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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0:24

第二十章

  ……彭璐怎麼想?他是不是該告訴彭璐,他與丁琪臻是再無可能的事?
  門鈴響起時,他還兀自沈思,直到熟悉的音調穿透門板。
  “何師孟!雞送來了!”門外彭璐喊完才後覺發現這時間點恐怕擾人了。
  “……”他到底為什麼會在意這樣的女人?何師孟起身開門,才拉開大門,她靈巧地繞過他,鑽進半敞的門縫,進入客廳。
  “幹嘛像做賊一樣?你沒付錢被老闆追?”他掩門,從鞋櫃拎出她的拖鞋。
  “才不是。”她坐上沙發,靠上椅背,合眼舒服地歎了口氣。
  “那你幹嘛急著進門?”他把拖鞋擱在她腳邊,低眸凝視她。怎麼會遲至這時,才明白她在他心裡有多重要?
  她睜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忘了時間這麼晚了,剛剛喊那麼大聲,不知道有沒有吵到對面那對大學生。”
  “你還知道你太大聲了?”他在她身側坐下,故意將右手擱在交叠的大腿上。“放心,大概回家過年,這幾天沒見他們出入,屋裡也安安靜靜的。”
  “那就好。”她翻著袋子裡的吸油紙袋,拿出其中一袋,起身道:“剩下的都是你的,我先回去了。”
  “要回去了?”他訝問。她……都沒發現什麼嗎?
  “大哥,我連三天AllDay,腿都不像腿了,我要回去洗澡休息。”
  他想了想,起身送她。“那你上樓吧,早點休——”
  “何師孟!”她目光一垂,覷見他的右手。“你在ya什麼?”
  什麼YA什麼的?他納悶,順著她視線看向自己的傷指,又氣又好笑。“你腦袋到底都裝什麼?”總算發現了。
  你啊。她笑了一下,盯著他的手問:“到底怎麼弄傷的?”
  “跟哲倫去打籃球,不小心弄傷了。”
  她放下手中物品,抓起他右手。“包成這樣,好像很嚴重。”
  “骨折,你說嚴不嚴重?”他看著他因受傷暫難彎曲的食指與中指——真的很ya。“你應該還記得你高一時腿骨折的生活吧?”
  “當然記得。”那一個多月都是他背她上下樓。“你什麼時後受傷的?”
  “初二。”
  “你那天就是因為沒回娘家才會受傷。”
  他瞪著她,她俏皮地哈哈笑,隨即低眸檢視他身上其它部位,她面容漸露憂心。“還有哪裡受傷嗎?”
  “兩根手指骨折還不夠嚴重?我現在連打字都很困難,這兩天稿子寫得非常不順利,編輯年假還不忘來信問進度,我只能用一指神功回信。”
  “你這樣吃飯怎麼夾菜?”口氣聽來略有責怪,卻藏不住關心;只要想著他的日常生活一定處處不方便,便無法忽視他的傷。
  “所以這幾天我連吃了好幾餐鹵肉飯,左手拿湯匙勉強還能吃。”他從她神情瞧得出她對他的擔心,雖無法確定她對他是怎樣的感情,但這樣的認知讓他心情大好。
  “都吃鹵肉飯怎麼有營養。”彭璐暫忘自己的疲憊,放下手上物品,繞進他廚房,打開冰箱。只有幾顆蛋、一瓶鮮奶、半條吐司、兩顆芭樂,還有一盒便利商店的麻婆豆腐燴飯。
  何師孟拎起桌上那袋鹹酥雞,跟在她身後,邊吃邊說:“這幾天的衣服還有洗衣機可以幫忙,但襪子和內褲需要手洗的根本沒辦法洗,水槽也還有杯子、湯匙、碗,我在想是不是要去買幾打免洗內褲和免洗碗來用。”他覷見冰箱的芭樂,
  語聲模糊地說:“那是除夕那天我媽讓我帶回來的那一袋,剩那兩顆,手不方便洗和切,好像快壞了。”
  她將芭樂拿出來,見水槽果然有用過的餐具,她先清洗那些餐具,再找出一個乾淨的淺盤,道:“我幫你把芭樂洗好切好,你要吃就方便多了。”她說話時,一邊洗著芭樂,再拿湯匙慢慢挖除裡頭的籽。
  她微低著臉,側臉恬靜美好,這樣的女子,怎會到這年紀了還不見身邊有意中人?她不喜歡哲倫嗎?為何幾度拒絕他的告白?她那位前男友又是什麼模樣?
  他叉了塊蘿蔔糕遞到她嘴邊。“還熱的,趁熱吃最好吃。”蘿蔔糕切得大器,約三公分長,她只咬下一半,剩下一半他自然地放進自己口中。
  “你跟哲倫怎麼回事?”他又叉起一塊蘿蔔糕遞過去,她照舊咬了一口。
  “什麼怎麼回事?”彭璐從廚櫃裡找出水果刀,轉眸正好瞥見他將她咬剩的蘿蔔糕放進嘴裡,楞了兩秒,才低下臉去切芭樂。
  “那天跟他打球,聽他說起他跟你告白被你拒絕的事。”他看見她低臉時,髮絲垂了下來,按捺住抬手為她勾攏髮絲的衝動。
  “那都好久以前的事了。”
  “為什麼拒絕?”憑良心說,哲倫條件很不錯,外型、個性、待人處世,沒得嫌……只比他差一點點。
  “哪有為什麼。感情是他喜歡我,我就得喜歡他嗎?”她已熟悉他家中擺設,櫃子裡的收納她也清清楚楚,她拉開上層櫃子,取下一個保鮮盒。
  “當然不是。只是我以為你喜歡他。”
  “是喜歡啊。他人好,沒什麼可挑剔的,我想只要是認識他的人,都會喜歡他。”她把切好的芭樂擺進保鮮盒。“可是這種喜歡,和男女之間的情感是不一樣的,我對他沒有特別感覺,做一般朋友會比較適合。”
  “高中時看你和他感情那麼好,時常走在一塊,畢業後也還有聯絡,我曾經以為你們彼此喜歡對方,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沒有正式在一起;我也想過你和他該不會是偷偷交往吧。”
  “為什麼要偷偷交往?”她說話時,垂在頰邊的髮絲被她呼出的氣流帶起一點弧度,輕輕的,軟軟的,他心口微感騷動。
  何師孟聳肩。“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們在一起。”
  她不以為然的表情。“如果一對男女時常走在一起就表示他們正在交往,那我跟你不知道交往幾百次了。”
  他點頭,唇角有著意味不明的笑。“不然試試如何?”
  “啊?”她圓睜美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笑了笑。“我說,反正我們也時常走在一塊,乾脆湊一湊怎麼樣?”
  他笑得有點輕佻,她別開臉,道:“團購嗎?還湊一湊。”
  她扭開水龍頭洗手,濕淋淋的雙手故意在他胸上衣料抹了抹。
  “喂!”他不知該氣還該笑。
  “好了,鹹酥雞幫你買來了,杯子湯匙也都洗了,連芭樂也幫你處理好,我要回去了。”她越過他走回客廳,撈起沙發上她的物品,離開他租處。
  回到自己屋裡,她吃著已冷了的無骨鹹酥雞,想著,他何止手傷,恐怕連腦也傷了吧,才會沒事拿她尋開心。
  打了個呵欠,何師孟起身進廚房倒杯水,邊喝邊拖著步伐回到客廳。在沙發坐定時,忍不住又打呵欠,他左手搓過兩頰,精神稍好些,準備繼續工作。
  其實已呆坐甚久,“靈感”像是跑去睡覺似的,令他進度掛零。他瞄一眼時間,淩晨三點十一分,與其枯坐攪不出腦汁,不如上床睡覺養足精神明天再繼續。將電腦關機,準備回房睡覺,樓上一陣急促腳步聲,隨後是什麼物品落地的聲音,安靜的夜裡放大了每個聲響,那聲音在此刻聽來是如此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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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0:46


  幾個小時前讓她幫忙買宵夜,不是喊累、急著休息嗎?怎麼這時間點還醒著?疑惑之際,又傳來關門聲。她要出門?在這淩晨三點多的時間?
  他抓起大門鑰匙,鞋換了便出門,他摁了電梯,又怕她從一旁樓梯下來,遂等在樓梯口;他一面留意電梯情況,待聽見“當”一聲,他大步回電梯門口,果然見她披頭散髮、一臉焦急地站在角落,手握手機貼在耳邊。
  “你要出去?”意外看見他,彭璐楞楞盯著他瞧。
  “是你要出去吧。”他故意抬腕,看著表面。“這時間難道出去約會?”
  她沒心思揣度他想法,重新撥出那個無人接聽的號碼後,去摁電梯按鍵,她隨口應聲:“對,你要就快點進來。”
  對?他不過是玩笑話,但她真要在這時間出門約會?兩側門滑向中央,他在門掩合之前鑽進電梯裡,微惱地看向她。“急什麼?男朋友不能等?”
  他脾氣來得莫名其妙,她沒心情理會;手機彼端仍無人回應,她切斷撥號,縮在角落盯著自己的鞋尖。為什麼愛情總是曲折迂回?為:麼通往結局的路程不能筆直順遂?為什麼愛著一個人,最後卻也要被這個人傷害?有意的,無心的、不知不覺的……
  她不說話,也不理會他,他卻無法對她的那個“對”字置之不理。何師孟伸出左手握住她手臂,低聲責備:“你有沒有一點警覺心、有沒有長腦子?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在這種時間出門很危險?要是遇上不良分子還是色狼,你拿什麼應付人家?都幾歲了還不知道這——”
  “我知道我知道!”彭璐抬起臉,兩行淚水毫無預警落下,濕了她面頰。“但我不能不出門,你要罵要念都可以,等下次遇上再一併讓你罵可以嗎?”
  他楞楞地盯著她泛著水光的面頰,電梯在此時到達一樓,見他杵著不動,她越過他步出電梯,他回過神,大步跟上。“璐璐,你怎麼了?”他拉住她手腕。
  “是阿琴。”她聲微哽,口氣急促:“剛剛她打電話給我,好像喝醉了,哭著說她不想活了,我要去找她。”她撥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胡芮琴?何師孟楞了兩秒,快步追上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
  敞著的屋門輕而易舉便能探見屋內擺設,超寬螢幕的電視播放著新聞頻道,地板上散落衣物和看不清的物品,行李箱躺在門前矮階上,裡頭物品散落四周,花臺上還掛了一件女性衣裙。
  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段的房子不便宜,能入住這排紅牆斜瓦、維多利亞莊園風格的別墅,身份非富即貴。胡芮琴住在這?
  何師孟尚未搞清狀況,只知道她要找胡芮琴,他不放心她一個女子深夜搭計程車,遂與她一道。在車裡,他想開口,見她什麼話也沒說,只安靜地望著車窗外不知想什麼,他也不嘗試開口,她想說自然會告訴他。
  “要進去嗎?”見她傻傻杵著不動,他碰了下她手臂。
  彭璐像失神已久,他一個觸碰喚回她思緒,她才回過神似地拔足前奔,連鞋也未脫,直接闖入屋裡。“阿琴!”
  何師孟跟著進屋時,再次被屋內景象嚇了一跳。這是……被搶劫?碎杯子、遙控器、抱枕、面紙,還有些許食物,統統躺在地板上。
  “阿琴!”彭璐來過幾回,客廳見不到人,她熟門熟路走進餐廳,果然就見著她擔心的那個人正坐在椅上灌酒,嘴裡還叨念著什麼。桌面上好幾瓶空酒瓶,一旁還有一個藥罐和一把刀。
  “騙子、騙子、大騙子!”胡芮琴深陷自己的情緒裡,未發現他們兩人,她淚流滿面,轉開藥罐瓶蓋,倒出一把藥丸就要往嘴裡塞。
  “你做什麼?!”彭璐心下一駭,上前抓住她手腕欲阻止她行為。
  “誰啊?不要拉我!”手中藥丸掉了幾顆,胡芮琴一惱,一面哭喊一面使力與對方拉扯。
  “我是彭璐!你看清楚,不要鬧了!”她瞄一眼藥罐,來不及辨認那是何藥物,只知道不能讓她吞下。
  “我沒有鬧!”胡芮琴揮手,試圖甩開彭璐那雙不放的手。“他那樣對我,我活著做什麼……做什麼……”她哭了出來。
  “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你這樣傷害自己有什麼意義?能挽回什麼?”彭璐不知道一個喝了這麼多酒的女人,還有這樣大的力氣。何師孟呢?
  她轉眸尋他身影,他就靠在隔開客廳與餐廳的白框拱門邊,靜靜凝視她;她示意他過來幫忙,他攤手以對;她皺眉,他施施然走了過來。
  “有什麼好說的?!他滿口謊言,他一百句話裡一百零一句不能聽!你要我跟他說什麼?!”胡芮琴情緒依然激動,空著的那手在半空中比劃著。“我恨他,我要他永遠記得他對不起我!我要死在他屋子裡,讓他連覺都不敢睡,讓他一進這屋子就內疚……我還要他……”她忽然張大嘴,臉朝上仰,那被握在半空中的手心微張,包在掌心裡的藥丸咚咚落下,她嘴再張大,舌頭伸了出來,藥丸部分落她舌上,部分掉落地。
  “胡芮琴!”彭璐又氣又急,包覆住她半張的手心,不讓藥丸落下,另一手則是用力掐她下巴,試圓阻止她將藥丸咽下;孰料她力氣驚人,無可奈何之下,彭璐揮出一巴掌。
  胡芮琴錯愕地瞪著她,眼眶還懸著淚珠。
  “何必浪費力氣打她?她要死就讓她快點死,最好藥丸吞多一點。”何師孟並未出手相助,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姿態。“醫療進步,現在的安眠藥安全性很高,吞個幾十顆死不了人。你桌上那瓶夠不夠?不夠我現在去幫你買,買回來你再繼續死,免得死不了我還要送你去醫院,你還得洗胃有的沒有的浪費醫療資源。”彭璐瞪大眼,用責備的眼神看著他。
  他接收到她的目光,聳肩道:“沒辦法,我是豬一樣的隊友。”
  “……”現在是開玩笑的時機嗎?
  “不吃了嗎?快點吃啊。多吃一點,我一定會幫你通知你家人,我想他們應該會很後侮當初生下你,還把屎把尿才養到這麼大,結果生出一個連活下去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的女兒,他們一定恨不得當初生下的是塊豬頭皮。然後你男人就慶倖他不用出手你就自己幫他解決了自己,他樂得去泡下一個美眉。哈哈哈,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多適合你這個情境!喔對了,我最近正缺靈感,剛好可以寫進下一本故事裡,讓讀者去猜到底誰殺了你。”
  何師孟似笑非笑地看著濕紅著眼睛瞪著他瞧的胡芮琴,又道:“啊啊,你感覺自己快死之前,記得喊我一下,我才知道要跑,免得被當成嫌疑犯,我還得進警局去做筆錄去解釋我不是兇手,那很麻煩的。”
  彭璐一面氣惱他的風涼話,一面卻也發現阿琴情緒較稍早前來得緩和,是那巴掌打醒了她?還是她被何師孟這番話轉移了注意力?她無暇再去細想分析,趕忙趁機會將她嘴裡的藥丸以手指摳弄出來。
  未料到有人摳她喉嚨,胡芮琴幹嘔數聲,哭罵著:“彭璐你幹嘛挖我嘴巴啦!你手會弄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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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1:05

