡,何況她心裡始終有個人,但現在開口的是何媽媽,要是當面拒絕,又顯得自己太不給面子、太不懂事。
  “醫生哪裡好?又忙又累,有時間戀愛嗎?再說了,臺灣醫生很操勞,以後早死。”何師孟不鹹不淡地說著他的想法。
  “大過年的講什麼死。”何父一掌拍過去。
  “我說實話啊,醫生工作超時猝死的例子又不是沒發生過。就算不是猝死,也要小心隨時發生的暴力事件,沒病床要被狠揍,沒馬上處理病況要被痛毆,沒救活病人要被告、被抬棺抗議。你們說當醫生有什麼好?危機四伏。”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元寶酥,神情很淡,像在說外面天氣不錯似的。
  “……”醫護人員也太慘了。何母整整神色,轉眸熱切地看向彭璐。“醫生不好沒關係,不然我還有另一個同事的兒子也不錯,在市政府上班,公家機關很穩定,不怕餓著你。”說話同時,在桌面下的手,拍了下身側好友的腿。
  彭母意識到什麼,忽開口說:“這個不錯,公家機關好,找時間讓你何媽媽和對方約一下,去跟人家認識看看。”
  “媽,我工作很忙的。”以為自家阿娘會站在自己這邊,卻沒料到阿娘是這種反應。
  “不管怎麼忙,總是要找物件,先見面認識看看,又不是要你馬上嫁人。”
  “你媽說得對,你看哪天休假,跟你何媽媽說一下,好讓她安排。”彭父加入勸慰行列。
  “本來我們巴望著你和我們家師孟會有什麼火花,哪裡曉得你們不來電。既然這樣,就讓你何媽媽幫你物色物件,你也是我看大的,就像我女兒一樣,我很希望你能找到好對象。”何父語重心長。
  “在公家機關上班就一定是好物件嗎?你們難道沒看新聞?裡頭很多人因為抱著自己是鐵飯碗的心態,所以進去以後不思長進,還成天渾水摸魚,每天輕輕鬆松地工作,養出了一個又一個啤酒肚,這樣的人值得依靠?是好對像?”何師孟又迸出他的一番想法。
  “……”何母唉唷一聲,揚聲問:“現在是幫璐璐找對象,又不是幫你找,你這麼挑剔做什麼?”
  “就是啊,人家璐璐都沒說話,你急什麼?”何父出聲,夫妻倆一搭一唱。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6:26


  “我……”他張了張嘴,一會才擠出話:“我是怕你們幫她亂找物件,怎麼說我跟她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我可不希望將來哪天她嫁錯老公,半夜打電話來跟我哭訴。”
  “為什麼我要半夜打電話跟你哭訴?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嗎?”彭璐不以為然地睇著他。“我一定會嫁得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謝謝。”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被大家針對的古怪感?何師孟不說話了。
  抱著自己是鐵飯碗的心態,所以進去以後不思長進,還成天渾水摸魚,每天輕輕鬆松地工作,養出了一個又一個啤酒肚,這樣的人值得依靠?是好對像?”何師孟又迸出他的一番想法。
  “……”何母唉唷一聲,揚聲問:“現在是幫璐璐找對象,又不是幫你找,你這麼挑剔做什麼?”
  “就是啊,人家貓璐都沒說話,你急什麼?”何父出聲,夫妻倆一搭一唱。
  “我……”他張了張嘴,一會才擠出話:“我是怕你們幫她亂找物件,怎麼說我跟她也是從小認識到現在的朋友,我可不希望將來哪天她嫁錯老公,半夜打電話來跟我哭訴。”
  “為什麼我要半夜打電話跟你哭訴?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嗎?”彭璐不以為然地睇著他。“我一定會嫁得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謝謝。”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被大家針對的古怪感?何師孟不說話了。
  “愛情小說?”何師孟訝問的同時,腦袋裡飛快轉著,他能想得到的就是他最近印象較深的作品。“啊,是不是什麼雷的?”他總忘了書名。
  那他恐怕得拒絕了。無關喜好,是他風格一貫寫實,他寫不來浪漫和纏綿悱惻,也未曾嘗試過情欲情節,即使他書中不乏女性犯案者或情殺案,但內容對愛情並無多著墨,只在於人性的刻劃。所以要他寫男女間的濃烈情感糾葛、愛恨癡纏,只怕畫虎成犬。
  更進一步來想,他看了幾本彭璐先前推薦的言情作品,論情節架構與文筆,以及對感情描寫的細膩度,他不以為自己有能力超越言情女作家,何不待在自己熟悉又擅長的領域?
  “哈雷啦,哈哈哈!”他的編輯在彼端暢笑出聲,續道:“開玩笑的。我們是走青春校園風格,就像這兩年很流行的那種校園愛情電影,很單純的那種男女之情,沒有陰影的。”
  校園愛情電影……他大概明白是哪種風格了。
  “怎麼樣?青春校園應該可以接受吧?老闆覺得這塊市場還可以做,所以想另開一個書系,由你打頭陣,預計明年國際書展推出,你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慢慢寫。”
  “為什麼是我?”畢竟他不曾寫過愛情。
  “知名推理靈異小說作家第一本校園愛情故事,你不覺得很吸睛嗎?”
  並不。但他當然不會這麼回應。
  “我們也有跟幾位在網路上具有知名度的作家邀稿,他們本來就是寫這類型的作者,讀者看到他們的新作,會有期待,但一定不如你的高,因為你只寫推理和驚悚靈異,大家會好奇在你筆下的愛情又是何種風貌。”
  他想了想,只道:“有些難以想像我筆下的愛情故事。”
  “就是這樣才有期待感!就是要讓人難以想像啊啊啊!你真的有聽懂我在說什麼對不對!我好感動啊嗚嗚嗚!”編輯熱血呐喊。“我們真的太有默契了!”
