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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0-29 21:35:24

岳盈 - 孤男三女

從未想過一見鍾情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打從頭一回在廚房裏「撞」見她  
他就教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給迷失了魂  
不忍這個笑容溫暖的女孩深陷玻璃迷思  
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拯救她回歸正軌  
對他來說女人不是生活上的必需品  
卻為了她,他第一次有嫉妒不安的心情  
嫉妒的對象還是他女人緣超好的孿生姊妹  
知道她曾受過情傷不敢輕易開啟心門  
已著了情魔的他發動柔情攻勢追求她  
就算要扮豬吃老虎他也要擄獲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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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0-29 21:35:44


    故事的開始

    情歌傷我心!

    傷心人還聽傷心曲,不抓狂也難!

    迥蕩在PUB裏的歌聲是那麼優美動聽,纏綿的字句銳利如針地戳著傷心人的傷心處,明明心情是世界末日降臨,太陽為何依然閃耀?不,現在是夜裏哪里會有太陽?應該是月光或星光,不然也該是路燈、霓虹燈在閃耀吧!何苕萸一口飲盡手中的酒,甜美的酒液灌進愁腸裏竟是苦澀的,灼熱眼睛因淚水而模糊。

    回想起不久前經過的街道,車如流水馬如龍,人來人往的騎樓裏排滿販賣的攤販,歡樂的榮景未曾因為她的失意黯然失色,連她以為碎裂、枯死的芳心都還在跳動,跟歌詞裏說的一樣,生命依舊生生不息,萬事萬物都沒有改變,以為世界末日的人只有自己!傷心的淚水更加的洶湧,她抽泣得更大聲。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指的就是她這種傷心人,熱鬧的景象不過是襯托出她的孤獨落寞罷了,她因此選擇這家生意慘澹的PUB,但沒想到打她進來後,人群反而多了起來,而且是對對雙雙的來,像在嘲弄她的悲痛。

    "嗚……"為什麼這樣可悲?連找個地方借酒澆愁,都讓自己觸景傷情,她好可憐!

    似續非續的抽泣聲徘徊耳邊,是誰哭得這麼傷心?她嗎?

    當然是!除了她之外,還有哪個人像她一樣不幸、可憐有資格哭得這般淒慘嘩啦!

    "哇——"

    她越想越是悲痛,再次舉起酒杯,發現杯子已空。

    "再來一杯。"

    "再給我一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酒保只有一個,為難的眼眸左右瞄兩張悲憤的淚顏。

    "先弄一份給我!"

    "先弄一份給我!"

    再次的異口同聲使得苕萸錯愕地扭頭看向右手邊,瞪道一雙同樣水汪汪看來的眼睛裏,圓眸倏的張到最大,第一次看見有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能那麼漂亮迷人。

    可就算對方是宇宙無敵大帥哥,傷心的度也不下於她,仍鐵定、絕對是及不上她的不幸,她什麼都不退讓!

    畢竟她都這麼悲慘了,怎麼可以連借酒澆愁都輸人,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喂!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先讓我喝,你是會怎樣!"

    沒想到對方竟先發制人,頓時讓苕萸的悲痛如氾濫的江河沖出堤防。

    "我比你更糟好不好?我今天才發現,我喜歡的池大哥想追的是我姐姐,他只當我是跳板……嗚哇……"

    "切——原來你不屬於這裏!"性感迷人的嘴唇嘲弄地噘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走錯了!"

    "我才沒有走錯呢!"苕萸不甘示弱地怒斥,"這裏賣酒,不是嗎?我有走對!不要因為酒應該先給我,就故意騙我喔,我已經夠可憐了!嗚……"

    對漂亮的眉毛輕聳,無法否認苕萸的話。

    這裏的確是賣酒的地方,卻不是尋常人會來買醉的地方。

    但顯然身邊的小可憐本沒搞清楚,還跟人比可憐,以為比這個沒人贏得過她嗎?

    幽幽輕喟無奈地逸出緋櫻般的柔唇,苦澀的語氣裏縊藏著無限悲痛。

    "你會比我不幸嗎?男朋友再找就有了,我呢?心愛的人因為家人反對,不但拋棄我移民美國,還答應跟別人訂婚!你知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要在這圈子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侶有多困難?"

    雖然聽不太懂對方的話,但為了能早點喝到酒,苕萸堅持自己才是最不幸的人,更加努力地訴說著自己的悲痛。

    "就算被人拋棄,至少被愛過呀!可我呢?身邊的男性眼裏只看到姐姐的美貌,拿我當小妹哄,好不容易……有人追我,可是他……喜歡的還是姐姐,只當我是接近姐姐的跳板!現在他追到姐姐了,便過河拆橋,說他從來只當我是妹妹!嗚……怪不得交往至今,他從來沒親過我。我以為他保守,現在才知道他根本是不屑。害我的初吻,到現在都沒有發生。"說著,她的眼淚與鼻涕齊流。

    "聽起來,你的確是滿可憐的。"淒迷的眼眸不由得流露出同情。

    "我們這樣算不算同病相憐了?"苕萸可憐兮兮地問。

    "大概算吧!酒保,我的酒咧?"

    "喂!我先叫的。"可惡!這人好卑鄙,竟在她拿他當知己時,搶她的酒喝!

    幸好聰明的酒保同時上了兩人所要的酒,化解了一場可能的爭執。

    有酒萬事足,同是失戀的兩人頓時成了同盟,絮絮叨叨地聊了起來。苕萸於是知道身邊的美男子叫梁鳳荃,好好聽的名字喔。她打了個酒嗝,眼中煙霧彌漫,天真的小臉洋溢著一抹渴望。

    "要是我能像姐姐那麼美麗,或許就可以嘗到愛人與被愛的幸幅了。"

    "我可以讓你美夢成真!我可以愛你,也可以讓你變得愛麗。"鳳荃眯著醉眼打量了起來,心想苕萸身邊的男人全都走了眼,才會放過這塊璞玉。

    "真的嗎?"苕萸充滿希望地問。

    "相信我。"鳳荃的聲音低嘎得叫人迷醉,吸引著她傾身邊去。

    兩人間的氣氛一時充滿濃情蜜意,醺醉的四唇不自禁地靠近,終於疊在一塊。苕萸的手不由自主地貼上鳳荃的胸房那是柔軟且富有彈性……

    等等,柔軟?

    男人的胸會是柔的、軟的?有彈性?

    "你……你……是女的?!"尖叫地推開。

    鳳荃穩住自己差點推倒的身子,醉醺醺地回答:"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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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0-29 21:36:06


    浮沈在枝葉濃郁的睡夢裏,梁鳳嶽但願長睡不願醒,可惜事與願違,一道比一道淒厲的鈴響比嶽飛接到的十二道金牌還要緊急地鑽進耳內,不管在枕上翻左翻右,把被子拉到頭上整住,還是緊緊捂住耳朵,都逃不過穿腦的鈴響,最後只得挫敗地撐開沈澀的眼皮,手臂掙紮地伸向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聽筒裏悄無聲息,催命似的鈴聲仍是響個不停,鳳嶽慢半拍地恍然想起,淩晨三點入睡時,他將電話插頭拔掉,以為這麼做能給自己一段不受外力干擾的舒適睡眠,忘記把門鈴如單炮製,才會讓某個擾人清夢的傢夥有機可乘,破壞他睡到自然醒的奢侈夢想。

    究竟是哪個誰,這麼粗野、蠻橫、不體貼地在假日一大早撳他的門鈴?咬牙切齒問,鳳岳瞄向床頭櫃上的鬧鐘。

    十點半。

    十點半!

    忍住尖叫的衝動,他無語問天花板。

    連續在研發中心呆超過七十二個小時,淩晨兩點鐘才與小組成員結束會議,三點鐘方上床的他,要求一段至少二十四小時無人打擾的補眠時間並不為過吧!

    為什麼十點半就來吵他?

    怒氣填滿因睡眠不足而遲鈍的腦細胞,鳳嶽想不出認識的人當中,會有這麼不識相且鍥而不捨地把門鈴撳得震天響的傢夥,除了——

    他老媽!

    這意念驚得他差點滾下床,但隨即鎮定了下來。

    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後,老媽不再每隔三個月搭機到美國看他,倒是他過年回家度假,返美工作時,她擔心地求了一堆靈符掛滿他身上。聽老爸說,從他上飛機後,老媽一天一夜都沒合上眼,跪在家裏的佛堂念經,直到他平安抵達公寓,打電話向她報平安,才昏昏沈沈地睡死過去。

    這樣的緊張女王怎麼可能在華航空難不久,便克服搭機恐懼症到美國來?而且事先都沒有通知!

    可是除了她之外,鳳嶽想不出認識的人中,誰會做這種猛撳門鈴、不怕觸怒他的事。

    實際上也不容得他多想,空氣中變本加厲振動的門鈴聲一再催促,如果他不想成為第一個被門鈴聲逼瘋的人,只能認命地拖著沈重、疲累的身軀去開門。

    可是他不甘心,最好撳門鈴的人有天大的要事,不然……

    詛咒聲連連地披上睡袍,腳步踉蹌地跨出寢室,惺忪的睡眼因看清楚安置在玄關牆面上的監視器裏的影像而猛然大睜。鳳嶽手忙腳亂地打開門,對上仍將犯罪的手撳在門鈴上的婦人那雙無絲毫罪惡感的清澄眼眸。

    "媽!"他錯愕地喊出聲。

    "我就知道你在家。"梁母的聲音蘊含著克制住的平靜。

    "梁先生。"站在她身後的大樓門廳經理表情局促,不安的眼光頻頻瞄向穿著典雅的米黃色套裝的東方貴婦。

    今天的遭遇令他對梁夫人的印象全然改觀,之前對這位東方貴婦典雅高貴的儀態生出的滔滔仰慕,此刻已轉為全然的敬畏。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強悍的女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猛撳門鈴十分鐘,任他在一旁苦口婆心勸導,依然微笑以對,堅持地按門鈴。

    "令堂……"他苦著一張臉。

    "布朗先生,謝謝你送家母上來。"鳳嶽以流利的英語向對方致謝,俊臉繃緊。"這裏交給我就行了,你請便。"

    他是很想轉身逃……呃,是離開,可是那張佈滿胡碴子、和疲累線條的酷臉,怎麼看都令人放心不下。

    布朗先生一點都不怪鳳嶽生氣,換成他被人猛撳門鈴吵醒,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忍不住為吵人好夢的梁夫人擔心。

    "謝謝你陪我上來,還幫我打點行李。不多打擾了。"梁母優雅地朝布朗先生微微頷首,澄靜的眼眸放出令人安心的柔光。

    "我的榮幸。"體格壯碩的門廳經理結巴地回應,向兩人點點頭,隨即離去。鳳嶽將行李提進屋內,大門關上,車轉過身,一陣強風撲進懷中,將措手不及的他撞得踉蹌倒退,抵在門上。

    "嗚……"

    這是什麼情況?他知道自己的臉有點臭,但他什麼都來不及說,老媽便先發制人地哭給他看,這也太……不像他媽了!

    "媽!"

    "嗚……鳳嶽……除了你……媽不……知道還……能找……誰……了,嗚……"

    "發生了什麼事?"他呼吸一窒,感覺到濕熱的水液沿著領口滑進光裸的胸膛,那是真實的眼淚。

    鳳嶽醒悟到事情的嚴重性。老媽雖然有時候會窮緊張,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是頭一遭。

    "鳳嶽……嗚……鳳嶽……"光喊他名字他就知道了?鳳嶽暗暗歎氣,輕手輕腳地扶著泣不成聲的母親到三人座的沙發上坐下。

    "您別顧著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以令人心安的醇柔音調哄著她。

    "好嘛……嗚……"然而,獨自隱忍了一段時日的傷心,一旦潰決出理智的堤防,哪能說收就收,粱母不斷的吸著鼻子依然哭得無法言語。

    "不會是跟爸爸吵架了吧?"脫口而出的疑惑連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父親向來對母親言聽計從,從來沒聽過他大聲對母親說一句重話,再說,母親也不太可能捨棄近在跟前的娘家舅舅阿姨,大老遠地飛到美國找他訴苦。

    "你爸爸……嗚……"

    一顆心提到喉腔,真的被他說中了?

    "……才……不會跟我吵呢……嗚……"

    緊繃的心弦陡然放鬆,鳳岳暗怪母親吊他胃口的同時,心中的疑雲更濃。

    "不是爸爸,難道是鳳荃?"

    這也不可能。

    鳳荃雖然特立獨行,但向來是父母的驕傲,老媽疼她跟命似的,怎會氣她氣到美國來。

    "鳳荃她……嗚……"

    鳳岳等著母親像上句話-樣地否認,聽到的卻是——

    "媽不曉得該怎麼辦,除了你外,找不到人可以商量……我不敢告訴你爸爸……嗚……事情怎會這樣子?好好的人……嗚……怎會這樣……嗚……"

    鳳嶽心頭大驚,真讓他胡亂蒙中了!

    "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她……"梁母悲痛得眼淚、鼻涕直流,"嗚……"

    見母親哭得越發傷心,鳳嶽心情直往下沈,腦中掠過鳳荃可能會遭遇到的不幸事件,俊臉上堆滿無法置信,以及全然的恐慌。

    不,鳳荃不會出事的!她出事,他應該會有感應。

    可如果鳳荃沒出事,老媽幹嘛哭得這麼傷心?他深深吸氣以平撫焦急的心情,警告自己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別因胡思亂想而自亂陣腳。他顫抖的手伸向咖啡桌,夠著面紙盒,胡亂地抽了好幾張,擦在母親臉上。

    "您別顧著哭了。鳳荃出了什麼事?她是被車撞了,遭人綁架、懷孕,還是得了絕……"

    梁母越聽越不對勁,護女心切地急收淚意,破口大嚷了起來。

    "呸呸呸!小孩子亂講話!不準你詛咒鳳荃!"

    "啊?"鳳岳一呆,"媽……"

    "叫媽也沒用!"梁母一反之前淚漣漣的悲慟,水光淋漓湖眼瞳裏充滿母雞護小雞的凜然威鳳,語氣襤含深惡痛絕的譴責。"枉費鳳荃這麼疼你!為了成全你的任性,她不能像一般富家千金,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就好。從上大學開始,便進公司實習,一拿到碩士學位,連喘口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毅然扛起該你負起的責任,進公司為你爸爸分憂解勞,你說這種混帳話詛咒她,還是人嗎?嗚……我可憐的女兒,可惡的兒子……嗚……"

    母親罵到臭頭,鳳嶽無語問蒼天,心裏一陣圈圈叉叉。

    他任性?

    他亂講話詛咒鳳荃?

    鳳荃是為了他的任性而不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哇咧——梁鳳荃若能僅僅滿足於當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的社交名嬡,他就放棄在矽谷開創的事業,乖乖回梁氏操勞到死!

    明明就是鳳荃熱愛爾虞我詐的商場鬥爭,母親卻推到他不肯回去承家業上。

    梁氏又沒大到可以容得下兩頭獅子,他還擔心姐弟鬩牆,成天對吼呢!倒不如他在外頭發展,讓手腕活、熱愛商務的鳳荃有足夠的空間大展手腳。

    沒想到母親非但不瞭解他的苦心,還罵他是詛咒鳳荃的壞弟弟!氣憤難平呀,在母親哭聲暫歇,睜著一雙狐疑又氣憤的眼眸瞅過來時,鳳嶽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沖口道:"您這麼說太不公道了!我沒有詛咒她的意思,是您只顧著哭,什麼都不講,我才會亂猜一通……"

    "這麼說……是我的錯嘍?"粱母哆嗦著唇,眼中的水霧再度聚集,鳳岳原本就脹痛的左半邊腦袋這時更像有一千個小人同時在那裏打樁似的疼了起來。

    "拜託!"他無力地低喊,"我沒力氣跟您爭論。請體諒我連續工作七十二個小時,直到淩晨三點才合眼休息,不到十點半就被門鈴聲給吵醒,身心都處在極度缺乏睡眠的虛弱狀態,別跟我計較了。"

    身為吵醒兒子、害他沒睡飽的元兇,梁母湧到喉頭的怨氣徒然一消。

    那個門鈴……她撳的。她想做一件事,便執意要完成的壞毛病總是改不掉。當時一心想要見到鳳嶽,篤定他在家的她,完全沒考慮到工作狂的兒子會利用假日補眠,不理會布朗先生的勸告,指頭像黏在門鈴上放不下來,沒注意到時間到底有多久,直到鳳嶽現身。

    當時,她專注地控制著一見到兒子的面便瀕臨崩潰的情緒,沒發現鳳嶽的臉色有多蒼白,直到現在。

    像是重逢後首次將視線焦點放在鳳岳身上,梁母看到了兒子充滿血絲的眼睛裏的疲憊和委屈,看到了他滿臉於思的憔悴,看到那件松垮地套在他身上被她的眼淚鼻涕糊得亂七八糟的睡袍,悲傷和羞愧同時湧上心頭。

    她是怎麼做人母親的!