第二十二章

  “你都要死了我還管手髒不髒!”她把樞出來的、落地的,還有瓶子裡剩餘的藥丸全扔進馬桶,洗過手後順便擰了條濕毛巾出來。
  “如果怕她的手髒,拜託下次要死之前不要打電話給她,她才不會大半夜覺也不睡跑來這裡幫你掏喉嚨。”何師孟這刻才有了怒意。莫名其妙!要死幹嘛還先通知?
  “閉嘴啦臭男人!”胡芮琴沖他大吼。
  “臭男人?”他挑高眉。
  “對啦!臭男人,你跟許立言一樣都是只會讓女人傷心的臭男人!”
  他大概知道她口中名字是讓她做出這麼激烈手段的男人,但不理解自己在她眼裡為何也成了讓女人傷心的男人。他笑。“別亂栽贓,害你傷心的可不是我,你要出氣去找他,別亂咬人。”沒心缺肺,要不是他的激將法奏效,她還能在這裡罵他臭男人?
  “我現在說的就是你何師孟!你也一樣只會讓女人為你傷心難過!你們男人都一樣啦,天下烏鴉一般黑,看不到身邊女人的好,一雙眼睛注意到的永遠都是別人,我……呃?”臉上忽然有些微疼痛,她仰臉看著為她擦拭面頰的彭璐,怨道:“你擦太大力了,會痛啦!”
  “你夠了吧?發酒瘋也該適可而止。人家幫你擦臉你還嫌?”她男人惹毛她,幹他鳥事?又幹彭職屁事!
  彭璐一面擔憂阿琴洩露什麼,一面也擔心他又刺激她;她拍他手臂,指著廚房道:“你去倒杯開水過來,讓她喝點水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對對,我要喝水,要冰的,要很多很多冰塊。”
  何師孟哼哼兩聲。“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很想‘冰的’?”嘴裡罵著,仍繞過她們往裡頭走。
  彭璐拉來椅子,坐在胡芮琴面前,放下濕毛巾,摸了摸被她擦出紅痕的臉頰。“不好意思,你剛剛差點說出來了。”
  “我知道哇,你在暗示我別講嘛。但為什麼不講?喜歡就要讓他知道啊,難道要像我這樣一直被許立言蒙在鼓裡?”胡芮琴後腦有些昏,神智還算清楚,大概酒精後座力影響,她說話時有些大舌頭。
  廚房有冰塊聲,彭璐瞄一眼廚房口,細聲交代:“小聲一點,我跟你情況應該不一樣吧,反正你不要在他面前說什麼就是了。”
  “為什麼要這樣?”胡芮琴蹙著眉,揚高聲音:“為什麼女人在愛情裡,總是卑微、總是委屈自己?我們不能談一場光明正大又快樂甜蜜的戀愛嗎?”
  “好了好了,你小聲一點,鬧成這樣八成左鄰右舍都知道了。”她視線望向拱門另一側的通道與客廳的一地淩亂,真不知是怎麼吵的。
  “知道就知道!最好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大騙子!”提起那男人,胡芮琴音調又拔高。
  彭璐手心貼上她被自己掮了一掌而略顯紅腫的臉頰。“還痛嗎?”她曾經以為電視電影裡甩人巴掌讓人冷靜的劇情過於浮誇,原來是真的有其效果。
  “再痛也沒心痛來得痛。”帶著哭音,似又要哭了。
  彭璐歎口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直說許立言是騙子,他騙了你什麼?”睡夢中接到她電話,只聽她哭著問她為什麼愛一個人那麼難、問她為什麼愛情那麼複雜、問她為什麼她們都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問她為什麼她們愛著的男人愛的是別人,問完又哭著說許立言騙她、說她不想活了……
  “騙我感情。他說他愛我,都是假的!”胡芮琴有些激動,拍著自己的胸口說:“我全心全意愛著他,想不到他早就有老婆小孩,人家住在加拿大,我只是他養在臺灣的情婦。”
  彭璐張了張嘴,訝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何師孟走出來,左手握著一個馬克杯,放到胡芮琴面前,拎了把椅子坐在離兩個女子約五步之遙的地方。他抱臂,開始分析:“男人瞞婚劈腿的新聞在這社會沒少過,以往都是在新聞中看見,現在是女主角換成我們認識的人。”
  胡芮琴自嘲地笑一聲。“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這種女主角。”喝口水,才接著說:“當初追我時,我看他年紀長我不少,一問,和我差了十五歲,我直覺他應該已婚,他告訴我他結過婚,但離婚了,我看他很誠懇,就信了他。”
  何師孟靠著椅背笑。“不誠懇怎麼騙得了你。”
  “對!我承認我被他外表風度翩翩的樣子給騙了。”胡芮琴憶想過往,緩緩述說:“他對我很好,像這房子也是買我的名,大半夜我餓了想吃什麼他就出門去買,從來不嫌我煩,我真以為我找到依靠了,要不是今天早上他老婆上門來要我離開她老公,我根本不會知道原來我是人家的外遇。”
  “他老婆怎麼知道這裡?跟蹤許立言?還是早知道你存在?”彭璐疑惑。
  “說早就發現許立言怪怪的,所以她托征信社調查。她一收到征信社給她的資料,馬上就回來臺灣處理了。”胡芮琴握著杯子,止住的眼淚忽然又落下。“我跟他老婆說我不知道他結婚了,他老婆沒刁難我,說她早知道許立言在臺灣不會安分,因為我不是他第一個外遇對象,我才知道他是慣性劈腿。他老婆說只要我離開他,就不跟我追究,聽起來好像很有度量、對我很包容,但是是我自己要成為小三的嗎?她難過,我現在才知道我是他外遇物件,我就不難過?”
  男人外遇,傷心的總是女人,無論是元配還是外遇;而男人往往只要一句我錯了、我不再犯……幾乎都能獲得元配諒解,重新得回家庭溫暖,但被拋棄的那個女人呢?當小三當然不對,但存心欺騙和妄享齊人之福的男人難道又值得被輕易原諒?
  彭璐在心裡歎氣。“許立言怎麼說?”
  “我打電話給他,他知道他老婆找來了馬上就趕回來。他說他和他老婆老早就沒感情,也有談過離婚,只是沒談成功,因為還要顧全孩子的想法。”胡芮琴笑了下。“你知道他多不要臉嗎?到這時候了他還敢說他愛的只有我,說他跟他老婆只是維持一個表像,說他只要一離婚就馬上娶我,他當我三歲小孩嗎!”
  她五官微微扭曲,罵道:“他王八蛋!知道騙不了我,就把我打包好的行李箱丟出去,還搶走我的身份證、駕照和健保卡,就是不讓我離開。”
  真不明白男人這種吃碗裡又抓碗外的心態。野花真比家花好?那為何不先將一段感情結束了再來進行下一段?抿抿唇,彭璐開口安慰:“你還知道他是在騙你,這就表示你也知道這段感情不能繼續了。你該高興至少你是現在知道,不是等到被他老婆提告了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
  胡芮琴苦笑。“是啊,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不然還能怎麼辦?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要還我證件,他要是不還我,我就去報案。”她喝口冰水,一顆冰塊滑入口腔,她洩憤似地,把冰塊咬得喀嘻響。
  “能夠好好商量是最好的,弄到進出警局也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撕破就撕破,對那種人我不能心軟。他都能搶走我身份資料,誰知道下次他要從我這裡偷走什麼。”胡芮琴捧著杯子,目光低垂,靜了數秒鐘又再落下淚水。“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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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2:51

第二十三章

  “啊?”彭璐納悶。
  “上次你打電話給我,哭著承認你喜歡他時,我心裡還在慶倖我比你幸福多了,至少我跟他是在一起、他是愛我的。我那時還覺得你很笨,守著一段不知道何時才能撥雲見日的感情有什麼意義?我心裡笑你暗戀這麼久也沒個進展,結果呢?哈哈,報應吧,報應我太得意自己傍了個有錢人。可是我真的愛著他啊,我不是為了錢才愛他,只是剛好我愛的人是有錢人而已,為什麼大家都誤會我嫌貧愛富?我為他背這種臭名我甘願,但要我背上第三者罪名我不甘願。”
  彭璐微瞠圓了眼,卻什麼話也沒說。每個人的感情觀不同,她不怪阿琴有那樣的想法。她知道阿琴家境貧困,高三時因為繳不出畢業旅行費用被幾個平日與她本就不甚友好的同學恥笑,她反擊他們將來她會過得比任何人好、比誰都有錢。
  她後來交了個家裡在賣臭豆腐的男朋友,被那幾個同學知曉後,又是一番鄙視,嘲弄她只會說大話。她這幾年和許立言在一起了,同學在各交流管道流傳的是她嫌貧愛富、看高不看低等等暗箭亂竄的耳語。
  一段無畏他人冷嘲熱諷、全心全意付出的情感,卻原來是一場欺瞞,任誰都會不甘願啊。彭璐輕輕地開口:“我知道你現在很不甘願,但這只是一時情緒,你要想,趁這機會能跟那種男人做個了斷並沒什麼不好,何必再去牽扯,自找罪受?”
  “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我要怎麼甘願?”
  “是要不甘願什麼?”畢竟交情沒那麼深厚,何師孟沒什麼耐性在這裡充當心理諮商師還是輔導老師。他低著聲音,語氣不佳地說:“天塌了嗎?不過就是失戀,誰沒失戀過?那種男人有什麼好,要讓你為他哭為他鬧為他自殘為他不甘願的?難道你要再來一次自殺?你有沒有腦袋?你死了真的懲罰他了嗎?我看你懲罰的是彭璐。你知道她上幾天AllDay嗎?拜託以後失戀時有一點智商,不然就不要戀愛,這樣就不會失戀不會尋死尋活了。”
  胡芮琴瞪圓了哭得紅腫的眼。“對!我是豬腦袋,所以剛剛才會抓了一把藥。我笨我承認,我麻煩了璐璐我也承認,那你呢?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我懲罰了璐璐?丁琪臻扔下你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逍遙時,你難道不也是麻煩了她?”
  何師孟被問住,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他憶想這幾個月與丁琪臻分手後的生活,再看了彭璐一眼,自嘲地笑了聲。
  是,他有何資格在這裡指責他人?
  何師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以寫作為生。他語文成績普通,看見課本裡的古詩和譯文賞析就頭痛,偏對靈異、推理懸疑小說情有獨鍾;他知道哪些作家屬本格派推理,哪幾位又是變格派推理,卻老是搞不清楚中國各朝代表詩人和名號。
  國三時,偶爾因為課業壓力大想紓壓而拿出紙筆開始天馬行空地佈局他故事中的案件,每完成一小篇,心裡便湧出一種滿足感,那種層層剝開洋蔥、讓真相揭露的過程,令他著迷不已。
  高中投出第一篇中篇小說作品,並未抱太大期待,卻拿了第一名;之後陸續參加多場徵文比賽,成績斐然。大二拿了聯合文學獎中篇小說首獎後,有出版社編輯邀稿商談合作事宜,至此開始了他的寫作生涯。
  大學在外租屋,夜裡寫作並不影響任何人;但回到家裡,他的日夜顛倒便會與家人彼此影響。為了有更安靜的空間創作,他與家人商量後決定在外租屋。
  在做此決定前,丁琪臻雙親不知為何突然對他專職寫作的工作不甚滿意,丁琪臻的說法是她與她父母為他的事爭吵多次,吵到她再受不了,對他提分手。他不想她為了他和她父母壞了感情,再不舍也同意分手。
  因為已分手,恰好那陣子彭璐考上化妝品專櫃小姐,為上下班方便關係,也正打算搬到外頭租屋,於是兩人有伴,在自家母親與彭璐媽媽的建議下,他們一起找房、看房,最後選定同棟大樓的公寓。
  住進公寓不久,丁琪臻聯繫上他,委屈地哭求他原諒,說她已與她父母溝通好,他們願意接受他的工作,願意相信他能給她依靠。畢竟是多年感情,他也割捨不下,複合後他更珍惜兩人間的感情,寫作空檔便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雖然寫作時間自由,但截稿在即時,也常忙到覺沒睡、飯隨便吃,他開始認真思考將寫作當副業,再覓一份正職工作的可能性,這樣他也許有較充裕的時間可以陪她,也能有正常的作息。
  他點開網頁,流覽人力網站,試著瞭解目前職場動向、專業相關產業;他專注流覽時,門鈴響了,透過貓眼他看見他的女友和他自小到大的好友立在門外。他開門時目光落在兩人手中提袋上,好笑地開口:“買到沒手可以拿鑰匙開門?”
  丁琪臻把手提紙袋塞進他懷裡。“打折嘛,不趁現在買要什麼時候買。有幫你買三件襯衫,你等等去試試看。”她進屋,包一扔,懶洋洋地靠坐沙發上。
  何師孟眼神對上還站在門口的彭璐,他側身讓她進屋,她似無打算進來,只把手中袋子遞出。“這也是琪臻買的。”
  “不進來?”他接過,疑惑的眼神。
  “不要好了,你們兩人世界,我當電燈泡多無趣。”她笑一下。
  丁琪臻坐正身子,目光落在門外。“哪有什麼燈不燈泡的,進來啦,我有買你的甜甜圈,進來一起吃。”
  她仍杵著不動,一副隨時要走的姿態,他嗤一聲,道:“又不是第一次當電燈泡,怕什麼?”也不是沒進過他屋裡,更別說以前兩人尚未自家中搬出時,她連他房間都闖過,現在不過讓她進來坐,龜龜毛毛的。
  “誰怕你啊!”彭璐瞪圓美目,推開他,踏進屋裡。“我是想讓你們有兩人世界,居然不知好歹。”
  丁琪臻笑開懷。“每次看你們兩個鬥嘴就覺得很有趣。”
  “有趣?”那對“你們”異口同聲,彼此對視一眼又調開目光。
  “我常被他氣得半死,哪裡有趣了。”彭璐坐了下來,抱怨著。
  “我才是常被她氣得快沒命的那個人吧。”何師孟坐在丁琪臻另一側。
  “不要吵了,先來吃甜甜圈,我想好久了。”丁琪臻從紙袋裡拿出紙盒,分著甜甜圈。“這個卡士達法蘭奇是璐璐推薦的,我當場就吃了兩口,真的超棒。”
  她咬下一口,滿滿的卡士達醬內餡爆了出來,沾在人中,何師孟看一眼,遞出面紙盒。“沾到了,先擦一擦。”
  “喔。”她笑一聲,接過面紙盒,抽紙擦拭。
  彭璐垂眼,小口咬下甜甜圈。就說她不該留在這裡。
  喜歡一個人,會希望他快樂,不願他為難,她小心翼翼收藏自己的感情,故意與他唱反調、與他硬碰硬,無非是希望不要被誰發現她對他的情意;她衷心祝福他們永遠這麼甜蜜,但她還是做不到平靜地看他們之間的恩愛互動,這麼久的時間了,她心裡還是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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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3:11


  她其實很自虐,也很死心眼,想要放開這個人,又矛盾地希望時時刻刻見到他,才把自己搞成這局面。早知道他會和琪臻複合,當初她是不是就不會與他租在同一棟樓?
  “咦?你在看人力銀行?”丁琪臻無意的一瞟,看見他筆電上的畫面內容。
  “對。”何師孟放下手中甜甜圈,抽紙擦過手指,點開幾個網頁。“剛剛看了這幾個工作,感覺滿有挑戰性。”
  “你要找工作?”丁琪臻發出疑問同時,彭璐也看向他。
  “有在打算。”他笑一下。“覺得應該找個正職工作比較有保障,畢竟不知道自己還能寫多久,這樣也可以讓你家人更放心我;而且有正職工作,生活作息會比較正常,才能有更多時間陪你,總不能結婚了,我還過著白天睡覺晚上寫稿的生活,那樣你也會很困擾。”
  丁琪臻神情微變,再不見方才吃甜點的滿足愉快樣。
  “怎麼了?”他低問。
  她一臉為難,欲言又止模樣。
  “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吧。”彭璐看出她的為難,準備起身。“沒關係,我先回樓上。”
  “不不,跟你沒關係,反正你也是會知道的。”丁琪臻看看兩人,好半晌才啟唇說:“師孟,我本來今天就想跟你說這件事的。就是……”頓了頓,豁出去的姿態。“我決定繼續讀書,要去修博士學位。”
  訊息是有點突然,但他只是笑。“讀書很好啊,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丁琪臻笑得不自在。“我是要去美國。”
  “美國?”這次他不淡定了。
  “嗯。”她點頭,期期艾艾地開口:“最短……最短也要三、四年。”
  他一時間難接受,張大長眸看她,不發一語。
  彭璐蹙著秀眉,問:“申請不是很麻煩嗎,怎麼不在國內讀就好?”
  “不麻煩。因為我爸有個朋友寫了推薦信,我連指導教授都找好了。”她語氣帶著興奮。
  何師孟微揚嗓:“指導教授找好了?”言下之意是沒得商量,她已做了決定了?
  她用力點頭。“對方看過我的成績和論文,非常欣賞我。”
  “你說要幾年?”他聲音聽來有些沈。
  “快一點三、四年,慢一點可能七年八年。”她瞧瞧他,試探性地開口:“我會儘量快點完成學業,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你覺得重點是什麼?”他微抬下顎,驟沈的面孔讓人望而生畏。
  “啊?”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你都決定了才來告訴我,你用意是什麼?”他眉峰微抑,似是相當生氣。
  “用意?”丁琪臻覺得莫名其妙。“我哪有什麼用意,我就是告知你這件事,我的用意就是我已經申請好學校,要去讀書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只是告知我?”他起身,低眼看她。“在你做決定前……不是,當你一開始有這種想法時,不是應該先和我討論,或是先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
  她無法理解他的話。“要出去的是我,需要做準備的也是我,你需要什麼準備?”
  “你是我女朋友,你有這樣的決定,難道不該第一時間就讓我知道,讓我心裡有個底,而不是決定好了才來告知我嗎?”他音色漸重,顯然已壓抑不住憋了許久的怒氣。
  “我當然想告訴你,但我沒確定前,我要怎麼告訴你?萬一事情有變化,我不是白說了嗎?”他從未如此嚴厲待她,她也覺委屈。“本來以為你會為我找到指導教授而開心,會支持我完成我的夢想,結果你是這樣的反應……”
  “如果你早一點讓我知道你的計畫,我們對未來有相同共識,我當然會為你高興,但是當我在規劃我們的未來,我的計畫以你為重,你的人生規劃卻把我排除在外,你要我開心什麼?”
  “我哪有排除你,我只是想先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拿到學位了,我還是會回來你身邊啊,難道你要我抱著遺憾跟你生活一輩子?”
  “跟我生活會有遺憾?”若非親耳聽她說,他真難相信這種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我又不是這意思!”丁琪臻急了,她眼眶泛紅,側首看著彭璐。“璐璐,你幫我跟他說,說我不是他說的那種意思。”
  未曾見過他們如此爭執,彭璐一時之間也難有反應,她目光來回他們身上,思考他們立場,好一會時間,她決定順從心的聲音。她開口:“琪臻,坦白說,你的決定確實很突然,我剛剛聽見時,也有些錯愕。”
  “為什麼?”丁琪臻以為她會支持自己、會站在她這一邊。
  “我覺得……”她抿了下唇,才說:“師孟畢竟是你男朋友,出國修學位不是小事,你應該先和他商量,一起討論後再決定。”
  “就因為他是我男朋友,我才以為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會支援我。何況我只是去讀書,不是去殺人放火。”丁琪臻仍未理解哪個環節出了錯。
  何師孟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和他的女友有如此嚴重的溝通問題,是從來不曾與她計較,才沒發現他們觀念上的差異?還是過往他太縱容她?
  他閉了閉眼,展眸時,道:“不能因為你是我女朋友,你就認為我什麼事都該支持你。人跟人之間,就算關係再親密,也還是要尊重彼此。難道改天你懷了孩子也不讓我知道,等生了才來告訴我要給我驚喜?”
  “那又不一樣,我——”
  “抱歉,你們慢慢溝通吧,我在這裡你們也不方便。”杵在這聽他們吵架也不是辦法,彭璐決定回避,給他們私人空間解決。
  她難得休假,上樓後一睡就是一下午,一通電話擾醒了她,她摸來手機,坐起身往窗外看,外頭已是夕落時分,她看了眼來電,接通電話。
  “璐璐怎麼辦……”丁琪臻在彼端哭著。
  “怎麼了?”她慢慢憶起她睡前的事。他們還沒談好嗎?
  “嗚嗚……”丁琪臻哽咽數秒,才說:“師孟要跟我分手……可是我沒要跟他分手啊,我只是……是去讀書,不是移情別戀,他為、為什麼不能支持我?”
  說到傷心處,又嗚嗚哭著。
  “……”怎麼都一下午過去了,琪臻還沒搞懂問題在哪?
  “璐璐,你、你跟他十多年的交情……你你……你去幫我勸他好、好不好?”丁琪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彭璐不想答應,思考數秒,她說:“琪臻,我不怕你知道我的想法,我覺得你這次真的做錯了,你真的不該都決定好了才告訴他,你讓我感覺你很自私。”
  彼端楞了片刻,才哭說:“我知道,對,我、我自私,但是……但是就這麼一次而、而已,以後我保證不會……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發生……”
  “一次就夠了。你也要想想他的立場,他會考慮找正職,就是有打算跟你步人婚姻,你突然說要去讀書,還是去美國,他心裡不會難過嗎?”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一個人關在屋裡嗎?她該下樓去看看他。
  她要丁琪臻自己和他溝通,隨後掛了電話,再坐了一會,決定下樓找他。站在熟悉大門前,電鈴如何也摁不下,她該怎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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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3:31