  “……”這傢夥哪時生病的?
  “怎麼樣?應該不難啊,你只要回想一下你的校園生活,一定會有靈感的,難道你沒在學生時期談過戀愛?”
  學生時期談戀愛?有,怎會沒有?他這輩子就交過一個女朋友,正好是學生時期的事,他還記得那年他高中一年級……
  課堂上,國文老師發下期中考考卷,檢討過後,做了個調查,問大家二年級選組的方向;舉手後,發現班上同學居然只有五分之一想選文組,他開始語重心長地訓著他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說他們班是他教的班級裡,成績最差的一班;他說他們不該以為自己未來要選擇理組,就能漠視國文;他說只要學好國文,數學成績自然也就跟著好;他說……屁咧!最好是這樣。
  何師孟打了個呵欠,長眼快眯起。夏末的午後,微風送爽,睡上一覺多好,幹嘛要聽這個國文老師說這些毫無建設性的話?他頭微仰,又打了個呵欠,目光垂落時,不意覷見前頭那兩人的動作,璐璐和哲倫是在……傳紙條?
  他眯了眯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有什麼話不能下課說,非要傳紙條?他們在聊什麼?為什麼不傳給他?他不是他們的好朋友嗎?他們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那張紙條又從他前座傳到他右前方了,到底寫些什麼,這麼神秘?他身子前傾,抬指準備戳戳前座人的背,目光不經意瞟見她襯衫制服下隱約的內衣痕跡,他忽然尷尬,片刻才抬指往前一戳。
  背後被碰了下,彭璐微側首,就見何師孟指指她,又指向楊哲倫背影,她不明所以,擔心被前頭因為此次期中考班級成績不佳而嚴重受挫的國文老師發現,遂轉首望向講臺。
  “……”這是被忽視了?何師孟長腿忽然一抬,從桌下往前座的椅腳一踢。
  彭璐回首看他,一臉納悶。
  “你們在傳什麼紙條?”他湊進臉,壓低聲音。
  她愣一下,表情不甚自然。“沒有。”
  “我明明看見你和哲倫在傳紙條,還傳得很勤,有什麼事不能下課講?”
  “沒什麼事,上課無聊,亂聊而已。”
  “是嗎?”他顯然不信。“我也覺得上課很無聊,不然你紙條借我看?”
  她微蹙秀眉。“為什麼要借你看?”
  “因為我很無聊,快睡著了,看看你們寫了什麼,也許我精神會好一點。”
  “我們寫的也很無聊,沒什麼好看。”楊哲倫在紙條上問她,她是不是喜歡何師孟?她告訴他,她和何師孟從小認識,到現在十幾年,感情深厚,當然是喜歡的。
  楊哲倫卻說他指的是男女之間的感情。男女之間?她當真未曾想過。也許因為從小看到大,好像也不覺得何師孟特別;也或許是因為太熟悉了,就像家人一般,哪還會去想她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更不像琪臻那樣,還會注意他長相。
  但哲倫一問起,她才細想她這陣子的古怪。聽見琪臻讚美他,明明心裡也肯定他,卻不想附和;看琪臻目光追隨他,她心裡有些不舒坦,好像一個本來只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卻有人發現這東西的美好;看他被琪臻稱讚時,那種得意、意氣風發的姿態,她有一種好像被忽視的感覺……她覺得她好像要失去一樣她很喜歡、很在意的玩具。
  不,不是玩具,是他這個人。對,她想她應該是喜歡何師孟,才會在琪臻向她表示喜歡何師孟時變得如此奇怪,覺得自己將要失去什麼了、害怕未來他會淡出她的生活……
  她當然不能對哲倫坦白這些,因為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去試著剖析自己的心態,也因為哲倫和他是死黨,萬一哲倫將話傳到他耳裡,他會怎麼想?她覺得心情忽然糟糕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6:43

第十五章

  她不說話,何師孟確定國文老師沒注意這邊,才又說:“有沒有這麼小氣?
  看一下又不會怎樣。我們可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怎麼可以存在秘密?何況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好朋友好朋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在他心裡,她是不是就只是一個好朋友而已?那琪臻呢?他對琪臻又是什麼想法?
  “我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知道我月經哪天來嗎?”她不知哪來的脾氣,開口後,覷見他錯愕的表情,才後覺想起自己說了什麼。
  她臉一紅,轉過去看講臺,不再理他。
  “……”真的不讓他知道就是了?
  何師孟瞪著她背影。她真是太令他生氣了,枉費他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她居然和別人有了秘密,還不讓他知道。他決定要跟她生氣,這次不這麼簡單就和她和好,除非……除非這個週六的校慶運動會,他跑男子組四百公尺接力時,她願意像過往那樣在場邊用力為他加油。
  結果一場大雨壞了他的打算。
  週六清晨開始下雨,這一下,下到了校慶開幕,操場上表演節目的同學們淋了一身濕,斷斷續續地又下到中午,各教室樓梯走廊間的地板,也因為這場雨而變得潮濕不已。
  通常這樣的活動,各班家長都會自掏腰包,請孩子和班上同學喝個飲料,鋁罐裝的運動飲料、鋁箔包飲料、寶特瓶裝的茶類均有家長送來,一箱箱地叠在班級位置上。
  中午午餐時間,又有家長送來手搖杯珍珠奶茶,班導師派了四個同學,將成箱的飲料先搬回教室置放。
  “這些飲料要喝到什麼時候?”丁琪臻抱著一箱鋁箔包紅茶踏上階梯,地板濕滑,她晃了下。
  “小心。”身後何師孟一手撐住她腰,她站穩了才收手。
  “謝謝你。”被心上人扶了一把,丁琪臻很開心。
  “昨天天氣那麼好,想不到今天雨下不停。”楊哲倫手上是較有重量的寶特瓶裝飲料,上面還叠了一箱家長送來當點心的牛角麵包。
  “早上起床看見下雨時,有看了下新聞氣象,會下個好幾天。”何師孟說話時,不由自主微側身,瞟向身後比自己低兩階的身影上。她低垂眉眼,不知看著哪裡。
  那天她不給他看紙條後,他至今未跟她說過一句話,上下學也不再與她一道,還以為她會主動找他攀談,想不到她一個字也不提,他們這樣算是……冷戰?