    只會怪兒子,卻沒注意到他的氣色這麼差!

    "你……說得對。"梁母愧疚地低聲道,"是媽不對。沒把事情清楚,還怪你想歪。可是媽……"她吸著鼻子,強忍堆積在心頭的沈重傷痛,"如果不是慌得亂了方寸,又怎會這樣不體貼?"

    "我沒怪您的意思。"鳳嶽揉著疼痛的額角,溫聲寬慰母親。"究竟什麼事讓媽亂了方寸,跟鳳荃有關嗎?"

    "她……"提到愛女,粱母再度悲從中來,但愛子臉上的疲憊讓她很快克制住,毅然道:"等你休息夠再說。媽不是故意吵你的,媽……"

    "媽!"母親後知後覺的體貼令鳳嶽難以消受。"您話都冒了一半,這會兒叫我還怎麼睡得著!"

    "說得也是。"梁母苦笑地附和,眼神複雜地瞅著兒子,"至少去沖一下澡,媽趁一這段時間幫你做早餐……"

    "家裏沒材料讓您做。"鳳嶽撫頰歎息,雖然很想吃母親為他做的早餐,可惜老媽再厲害,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什麼意思?"

    "我有一星期沒在家裏吃飯了。"他解釋,注意到牆面上掛鐘走到十一點的方位,已經不能叫早餐,胃部應景地咕嚕叫提醒他是早午餐才是。"叫餐廳外送吧,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這棟華廈采飯店式的經營管理,不但有自己的中廚房,還與附近好幾家餐廳簽約,提供住戶多元化的選擇。

    梁母一年前常來這裏住,當然也知道這點。"媽來打電話,你去沖澡!"她說,催促兒子進浴室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

    估算了餐點送來餐點的時間,鳳嶽沖澡之後進入檜木材質的按摩浴缸裏,躺了十分種起身,套套上休閒襯衫和條紋休閒短褲,神清氣爽地來到客廳。

    外送人員在梁母指示下,在原木餐桌上擺好餐點,包括前菜、濃湯、主萊、甜點、飲料都齊全的套餐,令人食指大動。鳳岳簽好帳單,送走外送人員,才在母親的催促下坐下用餐。

    "快點吃,晚點可以陪媽逛超市,你好久沒吃媽做的家常菜了。"

    算算,母子有五個月沒見面,鳳嶽承認自己的確想念母親做的菜,不過——

    母親氣定神閑的模樣,還是令他感到驚訝,納悶她對先前哭腫的眼睛做了什麼樣的處理,竟看不出來一絲哭過的痕跡,典雅的臉龐散發出慈母的光輝,似乎正為餐點盤算,哪里還有之前涕泗縱橫的悲痛,轉變之大,令人嘖嘖稱奇。

    "快吃呀,看我幹嘛?"梁母被兒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您不是要說……"

    "吃飯皇帝大。那些事等飯後再說,免得影響食欲。"理智一旦回籠,粱母決定喂飽兒子是目前最優先的事。

    鳳嶽也不強求,大約四十分鐘後,他泡了壺熱茶移座客廳,以眼神示意母親可以說了。

    "我看到了……鳳嶽,我看到了……"梁母掩著臉,語音破碎地喃念而出。

    "您看到什、麼、了?"不要告訴他,是目擊了謀殺案現場才好,他眼裏寫滿狐疑。"請直接說重點。"

    "我看到了……"話到嘴邊,喉頭像被什麼梗住,先前一心想找到兒子一吐為快的衝動轉變為猶疑,鳳嶽的個性像丈夫一樣耿直,梁母懷疑他能否接受。

    "您大老遠的從臺北飛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鳳嶽提醒她,"我們是母子,有什麼話不能講?"

    是呀,還有什麼好猶豫?她到這裏,不就是為了向鳳嶽求救,怎麼話到嘴邊,反而不好開口了?

    "媽!"

    "你別催,我要講了。"梁母苦澀地彎起唇,事情到了這地步,就算她不說,鳳嶽也會追究下去。她深吸了口氣,平撫心裏的慌亂,嚴肅地看進兒子蘊滿探究的眼眸裏。

    "答應我,這件事先別跟你爸爸講。"

    "媽是擔心爸爸受不了嗎?"鳳嶽眼中有抹了然,父親三年前曾有一次輕微的腦中風,幸虧救治得宜,沒有留下後遺症,但醫生囑忖他不能過於操勞、受刺激。"這是媽克服搭機恐懼症,飛來美國找我的原因吧。"

    "你爸爸對鳳荃的期望那麼高,我擔心他無法承受,才來找你商量。鳳岳,媽只能指望你了。"

    "鳳荃做了什麼事,讓您這麼擔心?"

    "她……"梁母又是一陣欲言又止,眼光複雜地瞧了兒子好幾秒鐘,方審慎地重新開口。"還記得媽跟你提過的何苕萸嗎?"

    "記得。"這兩三年來,母親最常掛在嘴邊念的名字就是何苕萸了,教鳳嶽想忘記也難。"您總是苕萸這,苕萸那的,弄到後來我都以為苕萸才是您的女兒呢!"

    不理會兒子話中的調侃,梁母辯道:"我的確把苕萸當成親女兒疼呀,而苕萸對我跟你爸也著實孝順……"

    "我沒說她不好,只是……"他頓了一下,"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梁母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避開兒子銳利的眼光。"苕萸這三年來一直住在我們家,我看她從一個羞怯、沒有自信的女孩,轉變成如今的充滿自信、豔光四射,就像看一塊璞玉在鳳荃的雕琢下褪盡包覆著她的石塊,白玉無瑕地展現光華,心裏比誰都開心。更可貴的是,私下的苕萸慧質蘭心,沒有因此而變得虛榮。她在我們家時,每天都親自做早餐還善用自己所學,為我們量身規劃功能表。這段日子來,你爸爸的高血壓能控制住,苕萸居功甚偉。就因為她是這麼好,我才常常對你提起她,想要撮合你們,可惜……"

    母親不說,鳳嶽也明白。可惜,每次他回去時,總碰不到苕萸。她不是回自己家,便是去哪里旅行了,兩人總是緣慳一面。但母親給他看過苕萸的照片,雖然不是頂尖美女,甜美的笑容倒十分討人喜歡。

    "這些年來,數不清多少親朋好友巴著我介紹苕萸,媽礙于人情,也為苕萸安排了好幾次相親宴。那幾個男孩都很不錯,但苕萸……"梁母臉上閃過一抹恍然大悟,像是直到此刻方明白什麼。"我早該察覺到不對勁了。那麼多追求者,竟沒一個能打動苕萸的芳心,原來是鳳荃從中作梗……"

    "這跟鳳荃有什麼關係?"鳳嶽越聽越不明白。

    "當然有關係!"粱母悲憤地叫了起來,"我親眼撞見她……"

    "撞見她什麼?"

    "撞見她……她們……"不堪的一幕再度浮現腦中,儘管是親眼所見,梁母始終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偏偏再真實不過。"抱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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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0-29 21:36:27


    "抱在一塊?!"鳳嶽提高嗓門,但很快發覺自己太過歇斯底里了。

    兩個女人抱在一塊有什麼好驚訝的?可是老媽這麼激動,應該不是只有抱在一塊這麼簡單吧!"就是抱在一塊!"難堪的心事一旦揭露,便如決堤的洪水難以遏止,粱母的聲音越發的激動。"那是上星期五的事!那天,我起得比平常早,聽見廚房裏有聲音,想進去幫苕萸,卻在門口瞧見鳳荃從身後抱住她。苕萸一直說別鬧了,要鳳荃放開她,但鳳荃還是不顧她意願,低下頭強吻她……"

    "啊?"鳳嶽目瞪口呆,倒不是他古板得不能接受這種事,而是老媽的語氣充滿對鳳荃的不諒解,雖然這是正常的,可是……令她不諒解的,顯然不是鳳荃吻了名女人,而是鳳荃強吻何苕萸!

    "你可以想像當時我有多震驚,不自覺地叫了出聲,苕萸很快掙開鳳荃,兩人同時看向我……苕萸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鳳荃……"梁母繃緊的語音帶著著濃烈的控訴,眼中升起熱霧。"她竟然無所謂地跟我打招呼,好像做這種事,或是被人撞見這種事,是再稀鬆平常不過了。反倒是我……困窘得連厲聲指責她都辦不到,畏畏縮縮地逃回房間……"

    回想起自己的窩囊樣,向來矜持嬌貴的梁母不由得悲憤交加。一旁的鳳嶽本著前車之鑒,不願讓母親再把眼淚、鼻涕糊到身上,連忙塞了盒面紙到她手中。

    "這不能怪媽,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反應不過來。"他笨拙地伸長手拍著她肩頭安慰,但很快發現自己的失策,只聽見一聲嗚咽,那張哭泣的臉已經撞進懷裏了

    他的卡文克萊襯衫!

    "媽從來沒這麼懦弱過……鳳嶽,你一定瞧不起我……嗚……"

    "沒這回事,我……"

    "鳳荃做出這種事,我如何對得起苕萸的父母?當初為了說服他們答應苕萸搬到我們家住,我信誓旦且地向他們保證,會把苕萸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保護,現在反倒讓苕萸成為鳳荃的禁臠……我還有什麼臉見人?"她羞愧地悲泣。

    "這不能怪您……"

    "當然要怪我!"強烈的自責讓梁母失去理智,使得隱藏在心底的幽微心事不自禁地顯露。"我以為單芙蝶走後,鳳荃會轉性,看到她開始跟男孩子約會,才答應她讓苕萸住進來。沒想到鳳荃……本性難移,竟喜歡上自己一手發掘出來的苕萸……"

    這種事誰會想得到呢?

    對於母親的悲痛,鳳嶽只能搖頭歎息。

    一直都念女校的鳳荃雖然是個萬人迷,長久以來被同校生奉為偶像,情書不斷,但她從來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花心人。

    在情感上,粱家人都有潔癖,鳳荃更是寧缺勿濫,直到認識了他大學同學單百鳴的妹妹單芙蝶,兩人竟一見傾心,不顧世俗輿論相戀。

    不過這件事,老媽怎會知道的?鳳嶽越想越不對勁,打斷母親憂心忡忡的叨念著:"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辦……"云云,試探地問:"您剛才提到單芙蝶……"

    "啊?"梁母暗叫糟糕,她怎麼會在兒子面前說溜嘴了!鳳嶽沒注意她懊惱的神情,一心想求證,"您知道鳳荃跟莢蝶的事?"

    "你也知道?"梁母愕然抽息。

    "我當然……"領悟到自己洩漏了什麼,鳳嶽倏的抿緊嘴巴,尷尬地避開母親銳利的眼光,清了清喉嚨才回答;"是鳳荃告訴我的。媽又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居然沒告訴我!"梁母的話氣憤然。

    "是鳳荃不要我告訴您的,不能怪我。您還是說正題吧。"梁母想想也是,便不再顧著生氣,接續先前的話題道:"我早就看出來鳳荃跟芙蝶的感情好得不像姐妹,反倒像情侶,只是不願意讓自己往深處想。直到那晚,芙蝶的哥哥單百鳴喝醉酒上門來鬧,指責鳳荃為了芙蝶拒絕他的追求;我才被迫正視這件事。"

    "百鳴上門來鬧!"鳳嶽表情訝異,他並不知道這件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爸爸知不知……"

    "讓你爸爸知道還得了,不過我也不確定。"回想起當夜的情景,粱母仍然餘悸猶存。"你爸爸上次中風就在那時候,算算有三年半了。"

    "爸爸中風跟百鳴上門鬧有關!"

    "我不確定。"梁母輕搖螓首。

    "您把我搞糊塗了。"

    "別急,我從頭說起。"梁母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連珠炮似地說了下去。"那時候都半夜了,我突然醒,聽見爭吵聲。你爸爸平常有吃安眠藥的習慣,睡得正熟。我起床下來查看,來到客廳,正好聽見百鳴說的難聽話,還看見他出手甩了芙蝶一巴掌,鳳荃隨即以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百鳴趴在地上哭鬧,鳳荃安慰著芙蝶,而我只擔心他這樣哭鬧會吵醒你爸爸,便出聲要單家兄妹滾蛋,氣呼呼地走回房間,還沒到門口便聽見房內傳來好大的一聲碰撞,推門一瞧,你爸爸已經倒臥在地,急忙喊救命……後來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難道爸爸他……"鳳岳腦中靈光一閃,詢問地看向母親。

    "我也懷疑過他是因為聽見百鳴的話才中風,但他清醒後只說聽到吵鬧聲想下床看個究竟,還沒走到門口就不省人事了。"

    "爸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是這樣吧。"鳳嶽松了口氣。

    "我也是這麼想。為了不刺激他,鳳荃和芙蝶的事我一直瞞著,天知道我瞞得有多辛苦,幸好後來芙蝶被家人帶出國,還跟別人訂了婚,斬斷了這段禁忌的戀情。"梁母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低啞。

    鳳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難想像母親當時獨自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心頭一陣噬疼,握住她顫動的雙肩安慰。

    "媽當時怎麼不跟我說,讓我為您分擔呢?"

    梁母哽咽地投進他懷裏。

    "那時候你事業剛起步,而且你不是跟芙蝶交往過一陣子嗎?我擔心你知道後,會跟單百鳴一樣承受不了失戀而……"

    從來沒失戀過,也想像不出自己會有失戀的一天的鳳嶽不由得莞爾。

    "我跟英蝶什麼時候交往了?既然沒有愛過她,又豈會為了她失戀!"

    粱母狐疑地抬起頭,"你們有段日子不是常出去玩嗎?"

    鳳岳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但在母親針般銳利的眼光刺探下,空白的腦子突然閃過什麼,使得他表情一僵。

    糟糕!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對,沒錯。"他尷尬的承認,"是有這麼回事。"

    "那你剛才怎會說……"

    "那是因為……"不能讓老媽起疑,不然挨駡的人準是自己,鳳嶽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情急之下,只好混合了部分真實編起善意的謊言"百鳴想追鳳荃嘛!打從看過鳳荃的照片,他就想追她。有一年暑假,百鳴藉口說要介紹他小芙蝶給我認識,要我約鳳荃一塊出來,比較不會尷尬。"

    "鳳荃和芙蝶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就是呀。結果我跟芙蝶沒什麼,百鳴也沒追上鳳荃,倒是芙蝶和鳳荃好了起來。"鳳嶽語氣裏頗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感慨。

    "太沒道理了!你哪里輸鳳荃了?芙蝶為什麼沒喜歡上你,反而對鳳荃……"

    "鳳荃的女人緣向來比我好呀。"他表情無辜地輕聳肩膀。

    "這倒是!"梁母頷首附和,眼中卻寫滿質疑。"可是同樣一張臉,你又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漢,千嬌百媚、極為女性化的芙蝶何以沒喜歡上身為男子漢的你,反而愛上同為女性的鳳荃?"

    關於這個問題……鳳嶽搖了搖頭。

    不管是男女間的感情,還是同性相戀的問題,都對他太深奧了。

    這不是0與1,或是任何程式、科學原理、自然準則可以解釋得通的。

    "這件事不應該問我。"

    "媽不這麼認為。"梁母眼中閃爍著了然,"你知道問題出在哪?"

    "我怎會知道!"他煩躁地夾緊眉頭,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鳳荃自小就比我起眼,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歡親近她,她不僅女人緣好,男人緣也好。"

    "但她還是個女人。而你,男人該有的,媽可沒少生你一樣。"梁母的聲音雖然溫和,卻藏著尖銳的不快。"長相俊美,又充滿男性魅力,沒道理女人緣會比鳳荃差。讓人不禁要懷疑,那些女人的眼光是怎麼回事。"

    為何他覺得她的眼神質疑的是他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種情況是他願意的嗎?

    鳳嶽哭笑不得,勉強壓抑下心頭的難堪,提醒道:"媽大老遠的飛來這裏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跟我討論這個吧?"

    "話是沒錯。不過,鳳荃的事讓我也擔心起你來。鳳荃喜歡女人,那你……"

    "我沒有那種性傾向!"鳳嶽沒好氣地為自己辯解。"您一下該不會想說,把我們姐弟生錯性別這種話吧?拜託,您的兒子我雖然比不上您的女兒有女人緣,但不表示我就沒有女人喜歡,或是我喜歡男人,好嗎?"

    "可是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

    "那是因為我工作忙!您沒聽過,創業唯艱嗎?公司成立才五年,為了讓一切上軌道,我們幾個股東都很拚,有時候連睡眠時間都很缺乏,哪里還有閒情逸致去交女朋友!"