第二十五章

  “嗨,櫃姐美女,你來找大作家啊?”對門開了,年輕大學生走出家門。
  “欸,對啊。”她看著大男生,微笑頷首。
  何師孟以本名出版小說,大男生似乎是因為一次在樓下信箱拿信時,無意間看到何師孟信箱露出一角的信件上有他的姓名,寄件者還是合作出版社,就這樣被沈迷推理小說的大男生發現對門住著自己的偶像。
  大男生鎖上門,轉身看著她。“他出去了,應該還沒回來,因為我沒聽見他開門的聲音。”
  “出去了?”她認問。
  “對啊,好像三點多出去的。”大男生露出八卦表情。“他跟一個女生吵
  架,吵得很凶,那女生哭好久,我猜是他女朋友,後來聽到吵架聲變大,我貼在門後偷看,原來是他門開了,然後那女生哭著離開,沒多久他也跟著出門,大門還‘砰’的好大一聲。”
  這種情況下,他會去哪?他不大出門,不和琪臻在一起時,只有覓食和購買日用品才會見他出門走動,可說是很典型的宅男,除了回家或和琪臻出門約會之外,他幾乎成天關在屋裡寫稿和睡覺,所以下午三點多的時間他會去哪?
  “你真的不是他女朋友哦?”大男生繼續八卦。
  這大男生曾經在電梯裡遇上她時,問過她是不是何師孟女友,當時她已回應過。彭璐淺淺地笑了一下,不介意再次解釋:“真的不是。我和他是從小認識的好朋友而已,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啊。”
  “是說過啦。”大男生搔搔頭。“不過我下午看到他女朋友,長得是不差,但就是還差你一截,怎麼他沒挑你當女朋友?”
  她笑一聲。“你外貌協會的啊?”
  “也不是,就是……你看起來比較順眼。”他們邊走邊說。大男生摁了電梯按鍵,問:“你不等他了?”
  她點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先上樓打他手機看看。”
  “喔,那再見。”大男生笑咪咪的,電梯叮一聲,兩扇門滑開。
  “再見。”她微微一笑,邁步朝一旁樓梯走去,準備上樓。
  “大作家,你回來啦?”
  身後傳來聲音,彭璐停步,回首,正好看見那人從電梯裡走出來。
  “那個櫃姐美女在找你。”大男生指指她。
  何師孟看了過來,目光沈沈。
  大男生進入電梯後,她上前兩步,嗅見有食物香氣,才發現他手裡拎著兩個略沈的大袋子。還來不及問,先聽他開口:“原來你在這裡。”
  她眨眨眼,愣愣看他。“啊?”
  彭璐沒能明白他那句“原來你在這裡”是何意。
  “我剛上樓按你家門鈴,你不在。”他掏出鑰匙朝家門走。
  他找她?應該是她下樓時,與他錯身而過了。
  “你找我有事?”何師孟停在家門前。
  “也不算有事。”她跟在他身後。“就是……剛剛琪臻打電話給我。”
  他楞一下,沒發現手中鑰匙落地,她看他一眼,彎身拾起遞給他。
  他回神,接過鑰匙開門。“我買了滷味,有你愛吃的雞爪凍,進來吃吧。”
  說完逕自進屋。“對了,鞋櫃裡有拖鞋,自己拿。”
  她脫鞋進屋,打開鞋櫃,發現他所謂的拖鞋是丁琪臻的,她闔上鞋櫃門,赤足移步客廳。雖住在他樓上,她其實甚少進他屋,為的是避嫌,即使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她也知道該考慮琪臻的心情,所以她只在琪臻在時才會踏進這裡。
  何師孟拿出兩個盛裝了冰塊的杯子,在沙發坐下,見她杵著不動,笑了笑。
  “幹嘛罰站?我沒鬧割腕沒吞安眠藥沒上吊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
  “當然不是啊。”會開玩笑,還好。她挑了另一張單人椅坐定。
  “坐那麼遠是要怎麼吃?”他瞄她一眼,努下巴示意她坐過來。
  她剛在他身側位子落坐,他開了啤酒,分別在兩個杯子裡各注入半杯,遞出其中一杯給她。“吃雞爪凍就是要配啤酒。”
  彭璐接過,看他一眼。他不說,她也就不問了,也許這時候他需要的只是陪伴,而不是誰的安慰或詢問結果。
  “你酒量怎麼樣?”認識這麼多年,頭一次和她喝酒。
  “應該不差,啤酒是可以喝上幾瓶的。”在高雄讀大學時,假日常到旗津吃海鮮快炒和燒烤,偶爾也會喝上幾杯啤酒。
  “真的?別吹牛。”他杯子碰了她的,先抿一口,滿足地呵口氣。“還是冰啤酒最棒。”
  “沒吹牛,大學時常和同學去吃海鮮快炒,有時是吃燒烤,一聊開來高興了,都會喝啤酒,碩士班的同學偶爾也會約。”她一口氣灌下手中那杯酒,笑著歎息。
  “好久沒喝了。”
  “還真的能喝的樣子。但還是要吃個東西墊胃。”他打開一盒雞爪凍遞給她。
  “買很多,儘量吃。”他一面說,一面又將毛豆、鴨翅、花生、海帶、豆干、雞腿、雞脖布上桌。
  她瞠目結舌。“你買這麼多,是打算一個人吃嗎?”
  “哪有可能。有你的份,所以你要負責吃完。”說完又把一盒毛豆塞給她。
  她把食物擱桌面,起身四處探看。“你這裡有沒有舊日曆還是報紙?”
  “等我。”他轉進裡頭,出來時手上幾張舊報紙,他鋪上桌面,不經意地轉眸,覷見她光著腳丫。“不是讓你自己拿拖鞋?”
  見他目光落在自己光裸的腳上,她不大自在地縮了縮腳趾。“裡面只有琪臻穿的那雙。”
  他楞一下,沒有說話,將報紙鋪妥,然後坐回沙發;他開電視,轉著頻道,最後還是決定看新聞。他靠著椅背,開始剝毛豆。“下次帶一雙拖鞋過來。”隨即又問:“剛剛你說到你大學跟同學去吃海鮮,我現在才想起來,你大學和研究所那幾年都待在南部,是不是都沒回家?”
  “有啊,怎麼可能沒回家。”她笑兩聲。“我要是太久沒回家,我媽我爸電話就打來了,有時連我哥也會打。”
  他細想片刻,疑惑:“怎麼記得那幾年只有過年才看見你?”
  “是你忙著約會,哪有心思注意我有沒有回家。”
  約會兩字提醒了兩人刻意不提的事,一瞬間忽然靜了下來,均再無話。他神情一沈,顯得冰冷;她咬著雞爪,目光擔憂地盯著他冷峻的側顏。
  稍長的靜默裡,只有新聞主播清晰的聲音,何師孟忽然笑一聲,目光含笑地側首看她,道:“還是你最聰明了。”
  “什麼?”
  他拉開啤酒罐拉環,為兩人的杯子再注滿,他以杯碰了下她的杯緣,仰首喝個精光,她也義氣相挺這失戀的男人,一口氣喝下半杯。
  他看她一眼。“說你聰明啊。”目光略低,覷見她唇緣的泡沫,也許是因為沒了女朋友,他也沒多想,伸指抹過她唇峰和唇角。“泡沫。”
  她尚未從他突如其來的親膩舉止中回過神來,又聽他說:“像你這樣不戀愛,就什麼痛苦什麼煩惱都沒有。”他笑一下。“沒有得到就不會有失去,所以我說你最聰明了。”
  “亂講,我才不聰明。”彭璐將剩餘半杯喝光,自動開了另一瓶,直接以口就瓶口,喝了起來。
  “喂,失戀的好像是我,你喝這麼多對嗎?”他探手欲搶她手中鋁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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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3:51


  “唉呀你不懂啦。”她避開他的手,又喝了幾口才說:“你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有多辛苦。想要靠近怕被他發現,刻意保持距離又敵不過心裡那種要接近他的真實意念。每次靠近他一點,就要提醒自己可以嘍、不要再近嘍!每次想遠離他,卻又渴望見到他的人、聽到他的聲音,即使是被他嫌,也好過看不到他。
  慢了數秒,何師孟才消化她那番話。“所以你暗戀某個人?”
  她臉頰浮著暖紅,不知是酒精起的作用,還是接下來欲道出的心情讓她紅了臉。“對,我偷偷喜歡一個男生……喜歡他……我很喜歡他……”她看他一眼,笑了笑。她身上沾了酒氣,眼神迷離,那一眼便顯得風情萬種。
  為了她這一眼,他停留她面上的時間稍久了些,好一會才問:“哪個男人讓你這麼喜歡,怎麼沒聽你提過?”
  “都說是暗戀了嘛,怎麼能說出來,那樣就不是暗戀了。”她一手捧著杯子喝酒,一手抓著雞爪啃著,毫無氣質可言。
  “為什麼要暗戀?你可以跟他告白……”他停頓兩秒,忽問:“是楊哲倫?”
  “才不是他,他都說過他喜歡我了,我如果喜歡他就直接和他在一起就好,幹嘛要暗戀。”
  “不是哲倫……”他思索數秒,憶想不起她還有哪些男性朋友。“那他是誰?你大學同學?”
  “就說是暗戀了,不要再問了。”她一副拒絕回答的姿態。
  他瞅她一眼。“不問就不問,真小氣啊你。”
  她對他皺了下鼻子。“是有多小氣?擔心你心情不好特地下來找你,我可是拋棄我美容覺時間,這樣還叫小氣?”
  “不是請你喝酒啃雞爪了嗎?”說完又舉杯,碰了下她手中鋁罐。
  他喝下一大口冰涼的啤酒,長舒口氣。“其實我不是不肯支持她。”他靠上椅背,目光低垂。“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麼不肯事先和我商量。難道我不重要嗎?還是她認為這種事我沒資格與她討論?”
  她雙腿屈起,握著鋁罐沈吟片刻,才輕輕地開口:“我想不是因為你不重要,是她欠缺考慮,以為有你的愛作後盾,她做什麼事都會有你支援,她才沒和你討論。”
  “所以是我對她太好了?”他自嘲地笑。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相處上的事,你和她最清楚不是嗎?”她一口又一口地抿著酒。“在感情世界裡,怎樣的對待叫做好,怎樣是不好,這都依個人觀念和價值觀而有所不同,我沒辦法評論你對她好不好。”她能確定的是,他對琪臻確實包容。
  她幾次聽琪臻說起他們約會的事,知道看電影是琪臻決定片子、吃飯是依琪臻喜好點菜、出國或國內旅行也是以琪臻為主,要訂什麼樣的房間,都是她說了算,甚至有幾年春節假期,他捨棄家人,陪琪臻到國外旅遊。
  說不上縱容,倒也是事事順從。這樣是好還是不好?是不是因為他以往的態度讓琪臻以為這次也一樣能得到他的認同?
  何師孟後腦勺靠著椅背,微微抬高下巴,看著天花板。“你知道這種感覺嗎?當我在計畫我和她的未來,甚至計畫裡我考慮到了她和她的家人,她卻準備好暫時離開我到國外圓夢,你要我怎麼相信我在她心裡很重要?”
  她怎會不明白這種感覺?當初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思,他卻已在她不知情下和琪臻交往起來,那時的自己常有被背叛的感受。
  雖然年紀漸長,她明白那不是背叛,他只是做出選擇,而她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但憶想這麼多年來單方面的傾心,還是會難過。
  “也許不是你不重要,是她做出一個你不能接受的決定而已。”她輕輕地說。
  “又是價值觀的問題嗎?”他側首看她,目光沈靜。
  她聳肩。“也許吧。或者該說,是愛情觀讓她做出你不能接受的決定,我只能說在這方面你們沒有共識。”
  “那你認為愛情該是怎麼樣?”他把杯子換到左手,展開右臂,放到她身後的椅背上,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
  “愛情不就是‘你愛我,我也愛你’這樣嗎?”
  “廢話。”他右手輕掐她頸背。
  她縮了下肩,嘻嘻笑,隨後斂了笑,認真思考起來。“也許不只是兩人相愛而已,還要有共同的目標,然後……”她歪頭想了想。“然後就是要快樂吧。兩個人在一起一定要快樂、要輕鬆沒有壓力,要在彼此面前可以呈現最自然的姿態,比如樞腳啊、放屁啊什麼的,那樣子才有可能長久。”這是她想像中的愛情。
  輕鬆無壓力……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只與琪臻談過戀愛,在這之前,他連暗戀物件也沒有,他可說是一面談愛情,一面學習怎麼愛一個人。
  他知道女生喜歡體貼、溫柔、包容、忠心的男人,他盡可能做到這些。
  她父親是議員,母親是市民代表,她成長背景富裕無憂,她不驕縱,但難免有些小姐脾性。她不愛坐在小吃攤吃鹵肉飯配貢九湯,不愛坐在海產店吃快炒配啤酒吹吊扇;她喜歡在百貨公司吹冷氣購物,喜歡在餐廳優雅地用餐;她注重形象,出門在外一定整整齊齊。
  其實她的喜好與他大不同,他衣著習慣休閒,一件簡單素色T恤,下半身及膝休閒短褲,腳上套著夾腳拖,坐在路邊大啖鹵肉飯配上一盤燙青菜,或擔仔面再切盤海帶豆干,就是美好一餐。
  他可以為了做一個好情人,放棄他的夾腳拖和短褲、放棄鹵肉飯和貢九湯。
  耐性極差的他可以為了她,陪她逛一下午的專櫃;他可以強打精神,陪她看哭得你死我活的愛情悲劇;他可以在知道她其實愛棒球不喜歡網球,只因為他打球的樣子好看才在場邊為他加油時,捨棄網球賽事轉播陪她看職棒。
  所以說,在這段感情裡他獲得了什麼?一個放棄喜好的自己?一個忙著成為眾人口中的好男人,卻忘了自己是誰的自己?
  “那個男人……”他開口,聲音沙啞:“我是說那個你暗戀的男人。你不是說一段感情要快樂、輕鬆無壓力,那你覺得你這樣暗戀他,你快樂嗎?”
  彭璐怔了兩秒,忽然笑開,她看著他,目光晶亮。“快樂啊。但是想到自己只能這樣一直看著他,甚至看他愛上別人,我有時候也會很難過。”
  “那為什麼還要喜歡他?”
  她沒有說話,臉頰低了低,長久的靜默後,她才動了動唇。“如果‘喜歡’是可以控制的,那就不是喜歡了。”
  ……如果‘喜歡’是可以控制的,那就不是喜歡了。
  在回程的計程車裡,何師孟憶起他和丁琪臻二次分手那天,與那晚彭璐在他屋裡說的話。
  他想起就在那天,她陪他說了一晚的話,還透露了她暗戀一個男生。事後他想起時曾追問她,她不承認,只說她喝醉了到底說了什麼她也忘了。她這麼說,他也就當她那晚說的是醉話,但稍早前,胡芮琴說她暗戀一個男人……所以那晚她是酒後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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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4:13