  “會下好幾天哦?”丁琪臻抱怨又擔心的口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下午的大隊接力。”
  “難免。不過每班都會受影響,也不會只有我們,應該不用太擔心。”何師孟邁著長腿,一跨就是兩階。
  “也對。”丁琪臻想起什麼,回頭往下看。“璐璐,你八百公尺沒問題吧?”
  八百公尺是每班推出男女各一名,班上女生似乎不擅長長跑,挑不出選手,班導決定推舉出一名選手,有同學知道彭璐的父親是體育老師,提名她參加,舉手表決後,一致認定由她參加最適合。
  彭璐心思早飄得老遠,未聽見丁琪臻的話。
  剛才,她看見師孟的手輕輕地扶在琪臻腰後,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進展?
  “璐璐。”未得到回應,丁琪臻再喚。
  她猛然回神,楞楞的表情。“啊?”她抬眼望向丁琪臻,卻先觸及何師孟投在自己面上那若有所思的凝視,她別開目光,看著琪臻。“你說什麼?”
  “我問你下午的八百公尺沒問題吧?”
  “喔。”她想了想,聳肩說:“不知道,就盡力跑,跑完就好了。”
  “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加油。”
  彭璐笑一下,沒有說話,身後忽有嬉鬧聲。
  “借過借過!哈,不要這……啊!”
  她尚不及反應,只感覺左側一道力量過來,她重心失衡,腳下一滑……回過神時,人已倒臥在樓梯轉角平臺上,手中鋁罐飲料滾落一地。
  “璐璐!”三人同聲,何師孟正欲下樓探看,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有沒有怎樣?”楊哲倫快步下樓,手上物品扔在一旁,他一手環過她的背,撐著她坐起來,一手握在她手臂上。
  她只覺得好痛,想借力站起身,左腳腳踝一陣刺痛。她五官皺起來,表情痛苦地說“腳……腳好痛。”
  “怎麼樣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丁琪臻跑下來,身側跟著何師孟。
  何師孟把物品擱下,蹲下身來,握住她左小腿,她倒抽口氣,眼淚含在眼眶。
  “好、好痛,你輕一點。”
  “會不會是扭傷?”楊哲倫看著她被何師孟握住的左小腿。
  何師孟知道自己並未出力,她卻嚷痛,他擔心情況可能比扭傷還嚴重。“比較怕的是骨折。”
  “骨折?”出聲的是那名闖禍的同學,他抱怨身旁女同學:“都是你啦,要不是你搔我癢,也不會撞上她。”
  被指責的女同學臉上一陣青。“我怎麼知道你怕癢。”
  “我看先送她去健康中心好了。”何師孟話剛出口,楊哲倫一手繞過她腿膝下,將她托抱起來,轉身就往樓下走。
  他楞了楞,莫名的失落感讓他停步,不試圖跟上了。
  “我們也去看看好了。”丁琪臻說完,見他還杵著不動,問:“你不去嗎?”
  何師孟猶豫兩秒,搖首說:“不去。”
  “為什麼?你跟璐璐不是很要好嗎?”她探究著。
  “那跟我和她要不要好沒關係,我不是醫生還是護士,去也沒用,反正有哲倫在那裡陪她,應該不需要我過去了。再說飲料散一地,也是要收好。”他彎身,拾起一罐罐的鋁罐飲料,放進箱子裡。
  丁琪臻想了一下,也決定留在現場幫忙把一地飲料收一收。難得可以這樣親近他,又只有他們兩人,她確實該把握機會,尋思一會,她開口:“對了,我看你數理成績很好,以後會選理組吧?”
  “嗯。我對文科沒興趣,數理有趣多了。你呢?”他邊撿拾飲料罐,隨口問著。
  “我要走文科,想讀中文系。”
  “不會太無聊嗎?”他不愛那些古詩古文,讀了就想睡。
  “怎麼會?你不覺得中文很有趣嗎?你看古人發明了‘青’這個字,它原是表示美好,加個‘人’,就成了‘倩’,你看《倩女幽魂》裡的小倩多美;還有,把‘青’字加上‘水’,就是‘清’,清水就是很乾淨的水;如果加上‘日’,就是太陽很美好,晴朗無雲。”
  她表情生動,眼睛亮晶晶的,他才發現丁琪臻這女孩也滿可愛,特別是她那雙眼睛,雖然不大,但時常以一種專注、崇拜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是她眼裡最美好的風景,而那樣的目光會令他有些得意、有些滿足。
  “如果加上‘心’,那就成了‘情’……有情人終成眷屬。”她笑得很甜。“你看,這樣的句子多美,只有中文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一定要考上中文系。”
  “加油。”他笑一下,拾起最後一罐飲料,抱著紙箱起身。“雖然還很早,但先預祝你如願考上中文條。”
  丁琪臻也抱起箱子,跟在他身後往樓上走。
  “你小心一點,地上都是雨水,會滑。”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8:49


  “好。”她偷覷一眼他高大背影,深呼吸幾口後,鼓起勇氣問:“師孟,我數學讀得不好,你能私下教我嗎?”
  彭璐經由學校轉送醫院檢查,確定是腳踝骨折,但幸好沒有位移,不需動刀,石膏固定四至六周即可。剛打上石膏有些不舒爽和不習慣,家人幫她請了兩天病假,要回學校的早上,何師孟一早就來按電鈴。
  “是師孟啊,怎麼這麼早?”才剛過六點。彭母將大門拉開,讓他進屋。
  何師孟輕頷首。“師母早,我來接璐璐。”
  “你要接璐璐?”