    義正辭嚴的搶白把梁母唬得一怔,幾乎要忘記之前想說什麼了。但她很快回過神,表情嚴肅地看進兒子眼裏,似要把他的靈魂深處全都掃描一遍。

    鳳嶽頸背寒毛直豎,他都忘了母親想做一件事,就非得做到不可的可怕個性了。

    "你的問題就在這裏,鳳嶽。"她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以前是功課、學問,現在是工作、事業,你太投入了,把它們看得比人際關係重要。論起忙碌,鳳荃不但要協助你父親經營;公司,還創立了仕女俱樂部,比起你不會清閒到哪去,為什麼她的朋友只有多,沒有少?那是因為鳳荃眼裏永遠有別人,你是目中無人……""我目中無人?"他錯愕地打斷母親的話,他一向都認為自己很謙虛。

    "沒錯!尤其是處在人群中時。鳳荃的眼光曾讓在場的人,覺得她眼裏只有自己那般的受到尊重,你讓每個你瞄見的人,感覺自己像無關緊要的佈景,只是恰巧位於你的視線範圍。你的眼中有光無熱,有影無形,擺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尤其是女人!"

    鳳嶽腦門轟的一響,有種被擊中要害的強烈痛楚竄過全身,既之而起的是一抹委屈。

    "我才不是,我……"他承認自己對人的興趣比不上對事物的興趣,尤其是在虛浮的宴會裏,更提不起對人的興致。但這能怪他嗎?他不過是不想忍受那些無聊的談話,腦子裏忙著計算各種公式,不表示他就是……就是……

    "那你可不可以跟媽描述一下,除了自己親人外隨便一個女人的長相?就單芙蝶好了,你也算認識她,應該記得她長什麼樣吧!"粱母嘴角掛了一抹等著看好戲的嘲弄。

    "我當然……"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才難不倒他呢!鳳嶽俊臉上閃過屈辱,他當然記得單芙蝶,她長得……長得……

    模糊的身形隱藏在濃霧般的記憶裏,千呼萬喚就是不給他"死"出來,急得他滿頭大汗,只依稀記得應該是個標致的美人,畢竟芙蝶的哥哥單百鳴長相俊美,妹妹也不會差太多吧!

    "……很漂亮!"在母親似笑非笑的睇視下,鳳嶽咬緊牙關,心一地做下結語,"沒錯,很漂亮!"

    "很漂亮?"粱母失望地對他搖頭,"鳳嶽,這就是你對芙蝶的描述?除了漂亮之外沒有別的?她的髮型是長、短、卷、直她的臉型是瓜子臉、鵝蛋臉、長臉、圓臉?眼睛大還是小?鼻子挺還是塌?甚至嘴型、膚色、身材高矮,你都無法稍微描述嗎?"

    "我有三、四年沒見過她了!"鳳嶽為自己辯解。

    "好好,不說三、四年沒見的單芙蝶,就說你公司裏的同事。"粱母不為難他,寬容地再給他另一次機會。"那裏應有女的吧?可不可以隨便描述一個?"

    "當然……"吐到舌尖上的"可以",不知為何竟縮回喉嚨裏,令鳳嶽更困擾的是,腦中依然是濃霧一片,明明該有幾張臉孔的,卻隱藏其中看不分明。

    "溫斯特太太有點,眼睛……呃,還是查小姐好了,她是黑人,臉型……呃,邱小姐應該……我不會說!"他倍感挫折地放棄,神情懊惱,"好吧,我承認您是對的。就算我目中無人好了,可這件事跟鳳荃和何苕萸沒有關係吧?對了,何苕萸!她的照片很甜,有一雙隨時都像在笑的眼睛,瓜子臉,長頭髮,對吧?"說完,他得意地瞧向母親,後者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你居然能描述出苕萸的長相?"

    "這全得仰仗您。"鳳嶽不敢居功。"每次我回去,您都捧著苕萸的照片強迫我看,讓我想忘記都很困難。"

    話雖如此,但鳳嶽最近一次看苕萸的照片距今有五個月了,他還有印象,就足以證明苕萸給他的感覺不同于一般女人。

    "媽,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鳳嶽嘀咕道,他可不想老媽又冒出別的問題來考他,尤其是追究他跟芙蝶交往的事,那是鳳荃和芙蝶為了掩人耳目,才拿他當煙霧彈的,可老媽要是知道,絕對會把所有的錯都怪在無辜的他身上。

    "您大老遠跑來,就為了告訴我鳳荃跟苕萸抱在一塊?這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什麼小題大作?"梁母可不同意。"你不知首這件事的嚴性!要是給你爸曉得……"

    "媽是擔心爸會受不了,才無法接受嗎?為什麼不直接找鳳荃或苕萸談?"

    "你以為鳳荃會聽我的嗎?"梁母苦澀地問,見兒子搖頭附和,又道:"鳳荃我行我素,才不會聽我的。至於苕萸,她那麼單純,又崇拜鳳荃,就算她不願意,也不曉得該怎麼拒絕……"

    "媽認為苕萸是被鳳荃強迫的?"鳳嶽無法苟同,別說以鳳荃的驕傲絕不會允許自己那麼做,憑她的魅力,也沒必要強迫別人愛上她呀!"

    "事情沒那麼簡單。"梁母眼光閃爍。"鳳荃就像個發光體吸引著每個人的眼光,苕萸會被她迷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不表示苕萸是個只能女人吸引的女同性戀者,據我所知,她之前還為男人失戀過。就因為這樣,我才特別擔心。"

    "我不明白……"

    "鳳荃被芙蝶拋棄後的那段日子,表面上好像沒事,心裏痛苦無比,白日裏拚命工作,夜裏拚命買醉,好幾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令我擔心不已。直到遇見苕萸,她才重新振作。先前我以為鳳荃對苕萸的好,是基於愛才、憐才之心,現在發現不是那回事,我擔心苕萸會成為第二個芙蝶。何家夫婦比單芙蝶的父母想法更加的保守,他們若發現女兒愛上個女人,一定會嚴厲反對。到時苕萸若像芙蝶一樣,承受不了他們的反對,拋棄鳳荃,鳳荃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戀的痛苦?我更擔心事情一旦鬧大,你爸爸會承受不了。只要想到這裏,媽就慌得痛心疾首,不曉得該怎麼辦……"

    "媽,您別急、別慌,這種事……"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啦!

    "鳳嶽,你是媽唯一的希望。現在除了你外,媽不曉得還能找誰……"

    好大的一頂帽子壓下來,令梁鳳嶽在頭痛之餘,機伶伶地打著寒顫。這種事……找他也沒用呀!"你一定要想辦法解決,媽只能指望你了。"

    ***

    將攪拌均勻的材料倒進不沾黏松糕烤,苕萸先以橡皮刀輕輕抹平表面,接著放進預熱後的烤箱裏,調好時間。再來是準備香醇的腰果奶。把生腰果放進果汁機,加兩杯水,按下起動鈕,在轟隆作響的機器聲中,苕萸的腦子跟著快速攪動的濃稠液體旋轉,手上同樣不得閒。梁伯伯喜歡蘋果腰果奶,他那得加蘋果來打。她隨手洗好蘋果,切半再切半,挖掉果核部分,決定將剩下的四分之三用來搭配松餅。鳳荃愛喝酪梨口味的,把酪梨先削好皮,切半去果核。自己那……關上果汁機,她把一半的濃縮腰果奶倒進乾淨的大碗裏,做為全麥松餅的材料;另一半加三杯開水,四分之一匙鹽,四顆去籽椰棗,重新啟動果汁機,待會再依各人喜好添加配料打勻成不同口味的腰果奶。決定了,自己那就要杏仁口味的,她記得冰箱裏還有杏仁露。

    "噢!"痛痛痛!不過是轉個身想去拿杏仁露,怎會撞到牆?牆?這裏什麼時候多了堵牆,還是穿著史努比圖案睡衣的牆?苕萸納悶的同時,一股迥異於食物香氣的清新味道充滿鼻腔,她還來不及分辨出是什麼,頭頂上好像有聲音在動。

    "對不……"

    在果汁機吵鬧的聲音下,她沒有聽清楚對方講什麼,只是本能地仰起頭,看進一雙睡意惺忪地俯視過來的眼眸。那雙眼她再熟悉不過了,連帶著俊挺的鼻樑,豐滿、性感的嘴唇都是每日看慣的,但不知為何,當清爽、灼熱的鼻息拂來,她的心跳急促,呼吸困難,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吸引力使得她渾身為之燙熱。

    "……起……"最後的餘音無意識地飄出美的嘴唇,泛著紅絲的無神眼眸逐漸注入光彩凝佇在她秀氣的臉龐。

    從那雙眼中升起的熱度令苕萸血氣上湧,雖然有時侯會被鳳荃看得渾身窘熱,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熱血沸騰,末梢神經因興奮和渴望而戰慄,並情不自禁地憧憬著那兩片性感的唇瓣……

    "你……"

    下降、再下降一點,那輕輕吐出灼熱氣息的嘴唇再下降一點也沒關係。

    苕萸羞窘地意識到,她不像往常那樣逃避著鳳荃玩鬧性質的索吻,反而熱烈的期待著它的降臨。

    "……沒事吧?"鼠蹊部急竄上來的熱氣燒灼得鳳嶽口乾舌燥,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被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嚇得有些慌張。

    不過是不小心的碰撞,怎會演變成擦槍走火?

    是拂過臉龐的馥柔發絲撩亂了他的自製力?還是懷裏的窈窕嬌軀刺激了他的感官?抑或是那雙閃爍著溫柔和邀約的迷蒙眼眸蠱惑了他的欲望?

    更有可能是三者形成的奇異魅力令他難以抗拒,體內的欲望猶如被月球的引力牽引而起的潮汐般鼓動,他想緊緊地擁抱住她,對她為所欲為!

    這樣的意念駭住了他,以前不會對女人有過這麼強烈的渴望,更正確地說,他何時注意過女人來著!

    困惑地看進那雙如火光熱烈的眼眸裏,清亮的瞳心映出'他的影像,心頭像被什麼用力揪緊了一下,他趕緊移開眼光,注意到她粉嫩的臉頰紅通通的。

    不會是剛才碰撞造成的吧?

    這想法令他莞爾,緩和了男性軀體的緊張。

    除非她臉皮薄嫩到吹彈可破,輕輕一碰就紅腫了。不過,輕輕……也不輕啦,胸坎上的輕柔痛楚提醒他,初被撞時他還會嫌棄人家的頭沒事那麼硬幹嘛呢!

    但頭硬歸頭硬,她仰望著他的樣子好可愛,微微嘟起的紅唇似成熟的櫻桃般誘惑人,他得用盡自製力才沒張嘴一口咬下。

    饒是如此,從他眼中迸射出來的灼熱光芒足夠照得苕萸渾身發軟,而那唇……彷佛帶著磁性般地吸引她靠近……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苕萸連忙放下腳跟,將仰得發酸的脖子俯下,湛青的胡碴礙眼地闖人她垂下的視線。

    腦中一陣閃電霹靂,她倒抽了一口氣,目光慌亂地順勢下溜,落到那上下跳動的喉結,接著發覺自己無意識地抵住的胸膛平且結實堅硬,與記憶中的柔軟彈性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是……

    男的!

    也就是說……

    他不是……

    鳳荃!

    那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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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0-29 21:37:17


    時間還不到傍晚六點,肆虐大地一整天的陽光威力大減,殘餘的熱力無法穿透進隔熱效果極佳的玻璃屋頂,倒是燒著橘色的夕暉均勻地灑落向挑高三層樓的寬敞大廳,落在裝飾著鮮花、葡萄藤的棚架上,及數張藍白色系為主調的桌椅,搭配著室內的燈光裝置,帶給人一種懶洋洋的優閑感覺。

    這正是鳳荃和苕萸希望呈現的效果,將仕女俱樂部的首家分店設立在信義計畫區精華地段的購物商場裏,圖的是地利,不希望將商業社會裏習以為常的快速步調帶進俱樂部。

    人們來到這裏,除了能滿足一般女性俱樂部提供的塑身、養身、美容、美髮及放鬆身心等基本需求外,仕女俱樂部還提供了心理諮詢及各種才藝課程,並不定期地舉辦各式各樣的展覽,及具特色的宴會,來滿足客戶的需求。當然,俱樂部裏的低熱量、養顏美容餐點,也是賣點之一。

    就像此刻服務人員擺放在自助餐吧上,色香味俱全的精緻料理、點心,便是仕女俱樂部裏的營養師與廚師精心設計出來的養生餐點,幾乎是立刻吸引了人的目光焦點聚集。

    看到這一幕的苕萸滿意地牽起嘴角,檢視的目光續漫遊在所經之處,嘴唇的彎度頻往上揚。這會是一場成功的盛宴。

    從準時赴會的賓客反應中,她知道無論是浪漫、典雅的佈置,優美的室內樂團現場演奏,兼具健康與美味的餐點,都討好了受邀的賓客,而接下來的驚奇……

    摻雜著興奮的狡黠光芒自眼眸底處燦起,苕萸嘴角噙了抹神秘的笑意,她保證讓與會者腎上腺素大受刺激,雖然未必能留下永生不滅的印象,但至少夠她們說個幾天幾夜了。

    這可是鳳荃的主意喔,一場挑逗人感官的……

    "副座,時間差不多了,總裁什麼時候會到?"分店的經理上前詢問,打斷了苕萸的思緒。

    但她還來不及回答,三名打扮時髦的女賓迎了上來。

    "苕萸,怎麼沒看到荃?"低沈、富含磁性的嗓音直率地劈來。

    苕萸眼睛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對方的裝扮。

    男性化的白色西式套裝裹住引人注目的豐胸、細腰、長腿,挑染成金色的波浪般長髮隨性地披在肩後,腳蹬帥氣的短靴,這身打扮給人的視覺印象,正如她本人一樣細逼得人無法忽視。

    苕萸還不確定自己該怎麼應付,嬌聲嗲氣的抱怨接著嚼起。

    "就是呀,宴會不是六點就開始嗎?人家下午就請假回家,特別打扮呢!"

    "下午請假算什麼!我可是從十一點起床,就開始準備喔。"

    "嘿,我可不像你是英英美代子,人家是像荃一樣的女強……"

    "嗤,你不過是在自家公司混吃等死的米蟲,也能跟我的荃比呀!"

    "什麼你的荃!荃可不是……"

    "Ann!"苕萸夾雜著笑聲的輕柔語音阻止了有潛力發展成一場因爭鳳吃醋,而造成兩個女人的戰爭。

    她親呢地眨著美眸,雪白的柔荑很自然的攬上前安撫口中呼喚的美人。

    "你這件GUCCI的黑色禮服真的好性感喔,華麗中還帶點休閒,跟我們今晚的會場好搭。"

    "真的嗎?我……"

    "那我呢?"不願被人比下去,Ann差一點就為了鳳荃吵起來的同伴急急地看向召萸。

    "林小姐這件亮片的絲短洋裝是CD的喲,搭配綁腿的長靴,還有這頭看似淩亂;卻很有型的米粉頭好靚喱,這種古典與現代、柔與剛的逆向搭配形成的矛盾感,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呵呵,是嗎?我……"

    "當然是啦。"苕萸牽起的柔唇始終噙著抹讚賞的笑意。

    罕少有女人能抗拒讚美,跟前這兩位追求名牌的嬌嬌女,更像大部分的女人一樣期待耗費鉅資購買的名牌服裝能讓人一眼看出來,以滿足虛榮心。

    這是鳳荃教會她的。

    以往她對時尚流行毫無概念,對名牌的認知不過是女性雜誌裏的幾個外文,就像她對人生的瞭解停留在小學生的程度,是鳳荃帶領她一步步成長,幫助她建立自信,鼓勵她發揮專長,栽培她成為如今這個可獨當一面、自在應付挑戰的事業成功的女性。

    對此她心懷感恩,而且是……

    "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耶!挑了好久,才決定……"沾沾自喜的聲音在她電光石火般轉過那些念頭的同時傳來,但很快就被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給打斷。

    "夠了,你們!"最早開口的帥氣女郎睜著掩不住厭煩情緒的美眸掃向眾人,最終落向苕萸。"我可不是來這裏聽廢話的!"

    受傷的抽氣聲短促的傳來,卻沒人敢反駁,事實上,帥氣女郎也沒給人回嘴的機會,粗魯的問繼續對準苕萸射出。

    "我是為了替荃過生日才來的!可這會兒,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主角卻連影都沒有。苕萸,你怎麼說!"

    被點到名回答的人只能輕挑修飾整齊的新月眉,回視的眼眸裏有抹容忍,像是習慣了對方的逼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仕女俱樂部向來是以客為尊,況且苕萸很清楚對方其實沒有惡意,只能說——

    鳳荃太有魅力了!