第二十七章

  彭璐看著車窗外頭快速流逝的晨景,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天晚上她陪他喝了很多啤酒,她藉著酒意向他透露她偷偷戀慕一個男生。之後他忽然問起,她不得不改口說她那天喝醉亂說話,但就在幾個小時前,阿琴當著他的面說她暗戀一個男人……他會不會懷疑什麼?
  “所以說,他是誰?”何師孟忽然開口。
  車裡除了她就是計程車運將,他問的自然是她。她偏首對上他目光,還不明白他意思。“誰?”
  “胡芮琴說你暗戀一個男生。”
  沒料到他提此事,她呆了好幾秒才否認:“她喝醉了。”
  “她沒醉,也許有點茫,有點想要借酒裝瘋,但她思路清楚,肯定沒醉。”
  “思路清楚的人還打算吞下一把藥?”
  “所以我才說她那是借酒裝瘋,或者該說,她也許萌生死意,但勇氣不足,才藉著有酒意時做那件事。”
  “果然是知名推理作家,連這也能分析推理。”她試圖將話題繞遠。
  “別扯開話題。”他輕易看出她心思,卻猜不到她喜歡哪個男人。“你還沒回答我,那個男生是誰?”
  “你問這做什麼?”被問得煩了,她直勾勾看住他。
  何師孟頓了頓,才勉強擠出兩字:“好奇。”
  “有什麼好好奇的。”她微偏過臉,看著車窗外。
  她有一頭波浪卷的長髮,此刻披在肩背上,外頭晨陽曬進車裡,光線在她發上流動,像鋪了層金粉;車窗上映出的她輕攏彎彎秀眉,長睫低垂,目光落在車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樣。她煩惱什麼?那個男人嗎?像哲倫那樣風度翩翩的男人她不要,那麼什麼樣的男人才能獲得她青睞?
  “你該不是喜歡我吧?”他發現他不喜歡她的心思為另一個男人困擾,忍不住打擾她此刻的心思。
  彭璐聞言,僵滯數秒,才偏首看他,她脹紅著臉,說:“知名大作家,現在大白天的,清醒一點,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他朗聲笑,就愛看她這又氣又惱的樣子。“一定長得很醜。”
  “什麼?”沒頭沒尾。她愣愣地看向他。
  “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啊。”他半眯起眼,唇角揚著得意的笑弧,十足的小人嘴臉。“因為長得很醜,所以你不敢介紹給大家知道。唔,我想想看……綠豆眼、草莓鼻加上香腸嘴?可能頭有點禿,肚子也有點凸?”他試圓再次激惱她。
  她唇張了張,忽然抬高下巴看他。“對啊,他超醜的,綠豆眼還太抬舉他了,他心眼小到像芝麻那樣,肚子凸到像懷胎八個月,他還有香港腳、青光眼、癩痢頭。”
  “……”會不會太慘了?他不說話了。
  下車後,他以未受傷的左手拉著她朝住家反方向走。
  “去哪?”彭璐只想上樓睡覺,慶倖今天上晚班,還能補上幾小時睡眠。
  “吃早餐。好不容易把那個借酒裝瘋的女人安撫好了,也看著她睡了,我們不是該補充一下體力嗎?”他拉著她轉進附近一家西式早餐店。
  “今天什麼班?”等餐點送上的時間,他問。
  “晚班。”
  “那還好。”他看一下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可以讓你補眠。”
  她忽然想起一事。“昨晚你本來要出門?”
  “聽到你的腳步聲,還有關門的聲音。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在那種時間出門,我總是要問看看你要去哪吧。”服務生送上餐點,他停頓一會,才又說:“當初決定搬出來時,你媽有交代我要多幫她注意你居家安全。”
  彭璐拆著免洗筷包裝袋,才想起他的手傷,遂將筷子先給了他。
  她點了蘿蔔糕和奶茶,他吃的是加了荷包蛋和薯餅的鐵板面套餐,搭配茉香綠茶。她低眼吃了一口,餘光覷見他執筷的左手動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喂。”他一聲喂,她抬眼,接著朝她勾手指,發出一種近似在逗弄寵物的聲音。
  “幹嘛?”她瞪著他,嘴裡塞著蘿蔔糕,右頰鼓成了圓。
  “我這樣沒辦法吃。”他左手握筷,夾不起麵條,表情很無奈,但說完見她只是盯著他看,他提醒:“我曾經背一個女學生上下學,背了近兩個月呢。”
  她恍然大悟,隨即取過他的筷子,為他夾起麵條。報恩這道理她是懂得的。
  何大爺搖頭。“你這樣太沒誠意,你坐對面離我這麼遠,是打算讓我邊吃邊掉?”他拍拍左側那張椅。“坐這裡。”
  她皺了下鼻子,不甘願地挪位,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見她這模樣,他心情大好,一親芳澤的欲望蠢蠢而動……慢!一親芳澤?念頭方閃,他也一楞,盯著她瞧的眼神深而沈。
  彭璐夾起麵條放在免洗湯匙裡,吹涼了些,才湊近他嘴邊;她另一手手心朝上,半舉在他下巴下,怕麵條掉落。她盯著他的唇,看他張嘴將那口面全數吃進嘴裡,他則是看著她盯著他唇的那雙低垂的眼睛。
  真的是因為太熟悉了,所以忽視了與她之間的感情?那麼她呢?是否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偷偷戀著一個他不知身份的男人,所以不曾認真想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有發展可能?
  彭璐抬眼時,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稍楞,疑惑問:“怎麼這樣看我?”
  “喔,突然發現你素顏比較好看。”秀眉彎彎,眼睛圓而明亮,白晰的皮膚看著相當光滑細緻,難怪對面的大學生房客老對著她喊美女。真要說缺點,大概就是眼下的淡青色陰影。
  未曾聽過他對她外貌有過評論,她耳根發熱,低眼夾麵條好避開他令人心慌的注視。
  “所以你幹嘛老是頂著國劇臉去上班?”何師孟冒了句。
  她圓睜秀目,一湯匙的麵條送到他嘴邊,他張口時,她拚命往他嘴巴裡塞進大口麵條。“什麼國劇臉!你才川劇臉啦!奇怪欸你。”
  他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引發一陣嗆咳,他偏過臉搗嘴咳著,似是相當難受。
  她心疼不已,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拍他背。“要不要緊?吃東西笑什麼嘛,都幾歲了還這樣……”
  他擺擺手,慢慢順過氣了,才轉過臉龐看她;他眼中有水光,似是笑出淚。
  她又氣又擔憂,遞出他的茉香綠茶給他。
  他喝下一大口綠茶,意有所指:“國劇臉配川劇臉……滿不錯的。”
  她沒作多想,夾著麵條喂他。他一口一口吃著,發現她只專注餵食,自己卻沒吃,他用他的左手,以一根筷子叉了塊蘿蔔糕送到她嘴邊。
  彭璐楞半秒,推開他左手。“我自己會吃。”
  “看在你那麼辛苦喂我,我也該喂你,沒道理我吃飽了你還沒吃。”
  “那你就自己吃,不要讓我喂,我就能吃了。”
  “我這樣怎麼拿筷子?”他晃動他的傷手。
  她把薯餅以筷子分半,夾起半片送到他嘴邊。“不能寫稿、不能洗碗、不能夾麵條,那你現在還能做什麼?不會連澡也不能洗吧?”
  他張嘴咬下薯餅,盯著她看,意味深長地笑著。
  被看得心跳怦然,她別開眼,吃了塊蘿蔔糕,慢慢地嚼。
  “你對我洗澡有興趣?”他似在挑逗,看人的樣子有些風流。“歡迎晚上到我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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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5:25


  她瞪大眼。“別開玩笑了。”
  “又不是沒去過。”
  她不接話,靜靜地咬了口蘿蔔糕。
  何師孟看她一眼,不知想起什麼,慢慢斂起笑。
  彭璐再次把麵條遞到他嘴邊時,他忽然側過臉龐,神色認真地看著她。“昨晚哭得那麼傷心是因為想到那個男人?”
  她放下湯匙,避開他目光,思索一會,她緩緩啟口:“大概是因為聽阿琴為一個男人哭得那麼傷心的聲音,心裡捨不得她,也有點……有點捨不得自己。”
  為什麼她們愛著的男人愛的是別人?是這句話,教人神傷。
  她想起陳淑樺的一首歌。
  是否女人,永遠不要多問,她最好永遠夭真,為她所愛的人。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總是為情所困,終於愈陷愈深,可是女人,愛是她的靈魂,她可以奉獻一生,為她所愛的人。
  “不知道這樣喜歡著一個人,究竟為了什麼。”她聲若蚊蚋,不知是自問還是問他。
  “你沒想過讓他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嗎?”她為何不告白?
  她搖首。“發現自己喜歡他時,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不想他為難。”
  “所以為難你自己?”他看著她,目光深深。“為什麼不放棄?”
  “有啊。”她笑了笑,神情略帶感傷。“我知道他交女朋友時,想過放棄,
  可就是會想他,想得很難受。”在南部讀書那幾年情況稍好些,會思念,但不至於時時刻刻想著他;她後來談了一段短暫戀情,對他的思念是放下的,可一畢業回到家裡,碰到他的次數多了,好不容易較平靜的心又起波瀾。
  “感情真的很奇妙,一開始只是偷偷喜歡,覺得能看到他就好,但慢慢地,發現自己愈來愈貪心了,想看到他之外,也想和他說上幾句話,就算是沒什麼意義的對話也好,至少會覺得自己離他不是太遠……”她目光低垂,唇邊抿著淺淺的笑容。
  她如此死心眼,他可還有機會?“所以我說,你這樣是在為難你自己,難道打算守著他一輩子,不試著嘗試另一段感情?”
  “也要遇到喜歡的啊。”她笑一下,夾了麵條送到他嘴邊。“我是真的打算要去相親了,你媽之前不是說要幫我介紹嗎?我等我媽跟我通知時間,如果和對方談得來的話,也許明年就嫁了也說不定。”該清醒了,別讓自己落得像阿琴那樣的下場。
  “……”他張嘴吃下那口面,食不知味。
  “回去記得一定要把臉洗乾淨,就算沒上妝,只有上潤色效果的隔離霜,還是要有卸妝的動作,因為產品內含有色素,不卸的話會有毛孔阻塞問題。”彭璐站在展示櫃後,細心為顧客說明。
  “等痘痘的情況改善後,可以用我們另一款的產品,它也是針對敏感肌膚所研發設計的。”她自展示櫃後走出,將手中裝有自家商品的手提紙袋交給客人。
  耳邊已響起每晚打烊前固定播放的打烊歌,她不再贅言,甜甜笑著。“謝謝你喔,產品使用上有問題的話,可以過來找我或是我同事。”她客氣有禮地欠身,與顧客道再見,眼下忽現一雙男式黑色皮鞋。
  她直起身,抬眼一看,是吳主任。她輕點下頷問好:“主任。”
  “最近業績很不錯,看得出來你很努力。”吳主任永遠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模樣。
  她靦腆地笑。“謝謝。有業績我才有獎金。”
  “也是。”吳主任笑一下。“工作當然該努力,但是也該排時間好好休息。”
  “我知道。”她抿著甜美的笑。
  “平常下班後,有什麼休閒活動嗎?”
  她想了想,輕搖首。“沒有。睡覺算嗎?”
  “美容覺?”他目光含笑,樣子很斯文。
  “嗯。”她笑得很不好意思。“有充足的睡眠,才有好的皮膚。”
  他微前傾身子,細看她的臉。“很細緻的感覺。”
  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與稱讚,令彭璐有些不習慣,她淺淺地笑著。“謝謝。”
  “除了睡眠,沒有別的興趣了嗎?”
  她想了一下,才想開口時,另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璐璐,晚安曲都唱完了,還不能下班嗎?”不知何時到來的何師孟,立在約五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
  彭璐圓睜美目,訝問:“你怎麼在這裡?”
  他邁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等你下班。”
  “啊?”她錯愕,像看外星生物般地看著他。
  “啊什麼啊。”他探出左手揉她發心。“下班了吧?”
  “……”她眨眨眼。“還要等一下。”
  “喔。”他點頭,側首看向西裝男。“你客人也有男的?”
  “他是我們的樓管。”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吳主任先開口:“我先去忙了。”
  何師孟目送他背影。以為穿西裝裝斯文就魅力無窮嗎?看他和彭璐有說有笑,絕對不安好心,道貌岸然的傢夥,哼。“那個男人要追你?”
  “只是樓管,每天來巡巡看看,都會說上幾句話的。”彭璐收拾著方才為客人做試用的瓶瓶罐罐。“你來這裡做什麼?”她才不相信他是來接她下班。
  “剛不是說了嗎?我來等你下班。”
  她頓住,怔怔看他。
  “我晚餐沒吃,等你下班一起去吃。”
  “都這麼晚了,怎麼不自己去吃?再說我晚餐吃過了。”
  “因為我突然想吃火鍋。”他半舉他傷了手指的右手。
  她瞬間明白他意思。明明不抱期待,心裡仍感到失落,她在心裡歎息,勉強笑了一下。“你先到停車場出口等我,我等等就過去。”
  彭璐從地下停車場騎車上來時,他站在出口轉角處看著她的方向。
  她靠近他時,問:“你怎麼過來的?”
  “小黃。”他平聲應,長腿一跨,坐到她後座。
  後座下沈時,她問:“要去哪裡吃?”
  “什麼?”他沒聽清,身子靠近她。
  她戴的是半罩式安全帽,他忽然貼近,聲音就在耳畔,頸側還有他溫熱的氣息,她不禁輕顫了下。“你、你要去哪裡吃?”
  “你說你晚餐吃過了?”
  “嗯,在員工餐廳吃過了。”這時間車流不多,她車速略快,耳邊呼嘯而過的是風聲和他在風中散去的低沈嗓音。他就在後座,路稍有顛簸,他身體便會擦過她的,她心跳就會開始失速。
  “你會餓嗎?”他下巴幾乎靠著她的肩。她隨風後揚的髮絲在他面上滑動,微微地癢,還有一點點淡香。
  “不會。”心思全被他佔據,哪還能感受其它。
  “那就不吃了。”
  “不吃?”沒聽錯吧?
  “對。反正我家裡還有泡面,你等等幫我煮碗泡面就好。”
  她還真幫他煮面了。站在爐火前,彭璐看著鍋裡將滾的開水,在心裡自問她這是在做什麼。幾個月前,全是因為他和丁琪臻分手,擄心他心情不好,一個人會胡思亂想,她才每日上門;現在他看起來已從那段逝去戀情的低落情緒中走出,她又為什麼要站在這裡為他煮面?
  “想什麼?”何師孟倚著吧台桌緣看她看了好一會,她背著他動也不動,他遂喊她,她未應,他上前站到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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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5:46


  耳邊突如其來的低語嚇了她一跳。她回首張口想責備幾句,一轉頭對上他放大的五官,瞬間意識到兩人之間近得都能呼吸到彼此的氣息時,她兩頰紅透。
  “你……你嚇我一跳。”她怨怪了句。
  “誰讓你不理人。”他留意到她眉眼間的倦態。
  “哪有。”
  “喊你好幾聲,背對著我也不應聲。”
  “可能沒聽到吧。”她轉過身,看著已沸騰的開水。
  “我要加兩顆蛋。”在她動手將分離出來的蛋黃入鍋時,他開了口。
  她沒應聲,繞到冰箱取了顆雞蛋,將蛋白留在碗裡,蛋黃滑入鍋。
  “蛋黃要熟,但不要太老。”他依然站在她身後,視線越過她肩頭,看著鍋裡的黃色圓物。
  他從坐上機車開始,總貼在她耳後說話,不知是面前蒸氣熏熱了她臉頰,還是他的舉止令她臉腮升溫,她想她的臉一定紅了。她把面體放進鍋裡,小心翼翼地以筷子撥動麵條,不敢回首。
  待麵條煮得五六分熟了,她放入蛋白,湯再次滾開,熄火上桌。
  他在家用餐喜歡看電視,她把他客廳的長矮桌拉近沙發,冒著熱氣的大碗公擱在桌面,還備了湯匙和叉子,方便他以左手食用。她坐在一旁,等待他用餐後的碗筷清洗。她佔據沙發角落,打了個呵欠,眼皮沈重得幾乎睜不開。
  何師孟不是沒發覺她的倦態,只是自私地想與她多相處一些時間,但見她打起盹,也於心不忍。他放下卷麵條的叉子,靠近她,輕拍她臉頰。“很累嗎?先回去休息吧。”
  睡眼惺忪,彭璐眼裡的他,此刻五官模糊,她意識尚未清明,急急起身。她低語:“啊,你吃完了嗎?我去洗碗。”
  她說著就要取走湯碗,他抬手拉住她。“不是,我還沒吃……”話未竟,她身形一晃,竟是往後跌坐他腿上。
  這一跌,彭璐完全清醒,她雙手撐住他大腿,試圖起身,再次被拉回,這一次,她絲毫不敢挪動半分。
  柔軟的身軀靠在身前,他幾乎壓抑不住擁抱她的衝動;他翹著兩根傷指的右手輕輕扶上她的腰,低頭湊到她耳旁,鼻尖輕抵她耳際,似在嗅她發香,又像在摩挲她敏感的耳廓,他音色略低地開口:“你要去哪?”
  他聲音好近,說話帶出的熱息拂在耳畔,就像貼著她耳朵說話,她心跳紊促,聲若蚊蚋:“洗、洗碗。”
  “但我還沒吃完。”感覺她不自在,他放開她手腕。“明天再過來幫我洗。”
  “……喔。”彭璐拎起包包,起身離開。
  進到電梯裡,她從鏡面中看見自己紅透的左耳,伸手撫了撫——他剛才是不是吻了她的耳?
  他有點奇怪。
  這是彭璐近幾日的感覺。從何時開始的呢?回溯近日生活,僅有阿琴那件事不在他原本的生活步調中,那樣的事究竟給了他什麼想法,何以他對她的態度變得曖昧?
  “要喝點什麼嗎?”高腳椅上的何師孟望著沙發上的她。
  他人坐在椅上,背對廚房,陽光自流理台前的窗戶大把灑進,在他周身暈出暖光,他五官因此稍顯朦朧,那雙眼卻灼灼生輝。
  是了,就是他的眼神。近日他看她的目光似乎多了什麼,幾度不經意轉眸,總捕捉到他毫不掩飾的注目,像是看著……呼之欲出的答案隨即被自己推翻,她不該再有期待。
  “怎麼不說話?”他左手搭在扶手型靠背上,其中兩指依然裹著厚實紗布的右手垂放大腿上。
  “不用了,你手還沒好,不大方便。”
  “也沒特別準備,冰箱有的倒給你喝,或是沖泡茶包、三合一。”
  “我想喝時自己動手就好。”她點開他命名為“稿”的資料夾。
  他目光一低,覷見她又赤足,腳掌就這麼貼著冰涼地板,他起身去拿她的拖鞋,移步至她身前。“怎麼自己把拖鞋帶來,又老是忘了穿?地板很涼的。”他矮在她身側,鞋放在她腳前,他輕握她腳踝,為她套上。
  彭璐心思全繞著資料夾裡密密麻麻的檔名,未留心他動作,只問:“你那個書名叫什麼,我忘了。”
  “我愛你。”他抬高下顎。
  “啊?”她楞一下,一低首便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兩頰生熱,才發現他蹲低的姿態。“你在做……”看見他左手握著自己的腳踩,她縮回腳。
  “幫你穿上拖鞋而已,怕什麼?”他複又低頭,將她另只腳也套入拖鞋裡。
  她被套上拖鞋的兩腳往內一縮,道:“我可以自己來。”
  他嗤一聲,起身坐在她身側。“你哪次來我這裡記得穿鞋、收鞋了?”
  腳踝似留有他手溫,她不甚自在地開口問:“我剛剛是要問你檔名。”他知道她今天晚班,一大早就把她招來看稿件,說是讓她看看有沒有什麼他未留意到的問題。怪了,他從不曾做此要求,為何突然改變作風?再說了,出版社不是會有編輯審核,何以要她這個看不懂如何掌握一個故事的調性和節奏的門外漢來為他看稿?
  “我愛你。”何師孟平靜地道出,見她圓睜尚未填上彩妝的美目,他再次啟唇:“你沒有聽錯,就是《我愛你》。”
  “推理小說用這種書名?”她訝望他。
  “誰告訴你是推理故事?”
  “不是上次我看到的那篇嗎?”死者是女性,她還幫他改了錯字。
  “不是。這是出版社計畫推出的新書系,是愛情小說,類型是校園青春。”
  “你寫愛情小說?”她瞪大眼。
  “所以才找你幫我看,因為這就是你平時看的類型,你應該比我清楚這塊市場的風格和劇情走向。”
  彭璐想了想。“但我只能以讀者角度來看你的故事,沒辦法給你專業建議。”
  “那當然。”他點頭。“故事本來就是要取悅讀者,能以讀者角度是最好
  的。”
  贏球後,我沒有太雀躍,我自信能拿下這場比賽順利晉級,我甚至已看到我在升旗臺上,自校長手中接過年級冠軍獎盃的畫面;我不是自以為是,也不是目中無人,是因為經過多年練習,沒理由冠軍不是我。
  決賽當夭,當我聽見場邊的歡呼聲中,有幾聲揚高的女聲清楚又激動地喊著我的名時,我不禁也隨之亢奮;我渴望表現,我想要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讓你知道,我是這麼值得你以我為榮。
  關鍵性的那一球被我拿下時,我再次聽見場邊叫好和歡呼的聲音,最後不負眾人期待,我獲得了年級冠軍。
  同學們圍了上來,遞水的、給毛巾的,我感受到大家的興奮與激動時,心裡不是不開心的;我擦著汗,四處張望,那一張張湊上前來道賀的開心臉孔中,卻沒有一張是你。
  然後,我看見了她。她眼裡有崇拜、欽佩,赤裸裸的,毫不遮掩。
  不是第一次在她眼裡看見了,初賽那天,我就發現了她的目光,那麼直接;之後運動會的會前賽,我剛結束四百公尺預賽,轉首便瞥見她笑意盈盈地注視著我。陽光下,她笑出一口白牙,有些可愛。
  其實我也一樣,喜歡被認同,享受被讚美,那是驅使我下次在場上更賣力的動力之一。當一個女孩的眼裡只有我,自我膨脹已蒙蔽最真實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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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6:11