  “對,接她去上學,她現在腳不方便,應該需要有人陪著。”
  “不用啦,你彭老師要開車送她過去,她現在搭公車可能不是那麼方便,所以最近應該都是彭老師接送她。”
  “但是她去到學校要上下樓,所以我一定要陪著她。我爸有開車來,他會送我們去學校,師母請放心。”他指著門外,一部自小客車停在那,副駕駿座車窗降下,駕駛座上的何父一張臉笑咪咪的。
  彭母走出去,半彎身,對著何父說:“你怎麼這麼客氣,還專程來接璐璐。”
  “不是打了石膏嗎?搭公車很不方便,我才想說乾脆開車送他們去學校,而且璐璐上下樓應該要有人攙扶,我讓師孟陪著她。”
  “真是謝謝你,讓你這麼麻煩。”彭母想了一下,說:“這樣好了,讓師孟搭我老公的車,反正我老公是一定要送他女兒去到學校才放心。”
  何父離開後,彭母上樓喚彭父起床,留何師孟在客廳等候。一會時間,彭璐穿戴整齊,拄著拐杖從裡頭一間房間走出來;他記得那房間是孝親房,她爺爺奶奶每隔數月便會過來住一陣子,大概是她腿不方便,才暫時住那間房。
  一腳帶傷,行走已不方便,又是生平第一次用拐杖,彭璐小心翼翼。她右手腋下夾著拐杖頂部,手握住把手,吃力地栘動拐杖,右腿一蹦,才上前一步,短短幾步路,她走得汗流浹背。
  “你書包呢?”何師孟原想上前攙她一把,但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守在她身邊,還是得讓她習慣使用拐杖。
  彭璐太專心於步伐,以至於客廳杵了個人也未察覺,他一出聲,她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我家?”
  “來接你去上學。”他兩手滑入褲袋,歪著頭看她。
  “接我?”她疑惑的表情,他們明明還在冷戰。
  “你這樣能自己上樓進教室嗎?”
  “我爸要開車送我,他說這段時間他都會接送我。”
  “我知道,你媽剛剛有說,所以她讓我搭你爸的車,但你上下樓不方便,還是要有個人看著,至少我還能幫你拎書包和餐袋。”
  她意外他這份心,心口脹著暖意,畢竟他們在今天之前,還處於冷戰中。她呵口氣,壓下心中那點驚喜,抿抿唇,問:“你怎麼知道我打石膏?班導跟全班說了?”
  “他是有和全班說你因為打石膏要請兩天假,不過運動會那天我回家後有跟我媽提一下你受傷的事,她有打電話給你媽,所以我那晚就知道你的情況了。”
  她點頭。“我媽呢?”
  “說要上樓去叫你爸起床。”
  她拄著拐杖慢慢往餐廳移動。“你吃過了嗎?”
  “還沒,太早起了,我媽還沒做好。本來是我爸說要送你去學校,早餐打算路上買,你媽應該是不好意思麻煩我爸,就讓我搭你爸的車。”他擱下書包,隨她身後走。
  “那就一起吃吧,不知道我媽今天準備了什麼。”
  後來彭父將他們送到校門口時,已近早自習打鐘時間,何師孟兩肩各掛著一個書包,另一手拎著兩人的餐袋,空出的那手隨時準備攙扶她。
  “快打鐘了,我看你先上去,我自己慢慢走就好。”彭璐看著他。
  “不差這一點時間吧,班導要是知道我是熱心助人,才不會記我遲到,搞不好還賞我一支功,期末操行滿分。”怎麼可能放她一個人上樓?
  “……原來是為了操行才這麼熱心。”她笑一下,輕聲說,似是自語。
  何師孟沒聽見她的低語,他盯著她裹上石膏的腳,問:“要打多久?”
  “大概一個月至一個半月。”她走得相當慢,面上已冒出一層薄汗,她抬手去揩額際汗滴,卻不小心揮到夾在一旁固定劉海的髮夾。
  “等一下。”何師孟忽停步,看著她發上快松脫的髮夾。
  “要做什麼?”她繼續艱辛地往前走。
  “等一下就對了。”
  她停步看他,他忽然上前,五官在她面前放大,她臉上一熱,垂了眉眼。
  “拿著。”把餐袋塞到她手中,他抬手將她髮夾取下,以指為梳,整理她微亂的劉海後,將髮夾別上。他瞧了瞧,滿意地笑:“這樣就可以了。”
  以往與他並肩走在一起、與他打打鬧鬧,身體的接觸不知多少回,卻不曾有過此刻這樣緊張的感覺,心跳很快,咚咚咚的連自己都聽得見,好像心臟隨時都會蹦出胸口。
  何師孟不知她心思,把餐袋拿了回來。“走吧,你慢慢來就好。”
  她拄著拐杖往前,心思千回百轉。他好像對她很關心,但那天哲倫送她到健康中心,他怎麼沒跟上來?是不是因為琪臻的關係?他們進展如何?
  “對了,你兩天病假的作業我都給你收在抽屜,本來要幫你帶回,放學後送去你家,但班導說要讓你好好休息,要我不必把作業送過去給你。”
  她神思不屬,沒有應聲,他繞到她面前,她嚇了一跳。“你幹嘛嚇人?”
  “我嚇人?”他揚聲:“我是在跟你說話,你連理也不理。”
  “你說什麼?”
  他有點不爽,好心告知,卻成了嚇人。何師孟微眯起眼看她,道:“我說你怎麼這麼笨,上個樓梯也能把自己摔成這樣。”
  “又不是我的問題,是那個同學來撞我。”她轉過臉,不再理他,一步一步吃力地走著,直到樓梯口,她才停步。
  平時上下樓梯不覺得困難,這一刻望著那一階高過一階的樓梯,她忽心生畏懼,不知道是該拎起拐杖、撐著樓梯扶手單腳跳上去,還是以拐杖撐著階梯,慢慢上樓?