    她俊麗的外貌,灑脫的個性,總能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傾慕,跟前一身男裝的佳人便是她狂熱的崇拜者之一。除了單純的傾慕之外,崔詠麗甚至還模仿鳳荃的穿著打扮、作鳳舉止,儘管後者往往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但還是很有氣派的名犬啦。

    淘氣的火焰在苕萸眼中舞動,那雙散發陽光般色澤的櫻唇向上揚起的弧度更高了。

    "我相信她隨時都會趕到,荃向來守時。"甜蜜的聲音剛告一段落,崔詠麗還來不及表示意見,眼角餘光已掃到入口處的騷動。

    "她來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率先興奮地嚷了起來,使得眾人的視線、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騷動的方向趕去,就連苕萸的脈搏也跟著急促。

    目光越過層層圍繞過去的人群,她聽見——

    "咦?怎麼有兩個鳳荃?"這聲歎立刻引來熱烈的議論。

    即使看不到人群中心的景象,苕萸也能想像出那幅畫面,嘴角不由得彎起。

    她才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大小怪呢!

    因為她已經嚇過了,知道另個"鳳荃"指的是梁鳳嶽。

    由於鳳岳長年住在美國,罕少在臺北的社交圈露面,所以知道鳳荃有個孿生弟弟的人不多,才會引來眾人的稱奇。

    然而,苕萸從幾道尖叫聲裏聽出了超出好奇範圍的興奮,但一直到梁家姐弟在眾人簇擁下朝她走近,她才明白其中的意義。

    像人用定身術定住似的,當視線清晰地映上鳳嶽的身影,她的眼光再也無法轉開了。

    閃爍著深藍色彩、扣子開到第三顆的真絲襯衫恰到好處地展現鳳岳強健結的男性體魄,同色的長褲則合身地裹住他修長有力的雙腿,一頭原先整齊有序的頭髮被染成金色,並經過修剪與造形,像頂著陽光般的輻射而出。泛著健康色渾的粉紅嘴巴抿成一直線,儘管有些嚴厲,卻有著令人心動的飽滿與性感,還有那雙眼睛……那雙原本載滿局促、鬱悶情緒的漂亮眼睛,幾乎是一遇上她,立刻轉變為如釋重負,但緊接著,替代以純男性的讚賞眼神熱烈地梭巡向她。

    一股曾存在於兩人間強大且灼熱的騷動混合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從她心底湧出,周圍的空氣也急速升溫,似在蒸騰,全身的毛細孔都為之張開,從短暫的相處中得來的印象裏,鳳嶽不會有過如此狂野的一面呀!是的,狂野,而且是令人難以抗拒的。

    如果說溫文有禮的他是溫醇的酒,此刻的他便是燃燒著火焰的酒了!

    讓人之為目眩、目盲,明明曉得撲火的行徑有多愚蠢,仍忍不住想效仿飛蛾。然而,在她不顧女性的矜持投進他懷抱裏之前,鳳荃清脆如水晶撞擊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魔咒。

    "呵呵,苕萸,我就知道準可以讓你目瞪口呆得說不出話來。"

    "啊!"她尷尬地避開鳳荃促狹的目光,發出幹啞的笑聲,眼光偷偷地從垂下眼睫打量向鳳嶽,發現他臉上有抹可疑的紅暈,眼中浮現氣惱,她納悶是什麼引起的臉頰英名地跟著發燙。

    "你還說呢?"發自那雙性感的男性薄唇裏的含糊嘟嚷聲很快給了她答案,看鳳嶽惱火地瞪向鳳荃。"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樣?"不在乎地聳肩,鳳眉輕挑,眼睛閃爍著惡作劇得逞的愉悅光芒鳳荃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了。"我只是遵照媽的吩咐,有什麼不滿,去跟媽說呀!"

    好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呀!怪不得鳳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苕萸恍然大悟,但還來不及表現出她的同情,鳳荃-只手已霸道地攬上她的肩膀,親呢地朝她眨眼。

    "苕萸,你說句公道話,鳳嶽這身打扮不好看嗎?"沒等她回答,鳳荃又向圍繞著他們的眾家女賓,笑容燦爛地;"你們說,我這個弟弟帥不帥?"

    "帥!"群眾熱烈的回答裏還夾雜著尖叫聲及口哨聲,無數傾慕的眼光子彈般地朝鳳嶽射來。

    "荃,怎麼之前沒聽過你有個孿生弟弟?"崔詠麗好奇地問。

    "鳳岳長年旅居國外,很少回到臺灣,沒機會介紹他給大家認識。"她親呢地一把摟近比自己高壯的鳳嶽,不顧他眼中的警告,愉悅地接著說:"剛好最近鳳嶽回來,我就想借著這次的派對讓大家好好認識他。鳳岳還沒有女朋友,家母交代了,希望鳳嶽能在今的生日宴會上找到他的真命天女,大家好好把握吧!"

    鳳荃話一說完,便把親弟弟推進那群不顧形象尖叫的女人堆裏,並在苕萸沒有心理準備下,將她一把摟進懷中,轉向樂團下命令:"開舞!"

    ***

    在鳳荃高超的舞技帶領下,被轉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苕萸偷空瞄向仍困在女人堆裏的鳳嶽。

    那具高大的身軀非但見不著絲毫意氣鳳發,反而顯得局促不安,在拾到她的目光,星眸裏的陰鬱、不耐煩迅速轉為求救。

    苕萸方寸一緊,轉向鳳荃,嬌甜的嗓音裏有抹哀求。

    "把鳳嶽一個人丟下,不要緊嗎?"

    "呵呵……放心好了。他頂多被一群饑渴的女人用眼睛剝光,還不至於啃得屍骨無存。"說話的人滿臉幸災樂禍。

    這還不嚴重呀!

    苕萸懊惱地瞪進她眼裏,"你是故意的!"

    "嘿!"鳳荃無辜地眨了眨眼。"這不是我的主意好嗎?早餐時,你也聽到我媽說的話了。是她要我帶鳳嶽來參加生日派對,也是她說要為鳳嶽物色物件,我不過是謹遵母命,把鳳嶽打扮得可以見人些,哪曉得效果會這麼好,讓他從呆板無趣的科技新貴變成魅力四射的舞男呢?"

    苕萸無法反駁。

    鳳嶽今晚的形象的確很搶眼。尤其鳳荃的裝扮是一黑色的低胸禮服,捃擺還開衩到大腿根部,露出引人遐思的美腿,有別於平常的帥氣,展現出媚到極點的女人味。

    相反的,鳳岳是陽剛、狂野的造形,怪不得連鳳荃的死忠愛慕者都情不自禁地為鳳嶽著迷。

    可是鳳荃還是很過分,竟然枉顧手足之情、母女之情,不但把良家俊男推進火坑,還把所有的責任全推給當事人和生她、養她的慈母!

    不贊同的神情躍上苕萸的眼眉,明眼人一見便知。

    "心疼了呀?"鳳荃的語氣充滿促狹,窘得苕萸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什麼心疼?"她嬌嗔。

    "你心疼鳳嶽呀!早餐時我就看出來你們之間有姦情了。"她朝她俯低臉,吐氣如蘭地道。

    "你非說得這麼難聽嗎?我跟鳳嶽才不像你說的那樣!"她忿忿不平地辯解。

    "苕萸,你這種態度就太傷我心了!"話雖這麼講,鳳荃也做出西子捧心的誇張手勢,但她嘻皮笑臉的表情卻明顯不見傷心。"枉費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就算你真的琵琶別抱,我也不會怪你,何必不敢承認?"

    "你說什麼呀!"苕萸受不了地翻起白眼,腳步跟著她的帶領向前滑步,漫不經心地回嘴,"從來都沒有被你抱過,哪里來的琵琶別抱!"

    "我現在不是在抱你嗎?"鳳荃摟緊她,刻意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抹邪氣。

    "心裏有別人的抱,可不是真心的抱。"苕萸絲毫不受她愚弄,意有所指地回答。

    鳳荃挑眉,突然,她帶笑的神情一凝,苕萸可以感覺到扶在她腰上的手明顯僵硬了起來,好奇地順著她發直的眼光看過去,眼睛一亮。雖然今晚的來賓個個妝點得嬌美似花,但站在人群之外的那朵冷豔玫瑰仍讓人一眼就看見,而且很難轉開眼光。乳白色的細肩帶低胸及膝禮服將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令身為女性的苕萸也心跳加速,透明如白瓷的肌膚粉嫩得讓人想起最高品質的水蜜桃,加上一張傾城絕色的嬌顏,那輕薄似水、甜櫻桃色的唇,即使是緊緊抿著,依然顯得性感、甜美,誘人想要一親芳澤。

    而那雙眼,鑲嵌在染滿彩虹金粉的眉骨下,深邃中透著迷蒙,彷佛有載不動的千愁萬怨,正直勾勾地朝鳳荃瞅來,讓人生出一種將後者海扁一頓,為她消氣的衝動。

    "芙蝶!"

    隨著鳳荃喚出那個被鎖在記憶裏久遠的名字,那冷豔的美女忽然眨落一顆晶瑩的淚珠,眼神複雜地看進鳳荃激動的眼眸裏,在後者伸出長腿朝她走來之前,旋身往外奔去。

    鳳荃怔了一秒鐘,跟著拔腿追趕,苕萸和在場的眾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跟前的一幕,直到尖銳的質問闖進耳,她才從暈沈的狀態下回過神,看進崔詠麗醞釀著風暴的眼眸。

    "那女人是誰?荃怎會追著她出去?"

    突然冒出的問題哪里是苕萸打結的腦筋可以招架得了的。

    她眯起閃爍著困惑的眼眸,鸚鵡般喃喃地重複道:"那女人?"

    "就是讓荃把你拋棄在舞池裏,追出去的女人呀!"

    就算是事實,也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苕萸覺得詠麗的話帶著點幸災樂禍,甚至刺耳。

    "你該不會告訴我,連你也不知道是誰吧?"

    這次聽得更分明了,崔詠麗的話裏還多了些嘲諷與不耐煩,苕萸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自尊心讓她拉不下臉來承認,何況她剛好想起鳳荃剛才喊出的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了。

    "單小姐是鳳荃的老朋友。"她穩重地說。

    "我看是舊情人吧!"詠麗沖口而出,眼中燒著如炬的氣憤。"苕萸,真不明白你是識大體、有度量,還是癡情到了蠢!人家都欺上門了,你還賢慧地替兩人隱瞞,這擺明就是荃一看到舊情人,便丟下你這個近幾年來陪著她打拚的糟糠妻不管,偏你還笨得不明白這點,你到有沒有察覺到自己被甩了?"

    腦袋裏轟轟作響,苕萸聽得目瞪口呆。

    糟糠妻?她什麼時候變成鳳荃的糟糠妻,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在啼笑皆非的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眼光裏混雜著噯昧的同情和嘲弄,恍然領悟到誤解她與鳳荃關係的,不單是一個崔詠麗?顯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將她與鳳荃相知相惜、相輔相成的情誼,看得那麼扭曲。

    天啊,難道女人與女人之間不能有單純的友誼嗎?

    苕萸從來沒想過這麼荒謬的疑問竟會有出現在她心上的一天,但她一點都不意外情況會演變至此,誰教鳳荃是個萬人迷!"你們誤會了!"

    咦,她都還沒開口說話,這道醇柔充滿權威力量的聲音是打哪冒出來的?

    肩頭一緊,被用力摟了一下,某種巨大而溫馨的力道跟著傳來,直竄心底。她扭頭瞧去,鳳嶽魅力四射的俊顏映人眼簾,鼻頭一陣澀澀的灼熱,跟著視線模糊了起來。

    "苕萸和鳳荃不是那種關係。"他的語氣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堅定,低頭朝苕萸一笑,登時令她為之目眩,迷失在他充滿眷戀寵愛的醉人眼波裏。

    "你怎麼知道?"詠麗懷疑地看著兩人。

    "我就是知道。"他傲然點頭,反在眾女賓面前僵硬得像個木頭人似的,搖身一變成知情的大情人,凝視苕萸的眸光帶著動人魂魄的灼烈,男性舒爽的氣息親呢地籠罩向她。

    "我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你有多美麗?"沙啞低沈的呢喃緩緩送進她敏感的耳內,苕萸渾身輕顫,羞澀地低下眼眸,頰上熱度竄高。

    "這件斜肩式的禮服襯得你頸肩線條優雅迷人極了。"粗糙的男性手指輕輕撫過她細緻的皮膚,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被人佔便宜,反而渴望得更多。

    苕萸怯怯地抬起迷蒙的眼眸,迎上他眼中的熱意,唇幹舌燥。

    "你們……"詠麗目瞪口呆。

    "失陪了。"他沒理會她眼中的質疑,心不在焉地向身邊的三姑六婆隨意點了個頭,"我還沒跟苕萸跳舞呢!"

    說完,他便以一種獨佔的姿態,帶領苕萸滿場飛舞,因為之前的小插曲而演奏得有些淩亂的樂團很快配合了起來。

    苕萸在暈沈中發現鳳嶽的舞比起鳳荃毫不遜色,訝然看進他深沈的眼裏,並無聲地詢問他為何這麼做,但他只是溫柔地注視著她,眸光欲言又止。

    繁星頓時在跟前旋轉了起來,此時天色已完全暗沈,鑲嵌在大廳屋頂、牆壁上的燈具替代了陽光灑下浪漫的光明,苕荑有如踩踏在雲端般飄飄然,手心下的肩膀是那麼厚,好似可以讓人倚靠一生都不會傾倒。

    "苕萸……"鳳嶽猶豫地開口,聲音低啞地拂過她耳際"你還好吧?鳳荃這麼對你……""我當然……等等!"苕萸暈沈的大腦因他的話而回到現實,接著警覺到無數雙眼睛正窺伺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她擠出一抹笑意,壓低聲音回答:"我們等一下再談,先讓我想想。"

    就算鳳嶽有任何異議,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沒有打擾苕萸思考,只是靜靜地擁著她款擺身軀。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千頭萬緒在腦海裏如電般地轉動,思考著該如何收拾鳳荃突然離開所留下來的爛攤子。

    她不知道她是否還會回採,但就算會,今晚的宴會流程勢必受到影響。

    真是的,原本計畫要給大家一個驚喜,受到驚嚇的反而是自己。其實,打從鳳荃、鳳岳兩姐弟連袂出現,引起騷動那刻起,她就應該預料到事情將一步步地脫離她的掌控。

    但現在埋怨也沒用了,跟前必須想個辦法轉移今晚來賓們的焦點,讓她們的興致不至於因鳳荃的退席受到影響,尤其是不要再繼續盯著她和鳳嶽看了。

    咽下升到舌尖的歎息,苕萸的目光很快尋找到分店經理安,她以眼神向她示意,後者很快領悟,隨即轉身去安排。

    "我們跳到旁邊。"當舞曲的旋律到了結尾,苕萸提醒鳳嶽,後者一句話也沒多問,以熟練的步姿帶領她舞離大廳中心。

    燈光突然一暗,快節奏的鼓樂從四面八傳來,在閃爍的鐳射燈光下,剽悍俊美的舞男從大廳角落湧出來。結實、賁起的肌肉,俐落、挑逗的舞姿,很快吸引了所有的人的視線,就連鳳嶽都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低喃無法穿越高分貝的樂聲,於是他貼近苕萸貝殼般白淨、優美的耳朵重說了一遍。這次她聽見了,並幾乎感覺到他嘴唇的蠕動,心跳同時激越如鼓聲,聲聲敲擊得她胸骨生疼。

    她深吸口氣,控制住奔越的渴望,示意鳳嶽與她退離大廳,兩人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厚實的廳門隔開了嘈雜的樂聲。

    "那是我們自美國聘請來的一個現代舞團,以猛男舞聞名全球。在挑起感官衝動的同時,也兼顧了藝術的層次,不少現代舞的評論家認為他們色而不淫,很具震撼效果。"她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簡單地做了說明。

    "喔。"他不置可否地應了聲,目光在苕萸粉粉嫩嫩的臉蛋上梭巡,發現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沒有哀傷,反而殘留著些許興奮,讓他納悶了起來。

    "你不氣鳳荃嗎?"

    "氣她?"她訝異他會這麼問。

    "嗯,她放你一個人,自己跑去追單芙蝶實在太不應該了。"

    "鳳荃這麼做是衝動了點,畢竟她是今宴會的主人,不交,代一聲就跑出去,的確是讓人困擾。"她謹慎地回答,"但身為俱樂部裏的工作人員,我們已經習慣處理這種突發事件了,倒是還好。對了,我不知道你也認識單芙蝶。"

    "我當然認識她,芙蝶的哥哥單百鳴跟我念同一所大學,鳳荃會跟她認識,還是因為我的關係。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鳳荃這樣離開,讓你多難堪呀。剛才那個誰呀……"他皺眉想了一下,腦中仍記不起為難苕萸的女人名字。

    "你指的是崔詠麗?"

    "大概吧。"他聳聳肩,決定對方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她說的那些話字字帶刺,你聽了都不難過嗎?"

    "一點點啦,但還可以忍受,她的脾氣就是那樣……"

    "所以你活該受氣?"他的表情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說這樣就太嚴重了,詠麗只是對我有點誤會,你剛才不也是這麼告訴她嗎?"