第三十章

  期待很美,但失望教人退怯,我何不把握已唾手可得的?
  “怎麼樣?”何師孟見她看了好一會,卻毫無反應,他出聲問。
  “故事嗎?”她未看他。“滿青春校園的。”他拿自己當題材,可是對琪臻難忘懷?若以他本身經歷為設定背景,故事裡的“你”又是誰?
  “不是問這個,是問你看過後的感想。”他留意她臉上每個表情。
  “目前為止,我感覺滿順暢的。”
  “就這樣?”
  “嗯。”她點頭。“不然你希望我說什麼?說很好看?我連一頁都沒看完,如果光看這一點點內容就說很好看,你也不相信吧?”
  “沒要你捧我,是問問你對這故事的想法。”他目光落在她面上,未挪半分。
  “想法?”她思量數秒。“目前你只寫完楔子,整個故事連完整的架構都沒有,我要怎麼說想法?”
  他不說話,深目直勾勾盯著她,瞬也不瞬。
  被盯得不自在,她投降。“其實我知道啦,你寫你和琪臻的故事嘛,你們兩個的戀愛過程我大概都知道,所以接下去的就不必看了。”說完起身,抓起置放桌邊的住家鑰匙,說:“我回去了,下午要上班呢。”
  他握住她手腕,她心一跳。“還有事?”
  “你整章都看完了?”
  “沒啊,我剛不是說了,我連第一頁都還沒看完。是你開口問我感想嘛。”
  “不幫我看完嗎?你覺得這樣的故事引人人勝嗎?”
  她偏首,笑咪咪地看著他。“可以的,你這麼有名,你的讀者肯定很捧場。他們要是知道你寫的是你自身經歷,一定很好奇接下去的發展。”她抽回手,拍拍他頭頂。“加油啊。”不再遲疑,她轉身離去。
  何師孟將目光從掩上的大門收回,看向電腦螢幕,左食指在觸控板滑動,將頁面往下拉。他盯著最後一段文字,想她是真沒看見,還是看了卻不能意會?
  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經喜歡過你,在我還不知道那就是喜歡的時候;你一定也不知道我現在正愛著你,在我們做了朋友以後。
  手機響起時,何師孟正從浴室踏出;他剛沖過澡,一頭黑髮濕漉漉的,他隨性地抹去面上水珠,拿起手機,上頭顯示號碼很熟悉,就是不清楚來電者是誰。
  “喂?”
  “師孟,我彭璐媽媽啦。”
  “師母。”他禮貌地喚了聲。
  “你知道我們家璐璐去哪嗎?”
  他楞半秒,問:“她不是上班嗎?”其實他不確定,只是她沒休假的話,這時間應該還在上班。
  “她今天早班,早就該下班了,而且她答應我今天要和你媽媽介紹的男生相親吃飯,我們約七點半,現在都八點多了,她還沒出現。”彭母話說得有些急。
  相親?他還以為她不會付諸行動。“師母有打電話給她嗎?”
  “就是打啦。手機沒人接,市內的也沒接,我七點半沒等到她就打了,本來還以為她可能臨時有什麼事,但陸續又打了好幾通,一樣情況。沒道理都過了半小時多了還找不到人,我才想說打電話問問你。”
  “我沒聽她提起今天要相親的事,她也沒說她今天有安排什麼行程。”他想了兩秒,問道:“我上樓看看好了,也許她在家也說不定。”
  他顧不得發還濕著,帶上手機和鑰匙,上樓找人。
  門鈴摁了數次,無人應門,他撥她手機,亦是等不到她來接……他忽然拿開手機,側耳傾聽,這不是她手機聲嗎?
  他耳貼門板,門後傳出的果然是她手機鈴聲。人在裡頭?腦海掠過一樁樁社會刑案,他心一顫,左食指再次摁下電鈴,他剛復原的右手輪流撥她手機和市內電話,持續一陣,他聽見屋裡有什麼被撞倒的聲音,一會時間,門板開了。
  他等不及屋裡的人將門拉開,掌心一推,逕自推門而入。他揚聲喊:“彭璐你搞什麼——”她蒼白著臉孔,身子靠在牆上,表情很虛弱。
  “怎麼了?”他合上門,兩手握住她肩頭。她身上穿著上班制服,及膝裙皺巴巴,前胸衣物一片濡濕,髮際也略有水光。
  “感冒而已。”她沒什麼力氣地問:“找我?”
  “你媽找你,說和你約好,你人沒出現,電話又沒人接,所以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去哪。”
  她半合著眼,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對,我有跟她約。沒辦法過去了,我要去睡覺。”說著就要往房裡走。
  見她腳步虛浮,頭重腳輕模樣,他攙她一把。“是不是在發燒?”
  “不知道。”她重心幾乎落在他身上。
  何師孟停步,另一手貼上她額探溫度,卻探不出所以然,他忽然彎身將她托抱起來。她感覺身子一晃,隨即被他穩穩抱在懷裡。
  “……做什麼?”她兩手自然而然地環住他肩。
  “看醫生。”他抱著她轉身走。
  她搖首。“不……不用,我看過了。”
  “看過了?”
  她動了動乾燥的唇。“下午回來前,先去看了,只……只是感冒。”
  “藥吃了嗎?”
  “吃了。”她頭重得只能靠上他肩頭,眼睛緩緩閉上。“好冷。”
  “什麼時候吃的?”
  “剛看完醫生時……我很冷,要睡覺……”她聲量漸小,幾乎聽不見。
  他猜想這應是發燒過程中出現的症狀,忽冷忽熱,他有過類似體驗,十分難受。他未多想,找到她房間,將她安置床鋪上;他從未進過她房裡,避嫌之外也是對她保有基本尊重,但這刻卻無暇關注這女性房間擺設,只想著該再讓她吞包藥。
  他視線一挪,在床邊桌上看見她的包包,還有鑰匙和藥袋,是一家耳鼻喉科診所。他到外頭倒了杯水回來,取出裡頭藥包,坐在床緣。“璐璐,這是你今天看醫生拿的藥嗎?”
  彭璐微睜眼,語聲模糊:“對……耳鼻喉科那個……”
  “先起來把藥吃了。”他扶她坐起,撕開藥包,藥丸放進她手心。
  她吞進藥丸,灌了幾口水,隨後又躺回床上,緊裹被子,閉眼入睡。
  何師孟在床緣坐了好一會,聽她呼吸均勻了,扭開床邊桌的夜燈,準備離開,起身時見她一個翻身,一條腿露了出來,他盯著那條白晰大腿,再看向她的睡顏,一陣心蕩神馳。
  想為她將被子拉妥,餘光先瞥見她枕邊的書籍,定睛一看,封面如此熟悉,他驚詫不已——《愛的旅程》,是他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說,一個女人在以愛為名的旅程中,殺害了丈夫與小孩的故事;但說是最新,其實上市也有半年多了。
  她看他的書?他又喜又疑,打量了房裡一圈,在窗邊那張複合式電腦書桌上停留數秒。他走近,側櫃的中層擺了一排書,筆名均為何師孟。他抽了一本,書況保持良好;他再檢視另一本,一張書簽夾在三分之二處。
  騙人的吧?她其實是他書迷吧?
  他回到她床邊俯視她,片刻時間,他彎身,伸手輕觸她臉頰。
  趁人之危。明知不該,但難克制,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克制。他撥開她汗濕而粘在頰邊的發,在她面上落了一枚吻。她兀自熟睡,他大膽了些,吻上她眼皮,然後是她鼻尖,最後,他微微扳正她面頰,輕輕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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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6:29

第三十一章

  離開她房間時,他俯在她耳畔說:“你快好起來,我要跟你告白。”
  彭璐這一覺睡得很沈,再次清醒,房內僅余床邊桌那盞小燈透著光。她看一眼鬧鐘,都十一點了。身上衣物透著濕氣,不太舒爽,她找了乾淨衣物,準備沐浴沖澡,外頭忽傳來物品落地的碎裂聲,嚇了她一跳。她放下衣物,打開房門,空氣中一陣類似熱油溫度過高的氣味,她沿著通道往外頭走去,看見廚房裡的男人正舉著鍋鏟,低首不知忙著什麼。
  她想起她曾經被電話和電鈴聲擾醒,然後他好像抱了她……
  “醒了?”不擅廚藝,揮鏟時一個沒留神,掃到一旁的碗公,碎了一地。何師孟急著整理,一回身就見她楞在那裡看他。“醒多久了?有沒有好一點?”他疾步朝她走去。
  “你……你在做什麼?”她看看他,視線再越過他肩頭看著爐火上那冒出白煙的平底鍋。“是不是焦掉了?”
  “啊!”他驚詫,快步回到爐火前,鏟落一掀,焦味竄升。“真的焦了。”
  “你煮什麼?”彭璐走近,鍋裡已是焦黑一片,瞧不出原貌。
  “煎蔥花蛋。”見她表情疑惑,他苦笑。“我知道看不出來。”
  熄火,把鍋裡焦黑的失敗品倒進垃圾桶,覷見她抬腳似要靠近幫忙,他出聲制止:“你別過來,地上有碎片,我先掃一掃。”
  她退兩步,指著陽臺。“打掃用具在外面。”
  他找來用具,邊掃邊說:“打了蛋,想要煎個蔥花蛋,結果蛋液放進鍋裡了,但碗公也被我摔破了。”
  “你怎麼不出去吃?”她精神好了些,但氣仍有些不足,聲音虛虛軟軟的。
  何師孟站直了身子,直勾勾看著她。“是要做給你吃的,外面買的不是太油就是太鹹,你不舒服,還是吃清淡點。”
  她傻楞楞的,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何師孟將打掃用具歸位,再踏進廚房時,邊洗手邊說:“我煮了清粥,已經盛了一碗放涼了,我怕你沒胃口,才想煎個蛋,想不到做菜還真不簡單。”
  “怎麼會有米和蔥?”她工作時間長,偶爾才下廚,農曆年後忙至今,還沒機會下廚做飯,米也早在年前用完。
  “開車出去買的。”購物後接著打電話回家給母親,討教怎麼洗米熬粥、怎麼煎蔥花蛋和豆腐;想不到聽起來簡單,真要動刀動鍋,才知困難重重。他盯著桌面那盤被他煎得破破碎碎的雞蛋豆腐。“那個……如果你不想吃也沒關係,看你要吃什麼,我出去買。”
  他在她面前總是自信滿滿,少有這刻的無措,她有些不習慣,唇張了張,擠不出話。
  “吃不下嗎?至少吃一點好嗎?什麼都不吃,對胃不好。”他注意她神情,又問:“還是覺得不舒服嗎?”
  “沒事,我好多了。”她看一眼豆腐和粥,說:“我等等吃好嗎?我好像流很多汗,想去洗澡。”身上有一股汗味。
  彭璐洗了發,還泡了澡,這一泡帶去她身體疲憊,精神更好了些。踏出浴室才想往外頭走,忽想起她失約一事,不知這時間媽睡了沒?
  外頭傳來大門合上的聲音,彭璐起身往外走,恰好與正要進廚房的他對上目光,兩人均是一怔。即使再熟悉,也未曾見過她剛沐浴完的樣子,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長髮濡濕,粉頰紅潤,一雙大眼蒙上水氣,本就清秀的面容因為被水滋潤過的關係,每分線條都浸了水似的,柔軟乾淨,這樣的她多了股嬌柔和性感,他有一瞬間難移開目光。
  他目光灼灼,她被看得耳根發熱,開口打破這有些曖昧的氣氛:“還以為你回去了。”
  “去買東西。”何師孟別開目光,朝廚房走。“洗好了?”
  “嗯。”她覷見他手中一袋沈墊墊,問:“買了什麼?”
  “小菜。”他翻著她的廚櫃,找出幾個小盤子,將一袋袋的小菜倒進盤裡。
  小菜?她湊過去,有米醬蛤肉、豆棗、九層塔炒蛋、醬瓜、炒豬肝、幹煎鱈魚、涼拌黃瓜和炒高麗菜。“哪買的?”
  “環星後面巷子那家。”
  她點頭。“你煎的豆腐呢?”
  “不要吃那個了,破破碎碎的。”他將所有塑膠袋扔進垃圾桶。
  她目光繞了圈,在流理臺上看見那盤被遺棄的豆腐。“但是我想吃豆腐,還是別浪費吧。”她走過去將盤子端過來,餘光瞄見水槽裡的鍋子。“這是……”
  他順著她視線,“啊”一聲,扭開水龍頭,在鍋裡注入清水。“剛剛煮粥沒留意,鍋底焦了,泡水好像會比較好刷。”他望著她,急切道:“但你放心,我一發現焦了就馬上換鍋子,把上頭沒焦的換另一個鍋子煮,所以那是能吃的。”
  他手指向桌面那鍋成品。
  怕她不信,他重新盛了碗。“吃這碗吧,還是溫的,原來那碗冷了。”
  “謝謝。”她坐下,接過碗,抿了口白粥……還是能嘗到一點焦味。
  “怎麼樣?”他探究她神色。
  她思索一會,笑道:“是粥沒錯,有粥的味道。”
  她含著筷子,笑得可愛,他端起那碗涼粥,吞下一大口……他眼微瞠,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真的覺得好吃。”接收他目光,她迎視他,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夾了片豆腐吃起來。色澤不怎樣,樣子也不完整,嘗起來的味道卻是不錯。
  她不介意他糟糕的廚藝,這令他感覺愉快;他剔除魚骨,把滑嫩的魚肉放進她碗裡。“吃得下的話就多吃一點。”
  她看著那片滑嫩的魚肉,心裡又苦又甜,低喃:“我還以為你看不見我。”
  “……什麼?”何師孟皺眉看她,似她說的是外星語。“我看不見你的話,這麼多年來我看到的都是什麼?阿飄嗎?”
  她知道他不懂,也不奢望他懂。笑了笑,問:“你怎麼會煮粥?”平時不下廚的人,別說熬粥的水量及火候都無法掌握,恐怕連怎麼開火都是個問題。
  “打電話問我媽。”他盛了第二碗白粥,吃得津津有味,像是餓了。
  “你晚餐沒吃嗎?”她看著他的吃相。
  “沒有。本來打算洗完澡後去夜市吃,先接到你媽電話,說和你約好吃相親飯,你沒到,問我知不知道你人在哪裡。我打你電話沒人接,所以上來按門鈴。我在門外聽到你手機的鈴聲,心裡擔心會不會出什麼事,我本來還打算再沒人開門的話,要打電話報警了。”
  總覺得這男人近日面對她時有些不一樣,一些舉止令她浮想連篇。不說其它,只說這一夜就好,這個不愛進廚房、不擅廚藝的男人為她下廚,她要如何不被他感動?這刻又聽他開口說他擔心她出事,她吃著醬瓜,舌尖慢慢滲出甜味。
  “報警也太誇張了。”她含著筷尖看他。
  “萬一你真的出事呢?”何師孟瞪大眼睛,冷著臉色。“你不知道獨居女子更要注意安全嗎?這個社會治安這麼糟,搭個捷運都會被偷拍,我能不擔心嗎?”
  她張了張嘴,只是紅了臉,什麼話也說不出。
  “還好只是感冒。”他放下筷子,道:“說到感冒,你還有發燒嗎?”他探掌觸碰她額溫,另一手貼著自己的額頭。“體溫好像滿正常……這裡有顆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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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6:50