  即使有點不高興,見她這樣,何師孟心裡軟了軟。他上前,將餐袋塞到她手中,再把她的書包斜背上她的肩。她不明所以,怔怔看著他又將他的書包背帶掛在他頸背上,書包垂放胸前,取過她拐杖放置一旁。
  “拐杖拿走我要怎麼上樓?”她單腳站立,傷腿向後抬,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以維持身體重心,眼帶抱怨地看著他。
  她這什麼態度?“有拐杖你也上不了樓,要不然也不會杵在這不動。”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在她身前蹲低身軀,道:“我背你,上來。”
  “背……你要背我?”彭璐訝問。
  “不要問這種問題,我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不、不用的,我可以自己慢慢上去。”
  他站起身來,直勾勾盯著她瞧。“你打算怎麼上去?抱著拐杖單腳跳?”
  對呀,她該怎麼上去?醫生只交代去買拐杖用,也沒教她怎麼使用,她察覺自己施力點不對,走幾步路上臂便開始泛酸,她也懷疑自己能否單靠自己的力量上樓。但讓他背……真的很奇怪。“不然,你扶著我,我跳上去?”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9:10

第十七章

  “不要。”他拒絕得很乾脆。
  “……”她張了張嘴,與他大眼瞪小眼。
  杵著也不是辦法,何師孟再次轉身,蹲低身子。“上來。”
  已打鐘,走廊上再不見學生身影,她考慮兩秒,微低身子爬上他的背,伸出雙手環過他脖頸,他雙手勾住她腿膝,托起她,直起長腿。
  “拐杖拿著。”他稍挪腿,讓她方便拿拐杖。
  她拎著餐袋的那手抱在他脖頸,一手抓著拐杖。“你這樣好走嗎?”
  “絕對比你杵在那,不知道怎麼上樓來得好。”前頭掛著書包,視線略阻,他小心翼翼,不敢走快。
  “我哪有不知道怎麼走,就是還抓不到用拐杖的技巧。”
  “不知道用拐杖的技巧,還這麼多意見,真是囉哩叭嗦,像這樣乖乖聽話不是很好?”
  “你才囉哩叭嗦。”說完,她忽然用前額推了下他後腦,然後笑出聲來。
  他也笑。“你最囉嗦,煩死了。”
  “你才煩,天下無敵煩。”
  “真重啊你。”他故意喘兩聲。
  “才怪,我才39公斤,哪裡重了?重的明明是書包和拐杖。”
  “最好是這樣,你至少有50公斤吧?你看,才走幾步路,我腳都軟了。”
  他故意晃了下,她短促叫了聲,急忙緊摟住他脖子。
  “你好幼稚。”她氣呼呼,在他耳邊嚷嚷。
  他朗聲笑。“我是在測試你的反應,想不到你這麼膽小,抱這麼緊啊。”
  “哪有,我——”
  “師孟!”丁琪臻見了他,開心迎上前,在見著他背上的彭璐時,急切地幫她拿下拐杖。“我想說怎麼都打鐘了還沒看到你們,本來要下樓去看看的。”
  “都打鐘了你下去不怕被教官罵?”何師孟往走廊最後一間教室走去。
  “就告訴教官有同學腳受傷不方便,先到校門等著接同學,教官應該不會這麼不通人情吧。”她站到何師孟面前。“頭低一下。”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仍低了低頭,她隨即將他掛在頸背上的書包取下。
  趴伏他背上的彭璐靜靜看著他們的舉動。所以,他有告訴琪臻,他會去接她來學校?難道他的行蹤全向琪臻報備了?
  丁琪臻繞到他身後,看著彭璐的傷腿,有些擔憂的表情。“現在還會痛嗎?想不到會這麼嚴重,運動會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師孟,他說你打石膏時,我還不相信呢。”
  彭璐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嚴重,醫生跟我說要打石膏時,我還問他能不能不要打,不過醫生也說我算是很幸運了,骨頭沒有位移,不用開刀。”
  “要多久才好?”
  “四周到六周。”
  “要這麼久……”像是怕她摔下來,丁琪臻一手扶著她的腰臀。“感覺會很麻煩,你如果需要幫忙,一定要喊我,像是上廁所一定要找我。”
  “好,就怕你嫌我煩。”
  “怎麼會!明天開始,我會在校門口等你們,幫你拿拐杖。”
  何師孟一路將她背進教室,十幾個同學上前關切詢問,有人幫她拉椅子,有人將她的書包掛在桌緣,也有同學主動將她的拐杖拎到後頭放,甚至有幾個男同學掛保證只要她有需要,他們隨時都能背著她跑。
  她在班上人緣本就不差,但此刻見他們如此關切和熱心,還是被感動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前天晚上就想去看看你了。”上完廁所,站在洗手台前的丁琪臻拿著彭璐的拐杖,好方便她洗手。
  “真的嗎?”彭璐關水龍頭,在洗手台裡輕輕甩去手上水珠,她接過拐杖,慢慢地往教室移動。“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只是腳傷而已。”
  “就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還上石膏啊。”丁琪臻走在她身邊,留意她的腳步。“要不是師孟說我跟他交往的事暫時還不要讓他爸媽知道的話,我那天真的就讓他帶我去看你了。”
  “啊?”彭璐停步,怔怔看她。
  丁琪臻未語臉先紅。“就是……就是我們前天決定交往了,但他不知道他爸媽能不能接受他高一就談戀愛,如果我跟他去你家看你,他怕你爸媽會發現我跟他的關係,要是事情傳到他爸媽那裡,也許我們就不能繼續交往了,所以後來就沒和他去看你。”
  彭璐慢了很久,才消化這訊息,怕自己聽錯似的,她啟唇問:“你說你和師孟交往了?”