    "我告訴她……"他想不起自己究竟告訴了崔詠麗什麼。

    "你不是對她說是誤會了嗎?我跟鳳荃之間不是她以為的那種關係呀!"苕萸提醒他。

    "我是那麼說了,但不表示……"

    他吞吐的表情像盆冷水澆淋向苕萸,她忽然明白了,不自覺地提高聲音。"難道你並不是這麼想的?"

    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快,鳳嶽也皺起眉。

    "我想什麼對你重要嗎?重要的是你跟鳳荃……你們……"

    "我們是好朋友、好姐妹,也是工作夥伴!隨你和那些三姑六婆愛信不信!"淚水灼痛了她的眼睛,她迅速別開臉。"苕萸!"他懊惱著;"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刺探,而是……我關心你,不想你受傷害……"

    "可是你現在就在傷害我!"她哽咽道,"為什麼你的眼光會和其他人一樣扭曲?我跟鳳荃……我們之間就一定要有什麼暖昧嗎?就不能僅是朋友嗎?"

    "她對你的意義,真的只是朋友嗎?"

    "當然不僅如此!鳳荃對我有知遇之恩,沒有她,何苕萸不過是個畏縮、沒有自信的普通女孩,因為她,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等於是我的再生父母。"

    "只有這樣嗎?"

    "你要是不相信就別問我!"連日來工作上積累的疲累,混合著遭人誤解的心煩,讓她沒耐心應忖。"我以為……我們可以當朋友的,但現在……"

    "苕萸……"

    "別碰我!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想得那麼不堪了,為何還要幫我應付崔詠麗?讓我以為、以為你……"前一刻還甜蜜地盤據在心頭的情感,此列成了欲吐又吐不出來的苦水,苕萸窘得雙頰發燙,全身發冷。

    "我是真的關心你,想保護你!"無法忍受她的誤解,他喊道。

    心頭的冰冷瞬間退去,替代的是一抹溫馨,她抬起眼看進他燃燒著熾熱情意的眼眸,心跳得厲害。

    他會是那個意思嗎?

    他眼裏的火焰是為她點燃的嗎?正如她心裏同樣因他燒起的一把火,都是那樣的情不自禁,並只願為對燃燒?

    她想靠近他,找出答案來,但在她這麼做之前,懸掛在胸前的袖珍型手機突然響聲大作!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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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0-29 21:37:43


    兩人嚇了一跳,苕萸在鳳岳眼裏清楚看見自己懊惱的表情,發現兩人不知何時靠得如此貼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對皮膚上燒灼的溫度,彼此急促的呼吸,甚至一股盤旋在兩人之間洶湧的渴望。

    然而,可惱的鈴響聲卻像叫的蜜蜂盤旋在他們中間,苕萸只能不甘願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在激越的心跳聲裏,顫抖的手險些拿不穩手機。

    "喂!"

    "召萸,謝天謝地,你總算接了……"

    "鳳荃?"她訝然喊道。

    "你快告訴芙蝶我們不是……"

    "……我不要聽,我不……"尖銳的反對打斷了鳳荃,苕萸懷疑那道聲音是屬於單芙蝶的,果然聽見——

    "芙蝶,你不要這樣!芙……"

    "我不要聽,再不要想……"

    "芙……"

    接下來有幾秒鐘的雜音是苕萸無法辨識的,她著急地喊了起來:"鳳荃,你要不要緊?回答我,至少告訴我你在哪里!"

    "我們……啊……"

    "鳳荃?"

    "我沒事……你立刻來……我們在樓上的……啁!"

    "嘟……"怎麼突然斷線了?苕萸錯愕地收起手機,仍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鳳荃說什麼?"鳳嶽問。

    "她要我過去,但沒說清楚是哪里就斷線了。"她皺眉回答。

    "怎會這樣?她一個人嗎?"

    "好像是跟單芙蝶在一起,她們……"腦中靈光一閃,她急急地往電梯向走去。

    "我知道她們在哪里了,鳳嶽。"

    "在哪里?"

    "應該在樓上的辦公室。我很擔心,情況聽起來不太對。"

    "我陪你去。"他跟著她進電梯。

    "好。"苕萸松了口氣,迅速按了樓號鍵,很高興不用單獨面對這種事。

    那通電話突然斷線,鳳荃又沒有再打來,讓她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你別擔心。"看出她的憂慮,鳳嶽遲疑地伸手輕觸她的肩膀,感覺到她柔順地依偎過來,索性大膽地擁住她,提供己身的力量默默支援。

    "鳳嶽,我心情好亂,剛才的電話……我聽到她們好像在爭吵。鳳荃要我告訴芙蝶什麼,可是芙蝶不肯聽,然後……斷線了,我好擔心發生什麼事。"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她們認識很久了,對彼此都很瞭解。"他一頓,總覺得苕萸談起芙蝶時的神情非但沒有一絲的不滿,還顯得很親呢,不禁疑惑升起。"你也認識單芙蝶?知道她跟鳳荃是、是……"

    "我想不能說認識單芙蝶吧。"她俏皮地回答。"她應該不知道我,而認識是雙方面的。我只是常聽鳳荃提起她,今天第一次見到本人,果然是位大美人,怪不得鳳荃……咦,你也知道她們是……"四眼相望中,一抹了然同時升起。

    "你早就知道芙蝶跟鳳荃的關係了。"

    "你也是吧。"

    "沒錯。"

    鳳嶽深深地看進苕萸眼,心中有種奇異的荒謬感,怎麼也沒想過當真相迎面而來,竟會是這樣的如釋重負,原先盤據在心頭如巨石般的複雜情緒都因為這番領悟而成灰成煙。苕萸和鳳荃不是情人關係,正如她一直告訴他的,胸房瞬間漲滿歡欣,彷佛再有一陣微鳳,他便能飛上天似的輕快。

    "苕萸……"沙啞的聲音裏飽含戀慕,若不是記掛著鳳荃,苕萸早就不顧一切地應他的召喚投進男性的懷抱。

    "我們……鳳荃……"她艱難地開口,鳳嶽也明白眼前並非談情說愛的好時機,所以當電梯門打開,他只是溫柔地挽起苕萸的手,與她並肩走出。

    剛通過一道浮雕著花卉案的玻璃門,模糊的爭吵聲便傳來,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

    "……鳳荃……你可惡!唔……"夾雜著喘息的低嚷傳遞的曖昧令趕到總裁辦公室門口的兩人面面相覷,但沒有猶豫太久,便按撩不住關心及好奇心,視線探進半敞開的門裏。

    春色就這麼毫無備地闖到跟前,像一團燎原的火熱度量人地席捲過來。窮盡畢生的想像力,苕萸也想像不出這幕活色生香的情景:妖嬈的身影交纏在一塊,火焰般的紅唇饑渴地尋覓著彼此,淩亂的長髮糾纏在狂野的指掌間,姣好的身軀裸露在褪了大半的名貴禮服外……

    於是,心跳亂了節奏;於是,周遭彷佛有比閃電更原始的電流在流竄;於是,她被電得渾身發麻、發燙、發軟;於是,在慌亂得想逃的同時,體熱自她身上輻射向身邊的男子,而他身上也像有股熱浪不斷的傳來,陰與陽的吸引,讓逃不開地更加靠近他。

    呼吸急促而淩亂,她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自垂下的眼睫間窺視,面前的俊臉泛起濃烈的火光,那雙因震驚而睜圓的眼眸裏也像燒著兩把熱烈的火炬,帶著電的能量朝她直射而來。

    苕萸"啊"的輕叫出聲,握住她的男性手掌灼燙得厲害,一如她為他悸動的心。

    但他什麼都沒做,事實上,也不容他做什麼,因為她的叫聲驚擾了那對愛情鳥,芙蝶慌張地推開鳳荃,自身下半躺半坐的原木辦公桌上倉皇跳下,背對著他們逃進化妝間。

    ***

    原始的欲望火辣辣地在跟前搬演,參與的主角之一竟是女性形體的自己,感覺好——怪!

    鳳嶽伸手抹了抹臉,似乎想借此擦去腦中香豔的景象,抹不去體內的燥熱。

    那一刻,他能感覺到鳳荃的欲望穿透全身,讓他彷佛也跟著燃燒、沸騰,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因饑渴而疼痛著,唯一能紓解這股疼痛、令他渴望的,不是與鳳荃交纏的妖嬈女體,而是他緊緊握在手裏不願放開的苕萸。想到這裏,發現自己仍牢牢地握住一隻柔荑,溫潤的觸感比任何春藥還要刺激他的欲念,撼動他的靈魂。苕荑跟他一塊目睹了那一幕,她的心情除了尷尬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在被感官的熱浪掃中時,他分明感覺到她熱切的渴望,即使是稍後的此刻,依然有欲望的餘焰傳遞在兩人之間,是那麼真,令人無法否認,也不想抗拒。

    偷偷的遞去視線,苕萸正好看來,羞怯小鹿的眼眸裏盈滿熱意與溫柔,他呼吸一窒,心兒怦怦直跳。

    "咳咳……"

    擾人的咳嗽聲嚇開了兩人的對視,苕萸趕緊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鳳嶽則眼光懊惱地迎上鳳荃促狹的眨眼,一股熱氣爬上俊美的臉頰,但他仍握住苕萸的小手,沒有放開。

    "好傢夥!"她咋舌道,眼中充滿笑。"平常一副木頭人的樣子,看不出來你手腳這麼快,敢情是扮豬吃老虎呀!"

    "不要亂用形容詞。"鳳嶽斥責道。

    自小拌嘴到大,對孿生姐姐的伶牙俐齒,他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招架,只是臉皮厚度始終遜於一籌。他遺憾地想。

    "我不是豬,苕萸也不是老虎,倒是剛才這裏有一場比豬吃老虎更精采刺激的演出。"他懶懶地抬眉道,眼中射出一抹嘲意從頭到腳打量鳳荃。

    有別於好幾分鐘前衣衫不整的狂野模樣,到化妝間走了一遭,她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了許多。若不是那雙過於明亮的眼眸流露出貓兒偷到腥的滿足?美好的柔唇微微紅腫,難以想像跟前這位穿著時髦、性感,神情充滿自信的美女,剛剛差點就在辦公桌前和另一名野性美女達到高潮。

    "好小子,牙齒跟舌頭什麼時候磨得這麼利了?"她稱奇,故意忽略他話裏的噯昧,頰膚卻泛起暈。

    "有你時時砥礪,不利也不成。"

    鳳荃摸了摸鼻子,以驚奇的眼光瞅著弟弟。

    "你這趟回來,跟以前不太一樣,不再是任我欺負的吳下阿蒙了。從一早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叫我起床開始,就一直給我下馬威。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究竟是誰借給你膽子的!"她不懷好意的眼光射向苕萸,後者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不關苕萸事,你別扯上她!"鳳嶽立即以保護者的姿態挺身而出。

    原來罩門在這裏呀!

    她得意地一笑,故作奇道:"咦?我又沒對苕萸做什麼,你這麼緊張幹嘛?"

    "你這人鬼得很,誰曉得你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放心地緊盯住她,"我是防患未然。反正不準你捉弄她,有什麼事沖著我來!"

    "嘖嘖!好有英雄氣概喔。你以為這樣就能擄獲美人心嗎?信不信,我一勾指頭,苕萸還是會到我身邊?"

    "你……"慌像一又利又快的劍刺得他措手不及。

    苕萸真的會在鳳荃一勾指頭下,就到她身邊嗎?

    畢竟兩人的情意仍太初太淺,他完全失了把握。

    "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他色厲內荏地撂下警告。

    "誰跟你開玩笑。"鳳荃冷冷地繞高眉毛,氣得鳳嶽牙癢癢。"粱鳳荃!""喊我名字也沒用。有本事,就拿出早上陷害我的的趾高氣揚來應付呀!"

    "你……"怒氣在鳳嶽發紅的眼眸裏堆積,眼見一場姐弟閱牆就要上演,苕萸急忙打圓場。

    "鳳荃,你少說幾句。還有鳳嶽……"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默默地遞她的心意。

    他的心情立時轉好,所有的沒把握都被一股溫鬱的潮流給驅散。

    "你又不是不知道鳳荃最愛鬧了,還跟她認真。"苕萸說。

    "我可不是……"鳳荃還待說什麼,卻被她嬌聲打斷。

    "別鬧了!"只見苕萸睜著明媚的眼眸朝鳳荃身後的方向眨了好幾下,可惜鳳荃無法意會,索性挑明道:"雖然我們都知道你愛胡鬧的個性。是不是呢,單小姐?"

    "啊?"鳳荃猛然轉身,發現芙蝶不知什麼時候從化妝間出來,清豔的眉眼間凝結著冷怒。

    她暗叫糟糕,幾分鐘前的熱情已無法在芙蝶臉上窺見,她會不會聽到她跟鳳嶽拌嘴的內容,誤會了!

    "芙蝶,你聽我說。"她憂心如焚地走向她。

    芙蝶閃開她伸來的手,冷冷回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接著將一雙怨恨眼眸投向苕萸,薄冷的櫻唇進出冰冷的字句,"不,至少我不認為她剛才的那些話有任何胡鬧的性,你不就是被她一通電話召來這裏嗎?"

    這也算呀?苕萸歎氣道:"那是因為我擔心鳳荃……"

    "鳳荃?呵,叫得可親密呢!"

    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芙蝶尖銳的語氣裏滿溢沸騰而出的濃烈醋意,苕萸無奈地和鳳荃交換一眼,這舉動令芙蝶不滿地拂袖欲離。

    "請原諒我還有事,不打擾兩位的眉目傳情。"

    "芙蝶,你別誤會。"鳳荃趕緊拉住她,"苕萸只是來這裏幫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事實都擺在跟前了!"儘管有意把心底的悲痛都化成憤怒擲向負心人,然而哽咽的語音還是洩漏了她偽裝的堅強。"原本我也不相信你會移情別戀,可我親眼看到你們倆親密相擁……"

    "我們是在跳舞呀!"鳳荃揉著額角,暗想怎麼又來了!

    那時她迫著芙蝶出來,在電梯門前攔到人,不顧她意願的帶她到樓上的辦公室。芙蝶任她解釋得唇幹舌燥依然不肯相信她跟苕萸之間是清白的,沒奈何下,她只好撥打苕萸的手機求助。但還沒跟苕萸說清楚,芙蝶便怒氣衝衝像只小野貓般使潑,手腳並用不打緊,連牙齒都派上用場,她在招架不住的情況下,手機失手掉落。

    是泥人也有火氣,何況芙蝶連句話都沒交代就拋棄她移民美國,還跟別人訂婚,三年來沒消沒息的帳,她都沒跟她算呢,她居然有臉發火,激得她血氣上湧,不客氣地反擊。

    肢體碰觸間,隱藏在怒氣下的情欲如從地底爆發的洪流奔竄而出,當兩雙唇疊在一塊,再沒有比擁抱住彼此的滿滿真實,更能撫平嘗盡情愛冷熱與離棄後百孔千瘡的心傷。她們忘情的探索著分離已久的身軀,任體內的欲望一再驅策……

    可惱的是,苕萸和鳳嶽什麼時候不到,在這時候闖了進來,打擾了兩人的好事。芙蝶羞惱得奔進化妝問,她也尾隨而去,顧及外頭還有一對呆鳥在守候,她和芙蝶都無心繼續下去,只匆匆整理好服裝儀容,出來面對。

    還以為與芙蝶的齟齬到此可迎刃化解,哪曉得她還是耿耿於懷,還不肯聽她解釋。

    要怎樣她才肯相信,難道要她撞牆以證明自己清白嗎?

    鳳荃的苦惱無法令沈浸在嫉妒意念裏的芙蝶明白,她無助地以手掩臉,纖弱的肩膀直顫抖。

    "大家都在傳你跟何苕萸是……"

    "這是個誤會。"智者何處尋?前有崔詠麗、梁鳳嶽,現在又多了個單芙蝶,這些人為何都認為她跟鳳荃之間有什麼?苕萸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再次重申道:"我跟鳳荃是單純的好朋友,你不要聽信謠言。"

    "空穴不來鳳,你們不用解釋了。"

    "芙蝶,你別這樣。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你……"鳳荃被她決絕的態度鬧得心慌。

    "相見爭如不見。早知道你會變心,我本不要回來……"

    "我沒有變心呀,芙蝶,你真的誤……"

    "單芙蝶,你是以什麼立場這說種話?"再也看不下去跟前的鬧劇,鳳岳冷冷地開口。

    像是現在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芙蝶濕蒙的眸光盈滿詫異地投向他,"鳳嶽,你……""三年前跟別人訂婚的是你,可不是鳳荃,就算她如今另有所愛,你也沒資格說什麼。"

    抽氣聲接連響起,苕萸沒想到鳳嶽會講得這麼直接,鳳荃則在愕中表情轉為黯然,至於芙蝶——

    "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嬌美的花容有短暫的慌亂,隨即被怒氣牽引出苦苦壓抑在心的委屈,眼中積累的雲霧瞬間崩成淚雨。"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因為你沒說,而不是我不聽。"鳳嶽注視著芙蝶梨花帶雨的嬌容,一字一字地道。

    非是他心似鐵,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明白今日不說個清楚,鳳荃與芙蝶之間還有得扯了。

    "現在的情況正好相反,鳳荃和苕萸很願意把話說開,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只胡亂地攪亂一池春水後,拍拍屁股就要離開。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對鳳荃公平嗎?"