第三十二章

  他覷見她唇角有顆白芝麻,應該是豆棗留下的。
  他手下移,捏下她唇角沾上的白芝麻。她目光從他手指上的芝麻挪開時,對上他眼神,四目交會瞬間,他們都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了自己。
  他瞳仁深而黑,靜深得像面海,她的心早已跌入其中出不來;也許是不想出來,因為難以自拔。她的喜歡、她的愛戀,都在這男人身上用光了,他眼裡卻沒有她,她忽然悲從中來,眼眶迅速潮濕。
  不想他發現自己的低落,她垂下眼,下巴卻被輕輕捏住,還來不及反應,她被吻住了。她太意外,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她眨了眨眼,從眼簾下看見他的鼻尖、他的嘴唇;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被動地被他吻著。
  他並未吻得深入,只在她唇上輕輕琢吻,他情不自禁,但也不想嚇壞她。
  離開她的唇時,見她傻楞楞地看著他,他心裡愉快。拍了拍她臉頰,他微笑道:“快吃,吃飽再吃包藥。”
  “……喔。”她點頭,捧起飯碗,低著臉蛋進食。
  她想,剛才那一吻,他有幾分認真?
  “我還在想,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親自上門去幫你修。”彭璐微彎身,專注地為胡芮琴拔除雜毛。
  “這不是來了嗎!”胡芮琴一派悠閒地坐在椅上。她不擅修眉,幾乎固定每週來找彭璐報到,修整眉毛。
  彭璐見她心情不錯,問:“心情平復了?”從上次她吞藥鬧自殺至今也有半個月,彭璐沒再見過她,但兩人保持電話聯繫。
  “不平復能怎樣?”原閉著眼的胡芮琴睜開一隻眼睛看她。“人生是自己的,難道我還要依他心情生活?那晚大概是腦袋浸了水,居然想要吞藥自殺,現在想想都覺得慶倖,萬一你們沒趕來,我真死了那豈不是太冤枉了嗎!”
  聽她這麼說,彭璐安心不少。“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的。你搬好家了?”一次電話聯繫中,她知道她要搬離那棟屋子。
  “哪那麼快,之前都在忙找房子的事,昨天剛確定好房子,今天馬上就來找你報到,你看我眉毛長這麼長就知道我這段時間過得有多不修邊幅了。”胡芮琴歎口氣。“本來說好要辦的同學會,因為許立言的事,現在要拖延了。”
  “沒關係,並不是訂好時間才改期,所以不用急。”她拿起眉筆,將眉毛畫得更完整些。
  “我之前有在FB說我想辦,所以有同學在問,問到底哪時要辦……對了,你這陣子跟何師孟怎麼樣了?”胡芮琴抬眼看她。
  怎麼樣了?彭璐一頓,不知怎麼回答。前晚那一吻後,她沒再見過他,他也未找上自己,連通電話也沒有,只傳了則訊息問她好點沒。他沒提那個吻,好像那一晚的事不曾發生過。也是,一個唇貼唇的吻而已,能代表什麼?
  “我跟他一直都這樣啊,沒什麼好說的。”彭璐神情平靜,不受影響地繼續手中畫眉的工作。
  “一直這樣……那你打算要一直這樣多久?”胡芮琴皺起眉。“我覺得你們兩個很奇怪,租屋要租樓上樓下,兩個人也會一起去吃飯,怎麼就沒有任何進展呢?”
  彭璐停下手中動作,與她對視。“其實我曾經後悔,後侮當初怎麼會和他租同一棟房子。”
  “我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她回顧當時。“那時候是因為工作方便,才想離家租屋,但我媽不是很放心,後來何師孟也提到他要租房子住,我媽開口讓我們找找看有沒有鄰近的兩間房,要我們當鄰居,好有個照應,所以才租下現在的公寓。”她盯著手中的眉刷,又說:“我想過等他走出情傷,可以讓人放心了,就準備搬回家。”
  “不就是因為上班方便,才搬出來的嗎?如果又搬回去,上下班不是很不方便?”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有點遠。上班時間還好,早點出門就可——”
  “啊,就是這一櫃啦。”一名女子在展示櫃前站定,面露喜色,她回首看著男人,揚聲喚:“何師孟你也快一點。”
  “何師孟?”胡芮琴顧不得眉毛只畫了一半,轉首看了看女子。看背影是身型勻稱,穿著時尚,是走在流行尖端的女人;再順著女子所望之處看過去,可不是她認識的那位元何大作家嗎!
  女子像等不及,上前幾步,勾住他手臂,往專櫃走。“讓你陪我逛個街,就這麼不情不願?”
  “就是不情願啊。”他無奈地說完,腳下忽頓。彭璐就站在展示櫃後方,靜靜地凝視他;兩日不見,她是不是瘦了一點?有沒有按時吃藥?
  “我難得回來,連點面子都不給我,太不夠意思了。”何莉妃拍了下他,鬆開他手臂,逕自往前頭走去。“小姐,你們公司最近不是有出一款美白麵膜嗎?有附美白精華液的那一款。”
  彭璐笑得甜美,親切地開口:“有,我拿給你看,請稍等一下喔。”她彎身從玻璃櫃裡取出新品。“你說的是這組淨白麵膜,比較特別的是,我們這一款商品,每片面膜都有附上美白精華,只要在敷上面膜後,把這個精華液擠在面膜上,就有加強效果。”
  “這有試用包嗎?”何莉妃上下翻看著包裝盒。
  “抱歉,之前有試用包兌換券,現在活動結束了。”她抿著甜笑,對於女子身後男人直勾勾的注目視若無睹。
  “結束啦?那我怎麼知道它好不好用?雖然我聽朋友說這款非常好用,但每個人的膚質不同,總是要讓我試用過,覺得好用我才可能買啊。”
  “小姐,你第一次來專櫃消費嗎?通常是你有買商品,才可能送你試用品。”胡芮琴拿著眉筆將另一半的眉毛補上。
  “也不一定啊,我平時在用的那個專櫃小姐常寄試用品給我。”
  “那有可能因為你是老顧客。”胡芮琴跑專櫃跑多了,豈會不知這女子不過想占些便宜。“人家小姐也是領薪水過活的,公司不提供試用品,她當然沒辦法給你,你想要就花錢買。”
  她擱下眉筆和眉刷,對著彭璐說:“你先忙,我去四處逛逛,等等回來。”
  何莉妃也不是不明白要買商品才有試用品,不過是在試探看看有沒有免費的可取用。她忽然勾住何師孟,看著他。“你媽不是說你有同學在這個專櫃嗎?能不能把她找來,讓她算我便宜一點?”
  何師孟楞了半秒,還未來得及做反應時,何莉妃已轉首看著彭璐,開口要求:“小姐,他有朋友是你們專櫃的小姐,所以我消費的話能不能給個折扣?”
  “你也太敢開口了吧?”何師孟瞠眸看著身旁女子,他壓低聲音,說:“她就是我同學,叫彭璐,所以請你別為難她,她也只是領薪水的。”
  “是你媽說你們很熟啊。”
  “重點是她是領薪水的,不能隨便給你折扣,你還聽不懂嗎?”
  “懂啦懂啦,就是問問嘛,如果可以A到更多,那當然要A啊。”
  他們低語交談,不知說著什麼,看起來相當熟悉,時不時還勾著手,看著挺親膩,怎麼她從不知道他有這麼一位女性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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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7:11

第三十三章

  “同學,既然你跟師孟是同學,那能打我幾折?”何莉妃不甩身旁男人的白眼,興致勃勃地問。
  “璐璐,她是我——”何師孟想為兩人介紹。
  “唉呀,反正我們關係很好,所以你能打我幾折?”何莉妃打斷他。
  彭璐微微笑著。“我們剛好有在辦春季化妝品優惠活動,有限量四折的彩妝盤,還有六折的全能眼霜,滿三千八還送市價兩千元的旅行組。”她邊說邊將產品從櫃裡取出,擺在乾淨的玻璃桌面上。
  “彩裝盤打四折哦?也太便宜了。我能看看嗎?”何莉妃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轉啊轉。“打四折還有滿三千八送兩千旅行組嗎?”
  這種精打細算的客人彭璐見識得多了。她笑了笑,道:“當然沒有。四折已經是相當高的折扣了。如果你想要旅行組,可以帶你剛剛問的那組面膜,我再推薦你搭配精華液,這樣一組面膜和一瓶精華液,打完折後是5160元,可以送你一組旅行組。”
  “如果我又買這個彩妝盤,能再送我其它試用品嗎?像眼霜啊,還是……”
  何師孟對化妝品毫無研究,也不懂為什麼女人已經有多功效的精華液了卻還要買面膜買眼霜買一堆有的沒有的,一張臉不就那點面積?為了不影響其他客人,他走到角落,安靜地望著她們的方向。
  這兩天他傳過Line給她,問她好點沒,她簡短回復她好多了,便再無其它言語,也沒有進一步聯繫。
  她的回應不冷不熱,他猜不出她心思,想再傳點什麼,又覺得一些話當面說更有誠意;他一面等待著那最適合表白的時機到來,一邊頻頻留意手機通話和訊息,怕錯過她電話,怕晚回她訊息,卻未盼到她捎來消息。
  那個吻對她而言沒有意義嗎?她究竟在想什麼?
  他搞砸了嗎?
  連著三天邀她一道早餐,連著三天被拒絕。這也就算了,他甚至感覺她似在避他時,何師孟再也無法忍受。是那個吻嚇到她了?還是那日陪何莉妃到她櫃上消費時,何莉妃的殺價惹惱了她?但她在這領域耕耘已不是一兩天了,什麼樣的客人沒領教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煩躁地在客廳來回踱步,半晌時間過去,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彼端女子似在睡夢中,聲音帶著濃濃倦意。
  接通了,他卻一時找不到話,只勉強開口喊了女子的名:“胡芮琴。”
  “我是。你是?”
  “何師孟。”
  彼端頓了幾秒,才揚高聲音:“何師孟?我有沒有聽錯?居然是你!”
  他斟酌再斟酌,決定從她本身話題開始:“那天在百貨公司沒機會和你說上話,你過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那天不是還看到我,表示我沒死啊。”
  “……”他終於明白彭璐後來的說話口氣像誰了。他歎口氣,問:“你心情好點沒?”
  “好也是要過日子,不好也是要過日子,我當然要讓自己好過日子。”胡芮琴發出疑惑:“你打電話給我是為了關心我?這也太令我受寵若驚了。說吧,找我什麼事?我才不信你會關心我。”在校時,他們並不熱絡,畢業後幾乎不往來,若不是因為彭璐,她和他恐怕永無交集。
  既被識破,他也不裝模作樣。“是,我確實有事想找你談,但是也希望你珍重自己的生命,別再想不開。”
  “人蠢一次就好,我還要蠢第二次嗎?直接進入正題,要談什麼?”
  他決定開門見山。“那晚在你家,你說彭璐暗戀一個人,你知道那是誰吧?”
  “知道啊,你想知道嗎?但我不想告訴你。”
  “……”他皺眉。“為什麼?”
  “那是她的秘密,我有答應她不說出去。再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如果我告訴你,那你要告訴我那天你帶的那個女人是誰嗎?你新歡?”
  “什麼新歡……”他反應過來,啼笑皆非地說:“那是我堂姊,這幾年都在國外,最近回來玩幾天,吵著要逛百貨公司。”
  “你堂姊?”胡芮琴揚聲。“你不講誰會知道那是你堂姊,還以為你交了新女友。”,
  “我本來想介紹,被我堂姊打斷,反正她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幾年才見一次面,沒必要特別拿出來講,再說我也只陪她兩天,她昨天就回美國了。”
  “那是你覺得沒什麼,看在別人眼裡就會有什麼啊。像我就會想,那是你新女友嗎?璐璐難道不會這麼想?”
  她這話真提醒了他,所以彭璐這幾日的回避是因為誤會他了?“我會找她解釋。你先回答我,她喜歡的男生是我認識的嗎?”
  “你為什麼要一直打聽她暗戀的對象是誰?”
  “……那是因為……”他猶豫了,該讓這女人知道嗎?
  “不講拉倒啦,反正也不重要,我很困,要——”
  “因為我愛她!”他聲音揚高,急促地宣告,他的呼息有些紊促。
  胡芮琴頓了頓,大笑幾聲。“哈哈!我就說嘛,你幹嘛那麼在意她暗戀誰,原來你喜歡她……你認真的還是說笑的?”
  “拿這種事開玩笑有意義嗎?”他歎道。數秒的空白,他追問:“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
  “你還猜不到?”胡芮琴懷疑這人有沒有腦。
  “猜不到。”要能猜到,也就不會打這通電話了。
  “你眼睛瞎了嗎?就算眼睛瞎了心臟還會跳吧?有感覺吧?你都沒知覺嗎?說你愛她,居然連她的心思都看不出來,你是真的愛她嗎?”胡芮琴激動起來,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令他難以招架。
  未聽見他回應,她又開口:“虧你還是寫推理小說的,我以為你心思會比較細膩,結果竟然跟電線杆一樣粗。你想有哪個女人會在一個男人失戀時,怕他想不開、怕他吃不下喝不下睡不著,幾乎每天專程去買早餐送到他家裡看著他吃?”他微微張唇,說不出話。
  “擔心他一個人悶著會胡思亂想,所以想盡辦法要讓他轉移目標、要他沒時間悼念他的舊戀情,還故意把公司給她的一些試用品用在他身上。你覺得一個男人需要用女生的保養品嗎?你覺得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你想她就算抱著可能挨男人罵可能被討厭她也要做的心態又是什麼?她不就是要借由為他保養這理由好留意他的心情嗎?”
  胡芮琴想起那天早上彭璐打電話給她,向她承認她喜歡何師孟,之後又說了許多關於他們兩人間的事。她搞不懂這男人怎麼就這麼驢,竟然感覺不到彭璐喜歡他;還是愛情總是讓人失去判斷力?就像她。
  不是沒想過她心裡的人可能是自己,但她……“我問過她,她否認她心裡的那個人是我。”
  “怎麼可能承認!不說男生對女生告白前都可能深思熟慮一番才有動作了,女生要向一個男生表示喜歡前,她難道不會有所顧慮嗎?怕破壞現有的關係、怕告白的物件根本對自己無意、怕以後相處很尷尬……”胡芮琴覺得自己可以轉行當兩性專家了。“我真的懷疑你那個什麼網路書店銷售排行榜冠軍是怎麼來的,不會是花錢買榜吧?怎麼會遲鈍成這樣啊!”她幾乎是扯著喉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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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7:37


  是,他怎會如此遲鈍!他憶起她拎著早餐闖進他家,不懼他冷臉色的笑容;他想起她臉蛋在他面前放大,溫柔地在他臉上塗塗抹抹,對他的不耐煩毫不介意的姿態……他真的太鈍了。
  “……對,你最聰明,你好棒棒,棒到打算吞藥自殺。”何師孟說話時,已不見稍早前的煩躁,他眉開眼笑。
  “……何師孟,我記住你了。”
  “免了,我只要我愛的女人記住我就可以了。”想起什麼,他又道:“對了,想不到你會出賣彭璐,我得提醒她,要她提防你一下。”在胡芮琴粗魯又尖銳的罵聲中,他結束通話,愉快地笑了。可下一秒,他沈了臉。
  香港腳、青光眼、癩痢頭……啊啊,他只能歎氣。
  進電梯時,彭璐想著明天早上他會不會又像這幾天一樣等在門口,邀她一道早餐?
  她不是沒感覺,他近日一些舉止就像在追求心儀女子;若換作他人,她定不多做揣測,但現在物件是他啊,他是真的對她有那種意思還是玩笑居多?若真有意思,為何吻了她之後連著兩日不見人,僅有一則Line的短訊,再出現時身旁又有漂亮女子相伴?
  不是不開心有一點進展,但隨之而來的煩惱卻是她不知如何面對他。她要若無其事,假裝那個吻不存在,如同往日那般態度待他?還是直爽一點,問他到底為什麼吻她?還有那名女子,她該怎麼問起?假如他明早又等在她家門外,她該以何種理由拒絕?
  叮一聲,兩扇門滑開,她步出電梯往家門口走,低首翻包包,抬臉時腳下一頓,僵滯不動了。她並未向他提過她今天早班,他等在這是一時興起,還是守株待兔?萬一她上晚班還是AllDay,他要等多久?
  “吃過飯了嗎?”何師孟懶洋洋地靠在牆上,深目直盯著她。
  “我吃——”
  “真的吃過了?還是藉口?”他移步至她面前,俯看她。
  “……我還沒吃。”她低下眼簾。
  “那正好,我也還沒吃。晚餐吃什麼?”他沒有她的班表,但在她樓下住久了,大約可以知道她返家時間,只要在近她歸家時間上來等他,他不信逮不到人。
  “我打算自己做點沙拉就好。”所以別約我吃飯。
  “沙拉?”他點頭。“不錯,高纖飲食才健康,也幫我準備一份吧。”他從她手裡拿過鑰匙,幫她開了門,自動自發進屋,像他才是主人。
  該來的總是會來,她終究得面對他。彭璐脫鞋進屋,把東西放下,回房換上一件休閒連身裙;她從冰箱搬出蔬果和雞蛋,該蒸的蒸,該水煮的水煮。等待時間,她清洗著蔬果,並未特別留意他。
  “需要幫忙嗎?”何師孟倚在冰箱旁看了她甚久,發現她心不在焉,遂向她方向靠近。
  “不用了。”她不考慮,直接拒絕。
  “洗菜呢?雖然我不會做菜,洗菜我還是可以的。”
  “不用。”她低頭猛洗菜,一片羅美生菜已快被她搓爛了。
  “你確定不用?”他關了水龍頭,把她手中那片快被她搓爛的菜葉救下。“你知道我來找你不只是吃飯這麼簡單,要吃飯我不會自己吃嗎?”
  似是發現自己口氣有些差,他軟了聲調:“那天你看到的那個女生叫何莉妃,是我堂姊;她旅居國外多年,偶爾才回來一次,這次回來她只待一星期。前幾天我媽讓我這個不必上班的閒人帶我堂姊四處走走逛逛,我人在外面,身旁又多了個她,不是很方便給你電話,所以才傳訊息而已。本來打算晚上傳訊息或打電話給你,又覺得有些話當面說比較清楚。也許你誤會我跟她的關係,也許你沒誤會,但不管如何,我確實應該對你解釋,讓你放心。”
  她眼神飄移著,就是不看他。“我沒誤會啊,你要跟誰出去那是你的事。”
  “是這樣嗎?那你這幾天為什麼躲我?因為那個吻?”
  憶起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她臉腮竄升熱意,兩頰浮暖,一張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也只是瞪著他,什麼話也沒說。
  “那個吻有什麼問題嗎?你不是愛著我?”他俯臉,緊盯她的眼神與表情。
  彭璐瞠眸,似是相當驚訝他已得知此事。“我……我才沒有。”
  “真是不老實。”他握住她手腕,領著她一路朝她臥房走。“那這是什麼?”他指著她工作桌側櫃上的小說。
  秘密被發現,她脹紅了臉,深呵口氣,反問他:“只是小說,不能看你寫的嗎?”她抽回手,退了幾步。
  “不是說不看我的書?那現在一本不差地放在架上,枕頭邊也擺一本,這算什麼?口嫌體正直?”他步步進逼。
  他進她就退。“總……總不能有人把你的書收齊,你就認為她愛你。”
  “因為你口是心非。”他掣住她手肘,不讓她逃離。“你怕什麼?怕想要的得不到?怕說出口會失去?”
  “我才沒有害怕。”彭璐試圖掙脫。
  “那你這幾天究竟在躲什麼?”
  “我忙嘛。”
  “忙什麼?周年慶早過了,母親節是下個月……”何師孟頓了下,驚疑地看著她。“難不成你們minuet專櫃有推追憶祖先的清明節購物企劃?還是環星百貨有緬懷先人的清明節折扣活動?”
  她好氣又好笑,瞋他一眼,道:“不要亂講話。”她退出房間,往廚房走。
  就那一眼讓他軟了心,他喟歎一聲,快步追上她,在她停步時,單手將她撈進懷裡;她有些抵抗,他另一手按住她後腦,強迫式讓她棲息在他胸口;她仍試圖掙紮,他俯唇問:“是不是要我先承認我喜歡你,你才願意面對我?”
  即使隱約從他近日行為舉止察覺了什麼,這刻聽見,彭璐仍感意外,她僵著身子不動,心跳卻異常地快。
  “對不起,我讓你等了這麼久。”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耳廓。
  他的聲音像從他胸腔透出,又低又柔,帶著一種篤定的態度,這樣近似告白的耳語滑入耳膜,她鼻尖一嗆,眼眶漫出熱氣。
  “以前我每回上場打球,不論練習或比賽,只要我回頭,隨時都能看見你,所以即使輸了,也不覺得難過,因為我知道有個女孩,始終在那裡為我加油。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再聽不見她賣力嘶吼的加油聲,回首時也不能輕易從人群中找到她帶笑的眼神。”
  他唇貼著她的耳,歎氣般地說著:“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裡不再有那種熱情和激賞,那種希望我能贏球的熱情,那種我贏球後的激賞。”那時候,他真的失落過、難受過。
  “看她跟我另一個男同學要好,心裡很不是滋味,覺得她的眼裡應該只有我,怎麼能夠有別人?剛好那陣子有另一個女同學對我特別關注,我打球時她在場邊加油,下場了她就遞毛巾遞水,她的眼神裡滿滿的崇拜,我被滿足了虛榮感,還會有一種這個女生不在意我了,也還有另一個在乎的想法,我怕什麼?但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不能理解為什麼會被她漠視,又不懂得如何開口。或許也是因為愛面子,於是猜測讓我學會挑釁、嘲弄、爭執,甚至試圖激怒她,我盼望的是能重獲她的重視,卻陰錯陽差,好像把她愈推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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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7:55