  “嗯。”她點頭羞認。“我數學比較差,運動會那天我問他能不能教我,他答應了。隔天星期日,我們就約在麥當勞,他在那裡教我,然後星期一不是補運動會那天的假嗎?所以星期一我們也在麥當勞。我想他願意兩個假日都出來教我數學,我應該有希望,所以我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我還跟他說我很欣賞他,想做他女朋友。”
  “他馬上就答應了?”
  “也沒有馬上啦。”丁琪臻羞紅著臉,說:“他有考慮一下子,才答應的。”
  所以真的交往了。他居然沒有讓她知道這件事,他不是說他們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不能存在秘密,怎麼他自己卻做不到?難怪他沒送她去健康中心,難怪兩天假日他無影無蹤,原來是瞞著她約會去了。十多年的交情,她第一次感覺到不被重視的難堪。
  “你知道他喜歡看小說嗎?那兩天他教完我,就讓我自己做習題,他在旁邊看小說。我發現他看的不是推理就是靈異,因為我很喜歡推理小說,然後我們聊起小說,才發現原來我們喜好這麼相近。他還跟我說,他準備參加文學獎,等稿子完成後,再給我看。”丁琪臻自顧自地說著,眉開眼笑。
  她當然知道他喜歡看推理小說和靈異小說,但她不知道他原來也會寫,甚至準備參加比賽了;他們之間,原來不是她自以為的那樣親密,什麼事皆可分享。
  “璐璐,你怎麼了?”見她有些失神,杵著不語也不動,丁琪臻五指一揮。
  “啊?什、什麼?”彭璐眨了下眼,看著她。
  “你怎麼在發呆?”
  “沒有啊。”彭璐笑了一下。“在想要怎麼恭喜你。”
  “亂講,又沒什麼事,要恭喜什麼。”丁琪臻羞答答的表情。
  “恭喜你夢想成真了。”她笑咪咪地說。
  我是真心為你恭喜,可是同樣喜歡著他的我,又該怎麼辦?
  何師孟雙膝微彎,將重心壓低,漂亮的長眸直視對手,右手運球,左手防止對方抄球,尋找適當時機,準備過人出手。
  畢竟是多年好友,對手深知他習性,不好擺脫,他換了運球方式,腳步不斷移動下,總算來到籃下,偏偏這區域尋不著時機可出手,他選擇繼續運球,前進後,來到籃框下方,抬腳躍起,以側面將球投出擦板,球在籃框上晃兩圈,進球得分。
  楊哲倫接下球,直接抱球坐在地板上,他擺擺手,喘道:“不行了,今天到這裡就好。”
  天氣乾冷的冬日午後,太陽倒是不小,何師孟早一身濕汗,他直接抓起衣擺往上翻掀,露出平坦精實的小腹;他以衣物抹著面上的汗珠,笑了兩聲後,抬腳輕踢好友小腿肚。“才多久沒約你出來打球,就變得這麼遜了?”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19:46


  “拜託,我已經不是當年十七、八歲的年紀了,還跑得動就算不錯了。”
  何師孟拎了瓶水扔給他,隨後往他身旁一坐,旋開瓶蓋,大口飲下開水。
  楊哲倫把球放在一旁,喝幾口水,道:“大過年的怎麼有空可以出來打球?不用趕稿了?”
  剛畢業時,班上同學還聯絡頻繁,等各自上了大學,還有聯繫的就變少了,出社會工作後大家更少有見面機會;何師孟雖然專職寫作,卻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更難約,他生活作息不同,他趕稿時六親不認。
  “當然要。現在要開新書系,另辟讀者群,所以手中兩份不同類型的稿子在寫,但一個人待在屋裡寫久了也會覺得很悶,再不出來透透氣,萬一暴斃在家裡也沒人知道。到時候新聞會怎麼下標題?推理小說作家密室死亡事件?然後網友開始發揮柯南精神,幫忙找兇手。”說完何師孟自己先笑了。
  “哪有這麼慘。”楊哲倫被逗出笑意。“你樓上不是還住著彭小璐?怎麼可能出現你說的情況,至少還有她會去關心你。”
  “她會關心我?”他哼一聲,雙手往後貼放地板,長腿打直,抬眼望天。
  “難道不會?”楊哲倫覷他一眼,也將雙手往後貼,微仰乾淨下顎。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沒頭沒尾。
  “她要去相親。”
  楊哲倫聽了聽,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笑著。
  “幹嘛笑得這麼開心?”何師孟皺眉道:“她去相親,你就沒機會了。”
  “我一直都沒機會啊。”他笑一下,神情平靜。
  何師孟睨他一眼。“少來。不是很喜歡她?”
  “我喜歡她,但她不喜歡我,我能強迫她嗎?”
  “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她一直沒交男朋友,跟你交情又不錯,難道不是在等你告白?”高中時,幾乎全班同學都看出哲倫對彭璐的與眾不同,他們之間很有話聊,在他和琪臻交往後,他們也走得更近了,近到他一度也以為他們在一起。
  “她交過男朋友。”
  “……”何師孟長目微瞠。“她交過?你怎麼知道?”又為什麼他不知道她交過男朋友?她居然沒讓他知道這件事。
  “她說過,是她大學同學,好像才半年就分了。”
  “為什麼分手?”
  “記得是因為個性不合,細節我也忘了,都大學的事了。”
  “她自己告訴你的?”何師孟追根究柢。
  “我不大記得了。那時候她跑去南部讀書,我怕她一個人在南部無聊,會打電話給她,有一次閒聊時聊起的。”
  “既然分手,你怎麼不追?”