    "我……"被責問得啞口無言,她踉蹌地倒退,跌進一臉心疼的鳳荃懷抱裏。

    "鳳嶽,你對芙蝶太凶了。"

    "不凶她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語氣稍緩,眼光仍直直地盯視芙蝶,再度開口:"等待,本來就是情人間最殘酷的考驗,何況你當初根本沒給過鳳荃任何承諾。我們甚至可以說,你是很無情地拋棄她,跟別人訂婚。這種情形下,就算鳳荃有其他感情的發展,你沒資格過問,更別提認為她對不起你了。"

    "我……"可是她的委屈、她的相思該如何?不出的苦讓芙蝶悲泣出聲,鳳荃一顆心都要被她哭擰了。

    "別哭了,如果你不想說……"

    "現在不說,什麼時候才要說?"鳳嶽的反對聲裏,夾藏著深沈的歎息。"你欠鳳荃一個解釋,芙蝶,這不正是你回來找她的目的嗎?"

    芳心一震,她錯愕地看進那雙彷佛能洞悉人心的黑眸裏,隨即倉惶地逃開,卻墜人鳳荃深情的潭眸中。

    往日的甜蜜愛戀如清泉般泊泊湧流在胸坎處,正是這雙潭眸裏依迥的柔情讓她欲難,咬牙熬了一千多個相思的日子,只希望能再一次把自己投映在其中。如今她回來了,她……"你怎麼可以喜歡上別人?在我辛苦了這麼久……在我好不容易可以擺脫束縛回到你身邊……你卻已經有了別人……"她悲痛地捏起拳頭捶打過去。

    "我沒有。"至愛之人的誤解,比起擂捶在身上的拳頭讓她更痛苦,重新揭開了她好不容易結疤的失戀傷口,埋藏在傷口裏的怨恨嗔癡全都一股腦地化做不平的憤恨在她體內衝撞。

    "我也想喜歡上別人,你卻像烙在我胸口除不掉的傷痕,即使面對苕萸這樣美好的女孩,也沒辦法……"

    "你……你們……"這麼說,她是動過這樣的念頭羅?芙蝶傷心欲絕。

    "你別誤會。"苕萸趕緊澄清,"鳳荃心裏自始至終只有你,只拿我當妹妹一樣疼愛、照顧,不是你想的那樣。"

    "如果你們沒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說你是鳳荃的情人?"芙蝶半信半疑。

    "我怎會知道那些人為何會這樣想!"苕萸嘀咕道,覺得自己真是苦命,才會進這池渾水中。"我倒是知道為什麼。"鳳嶽憤慨地瞪視著鳳荃,"這件事都得怪鳳荃,要不是她的所言所行容易遭人誤會,苕萸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我的所言所行!"鳳荃一頭霧水,"你是什麼意思?"

    "你動不動就對苕萸動手動腳,還出言調戲她,當然會招致旁人的誤解。"

    "有嗎?"她不過是偶爾吃吃苕萸的豆腐,調戲之說未免嚴重了些,還有鳳嶽眼中磨刀霍霍想謀殺親姐的陰狠更是過分,

    "沒有的話,為什麼媽會看到你們抱在一塊,誤會你跟苕萸是情人的關係?"

    "連梁媽媽都看到了,你們真的是……"芙蝶泫然欲泣的眼眸裏蘊滿指控。

    苕萸呻吟一聲,"我就知道梁媽媽誤會了,怪不得她看我的眼光怪怪的,也不願意理睬我。天呀……她一定對我失望透了!"

    "事情沒那麼嚴重。"鳳嶽趕緊安慰她。"媽只是心疼你,覺得對不住你父母。媽說,當初她在伯父伯母面前拍胸脯保證,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保護,現在反倒讓你成為鳳荃的禁臠,她沒臉見他們……"

    "喂,講這樣會不會太嚴重了?"鳳荃不滿地抗議。

    "這是媽講的,不是我講的。"鳳嶽哼笑地撇清自己的立場,隨即臉色一整。"你不能怪媽窮緊張,畢竟同性戀這種事,不是每家父母都能接受的。媽說何家家風保守得度更甚于單家……"

    "啊?!"

    沒理會芙蝶和鳳荃受上的表情,他轉述母親當時的話:"一定無法忍受女兒走上這條路,最後必然會嚴厲反對。到時苕萸若像芙蝶一樣,承受不了他們的反對,拋棄鳳荃,她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戀的痛苦……"

    "媽知道我跟芙蝶的事,還……"鳳荃聲音顫抖地問。

    "知女莫若母。你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三年前你失戀時的落寞、痛苦,全都看在媽眼裏了,她只是不忍心說破罷了。"

    鳳荃激動地淚盈於睫,鳳嶽心軟地走到她身邊,笨拙地伸手拍撫她顫動的肩頭,語氣沈痛地接著說:"她知道當時的你只剩下表面的自尊,要是她連這點都不能為你保留,再沒有任何事可以支持你活下去了。"

    這句話帶給芙蝶無比震驚,嬌美的臉龐倏地慘白。她沒有料想到當年的離開會為鳳荃帶來這麼大的打擊,她以為鳳荃堅強得可以承受,她以為憑藉著兩人心心相印的默契,鳳荃會明白她有苦衷,並天真的以為守得雲開就能見到月明,只要兩情夠堅定,終究可以在一起。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不留隻字片語的順從家人安排赴美,並答應婚事,會對鳳荃造成多大的打擊,會讓鳳荃悲痛得斷絕生念。

    滿懷歉疚的淚眼尋向鳳荃,後者只以一個淡淡的苦笑,將三年來積累在心頭的悲痛情緒抖落。

    "媽太誇張了。"

    "你這麼想嗎?"鳳嶽對她的輕描淡寫搖搖頭,回想起母親說這些話時,慈顏上深刻的哀痛,他忍不住鼻酸了。"即使到現在,仍然不肯承認,真不知道要說你是死鴨子嘴硬,還是太體諒人,寧願自己承擔。可你能欺騙天下人,甚至你自己,又怎瞞得過生你、養你的母親呢?媽看著你白日裏拚命工作,夜裏拚命買醉,幾乎每一夜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擔心你蠟燭兩頭燒會承受不住,苦於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你。那時候爸才出院沒多久,我又忙著創業,加上這種事也不方便逢人訴苦,媽只能悶在心頭,默默地陪你受苦。幸好,在苕萸出現後,你又振作起來,她才松了口氣。"

    醋海再度生波,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苕萸想她大概被芙蝶殺死了。心裏邊哀歎著鳳嶽幹嘛又扯上她,腦中邊急思對策。

    "鳳荃是因為要幫我……那天我們在'雙面夏娃'……"唉,她話都還沒完,單芙蝶也不要急著用眼刀砍她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間同性戀酒吧。當時我失戀得暈頭轉向,還把鳳荃當成男的。"

    "那你們……"芙蝶將拳頭握得死緊,彷佛隨時都要揮過來。

    苕萸趕緊往下道:"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犯的大錯,嚇得酒醒了一大半。幸好鳳荃不計較,不但收留了我一夜,還發下豪語要把我改造成大美人……當時雖覺得不可思議,但鳳荃就是有種讓人信服的魅力,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沒想到這麼不可能的任務都能她做到。"

    這番夾帶自嘲的感慨,立刻引來鳳荃的抗議。

    "什麼不可能的任務?不過是舉手之勞。苕萸本來就是個大美人,只是不懂得打扮,又沒自信。其實這些年來,你幫我比我幫你還多,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我恐怕撐不到現在。"擔心她感性的話會引來芙蝶的誤解,苕萸連忙搖頭。

    "我們是好姐妹,別再提誰幫誰比較多了。如果沒有你,何苕萸不過是個庸碌一生的普通女孩,是你讓我有自信,成為現在的何苕萸。對了,梁媽媽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梁伯伯是不是也……"

    "我爸不知道。"鳳嶽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是有意轉移話題,也很樂意地順著回答。"媽早看出來鳳荃跟芙蝶之間不簡單,但直到有一晚,芙蝶的哥哥單百鳴喝醉酒上門來鬧,指責鳳荃為了芙蝶拒絕他的追求,媽被吵醒……"

    "我記起來了。"鳳荃和芙蝶交換的眼神裏,仍存留有當夜心的記憶。"媽還出來把百鳴罵了一頓,要他把芙蝶帶走。她氣呼呼地回房間沒多久,便喊救命,我們連忙把昏倒在地的爸送進醫院。"

    "爸就是在那晚中風的。"

    "爸爸會不會……"鳳荃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令她悔疚極了。

    "我媽也做過同樣的猜測。可媽,爸爸在事後什麼都沒講,她也不敢問他。後來,芙蝶便出國了,還傳出她跟商家訂婚的消息。"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三人皆默默地看向芙蝶,似在質問她當年為何拋棄鳳荃,跟別人訂婚。

    成為注目焦點的人兒,正為過往的滄桑守望得出神,黯淡的眉眼裏藏著蜿蜒曲折難以攀行的心事,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芙蝶……"帶著痛苦的呼喚自鳳荃嘴裏幽幽吐出。

    說她不想知道芙蝶當年離去的原因,是騙人的,但比起如今芙蝶回到她身邊,她為什麼離開,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如果你不想說……"

    "不……"她輕緩地搖著頭,淺淺的笑容裏有抹哀傷。"正如鳳嶽說的,我欠你一個解釋。"

    "芙蝶……"

    她伸出一手,阻止鳳荃再說什麼,目光迷離地望向某一點,當它是滄桑的過往。一千多個日子的悲愁,像電影畫面閃過心頭,大部分的場景都模糊了,唯有相思的心情像一曲唱不完的歌縈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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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0-29 21:38:53


    以為逃過一劫的梁父,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同一時間又被哄去視聽室看電影,雖然有舒適的按摩椅可以鬆弛筋骨,精緻的茶點可以享用,但在其他人眼中是一部幽默喜劇的"新郎向後轉",對他而言,直如瞌睡神的召喚。

    "如果你是主角……"但他不是呀!照樣以睡遁逃離女兒不知所云的題目,直到第三天晚上。

    又一部跟同性戀有關的電影,但因為幾年前便看過李安導的"喜宴",梁父還存留些許印象,即使不小心打了幾次瞳睡,劇情都能連貫得起來。所以在劇終時,他竟能主動發表持續三晚的家庭電影院時間中最為清醒的談話,令幾乎快要絕望的在座者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呢。

    "以前看'喜宴'時,完全沒想到金素梅有一天會變成高金素悔,還當上立委。還有郎雄,看起來那麼硬朗的人,也都往生了,真是滄海桑田,令人不勝唏籲呀。"他感歎道。

    難得父親對電影表現出一絲興趣,鳳嶽抓緊時機丟出問題。

    "如果爸是郎雄所飾演的那位父親,面對兒子是個同性戀,會怎麼處理?"

    梁父心頭咚咚咚宇用力敲擊了三下,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眉,緊盯住愛子,艱澀地從喉頭裏擠出的疑慮微徽顫動。

    "鳳嶽,你該不會想告訴爸爸你就跟戲裏的兒子一樣,是個……"

    父親的想像力讓鳳嶽不可思議,大腦短路了一秒鐘,方被耳際傳來的幾聲噗哧給震回思考能力,當下窘得他頰面通紅,氣急敗壞地連聲否認,"我當然不是!爸,我的性向正常得很!"

    言下之意就是有人不正常囉!

    鳳荃和芙蝶射給他兩道必殺的眼光,嚇得他心生怕怕,急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反正我沒有喜歡男人……"

    "我們也沒有呀!"芙蝶和鳳荃深情地看向彼此說。

    梁父警覺地眯起眼,狐疑的眼光在兩女之間來回移動,臉上寫滿問號。

    "爸爸,我們……"鳳荃無法再隱瞞心底的秘密,與芙蝶雙雙跪在父親膝前,睜著水亮的美眸請求他的諒解。

    這種場面粱父要是再不能明白,就白活了。

    "怪不得這三天來,你們強迫我看的電影全都跟同性戀有關,還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恍然大悟。."爸爸?"見父親沒有大發霄霆,方才惴惴不安的鳳荃感到詫異。

    "你們這些孩子……"他搖頭歎息。

    "爸爸該不會跟喜宴裏由郎準飾演的父親一樣,知道孩子喜歡的是同性,卻裝做不知道吧?"鳳嶽懷疑地問。

    "這……"梁父欲言又止。

    "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梁母連珠炮地問。"為什麼都沒聽你說過?"

    "我不曉得該怎麼說……"梁父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嘴角存抹苦澀。"哪時候是太震驚了,後來……"

    "你不會是那晚知道的吧?"粱母驚疑不定地追問。

    梁父看著妻子,明白她所謂的"那晚"是指什麼時候,點頭應道:"是那晚沒錯。雖然有吃安眠藥,卻睡得淺眠。你下床時,我便有所察覺,只是懶得睜眼,沒多久,爭吵聲就從打開的房門傳了進來,聽到你大聲斥責,我擔心地下床,卻一陣頭暈眼花,摔跌在地,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還以為你睡得不省人事。"梁母想起當夜的情形,自己那時候本來只打算開門看看是誰在外頭吵鬧不休,但在聽見芙蝶的哥哥單百鳴所說的話後,忍不住跑去客廳,卻忘了關上房門,沒想到丈夫不但沒有睡熟,還被罵醒,也聽見那些話了。

    "可是你什麼都沒說……"

    "我沒力氣開口呀。"粱父再次歎氣,一雙和兒女相似的眼眸裏盈滿無辜,"雖然聽得見你著急呼救的聲音,嘴巴卻沒辦法回答。"

    "你在醫院醒來後,也沒說、沒問,還有後來……"

    "看到你和鳳荃為了我的病著急、憂慮,都瘦了一大圈,我擔心這麼一問,不但於事無補,反而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隨著時日過去,芙蝶沒再來找鳳荃,我失去了問清楚的動力,直到苕萸來我們家……看到鳳荃逐漸恢復笑容,苕萸對我們也很孝順,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沒想到以你的頑固,竟會有這麼開明的一面。"粱母瞅著丈夫,語氣滿是感慨。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會擔心,還不是怕鳳荃不幸福。只要她過得快樂,喜歡的人是男是女也不用太計較了。"

    鳳荃聽得很感動,然而鳳嶽不滿的眼光卻寒冽如冰針般地直朝她射來,害她不禁感到納悶,不會連老爸都誤會她跟苕萸吧?