第三十五章

  往事重提,她才發現原來他們曾有相同的心情。
  “等到明白那也是喜歡對方的一種反應時,好像已難改變我和她的好朋友有過一段感情的事實。雖然後來我身邊並無伴侶,她也沒有物件,卻好像因為等待太久而失了向前的動力,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害怕這十多年來,這段沒有進展的感情只是一場自以為是。知道她心裡暗戀著一個人時,才開始感到惶恐,害怕她要是和那個暗戀的男人有了結果,我這輩子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嗎?已經錯過一次了,難道我還要讓它錯過……你哭什麼?”他胸前濕了一片,是她淚水浸透他衣物。
  她揩去淚水,哽著聲音說:“蛋老了。”
  “……什麼?”
  “雞蛋。我在煮水煮蛋,一定過老了。”她輕推他,走到爐火前熄火,戴上隔熱手套將鍋子提到水龍頭底下。
  “……”就這樣?他歎口氣:“小姐,我在跟你告白。”
  “我知道。”倒去熱水,在鍋裡注人冷水,她輕敲蛋殼。
  他額際青筋抽了下,道:“你不能老是這樣。”他從她手裡奪走雞蛋,雙手分別搭在她兩肩上。“手受傷那段期間找你來幫我看稿子,你沒全部看完就跑掉;上次吻你,你也沒有特別反應;現在也是這樣,我都告白了,你的注意力居然在雞蛋上面,你到底是——”
  彭璐吻了他,只是輕輕一吻,便羞紅著臉蛋轉身去敲蛋殼。
  “你覺得我很容易被滿足嗎?”他貼上她的背,說話時帶出的氣流呵在她敏感的頸側,嘴唇還有意無意地擦過她耳殼,她忍不住縮了下肩。
  還未能做出反應,他扳回她身子,在她張嘴想說點什麼時,他的唇已密密貼住她的。他一點也未有遲疑的樣子,趁她張唇時,舌尖探進她齒關,熱烈地探索她口中的濕熱,與之糾纏。
  空氣中除了彼此都顯得急促的呼息,只餘兩人唇齒相依的曖昧聲,她聽見從兩人的唇瓣廝磨出聲音時,腦後都熱了起來。
  他摟著她,緊緊相貼,她還握著蛋的雙手只能靠在他肩上,吻得深入時,她雙膝發軟,下意識地鬆開指頭,兩顆雞蛋瞬間落地,往旁滾了幾圈。
  “我的蛋……”她分神去看那兩個雞蛋。
  “你一個女人哪來的蛋?”他轉回她面孔,又想吻她。
  “……水煮蛋。”他的雙關語令她臉頰發燙,她有些羞怯地避開他的唇。
  他瞄一眼。“它都識趣地滾蛋了,你還蛋什麼?”
  “那是晚——”她的唇又被銜住了。
  這個吻又長又深,直到身後電鍋開關跳起,何師孟才鬆開她。他雙手摟在她腰後,低垂的眼睛直盯她泛著水光的紅唇,才發現有些口紅糊在她唇角,他以指腹抹去後,手指又在她豐潤的唇上輕撫著。
  她臉熱,同樣抬指擦去他嘴邊的口紅後,鑽出他懷裡拾起落地的雞蛋,清水沖洗後,剝除已碎裂的蛋殼;戴上隔熱手套,轉身欲取出電鍋裡的馬鈴薯,一頭撞進一堵肉牆。
  “才剛吻完馬上又投懷送抱啊。”何師孟順勢摟住她。
  她羞澀地笑著。“別鬧,我要拿馬鈴薯。”拍開他,她取出馬鈴薯,去皮後放入水晶碗以湯匙壓成泥。
  “這都跟你二哥學的?”他從她身後摟住她,像只粘人的大狗。
  “我二哥才不屑做這麼簡單的。這種沙拉很多人會做啊,聽人說、看教學節目、看網路,其實都有。”
  他低首,嗅她頸側。“很久以前就想問你,你到底擦了什麼,每次經過,都有一股香氣。”
  “沒有哇,可能是身體乳或是化妝水還是其它保養品的味道。”
  他又在她頸側深深嗅聞,嘴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頸項,她笑,一把菜刀差點從手中滑落。“不要玩了,我還要吃飯。”
  他下巴抵著她肩,看她把小黃瓜片成薄片。“刀工不錯,平時有在練?”
  “以前在家裡要學的,我媽說女生一定要學會做菜。”
  “不然嫁不出去?”
  “也不算,她就是覺得女生結婚生子後,因為要照顧孩子,所以要學做菜,才能做出安心的飯菜喂小孩。”
  她說話時,他直盯著她;她彩妝還未卸,只有一張粉嫩的嘴唇被他吻去唇彩,但依然十分誘人,他情動,湊唇在她面頰偷香。
  “皮膚這麼好的原因是因為敷小黃瓜嗎?”他邊說邊捏起一片小黃瓜,貼在她臉頰上。
  “不要玩,你好煩。”她甜軟地抱怨著。“這是要拌進沙拉的。”
  “那我先試試看你切的黃瓜好不好吃。”
  “我又還沒調味,這……”他忽然吃掉她面頰上那片黃瓜,她臉頰泛起紅暈,道:“我還沒卸妝,就不怕吃進化妝品。”
  “好吧,等你卸完妝再好好品嘗。”
  又是雙關語。她臉一熱,揮舞手中菜刀。“要不要乖乖坐好?”
  “好,好,別這麼興奮這麼熱情,你想要我都會給你。”她投來又氣又羞的一眼,何師孟半舉雙手做投降狀,笑著退到冰箱旁,倚著牆看她。“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她想了想。“高一時發現的。”原來說出口並不難。
  “那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時候還不確定那就是喜歡啊,等知道了,你都和琪臻在一起了。”
  他安靜下來,不說話了。喜歡著一個人,卻要看著那個人跟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那是怎樣的心情?傷心、懊惱、後悔,還是笑著流淚?
  “找點事讓我做吧。”何師孟忽然開口。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她撕著生菜。
  “還是還有什麼菜需要洗的?”
  “沒有。”
  “還有蛋殼要剝嗎?”
  “沒有。”
  “或是有什麼鍋具需要我幫忙清洗的?”
  “……也沒有。”
  “我愛你。”
  “真的沒……”她反應過來時,紅著臉蛋說:“知道了。”
  “就這樣?”他微挑眉。“你不該回應點什麼嗎?”
  “……我也愛你。”她羞答答地說。
  他抿唇笑,她的反應令他很滿意。
  她廚藝稱不上精湛,倒也是有一定水準,怕他只吃沙拉填不飽肚子,還幫他煎了十五個手工鍋貼。
  她做菜,他洗碗,理所當然。待他洗淨所有碗盤,走到客廳準備看電視時,她穿著短褲棉T從房裡走出,她長髮半濕,手中還有瓶瓶罐罐。
  “怎麼不把頭髮吹幹?”何師孟跟在她身後。
  “會傷發質的,而且卷度不好保持。”她回首笑了一下。“放心,我有把頭皮吹幹,不會頭痛的。”
  彭璐放下保養品。“要喝黑麥汁嗎?”
  “我去拿吧。放在哪?”
  “冰箱。”她在沙發坐定,抓起遙控器切著頻道。
  “有在追什麼電視劇嗎?”何師孟手裡兩瓶已旋開瓶蓋的黑麥汁,遞出一瓶給她。
  “沒有呢,都看新聞比較多,回到家都晚了,哪有時間追劇。”她接過,喝了一口。“你有在看連續劇?”
  “也沒有,除了新聞就是美食節目,或看體育台。”
  “我也愛看美食節目。”她拿化妝棉沾上化妝水,在臉上仔細擦過一遍,再輕拍臉頰。“不過比較討厭的是美食節目常常是晚上播出,所以常看到肚子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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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8:12


  何師孟笑兩聲。“所以我櫃子裡一定有零食,免得被畫面刺激了又沒東西吃,只能對著螢幕流口水。”
  “你會吃零食?”她記得高中時,班上一些同學下課時間會沖進福利社買零食,但那些人之中並未有他。
  “吃啊。記得是一次和琪臻在晚上看了美食節目後肚子餓,家裡找不到東西吃又懶得出去買,所以那之後就去賣場抱了一堆零食回來。”說畢才想起似乎提了不該提的,他側臉看她,見她神色如常地拍著臉頰,他問:“不生氣?”
  “啊?”
  “丁琪臻。”
  “喔……”她拉長尾音,像在吊他胃口。
  “這是什麼意思?”他瞪著她。
  她笑一下。“沒什麼意思。我覺得重點是,你和她到底分手了沒?”
  “分很久了。”他不遲疑。“你明明知道。”
  “那我要氣什麼?那是你們以前的事了啊。”她刮了些乳液,往臉上塗抹。
  “那就好。”見她按摩自己的臉,他看向她的瓶瓶罐罐,禁不住好奇地研究起來。“你都用你們minuet的產品?”
  她點頭。“當然。”
  “公司規定?”
  “這沒辦法規定的,私下要用什麼他們也查不到,就是覺得滿好用,而且有新品的話,我們一定會有,免費的就不要浪費。”一問一答之間,她忽然笑出聲,“怎麼覺得我們兩個好像很不熟?”
  何師孟楞了幾秒,也明白她意思,他思考幾秒,看著她的眼睛笑答:“大概是因為之前我們會一起做的事,都不是情人間會做的吧。”
  情人間會做的事……她憶起稍早前的吻,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
  她耳根有點紅,羞答答的表情十分可愛,他想也不想,身子一側就倒在她腿上,他雙腿抬起靠上另一側沙發,直勾勾迎上她有點錯愕的目光。
  “也幫我保養一下吧。”他點點自己的臉。
  “你不是很討厭抹這些?”她沒忘他的反感,還有尖?的言詞。
  何師孟靜默了會,低道:“因為你很香。”
  她怔怔看他,忽然間懂了他意思,她臉一熱,探手去拿桌上的化妝水。“你洗過臉了嗎?沒洗的話現在先去洗。”
  “來找你之前就洗過了,連澡都洗過了。”她手越過他臉上,微低的領口可以看見她胸口雪白一片,他拉住她手腕,她低眼看他。“拉我做什麼?”
  “到底是什麼那麼香?”他坐起來,湊臉嗅她臉、她頸側。
  他的氣息落在她敏感的頸畔,鼻尖有意無意摩挲,她笑著推他。“你屬狗嗎?哪有什麼啦,才剛洗過澡,可能是沐浴乳。”
  “不是。”他抱住她。“每次你帶著那堆保養品下樓找我,我就苦惱,因為你太香。”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得很努力壓下靠近她的欲望。
  “你上班也幫男士做臉部保養?”他突然想起,語聲不自覺揚高。
  “沒有。雖然愈來愈多的男人也開始重視保養,會購買護膚產品使用,也有些男人出門習慣上點淡妝,不過到專櫃來預約做護膚保養的倒是不多。可能會自己在家保養,或是去那種男士護膚按摩店。”他這是在吃醋嗎?她甜甜地笑了下,推開他。“不是要保養?快躺好。”
  她在化妝棉上沾了些化妝水,一手輕扶他下巴,另一手輕巧地以化妝棉抹過他臉上每個線條,他則是用目光細細捺過她眉眼、鼻樑,還有那張看著可口的嘴唇。他目光熾熱,她小心地不讓自己的目光與他對上,卻仍能感覺他灼灼的凝視。
  “別這樣盯著我看。”忍不住抱怨。
  “你的臉就在我上方,我不看你要看哪裡?”他噙著笑說完,斂了笑容。“你聽清楚,不準幫男顧客做這樣的護膚保養。答應我。”
  “這有點強人所難,因為是我的工作啊。”
  近幾年有愈來愈多的男人重視面子問題,男性保養商機崛起,在這個市場一年平均已有三十億元的營業額了。雖然公司尚未有專屬男士護膚室可提供男士使用,但公司早有意搶攻男性市場這塊大餅,他提出的問題遲早要面對。
  “有什麼難?頂多你辭掉工作。”
  “辭掉?”彭璐拿乳液瓶的手頓了下。“那我吃什麼?當啃老族,還是你要養我?”
  他坐起來,目光直勾勾看著她。“當然是我養你,我賺的稿費還夠養活你。”他不像玩笑話,無比認真。
  “不要。女人還是要經濟獨立,這樣在男人面前說話才能大聲。”她笑。
  “你平時對我說話還不夠大聲嗎?”
  “怕你聽不清楚嘛。”她頓了下,臉頰慢慢浮上暖紅;她湊近他的耳,香香的氣息全落在他耳畔,輕聲說:“那以後都這樣對你說話,應該不會太大聲了?”
  這招很受用。何師孟側過臉,滿足而溫柔地在她唇上落了枚輕吻。“打個電話跟你媽說一下?”
  她眨眨眼。“說什麼?”
  “我們在一起的事啊,難道要讓她和我媽繼續幫你安排相親?”
  她詫問:“我直接跟我媽說我跟你在一起?”多難為情。
  “當然。我也會跟我媽說,要她別再那麼雞婆幫你找物件,她把那些男人形容得那麼好,有我一半好嗎?我到底是不是她生的!”提起這個就鬱悶,他忍不住盤胸,哼兩聲。
  “這種事情我去說好像很難為情。”彭璐把手機交到他手裡。“如果真的不希望我去相親,這通電話該是你打,打給你媽媽,我相信她一定會馬上將我們在一起這件事傳到我媽那裡,我就不必跟我媽提了。”
  他未多考慮,抓起手機撥出號碼。
  “媽。”接通時,他習慣性地將頭微微一偏,後腦勺對著她。
  “因為我在璐璐這裡,所以才用她的手機……我來吃飯,順便和她約會……對,我現在跟她在一起了,你不要再想要幫她介紹什麼物件,那些人有我瞭解她嗎?”他起身,一手滑進褲袋裡,有些急躁地走動。“那些人最好很優秀,如果優秀怎麼會沒有女朋友?”
  彭璐目光跟隨著他,盯著他微垂脖頸的背影。
  “真的,我們在一起了,今天做的決定,所以馬上通知你……什麼幾壘?”他意外母親的直接,語聲不自覺提高了點,頓了會,才道:“才剛決定要在一起能到幾壘?況且這麼隱私的事情怎麼可能告訴你?反正她是我的了,你別想動她歪腦筋,我……”
  安靜聆聽他聲音的彭璐微微笑起來。真好,他們終於相愛了。
  經過數月的討論、聯繫和確認後,同學會的行程與活動內容終於塵埃落定——週五一早出發,進行兩天一夜的旅程,地點是五峰鄉的白蘭部落。
  週五恰好是五一勞動節,大部分有意願參予的同學,在這日均休假,加上勞動節非重大節日和假日,彭璐確定能排休後,也報名參加,反正隔天週六上的是晚班,她提早離開還是能趕得上上班時間。
  同學間對於何師孟和丁琪臻分手一事有多個版本在流傳,有的傳他們藕斷絲連,有的說他們真的分手了,有一版本說女方劈腿,也有另一版說他們只是暫處於冷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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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8:31