  楊哲倫想了想,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沒追?我確實告白過,但是被她拒絕了。”
  “你真的告白過?”他訝問。
  “高二時被她拒絕一次,她說她要以學業為重。後來畢業考上大學,我在她南下讀書前再次告白,她說她學校在南,我學校在北,遠距離不容易維繫,讓我別把心思放她身上。”楊哲倫回顧當時對話,又道:“她那時很坦白告訴我,她不談遠距離戀愛,也坦承她對我沒有感覺,讓我別花時間;但我想日久生情、滴水穿石,只要一直守著,總有一天她肯定會被我打動。後來知道她交了男朋友,我總算清醒了,因為那證明她真的無法愛上我。”
  楊哲倫忽然笑了起來,歎口氣後才又開口:“現在想起來都想問自己,當初究竟是在堅持什麼?自以為癡情種,結果她就是對我沒感覺,真的勉強不來。而且她幾次讓我發現她面對我時,似乎很愧疚,我開始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喜歡一個人並不是要讓她有壓力。”
  何師孟皺了皺眉,問:“所以你要放棄她了?”是不是因為當時他心思在丁琪臻身上,所以他不知道哲倫和彭璐這些事?
  “不然呢?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也爛才可以?”
  “當然不是這麼誇張。”何師孟有些煩躁,他掀起衣下擺,抹著早已乾爽的面頰,問:“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去相親?”
  楊哲倫一臉好笑。“我幹嘛眼睜睜看著她去相親?她去相她的,我過我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不是這樣。”他起身,來回踱步,顯得焦躁。
  “你幹嘛?一副老婆要被人搶了的模樣。”
  “什麼老婆被搶!”何師孟再次坐了下來,恨鐵不成鋼的口氣:“我是擔心她要是真去相親了,你到時候就真的娶不到老婆。”
  “別詛咒我,我才剛開始一段感情,打算穩定了,就可以結婚。”
  他錯愕。“你……你意思……”
  “有這麼令你驚訝嗎?”楊哲倫笑歎。
  “是我認識的嗎?”
  “不,是我一個同事,她樣子普通,但熱心善良,覺得可以跟她走看看。”
  “那就恭喜你了。”何師孟拍了下他的肩,笑道:“想不到早有新戀情,我真是白為你擔心。”
  “是這樣嗎?”楊哲倫笑得曖昧。“我怎麼覺得你擔心的是彭璐?”
  他楞了下,並不否認。“我當然也擔心她,畢竟我跟她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早就像家人一樣,我會擔心她遇上不好的物件也是人之常情。”
  楊哲倫看著他,似笑非笑。“就是這個吧。”
  “……什麼?”
  楊哲倫抿了下唇,徐聲開口:“總以為兩人是好朋友,又因為從小認識,所以一直拿她當家人看,遲遲沒發現自己是喜歡她的。”
  哲倫的音色很溫暖,明明只輕輕說著,卻擲地有聲,讓他胸下震撼,一時半刻間竟答不出話。
  “我是不是說對了?”楊哲倫目光煦暖,溫和地望著他。
  他被瞧得不自在,別開目光,一會時間,才低聲道:“如果不喜歡她,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年的交情。”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種喜歡。”
  “怎麼可能!”他答得快,卻毫無說服力。
  “你心情不好,找我出來打球的原因就是想告訴我璐璐要去相親的事吧?”
  “還不是擔心她真被相親對像追跑了,你就要深夜暗自垂淚。想不到有人原來早心有所屬。”
  “你這麼在意她要去相親,真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何師孟一臉“你在問廢話”的表情。“不然呢?”
  “我還以為小說家的心思通常比較細膩敏感,尤其寫推理的,不是會更縝密嗎?怎麼覺得你腦袋也不過如此。”說完隨即招來他白眼,楊哲倫半舉雙手做投降狀。“別瞪,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心裡難道沒有答案嗎?”
  他楞了楞,並不答話。
  “還記得高中那時,我曾問你你和彭璐的關係嗎?你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說你們兩家家長都熟識,所以你和她無話不談。後來看你和丁琪臻交往,我真的相信你和璐璐之間只是好朋友。但剛才看你的反應,我不禁開始懷疑,你真的只是把她當好朋友而已?還是因為太熟悉她的一切,兩人之間失了神秘感,相處過程也缺乏浪漫、甜蜜與驚喜,因此你以為這不是愛情,而是友情?”
  何師孟反駁不了他,因他字字句句都需要細思。
引言 使用道具
ieo770711
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0:04


  他與彭璐之間的關係相當矛盾,前一晚才鬧了不愉快,下次見面又像沒事似的;他們也可以前一刻還在冷戰,下一秒又一起出門吃早餐,這就好像……真的就像家人一樣。他和他兩個姊姊也會吵架,吵完一樣是姊弟,不會有隔夜仇,而他與她之間的相處模式差不多也是這樣,所以他才將對她的感情歸之為親情?
  “如果真只是把她當朋友,你怎麼會對她要相親這件事這麼煩惱?就算是擔心她遇上不好的對象,那也要等到她身邊有對象了,你確定對方是那種人了,再來煩惱也還不遲,不是嗎?”楊哲倫瞧瞧他神情,唇角含了抹趣意。“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
  他沒心思回答這種問題。
  “來,我來告訴你。”楊哲倫搭上他的肩。“你這副樣子就像一個怕老婆跟人跑了的妒夫。”
  何師孟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夫個頭!”
  “不信?”楊哲倫挑眉,道:“回家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去你的。”何師孟看看時間。“你等等有約嗎?”
  “沒有。大過年的走到哪都是人,我姊今天回娘家,晚點就在家裡一起吃頓飯。”
  “那難得出來,再打一場。”何師孟起身,撈來籃球,不客氣地往他拋去。
  楊哲倫接住球。“打就打,還怕你啊。”起身,毫不手軟往他身上回敬一球。
  躍起接球那瞬間,一聲痛叫,隨即聽見何師孟低罵:“靠!”