    想到這裏,她便頭皮發麻。

    "爸,您剛才說直到苕荑來我們家,您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難道您以為我跟苕萸是……"

    "不是嗎?"粱父遲疑地反問,視線在苕萸、鳳荃和芙蝶之間來回遊移。

    "粱伯伯的確誤會了。我和鳳荃是姊妹般的感情,不像她和芙蝶是相愛的。"苕萸對於自己與鳳荃的關係一再遭到誤解感到無可奈何。

    "這樣呀……"粱父不由得一陣悵然。

    看出他的遺憾,芙蝶忍不住道:"梁伯伯,雖然我不像苕萸那樣能幹,可我是真心愛著鳳荃的,也願意孝順您跟粱媽媽,希望您給我機會證明這點。"

    "哎,我不是嫌你啦。"梁父不好意思地搖頭,"只是我一直以為鳳荃對苕萸有意思,還在想如果苕萸願意為了鳳荃永遠留在我們家,有這樣半個女兒也很不錯。"

    雖然苕萸不可能為我永遠留在梁家,但爸爸忘了您還有個貨真價實的兒子嗎?"鳳荃擠眉弄眼地來回瞄著鳳嶽和苕萸,在場的人很快就恍然大悟。

    "對喔,我怎麼忘了鳳嶽!"在梁父開朗的笑聲裏,鳳嶽含情脈脈地望向苕萸羞紅的臉。

    "我也是!"梁母的聲音跟著興奮起來。"這幾天只想著要怎麼說服你接受鳳荃和芙蝶的事,卻忘了問鳳嶽和苕萸的事了。我早就懷疑他們有什麼,只是不敢相信鳳嶽會這麼厲害,才幾天的工夫就追到苕萸了。"

    "什麼幾天?媽,您也太小看您兒子了!"鳳荃誇張地,"第一天就……"

    "梁鳳荃!"鳳嶽擔心苕萸臉皮薄,受不了姊姊的口無遮攔,連忙出聲斥喝。

    果然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餘,苕萸羞紅臉,迅速將茶幾上的杯盤一收,靦腆地丟了句,"我先拿去廚房。"隨即快步往門口走去。

    "你看你!"鳳嶽埋怨地瞪視孿生姊姊。

    "看我幹嘛?"鳳荃促狹地笑道,"這張臉你還看不煩呀?還不如去看苕萸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鳳岳立即領悟,在眾人的笑聲和期待的視線相送下,尾隨心上人而去。

    ***

    "我幫你。"

    還沒走到廚房,鳳嶽醇柔的聲音便自身後趕來,手上的重量一輕,苕萸羞怯地說了聲謝謝,目光如水地流向身邊的男子,他高大的身軀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讓她也想像他所接過的杯盤般,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心猿意馬間,兩人來到廚房,鳳嶽將杯盤放進水槽。

    "留給管家明天來清洗就好了吧?"他好聽的聲音裏有抹期待。

    "這些都不需使用洗碗精,以水沖洗即可,不用麻煩到管家。"苕萸不解風情,依照往昔的習慣,打開水龍頭;在嘩啦啦的水聲裏沖洗杯盤。

    "可是我……"

    "不清理乾淨的話,明天做早餐時很礙事。"她解釋著。

    "那好吧,我來擦幹。"他自告奮勇的說。

    "嗯。"

    其實廚房裏配備有最新型的自動洗碗、烘碗機,三天來晚餐上使用的碗盤,都是由芙蝶和鳳荃負責放進洗碗機裏,然後把管家準備好的水果與零食端到視聽室。苕萸則依照每個人的喜好準備飲品,影片時間結束後,三人會一起收拾。

    鳳嶽不是沒想過要幫忙,而是覺得一個人男人跟三個女人擠在廚房裏很尷尬。

    但此刻,當他與苕萸站在水槽前清理杯盤,屬於她的淡雅幽香若有似無地繚繞鼻端,隨著呼吸進入他體內,激起潛藏在心底想要擁她人懷的渴望翻上心頭,他不禁懊悔這幾日來的虛度光陰。

    是沒必要跟三個女人擠在廚房,但他很樂意跟苕萸獨處呀。

    雖然這幾日,苕萸的時間都被鳳荃和芙蝶占住,但只要他提出請求,鳳荃和芙蝶不至於霸住清理工作不放,肯定會願意讓他幫忙苕荑。他卻沒有想到這些,反而任相思糾結于心,明明兩人的形體如此靠近,心卻遙遠疏離。真是豬頭!

    鳳嶽不住地搖頭,正將最後一個清洗好的盤子遞給他擦拭韻苕萸看到他的舉動,擔心地問:"你怎麼了?"

    "嗯?"他恍然回神,在她眼裏看到憂慮。

    "你一直搖頭……"

    "啊?沒什麼。"他不好意思地搖頭回答,隨即領悟到自己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做這個動作,不由得莞爾。"真的沒事。這是最後一個嗎?"

    "嗯。"

    他接過濕盤子,三兩下便擦幹,眼光熱烈地直視向苕萸,語音低沈地探問:"我們去院子裏走走好嗎?"

    梁家前院規劃了露天座椅的日式花園,月下散步其間,別有一番閒情逸致。

    情人相約月下的浪漫同樣吸引著苕萸,然而,女性的矜持令她遲疑地望向廚房人口,鳳岳立即會意。

    "我們可以從後門出去,就不會遇上他們了。"

    苕萸被他說中心事,粉頰一紅地低下頭。

    鳳荃說破她與鳳嶽的情事,讓她羞赧地沒法立即面對梁家二老熱烈的探詢,薄嫩的臉皮更無法負荷鳳荃的調侃。可是她實在好想跟鳳嶽獨處,三天來,他們相見卻不得相親,只能以目光交換彼此的心情,礙於身旁總有人在,無法傾訴相思。

    "來。"

    冷涼的小手被熙和的大掌給握住,苕萸心房裏像有頭小鹿因這個舉動而興奮地來回奔躍。她呼吸急促地被他挽著走向廚房後門,比室內溫度高了幾度的夜鳳迎面拂來,空氣裏彌漫著花草的香味,是她栽種在後院的芳香藥草。

    鑲嵌在廚房外壁的太陽能燈管照出了輪盤式的花壇,這裏栽植有十幾種芳香藥草,全是苕萸日常使用到的,仿佛意會到主人來臨,全都窸窸窣窣地搖擺起來,展現鮮豔的姿色,希望得到注目。

    可惜的是,它們的主人根本來不及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便被有力的臂膀給緊緊圈住,窈窕的女性身軀抵著帶上的後門,灼熱的氣息密密實實地籠罩過來,苕萸陷進鳳嶽熱烈的親吻中,意亂情迷。

    "我好想你……"低啞的呢喃自稍微移開的嘴唇裏洩漏出來,夾雜著男性的喘息,另一個熱吻再度襲上,仿佛要彌補這幾日來的不得相親,鳳嶽像餓極了的蜂蝶,饑渴的吸吮著苕萸如花的唇瓣,然而,再多的親吻似乎也澆不熄他胸中的烈火,平息不了他體內的渴。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但太快了,不管是苕萸或是他都尚來準備好迎接激情的到來。壓抑下小腹深處的欲火,鳳嶽緩緩移開唇,目中燒著火炬般的熱情,不舍的逡巡著她秀麗的小臉,白裏透紅的膚色就像引人垂涎的水蜜桃般細緻、易受傷害,心弦驀地扯緊。

    "我們不是每天見嗎?"苕萸氣息不穩地回答,儘管鳳嶽說那句話已經是兩分鐘以前的事了。"那不一樣。"鳳嶽再也忍不住的抱怨道:"總是有人在你我身邊,想要親親你、抱抱你,不知道有幾雙眼睛在盯著,害我連靠你太近都不敢。""現在怎麼又敢了呢?"她仰著頭看進他眼中,語氣裏有抹俏皮。"現在只有你我呀。兩顆大燈泡不在,終於,你是我一個人的了。"他陶醉地嗅聞她的味道,嘴唇輕輕刷過她絲緞般的頰膚。

    苕萸好笑地彎起嘴角,"說不定在鳳荃和芙蝶眼裏,我們才是兩顆又大又亮的電燈泡呢!"

    "纏著你不放的人,可是她們喔。"鳳嶽不以為然。"一個是從不進廚房的千金嬌嬌女,另一個則是非要人使出終極手段才能叫醒的賴床鬼,這兩三天來都一早到廚房報到,害我想利用那段時間跟你培養感情都不能。"

    苕萸臉頰上的熱度再度竄高。培養什麼感情,兩人間的濃情蜜意都快燒起來了,還嫌不夠嗎?

    但她沒有把心裏的話訴諸言語,只是抿唇笑了笑說:"那是因為芙蝶想見習我平常是怎麼為大家準備早餐的,而她一下床,鳳荃便睡不著,才會乾脆和她一塊進廚房。"

    "芙蝶離開她三年了,可別告訴我這三年來,梁鳳荃從采都不睡覺!"鳳嶽嘲弄地說。

    "當然不是。"苕萸嬌嗔地瞪他一眼,"你不瞭解那種失而復得後的患得患失。鳳荃好不容易跟芙蝶重新在一塊,雖然她願意相信芙蝶這次是再不會離開她了,但下意識地,仍會害怕芙蝶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才會黏她那樣緊。你是她弟弟,應該更能體諒呀。"

    "我體諒她,誰體諒我!"他像個小男孩般怏怏不樂地嘟嘴埋怨。

    "你有什麼事需要人體諒的?"苕萸好奇地問。

    "有呀,就是……"嘟起的嘴往她臉上親來,苕萸被他豬哥的模樣逗得嗅哧噴笑,鳳嶽對她的笑場好哀怨。

    "我那麼渴望你,你卻把我當笑話,一點都不體諒我。"

    "對不起啦。"苕萸忍住笑說,但眼角閃爍出的笑意仍像鑲嵌在天幕上的皓月般明亮。"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的表情好可笑……"說著,一串銀鈴般撞擊的聲響又忍不住自濕軟惹人憐愛的小嘴裏輕泄出來。

    鳳嶽眼神一黯,男性的嘴唇迅雷不及掩耳地欺近,她的笑聲很快化為喘息。

    月色下,兩具身軀緊緊相偎,兩顆心深深相印,濃情蜜意在唇齒間流轉,恣意放蕩的情欲令鳳嶽的雙手也不規矩了起來。

    苕萸發出一聲驚喘,當胸前傳來一陣夾帶酥麻能量的壓力,撩起下腹深處激狂的火焰竄燒,她無助地顫抖了起來。生平有過的情欲經驗僅限於接吻的她,難以承受突如其來的狂浪欲情,不安地掙紮。鳳嶽很快就察覺到懷中的嬌軀不再宛轉相從,並驚覺自己的猛浪,內心一陣羞慚,困窘地放開她。

    "對不起。"他擔心地看著苕萸,生怕從她眼中看到絲毫的厭惡,但那裏只有如水的柔情,"一絲絲含帶羞意的不知所措。"我沒怪你,只是……不習慣。"她靦腆地道。她知道男女在一起,總難免擦槍走火,她並不是排斥,只是從親吻突然躍進到敏感部位的碰觸,她需要時間調適。

    "我明白。"他想的是她何時可以習慣,瞅視著她的眼光仿佛也這麼說,苕萸似惱非惱地回瞪他。

    "我明白了。"他再度咕噥,認命地領悟到至少今晚她是不可能習慣的。"我們最好到前院散步,那裏大家都看得見,我不敢對你不規矩。"

    從客廳通到露臺的落地窗便可以欣賞前院的日式花園造景,苕萸聽他這樣建議,反而彆扭。

    "要是被他們看見我們在那裏……"

    "放心吧,爸媽一向早睡。現在都快十點半,他們一定去睡覺了。至於鳳荃和芙蝶,那對戀姦情熱的愛情鳥兩情相悅的地步已經到了A片階段,不像我們還停留在純純的愛,更不可能有閒情逸致窺探我們。"

    他一會兒嘲弄,一會兒埋怨的話,聽得苕萸好氣又好笑,嬌嗔地瞪他。

    "你怎麼這樣說她們?"

    "我說的是事實呀。"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就算那是事實,但既然你爸媽和鳳荃、芙蝶都不可能在客廳裏閑坐,你剛才說在前院散步,人家都看得見的話,不是哄人家嗎?"她偏著頭,眼中充滿懷疑。

    鳳嶽悶笑出聲,眼光熠熠地解釋道:"我是按照正常情況來推論,但事情總有萬一。誰曉得他們會不會照我的推論走?何況前院是開放空間,我會比較有危機意識,不敢使壞的。"

    乍聽起來,似有幾分道理。

    "走吧。"鳳荃不給苕萸多想的時間,逕自牽起她柔軟的小手。

    開玩笑,再讓她想下去,苕萸說不定會說還是各自回房睡覺算了,那兩人好不容易獨處的機會豈不是白白溜走。才親了幾下,還有許多話想跟她說,他可不想辜負如此良辰美景。

    但由於他剛才犯規在先,苕萸仍有些不自在,嬌軀略略僵硬了些,鳳嶽為了安撫她,邊往前走,邊找話題閒聊。

    "芙蝶怎會突然對做早餐感興趣?"

    "也不是突然的。"她果然如他所料的轉移注意力,沒那麼緊張了。"芙蝶是不願意我們把她視為茶來伸手、飯采張口的千金小姐,才會想學怎麼做早餐。""可她本來就是……""你不覺得她比以前改變很多嗎?"苕萸熱切的說。"雖然我不認識以前的芙蝶,但從鳳荃對她的描述,我可以想像出從前的她定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為了愛鳳荃,她敦促自己深造,成為專業人士。現在住進了你們家,芙蝶不願被人看輕……"

    "這裏沒有人看輕她。"鳳嶽不解地說。

    "可是她會害怕呀。"苕萸喃喃道,發現兩人已經來到前院,便走向不遠處的座椅,招呼鳳嶽一塊坐下。"就像每個新嫁娘一樣,擔心自己會被人討厭,很自然地想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討好婆家的人。她是個聰明又敏感的人,感覺得出來梁媽媽和梁伯伯都很喜歡我。雖然,她也明白鳳荃愛的人是她,但下意識裏,仍視我為假想敵,擔心我會搶走她的地位。知道我每天早起為粱家人做早餐,自是不願落人後,這種心情我很能理解。"

    "為什麼?"

    頗意外他會這麼問,苕萸沈吟了一會兒才回答。

    "很難解釋,或許是因為我也是女人吧。加上當年因為工作上的方便,鳳荃邀請我住進梁家,最初我也有寄人籬下的忐忑,但沒多久便發現梁伯伯、梁媽媽人很好,便沒有那種感覺了。"

    "原來如此。"鳳嶽點點頭,注視著她的目光顯得莫測高深,令苕萸有些不自在。

    "對了,你搬出來住,伯父伯母都沒有意見嗎?"

    "也不是沒有的。"她笑笑,眉眼間蒙上淡淡的惆悵。"不過那時候我平日要上學,課餘時間還要接受鳳荃為我安排的訓練,時間很緊湊。從淡水來往學校、受訓的地方,時間都浪費在交通上,鳳荃才會邀請我住進梁家。而且那時候……爸媽知道我的心情……並不適宜待在家裏,所以便答應了,沒想到一晃眼都住了三年。不過,我每隔一周、最多兩周,一定會回去探望他們,逢年過節也都回家裏住。"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我父母雖然不像梁伯伯、梁媽媽那樣開朗,但也不是頑固的人。媽媽是單純的家庭主婦,爸爸是公務人員。我還有個姊姊,就這樣。"

    她越說的輕描淡寫,鳳嶽便越覺得怪怪的。但他沒有再在這個題目上浪費時間,兩人該談的事太多了。

    "苕萸……"他遲疑地開口。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道,舊日的心情似乎還漂浮在恍惚的角落,儘管傷痛已淡得幾乎不留痕跡。

    "介意談一場遠距離的戀愛嗎?"

    他的聲音輕輕的,宛若柔軟的月光落下,落在她耳際,落向她沒有防備的心,化做驚雷響在她靈魂最深處。

    說是沒有防備,也不儘然,她早知道他的事業重心在美國,離開是早晚的事。只是這些日子被鳳荃和芙蝶的事占滿思緒,沒有多餘的心思想到這些。

    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她看進他眼中,某種緊張凝聚其中,於是她明白他的在乎,他問這句話的含意,情感的暖流登時漫過全身,心頭懸宕的重量豁然消解。

    "我只請兩星期的假。"他解釋,眼光沒有須臾離開她,俊雅的臉容繃緊。"當時是為了安撫媽媽,才陪她回來查看你與鳳荃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意料到會愛上你。"

    她眨動眼睫,他愛上她,正如她的情不自禁。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初初萌芽的情苗因為時空的距離而夭折,我保證忙完一陣子,最多兩個月,就會想辦法抽出假期回來。"

    她仍沒有出聲,盈盈的美眸靜靜地瞅著他,瞅得他心慌。

    "現代通訊發達,不管是打電話、收發e-mail還是影像電話都可以讓天涯若比鄰。只要善用通訊器材,你甚至不會覺得美國和臺灣的距離有多遙遠。我們可以每天聯絡,聊心事,就像不會分開……"

    他越說越沮喪,苕萸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使得他心裏的焦慮與不安逐漸攀高,就在幾乎快要突破他所能忍受的限度時,苕萸突然開口。

    "你是在嘗試說服我嗎?"

    "苕萸……"他的神情是挫折的,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還不懂嗎?

    她當然不是不懂,秀麗的眉眼仿佛染上了月色柔和的光彩,靜靜地傳遞著某種深摯的情意。那是唯有靜下心體會,就像他此刻心上的浮躁全在她注視下沈澱下來,感覺自己如此輕盈敏感,她的一絲絲感情波動都能如實地傳真印在心版。

    "我不會要你不走……"她意味深長地說,聲音裏的每絲情意就像柳絮輕飛,他必須要集中心力才能不漏半絲地捉住。"也不想要你承諾什麼,對我而言,與其擔心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把握在一起的時間,其他的……你的心、我的心,都會告訴我們。"

    "苕萸……"情在血脈裏呼嘯,愛在胸臆間狂吟,那些被理智掌控住的原始渴慕,全都不顧-切的洶湧氾濫,鳳岳再管不住自己,起身將苕萸拉進懷中,激狂地吻住她,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內心萬分之一的悸動。

    夜深深,人靜靜,和風輕吹,花樹在搖。客廳裏絲絲的光明從落地長窗洩漏出來,與月光一上一下地照著一雙糾纏的身影。

    然而,相愛的人兒顧不了愛的秘密昭然現世,兩人忘情地擁抱。

    雖說這裏大家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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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0-29 21:39:45


    要在醫院附近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獨處並不容易,所以苕萸最後把鳳嶽帶回家。

    在這之前,兩人只是緊緊握牢彼此的手,沒有交談。因為誰也沒有把握,積累了月餘的相思一旦找到缺口,理智還能否控制得住,雙方既然都無意在公共場合演出限制級節目供人觀賞,當然得為兩人的重聚找到隱私。

    厚實的門板終於在身後關上,鳳岳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分別了月余的情人投入懷抱,一訴相思之情,等到的卻是——苕萸不顧形象地噴笑出聲!