第三十七章

  本來認為這是個人感情私事,對於同學在臉書或Line上的八掛,何師孟從不給予回應,但現在他和彭璐在一起了,他必須有個肯定的態度,才不委屈了她。所以他考慮後,也決定報名此次的同學會,只要他和她一起出現,沒人會懷疑他的感情狀況。
  在約定地點集合時,眾人見他倆一道出現,並未多作揣測或好奇。基本上在同學的印象中,他們兩家是世交,兩人國小、國中和高中又在同個學校,他們一起參加活動合情合理。
  在采完當地盛產的蜜李和甜桃,享用過道地的泰雅風味午餐,又在咖啡廳稍事歇息後,到達民宿已約下午三點。除了有位同學事先告知因為白日上班,晚上才會直接到民宿與大家集合之外,胡芮琴將已到的同學集合起來發房間鑰匙,眾人在發現他倆被安排在一間房時,紛紛發出疑惑、曖昧的聲音。
  “你們睡一間房哦?”福態的小胖瞠大了小眼睛,表情曖昧又八卦。
  相較于彭璐的臉紅與疑惑,何師孟淡定又大方地與她十指交扣,並半抬兩人交握一起的手。“我們是情侶,當然同一間房,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哇喔!”
  “我就跟你說嘛,他們一定是情侶你就不信,你到底是不是他們同學啊!”
  “難怪剛剛吃飯,就看男的幫女的挑魚刺,好朋友哪會這樣。”
  “一看就知道是情侶了啊。”同學們幾乎攜家帶眷,嘰嘰咕咕的,也不知是誰的聲音。
  “你們真的在一起哦?”小胖不相信似的,再問:“那丁琪臻咧?”
  話一出口,腦後馬上被胡芮琴巴了一掌。“你怎麼還是這麼白目?”
  “我是問出大家心裡的疑問好不好!”小胖揉著後腦勺。“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嗎?”
  “想啊!”多人異口同聲。
  “你看!”小胖得意地對著胡芮琴抬下巴。
  “想也知道就是跟丁琪臻分手了,才和璐璐在一起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胡芮琴投去鄙視的一眼。
  “是,我跟丁琪臻分手了,真的分手,不是大家傳的什麼單方面分手,或是還在冷靜期;至於她否認分手這件事,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說。事實上,我跟她分手很久了。”何師孟藉機會澄清與丁琪臻的關係。
  “她都說你們沒分手。”
  “對啊,她說是你在生氣,她還在努力挽回。”
  “那個誰不是晚上才會來?她不是跟丁琪臻很好?”
  “是宜芳啦,她要上班,晚上才會過來,不過這山路不好開,也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地方。”
  “晚上再問問她知不知道丁琪臻到底有什麼打算。”
  “幹嘛問這個?反正人家都在一起了,丁琪臻來湊什麼熱鬧!”
  “好啦!”胡芮琴揚聲喊。“同學,不要再八卦了。現在鑰匙都拿到的話,
  請你們先把行李帶進房間收好,等等五點我們在大廳集合。晚餐是烤肉大餐,自己動手烤,配一點老闆撒密思的小米酒,老闆還有幫我們準備一個搗麻糬的活動。大家現在先回房間休息,晚上才有體力搗麻糬,想在園裡逛逛的也是可以。”
  這裡的客房是采日式風格設計的獨棟小木屋,不僅提供多人共住的十人小木屋,亦有提供夫妻或情侶人住的雙人獨棟小木屋。
  何師孟和彭璐的小木屋,雖不像六人屋或十人屋還有客廳和庭園,但從房間窗口望出去,山坡上種滿了高冷蔬果,山嵐自山腳下升湧而起,景觀也甚是迷人。
  一進房,彭璐忘了與他共處一房的不自在,放下行李便坐在窗口稍作歇息。
  畢業後忙著工作,服務業更是沒有假日可言,排休日她得將時間用來整理家務、採購日用品和補眠,這樣的生活讓她並沒什麼外出旅遊的機會,一整天下來,才發現自己體力原來已不如從前。
  不過是走了圈觀光蔬果園,采了點水果,她的四肢已開始發出抗議。
  “很累?”擱下行李,屋裡屋外大致檢視一遍後,何師孟回房見她仍呆坐窗前,上前探看。
  “有點。年紀大了,才走一點路就不行了。”她回首看他一眼,懶洋洋地靠上椅背。
  “你整天都穿著高跟鞋在百貨公司罰站,也沒機會出來走動,難怪體力差。”
  他雙手搭上她肩,輕輕地為她揉捏稍顯緊繃的肩頸。也許該找機會約她去打球,或者他打球,她在一旁跑步。
  “工作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笑一下,深呼吸一口。“不過這裡空氣真好,好久沒聞到這麼乾淨的空氣了。”
  “每天都待在空氣不流通的環境裡,聞到的都是客人的體味吧?”他將她長髮往胸前撥,露出雪白的頸背,掌心貼上時,觸及一片濡濕。
  她哈哈笑。“雖然你這說法有點誇張,不過也真的是這樣。”
  “你流好多汗,要不要去沖個澡,然後睡一下,時間快到時我再叫醒你?”
  這是好提議。她拿了乾淨衣物簡單沖過澡,出來時屋裡不見他,她猜他大概到別棟屋去串門子。她放心地睡下,這一覺睡得很沈,是一陣手機鈴聲擾醒她,睜眼時才發現窗外已是夕落時分。
  她緊張地坐起來,看一眼腕表,早過了集合時間。抓了手機一看,是阿琴。
  接起時果然聽她在那端大聲嚷著:“你們兩個是要我抬八人大轎去請是不是?”
  “對不起,我睡著了,馬上就過去,在大廳嗎?”師孟呢?她瞄了瞄,發現他坐在一旁籐椅上睡著了。他黑髮看著還有些濕,身上是一件白色V領T,下半身搭了件藏青色的直版休閒短褲,不是早上出發的那套衣服,應該是在她睡著時也沖過澡。
  “在大廳旁的空地。快點過來,再不過來你們晚餐就抓蚊子吃吧!”
  結束通話,她發現何師孟還在睡,他應該是非常疲倦,才會睡得這麼沈。她喊他名,輕拍他面頰,好一會時間他才睜眼看她。
  “怎麼了?”他緊張地看著她,眼睛佈滿血絲。
  “五點二十分了,我們都睡過頭。”
  何師孟搓搓臉頰,精神恢復了點,才拉著她出門。
  “哲倫怎麼沒來?”彭璐忽然想起這個人。
  “他女友的表姊結婚,他要陪他女友去參加婚宴。”他瞄她一眼。“怎麼,想他了?”
  “亂說什麼呢,我好奇而已。”她拍他一下,他抿唇笑,隨即打了個呵欠。
  “你昨晚幾點睡?”她看著他略帶疲倦的面龐。
  他一手牽著她,一手抬起搭上自己頸背,轉動頭部。“躺上床時快四點了。”
  “快四點?”她與他七點從住處出發,他睡不到三個鐘頭?
  他笑一下。“突然有靈感,不寫完怕忘記,所以寫完才睡。”
  “哪本稿子?”
  他不答,倒是疑惑地開口:“說到這個,你好像很久沒去開我的檔案了?”
  “好像是。”
  “為什麼?不想知道後續發展?”他的書她不是每本收藏嗎?
  “想啊。反正我會買書嘛,到時候看還不是一樣。而且看的是完整版。之前看時,有時斷斷續續的,劇情無法連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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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8:51


  “那你之前老是去動我筆電?”
  都這關係了,他想知道,她就告訴他。“那是因為那陣子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整個人死氣沈沈的,我怕你胡思亂想,才找理由看你的稿子,想要藉著跟你討論劇情的機會,好轉移你的注意力。”
  “怕我一時想不開鬧自殺?”他挑眉。“像胡芮琴那樣?”
  “你這話別又在她面前提,她當時只是太難過、太生氣。”她頓了下,緩緩開口:“我確實會怕你做出什麼傻事,畢竟你一個人在家也沒個說話物件。不只是我,我媽也會打電話來要我多關心你,因為你爸媽非常擔心你。”
  何師孟停下步伐,抬首望著天際,讚歎著:“這裡的夕陽真美。”
  她仰起下巴,與他同看一片天。“嗯,真的很漂亮呢。”不須刻意找尋最佳觀賞日落地點,抬首便是一片亮麗金光。
  “聽說運氣好才看得到,因為午後容易起霧,我想我們運氣真的不錯。”
  她沒說話,只抿著唇微笑。
  “其實那時候,我也不是真的很難過,畢竟之前曾經短暫分開。”他芡$純回來這個話題。“我只是不甘心,所以很鬱悶。”
  “不甘心?”她看向他。
  他輕點下顎。“你應該知道她爸媽一開始並不同意我專職寫小說,他們認為那不僅養不活我自己,連他們的女兒也要跟著餓肚子。琪臻本來也不以為意,認為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後來她卻告訴我,她為了這事跟她爸媽吵了幾次架,她覺得她不該為了愛情傷害親情,尤其是生養她的父母,所以她才提分手。”
  彭璐不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長輩總要以他們的觀點來決定晚輩的一切。什麼職業是好?什麼又是不好?工作不就是找一份自己喜歡的、有興趣的、能樂在其中的嗎?
  他笑一下,有點無奈的口吻:“長輩不喜歡我的工作,我也不能說什麼;她說要分手,我也只能答應她。我總不能慫恿她跟我私奔或是要她回去跟她爸媽繼續吵。後來我們不是一起找房子嗎?搬進去沒多久,她又跟我聯繫,說她已經說服她爸媽了,他們認同我的工作。”
  她還記得當時搬進現在的租屋處不久,在一樓遇上丁琪臻與他一道回來時,那一夜她徹夜未眠。
  “雖然他們願意認同我的工作了,我還是想讓他們能更放心把琪臻交給我,我才會打算找個正職。”他歎口氣,有點自嘲地說:“想不到她的計畫裡沒有我,我能不嘔嗎?但後來也想通了,人一輩子可能愛上好幾個人,所謂的傷痛或是不甘等等情緒,其實也是一種能量,一種讓我們學著更懂得怎麼愛人的能量。”
  彭璐微微一笑。“你這段話說得真好,就是……”她半眯眼,兩指捏出一點點距離。“有點大男人主義。”
  “我?”他不以為自己有大男人傾向。“我什麼時候有這種毛病?”
  “你不喜歡人家不認同你的工作吧?”
  他點了點下顎。“當然不喜歡。我不偷不搶不騙,我正正當當地做我喜歡的、想做的事,為什麼要不被認同?”
  “那你為什麼不認同我的工作?所以你大男人。”她對他皺了皺鼻。
  “我哪時不認同你了?”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你那晚說要我辭職啊。”
  何師孟憶想那晚的對話,捏捏她臉頰,道:“那是在吃醋。”
  “喂,你們兩位,到底還要我們等多久啊?不快過來在那邊放什麼閃!”胡芮琴遠遠就見他們往這方向走來,都五分鐘過了,兩人還杵在那你儂我儂的。
  “走了啦!”彭璐拍開他的手,往前頭已架起烤肉架的庭院走去。
  “厚,有人遲到嘍。”
  “在房間裡幹嘛?”
  “孤男寡女在房間裡能幹嘛!”不知是哪個男同學,還加重了某個發音。
  “遲到的人負責烤!”
  這些同學和高中時還真是一樣德性,卻也是這些對話特別令人想念。出社會後,才知學生時期的單純有多難能可貴。
  “只是睡過頭而已。”彭璐不好意思地解釋。
  “你們兩個同一間房?”
  四點多才到的宜芳錯過白天的活動,尚不知他們的關係,在驚訝的問話後,一瞬間,大家像是約定好地靜了下來,只有幾個孩子在旁嬉鬧著。
  彭璐循聲望去,還來不及與她打招呼,餘光先瞥見另一道身影,她怔怔望著對方,對方也看著她。
  “璐璐。”丁琪臻對她綻開笑容,隨即調移目光,直勾勾盯著何師孟。
  彭璐側首看他,他只是收回目光,偏頭看她。“我們找位子坐。”
  庭院相當寬敞,隨意地擺了幾組木制桌椅,應是時常開放房客在這進行烤肉活動。他拉著她找了位子,遞給她一杯柳橙汁,隨即和幾個男人圍在烤肉架前忙著將食材烤熟。他與身旁的小胖不知聊了什麼,幾度暢聲大笑,似不受丁琪臻影響;反觀她,始終覺得不自在,尤其幾次轉眸間,對上丁琪臻若有所思的凝視,總感到有些心虛。
  一盤烤得酥香的肉串和香菇出現眼皮下,她抬眼,何師孟噙著笑看她。“想什麼?餓了吧,先吃。”
  他把盤子往前頭桌子一擱,拎了雞肉串給她。“是孜然口味的雞肉串,很香,味道應該不錯。”
  她接過,咬了一口,彎著眼睛笑。“好吃,烤得不錯。”
  “是嗎?我咬一口。”他彎在她身前,雙手搭在她腿上,湊臉去咬她的雞肉串。咀嚼兩下,滿意地點頭。“是真的不錯,以後要是沒靈感,寫不出東西了,來去賣烤肉好了。”
  “好哇。”她笑得很甜。“那我就在旁邊擺張椅子,買烤肉免費修眉。”
  “下重本啊。”他捏捏她鼻尖。
  “沒辦法,嫁雞隨雞,嫁——”她忽然不說話了。
  “想嫁給我?”何師孟接下她的話。
  他唇邊抿著曖昧的笑意,她脹紅著臉。“我不是那意思,我——”
  “師孟,璐璐,”丁琪臻手中握著小酒杯,立在兩人面前。“好久不見。”
  何師孟面無表情,大口吃著肉串不說話。
  彭璐看看他,再看看面前癡癡凝視他的丁琪臻,她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微艾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到臺灣,一下機馬上就趕著和宜芳會合,跟她一道過來了。”丁琪臻對著她說話,眼睛卻是看著何師孟。“因為好久沒有和你們這些老同學見面,難得有這機會可以看看大家,就算請假也要回來一趟的。”
  “也是,畢業後各有各的生活。”彭璐不是看不出來丁琪臻的目的並非與她寒暄,她考慮著是不是該暫時避開。
  “在那邊的生活真的好無趣。沒有朋友,環境又陌生,等於一切從頭開始,我真的很想念你們,常常一個人在夜裡想著想著就哭了。”丁琪臻終於把目光調回來,用懇求的表情看著彭璐,問:“璐璐,我有些比較私密的話想和師孟說,能不能請你回避一下?”
  彭璐只考慮兩秒便決定答應。她彎身將手中肉串暫置回盤裡,手尚未收回,先被身旁男人按住。“去哪?”
  他面色沈冷,她心一跳,道:“我和幾個同學聊聊天,你跟琪臻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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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8-9-29 18:29:11


  “坐什麼?我是坐台的嗎,還可以轉檯?”他眉峰微抑,繃緊了下顎線。
  “……”他生氣了?
  “坐下,沒讓你罰站。”他拉了拉她。
  彭璐不好意思地看了丁琪臻一眼,坐回椅上。
  杵著也真尷尬,丁琪臻咬咬唇,鼓起勇氣問:“師孟,我們能不能私下聊聊?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不好意思,我們沒有私下,你在我女朋友面前對我提出這種要求,不會太過分嗎?”他終於正眼看她,目光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所以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丁琪臻看看他,再看看彭璐。“我剛剛聽同學說起,還不相信,這是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簡訊和mail的原因?我只是去讀書,不是分手,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不要再鬼打牆了。當初你說要去讀書,我已經明確告訴你分手。”
  “你這樣不是太自私嗎?我難道不該追築自己的夢想?”
  又來了!何師孟忍住對她豎中指的衝動。“丁琪臻,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在意的不是你勇敢追求你的夢想,我介意的是你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計畫中。不接你電話是不想藕斷絲連、不想讓你誤會我還等著你回頭。大家難得有這機會聚在一起,請你不要破壞氣氛。你這樣子,只會讓我更討厭你,別讓我後悔曾經與你交往過,保留一點情分和一點美好回憶,不好嗎?”
  “但是我愛你啊。”她淚水在眼眶打轉。
  “如果愛著一個人,在做任何重大決定前,都該想到自己的愛人。雖然人生是自己的,我們有權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該怎麼過,但是當你跟另個人相愛時,這個人就是我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我們愛他,就要尊重他,就該想到他的心情,怎麼可以不先問問他的意見就決定暫時離開他?”彭璐說話了,她神情沈靜,仰著臉蛋直視丁琪臻。
  “那是因為……因為……”丁琪臻結結巴巴,慌轉著眼珠,半晌才道:“因為我以為他會尊重我任何一個決定。”
  “所以你因為他會尊重你,因而忘了你也該尊重他。”彭璐溫和地看著她。
  “我跟師孟從小一塊長大,我們太熟悉對方,相處時缺乏新鮮感,所以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發展的可能性,也不知道從很久以前,我們可能就喜歡上對方。年輕時,我跟他都迷惘,也曾經莽撞,做事時常不經思考,想做就做,有話也是想說就說,很多時候只是賭氣;但經過這麼多年了,在我們經歷過青澀、彆扭、對彼此的質疑或是自我懷疑後,才覺得原來我們是最適合彼此的那個人,所以我們才決定在一起。”
  她忽然起身,呵口氣,才緩緩開口:“愛一個人是要他快樂幸福,不是要他為難、要他痛苦。我已經讓你這麼多年,你沒好好把握,現在機會在我手上,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你……”丁琪臻太意外,話難成句。
  “以前太被動,錯失一次相愛的機會,現在我會好好守護我的感情。”彭璐堅定地說。
  “琪臻。”何師孟起身,神情稍緩和。“也許你不是因為愛我才如此執著,
  你只是不習慣向來以你意見為主的我,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堅持,我想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有錯。在交往時,我該適時表達我的想法,而不是事事遷就你。我曾經以為那就是愛你的表現,實際上,那只是讓自己符合、成為女人理想中的男人,並非是愛。未來你還會有愛上別人的機會,我們的過去,相信會讓你在下一段感情表現得更成熟。”
  稍頓,他笑了笑,那樣子真像調皮的男孩。“其實也該感謝你,謝謝你讓我有學習和成長的機會。”
  面對他們的理性與笑容,丁琪臻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璐璐,你們在幹嘛?過來一起喝酒,老闆招待自釀的小米酒,很棒的!”
  隔著幾張桌椅,胡芮琴揚聲喊。
  何師孟對丁琪臻微微一笑。“衷心祝福你在那邊的生活順利。”
  他拉起彭璐。“還沒喝過什麼叫小米酒,走,去試試看。”
  “好累喔……但是又好有趣。”一進房,彭璐衣未換,直接躺上床,她抱著枕頭,臉蛋埋在被間。
  烤肉是再普通不過的活動,但活動圖的不就是其中的快樂?重要的不是活動本身的趣味,是參予活動的這些人帶給自己的感受。雖然少數幾位同學是畢業後第一次見面,但一提起那段同窗的青澀歲月,所有的一切仿佛昨日才發生。
  “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了,真想和他們一起待到明天下午。”她臉埋在被間,語聲含糊不清。
  “要不你明天跟同事換班?”何師孟往床緣一坐,輕拍了拍她臀部。
  “明天週六,大家都要上班,哪有得換。”她感歎地說:“人生好像就是這樣,有一好沒兩好,喜歡這個工作的同時,也要接受不能休假的事實。”
  他笑,想張嘴說話,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一看,皺著眉按下拒聽。
  “怎麼了?”她看著他的動作,感覺古怪,坐起身來。
  “丁琪臻。”
  “你不接?”
  “為什麼要接?很煩,話都說得那麼明白了,她好像老裝聽不懂,那何必說?”
  “是因為今天看到你了,才又跟你聯繫?”她盤腿坐,枕頭抱在懷裡。
  “不是。其實她一直都試圖跟我聯絡,寄email、電話、簡訊都有,不過我沒回過任何一封信或簡訊,電話也直接拒接。”話落,手機又響,他瞪著那串早已被他從電話簿刪除的數位。
  “接吧,她一直打來也不是辦法。”彭璐鼓勵著。“話一定要說清楚。”
  他順了她意思,按下接聽。
  “師孟,別掛我電話。”丁琪臻在電話接通時,搶著開口。
  “我話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你怎麼老是裝不懂?”他按捺著不快的情緒,平靜地開口。
  “……捨不得啊,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感情。我知道是我不對,我——”
  “你打來又是來跳針的?那我掛了,以後這個號碼我直接鎖黑名單——”
  “別掛!我是要說,我以後不會再跟你聯絡了。”
  何師孟有些錯愕。“什麼?”
  “你說對了,我只是不甘心這次先被你放棄,我以為你會像以前那樣什麼都順著我,大概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彼端的她情緒聽來平靜。
  “所以?”她這通電話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我不想被你討厭,我覺得這樣纏著你我也很煩,搞得我好像是恐怖情人,所以我以後不會再打電話給你了,但是要我現在祝福你和彭璐,我是做不到的。”
  她要不要祝福他和彭璐,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能與彭璐過平靜生活。
  結束通話後,彭璐緊張地看著他。“她說了什麼?”
  他吊她胃口,慢吞吞地收起手機,在她忍不住拍了他手臂時,他才噙笑,說:“她說她不會再打擾我了。”
  她笑了。“你看,跟她把話說清楚就好了。”
  想起稍早前的情況,何師孟不以為然地哼兩聲。“說起這個,你真該打屁股,她要你回避你就回避,不怕她對我做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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