  農曆年節除了除夕當天人潮較少之外,大年初一開始連著數日,百貨公司不管哪個樓層總是人滿為患,就連到美食街吃頓飯都得排上好長一段時間。
  連三天AllDay,下班時雙腿像不是自己的,彭璐在機車座墊上坐了一會,才取出安全帽,正打算戴上,包裡的手機響起來。她抱著安全帽,翻出手機,覷見來電名字時楞了數秒,才想起好幾天沒見到這人了。
  她接通電話。“喂?”
  “還沒死?”何師孟的聲音聽來有些低,少了往常那種像是要故意惹惱她的惡劣。
  “你大爺都沒死我怎麼敢先死。”她有氣無力地說著。
  他在那邊笑了起來。“很忙?”
  “當然。你沒看新聞嗎?今年假期短,出國的人比往年少了,所以大家全往百貨公司擠,我感覺我隨時都會被客人連著展示櫃一起搬走。”
  “這麼誇張?”他輕快地問。
  “你不信呀?不然明早十點半請到環星百貨一樓的minuet專櫃觀賞人潮。”
  “那有什麼問題。”他語調忽低了低,透著自己也未發覺的溫柔。“你要回來了嗎?”
  “正準備回去。”彭璐稍移開手機,看了看上頭顯示通話中的名字。是他沒錯呀,這傢夥遇上什麼好事了嗎?說話口氣真不像他。
  “太好了。”他聲音微揚。“幫我帶宵夜,我要一百元鹹酥雞,還要三十元蘿蔔糕。”
  “……”原來是有求於她。“你自己出去買,我想回家洗澡睡覺。”順便抬腿敷個臉。
  “又沒讓你專程幫我買,反正你回來的路上一定會經過那家店。”他理所當然的口氣。
  “不要。那家店生意那麼好,每次都要等好久,你自己去排。”
  “真的不行嗎?好心會有好報的。”他聲音含著笑意。
  “這種話只對三歲小孩有用。”
  “不,我跟你說真的,你真的會有好報,我有感應到。”
  “是哦?”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你有感應到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難道是……”他故意拉長尾音。“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真被他猜中。“算你聰明。”
  他笑。“這樣也不錯。不過我不想當餓死鬼,所以殺我之前可以先送鹹酥雞和蘿蔔糕過來嗎?鹹酥雞要辣,九層塔多一點,蘿蔔糕要沾醬。相信我,你幫我這一次,幸福就會降臨你身上,不用去參加那什麼見鬼的相親了。”
  彭璐沒想到他盧人功力這麼深厚。歎口氣,她有些無奈的語氣:“真不愧是寫小說的,根本沒關係的兩件事也能扯在一起。”
  “當然有關係。做了好事自然會有好運降臨,你幫我帶宵夜回來,不用多久就能找到你的Mr.right。”
  她不以為然。“你是趕稿趕到昏頭了?我才不需要找什麼Mr.right。”
  “那你……要什麼?”他說這話時,聲音低啞,尤其他還停頓了下,短暫的空白,充滿想像空間。
  那端靜了下來,她也不搭腔,傳入耳膜的只有他輕淺的呼吸,一聲一聲格外誘人。她咬著唇想,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感覺他話中有話?
  樓梯忽然傳來說話聲,大概是下班的同仁。彭璐開口:“好啦,我去買。”
  匆匆掛了電話。
  被掛電話的這個人,只是握著話機笑,即使並未見著她,也能想像出她那種不甘不願的表情。
  哲倫說對了,因為太熟悉,熟悉到她一個眼神、一個翹嘴的小動作,他都能明白那代表什麼意思,以至於沒了愛情那種帶點謎、帶些夢幻,還有浪漫想像空間和吸引力,於是錯將這樣的感情當作親情。
  又他在她眼裡再尋不著她曾經的崇拜、欣賞的眼光,和看她與哲倫走得近時,便惱她對他的忽視,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在嘴皮上尖酸刻薄,似是這樣在她面前才能占上風。
  無謂的挑釁換來兩人的針鋒相對,他話裡藏刀,她笑裡帶針,他們開始無止境的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時間久了,哪還能察覺這竟也是在意的一種表現。
  沒發現自己如此在意她,當丁琪臻開口問他能不能交往時,他能想到的層面很淺,他想他在丁琪臻眼裡看見彭璐眼底曾經有過的敬佩、崇拜的目光;他想彭璐與哲倫走得太近了,他有些不甘願;他想他反正也有點羨慕人家談戀愛,既有人喜歡他,為何不要?於是就在那個根本還不曉得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愛情的年紀時,答應與丁琪臻交往了。
  即使是初戀,他也知道經營一段感情最基本的是專一,就算一開始他對琪臻感覺並不強烈,相處久了也有了感情;她那麼崇拜他,喜歡他,每年校際杯網球賽都有她為他加油的身影;他文學獎連續三年得獎,後被出版社看上作品,為他出版第一本推理小說,她四處向人宣傳他故事多好看。她款款柔情,真心以待。
  他也想回報她,他盡可能待她好,溫言軟語,從不說重話;而為了不讓琪臻誤會,他甚至減少和彭璐單獨見面的機會。
  對待感情,他是這樣全心全意與認真,他計畫三十歲結婚,琪臻卻在他將滿三十前夕,決定出國深造。
  不是不難過,十二年的感情豈是那麼容易釋懷?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他只是忽然發現,原來他在她心裡並非最重要。夢想與愛情,她選擇的是前者。
  除了家人和哲倫、彭璐,他沒對誰提起;倒是她不知對誰說了什麼,幾個同學輪流留言問他;他已讀不回,不做解釋,卻開始聽見“分手是他單方面說法,她只是去讀書,並未與他分開”的說法。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