    "哈哈哈……變了性的鳳荃……"

    白皂紅青在俊臉上輪流變換,等待噴發的熱情瞬間冷卻成好氣又好笑。

    "你好開心,好得意是不?"沈痛的聲音自緊咬的牙縫擠出,他目光冷峻地瞪視她。"我下了飛機,家也沒回,便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結果呢?最想見的人沒見著,還要耐心地應付她家人的身家調查。你阿姨和姊姊輪番上陣,一個把我當成上好的牛肉論斤論兩的檢視,一個把我當成犯人質詢,在我差點連存款數位都被套出來時,你卻跟個帥哥優閑地踱進來。"

    哎喲,好酸喔。

    苕萸勉強忍住笑,懺悔地低下頭說:"我沒告訴過你阿姨是業餘媒婆,姊姊在當檢察官嗎?"

    "沒有。"鳳嶽露出一抹恍然大悟,"這就難怪了。"他怒氣一緩,接著看見她微笑的唇持續上揚,不爽地擰起眉,"那個帥哥又是誰?"

    "你是說池大哥嗎?"見他攢額蹙眉,那雙原本等著抱她的男性手臂交貢胸前,俊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在吃醋",苕萸不禁感到訝異。

    "叫得那麼親熱!哼哼哼!"

    "池大哥是姊的男朋友呀。"他這個醋吃得沒道理,苕萸好笑的想。

    鳳嶽沒有因為她的解釋而放鬆心情,臉色反而越見凝肅。

    "就是那個……"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知道?"苕萸撥發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住。

    "嗯。"鳳嶽心虛地低下頭,對於自己沒經過苕萸的允許,便從旁人那裏探得她的隱私,感到不好意思。

    "鳳荃告訴你的吧。"她立刻就猜到了,示意他與她到客廳落坐。

    "嗯。"鳳嶽從濃密的長睫下偷窺她有否在生氣,苕萸被他小媳婦式的小心翼翼逗笑。

    "你不生氣嗎?"

    "有什麼好氣的?"她搖搖頭。"我只是很訝異你會去問鳳荃這事,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來問我。"

    "不是我主動問的。"鳳嶽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他可不想讓苕萸以為他不尊重她。"中秋節下午,鳳荃掛電話給我,說伯母住院,你沒空跟我聯絡……"

    "是我叫鳳荃打給你的。那時候我們已經在醫院,醫生說媽必須人院,我忘了把你的電記號碼帶出來,又沒空回家拿便請鳳荃通知你。"

    "她不但通知了,還順口說她會去看你,絕不讓姓池的有可乘之機。"

    "鳳荃她……"是故意說溜嘴的嗎?

    "突然聽到陌生人的姓,我當然會緊張,便問她姓池的是誰。鳳荃笑而不答,吊了我好幾分鐘的胃口才把你跟池道全的事告訴我,並說池道全現在是你姊姊的男朋友,伯母病了,他定然會到醫院探視,到時候你就算再不想見到這個人,還是必須面對。我一聽怎麼得了,立刻訂了機票回來……"說到這裏,他難為情地漲紅臉,不希望苕萸認為他小題大作,雖然此刻,他自己也覺悟到是有點小題大作沒錯,可當時心中的焦慮不安,使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苕萸瞅著他,內心暖流湧動,她沒想到鳳嶽會這麼緊張她。愛如果不真,就不會在意,促使他飛越千里回到她身邊吧。

    她想哭,也想笑。但她只是眨動盈盈雙睫,好溫柔地問他:"你先前說有十天的假期。"

    "嗯。"他無法自她臉上移開眼,語音溫柔如鳳。"扣掉飛機來回的時間,我要停留十天,就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

    淡淡胭脂染上芙頰,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又臊又窘,唇邊卻浮著甜美的笑意。

    "想得美!還要看我給不給跟呢!"

    她的嬌嗔是摻了蜜的桂花酸梅汁,甜中帶酸的美妙滋味沁入他的心。鳳嶽再禁不住這番撩撥,逸出低吼撲向她,將那具逗得他心癢難禁的嬌軀給抱滿懷。

    "我想你,好想你……"熱情經咽喉吐脫,化做蜜語、熱吻傾倒向她。

    苕萸感覺到熱氣隨著他的吻跟唾沫噴流,在他霸氣的舌尖,和密密貼合的雙唇助攻下,那股熱氣夾帶能量攻進她體內,猶如岩漿漫過大地,星火處處,燒得她氣喘籲籲,女性的矜持灰飛煙滅。

    意志逐漸渙散,任他攻城掠地,感覺他的氣息拂過頸項,帶來一陣刺癢酸麻,軟熱的舌頭停留在鎖骨,然後往下……往下……

    "啊!"襯衫的扣子不知何時進落,侵入他霸道的佔有,苕萸輕叫出聲,體內宛如正爆發出燦爛煙花,炫目的光芒令她難以目視,只能在他懷裏顫抖,感覺煙火的余焰落向她。

    鳳嶽也在激情中焦灼地顫動,全身的血脈都沖激著狂暴的騷動,他呼吸急促,欲望如鼓面緊緊繃著,只要什麼都不想,順著本能走,就能得到他渴望的一切。然而,他無法那麼自私,也不能不尊重苕萸,這裏是她的家,他怎能在她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做出侵犯她的事!

    若不是出於信任,苕萸不可能帶他回來呀。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離開她豐美的胸房,強迫自己壓抑下體內仿佛隨時都要爆發的欲望,強迫自己放開她,強迫自己……

    "鳳嶽……"

    嬌軟的聲音送進他宛如被欲望的濃霧包圍住的知覺,鳳嶽睜開眼睛,看見苕萸混合著羞澀的甜美笑容,對上她濕熱的眼眸。

    "謝謝你。"她的眼神是那麼嫵媚,但最叫他心動的是,她剔透、晶瑩的瞳仁裏充滿瞭解,感激他為她承受的苦,明白他的犧牲。

    "這是我該做的。"誰教放火的人是他呢!鳳嶽自嘲的想,感受著層層的愉悅滾滾湧來,儘管體內的悸痛仍未得紓解,胸臆間充滿快活。只要苕萸好,他便好呀。"要不要冰啤酒?很消……暑的喔。"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鳳嶽輕揚的嘴角有抹苦澀,有些火是傾天下的啤酒都難以消滅的呀!但他仍答道:"好啊。"

    "我去拿。"

    他盯著她美好的背臀離去,兩人都需要時間冷卻被挑起的情火。

    兩分鐘後,苕萸端著冰啤酒回來,紅撲撲的臉頰泛著層水氣,顯然剛才洗過臉。

    鳳嶽無言的接過,兩人間的氣氛逐漸窒熱了起來,苕萸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想打破那股叫人喘不過氣的緊繃。

    "你……這樣突然回來,公事上沒問題吧?"

    明白她的用意,鳳嶽刻意讓語氣顯得輕快。

    "應該沒問題。手上的案子都告一段落了,即使有沒處理完的,也是小事一樁。"

    "你同事沒說什麼嗎?"

    "他們敢?"鳳嶽霸氣地挑了挑眉,嘴角噙了抹似笑非笑。"平時他們家裏有事,要跟女朋友約會,還不都是靠我支援。這次我有緊急大事要處理,也該輪到他們投桃報李了。"

    "緊急大事?"

    "女朋友可能會被拐跑,當然是緊急大事!"

    瞧他說得多理直氣壯呀,陣陣喜悅的氣泡威脅著要冒出苕萸的喉頭,但她只是緊抿著唇,目光如水地流向他,氣真不穩的說:"你沒必要擔心池大哥的……他深愛著姊姊,當我是妹妹看待。"

    "就算是這樣……"他輕歎一聲,將她重新擁人懷中,"我還是擔心。只要一天不真實地擁抱你,我永遠都是擔心的。"

    "說得好像我有多搶手似的。"她莞爾。"但事實是很令人沮喪的,我不過是蒲柳之姿,只有你當我是寶。"

    "你當然是寶,而且是我的無價之寶。"他深情款款地說。

    苕萸頰面暈紅,如飲醇酒。

    "你不覺得姊姊比我美好嗎?"她忍不住問。

    "我沒注意,也不在乎。"他深深嗅著她獨特的幽香,心不在焉地答道。

    苕萸靜靜笑了,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這麼多年來,儘管她告訴自己不要在乎,但不可否認的,姊姊的美麗仍如一道沈重的牆壓得她難以喘息。

    世人很容易看到姊姊的美,而忽略她的好。說自己從不在意,是騙人的,下意識裏,她仍希望有個人在看到姊姊的美時,也不忘她的好呀。

    如今她遇到了,鳳岳根本不在乎姊姊是美是醜,因為他在意的人只有她。

    苕萸甜蜜地偎緊他。

    "還會疼嗎?"鳳嶽輕輕碰觸她胸口問。

    知道他的意思,苕萸笑道:"早就沒感覺了。"

    "一點都沒有?"他仍不放心。

    苕萸搖著頭,抬眼看進他擔心的俊眸裏,充滿感情地說:"以前的我,雖然瞭解池大哥跟姊姊的感情,還是難免有些嗔怒。但是因為你,鳳嶽,因為你的愛,我對池大哥再無怨,也無恨了。"

    再沒有比這番話更具說服力了,鳳嶽激動地擁緊她,感覺胸口激蕩的情潮一波接著一波的打下,如奏一曲澎湃激昂的交響曲,每一個音符都是愛。

    ***

    離情像漲滿的潮汐,泛到眼睫,十天的相聚在甜蜜中輕易流逝,轉眼間,鳳嶽又要飛回美國了。

    機場裏,照例是依依離情,鳳岳從母親那裏得知,上回分開時,苕萸在回程途中哭得肝腸寸斷,這次特別殷殷囑咐她,"只是短暫的離別,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嗯。"

    "想我時,可以透過網路視訊看到我,美國和臺灣沒那麼遠的,身體雖然跟你分離了,我的心一直在你這裏。"

    "我知道。"對於他深情款款的告白,她是甜在心裏,笑躍唇上。

    "一定不能哭喔。"

    "你再不走,我就哭了。"苕萸嬌嗔道,一張粉臉紅撲撲的,只因為鳳嶽一再提醒她上回出糗的事,旁邊的鳳荃又吃吃地笑,害她直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好啦。"嘴裏說著,腳步卻無法移動,眼眸裏繾綣著柔情,鳳岳嘴巴張開又合上,好幾次才終於哽咽出聲,"要想我喔,我很快就回來。"

    "你也是。"

    離別曲終是得奏起,當鳳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苕萸心裏泛著酸楚。

    很快就會見面了,想他的時候可以透過網路視訊……她在心裏建設著,將滿腔的悽愴抖開。

    這次她不再哭泣,決定以回憶來代替傷心,這十天的日子呀……每一天都像在天堂。迥異于鳳岳上次回來時所沈浸的兩人世界,他積極介入她的家庭,博得她父母的歡心。

    他說:"只要把何爸、何媽哄得服服帖帖,讓他們視我為乘龍佳婿,還不把你手到擒來嗎?"

    或許是他眉飛色舞的表情太過礙眼,她總是故意澆他冷水,說他想得美,心裏其實是歡喜的。

    她也想,也想呀……這樣的乘龍佳婿……

    "苕萸。"苕蓉的聲音驚醒了她的思緒,苕萸粉臉通紅,不好意思地看向站在門口的姊姊。

    "在想粱鳳嶽嗎?"她似笑非笑的問道。

    "哎。"苕萸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她猶豫地說。

    "好呀。"苕萸拍拍身邊的床面,示意姊姊坐上來。

    苕蓉落坐後,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妹妹姣好的臉顏,眉睫間滿滿的幸福,讓她看起來格外容光燦燦,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這話是有道理的。

    "看到你這樣子,姊姊就放心了。"

    雖然是沒頭沒腦的話,苕萸卻了然於心,抿著嘴笑。

    "池大哥都告訴我了。原來姊姊這個檢察官也有不精明的時候,以為我跟鳳荃是情人呀。"妹妹的取笑,令苕蓉臉色微紅。"聰明人也會做糊塗事,何況,平時沒見你帶半個男友回來,倒是梁鳳荃逢年過節、爸媽生日都陪你回家,還親熱地喊著何爸、何媽,別說我誤會了,連媽心裏都犯嘀咕。"

    "媽她……"苕萸想起母親欲言又止的苦惱神情,以及知道鳳嶽是她男友後的釋然,旋即明瞭。

    "媽還很內疚地說,不應該忽略你,可這不表示她就少疼你呀。第一胎大家都是照書養,第二胎便是照豬養,而你一向很乖巧,不需她費心,她就…"."

    苕萸不敢苟同地皺了皺挺翹的美鼻,咕噥道:"把人家照豬養是很不負責任的,幸好我天縱英明,一向懂得自立自強之道,才沒被養成一頭笨豬!"

    "倒是我這個照書養的女兒,什麼都不會,老要讓媽媽操心。"苕蓉自嘲道。

    "慈母多敗兒。"苕萸開玩笑地說。"你小時候是醫院裏的常客,媽媽為了照顧你,往往忘了我的存在。我只好自己弄吃的,久而久之,倒學了不少本領。"

    "聽起來,我這個姊姊做得很失敗。"苕蓉沮喪地說,"不但沒能照顧你,還老讓你吃虧,怪不得你有心事也不跟我講。"

    "姊,你說到哪去了?"苕萸訝異地喊道。

    "不是嗎?如果當年我早些知道你那麼愛道全,我……"

    苕蓉眼裏濃濃的悔疚扯痛了苕萸的心,她扶著姊姊顫動的柔肩,聲音輕輕的道:"我承認喜歡過池大哥,但要說那是愛……"她頓了一下,旋即笑容滿面地接著說:"或許年少的我,會那麼認為吧,但在愛上鳳嶽之後,有了比較,不免覺得那時候的感情太不成熟了,沒法子跟現在的感情比。"

    "你這麼認為嗎?"苕蓉仍有些不確定。

    "當然是啦。"她語氣俏皮,"我那時候是單戀,根本沒機會發展成深刻的情意就發現自己出局了。"

    "對不起,是我不……"

    "姊,感情的事很難說有對錯,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沒能怪你。好了,我們誰都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倒是你為了這種事,讓池大哥等這麼久,不怕他跑掉?"

    "如果他會跑掉,就不值得我托終身。"苕蓉沈靜地道,嬌美的粉唇上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美得像一場織好的夢,含著羞澀的秘密。"不過,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了。"

    "真的?"苕萸握住她的手,深摯地說出自己的祝福。

    "我會的。"苕萸臉上洋溢著自信,她的幸福呀……只等著他一起創造!

    ***

    在媒體的炒作下,耶誕節在臺灣漸漸變成一個重大的節慶活動,仕女俱樂部也應景地辦了個化妝舞會,繁瑣的籌畫過程累壞了苕萸,這一天對她而言是災難,而不是享樂。

    但身心的疲憊都因鳳嶽的歸來而消失一空。

    兩人分開近兩個月,鳳岳依然美如昔,苕萸也為了他努力維持美貌,在十二月的最後一晚,鳳嶽邀請苕萸共餐,兩個打扮正式地來到五星級飯店裏的餐廳,享用主廚現場展示的手藝。

    優美的小提琴旋律回繞在耳際,餐桌上的水晶花瓶裏有豔紅的玫瑰,苕萸對鳳嶽的浪漫安排感到貼心,啜著濃郁醇香的美酒,有種漫步在雲端的美妙暈沈。

    用完的主萊被撤走,儘管胃部已有了飽足感,苕萸還是很期待點心的送到。這時候,琴師在她耳邊奏起另一首歌,甜美悠揚的旋律十分耳熟,是趙詠華演唱過的"最浪漫的事",苕萸腦中憶起優美的歌詞。

    ……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她逸出嚮往的輕歎,看見兩名服務生各端著甜點和一隻銀盤朝他們微笑地走來。

    苕萸不由自主地加快心跳,一看清楚服務生端到她面前的甜點上寫有"MarryMe"的字樣時,鳳嶽已經跪在她面前,打開銀盤蓋子,取出套著鑽戒的長莖玫瑰舉向她。

    "願意永遠當我手心裏的寶嗎?"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今天跟她求婚,驚得無法言語。直到他眼裏的柔情如絲如縷地纏繞住顫動的芳心,才送出喜悅的啜泣,情不自禁地點頭。

    鳳岳欣喜地為她套上鑽戒,在他眼裏,苕萸仿佛已看到琴聲演奏到的畫面——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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