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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16:44

鬼醫娘子 作者:咕嚕

這到底是什麼師傅啊
開始的時候是裝鬼嚇他,
後來是在他的床上放蛇、放蠍子,
待他年紀稍大一點是放火、放迷煙,
到最近幾年,師傅所偏好的是放暗器……
一切只為了把他引到無人的後山去!
讓他連懶怠的機會都沒有,
全年無休地繃緊著神經,練就了一身好武功。
但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身懷絕世武功!
畢竟,誰會相信那個一天到晚,
只負責為師傅端茶遞水、洗衣做飯、
活像丫鬟的人會武功?
最後,還躺在床上裝死,
目的就是騙他下山,
去和他的死對頭打賭。
打賭的內容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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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17:01

楔子

    最開始的時候……

    大雨滂沱中,走在崎嶇泥濘的山路上,年約六旬的青衫老人身後跟著年約九歲的小男孩。剛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老樵夫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因為沒有撐傘的他們,在這樣的大雨中居然面不改色,實在叫人側目。

    “即使明年的賭局輸了,我也不會把你還給那個老不死的,知道嗎?”

    像是幽靈般的聲音出自老人圓潤的厚唇,透過潸潸的雨聲傳來。

    “我知道。”

    小男孩抬頭看著老人,眼中有著不屬於孩子的沈穩,讓老人不自覺地沈吟了一下。

    “雖然我曾說要收你為徒,但是我不準備把武功傳授給你。你覺得呢?”

    “我不想學。”

    “沒想到居然有人不想學我的武功!希望你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記著你的話小子,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獨孤戰唯一不會武功的徒弟了!哈哈……”

    渾厚的笑聲在雨中響起。

    不理老人放肆狂笑的臉,小男孩只是悄然地回頭,看著風雨中屹立不倒的緲緲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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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17:30


    當時的他……

    燃點著濃郁檀香的簡陋房間內,半躺在床上的青衫老人,急促地咳嗽著,而站在他床前的,是一名面無表情、面容出眾的黑衣男子。

    “師傅……自知時日無多……”

    因為咳嗽而漲紅的臉,青衫老人那長長的白眉下的倒三角眼,小心地隱去當中的竊笑後,往黑衣男子看去。

    “放心。”

    “咳……風兒,你說的放心是?”

    冷清得仿若沒有溫度的聲音,讓老人不禁一陣咳嗽———不像是因為身體出了毛病,倒像是被自己的口水所嗆到。

    “徒兒已經為師傅您挑選了最好的墓穴,就在鬼醫穀,他日鬼醫白愁入土後,你就會有個伴了。”

    黑衣男子眉頭也不皺,說出口的是絕對雲淡風輕的話語。

    “風兒,你考慮得真周到。”

    青衫老人嘴角抽動著,但在語氣上還是力求虛弱。

    “棺材用的是上好的柳州木,加墊加厚,躺在上面一定舒服。”

    聲音,依然是雲淡風輕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是個體貼的孩子。”

    嘴角還是抽動著,用力地抽動著,並且,青衫老人的聲音不小心地歪了個三四度。

    “題碑的事情我也安排妥當,請的是名滿京城的鬼斧神勾無銀子。另外,武林盟主上官書已經答應了主持祭奠的事情。”

    “那麼……碎劍門的安排呢?”

    嘴角繼續抽動著,青衫老人的聲音多少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五師兄、六師兄還有八師兄一定很樂意繼承,師傅你儘管放心。”

    “你說的是……因為嫖妓、強搶民女而被我逐出師門的老五,因為勾結匈奴、不忠不義被我放逐的老六,還有……一心籠絡青城權貴、目前仍然受罰、在後山面壁思過、卻暗地裡勾結老九、老十一,多次想奪我老命的老八?”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即使風兒再怎麼惱怒,也不至於這樣對他的!他是風兒的半個恩人啊!是那個將畢生絕學全部授予他的人啊!

    “那個……你覺得師傅對你如何?”

    捧住受傷的小心肝,青衫老人抬起了充滿期待的眼睛。

    “很好。師傅從來沒有強迫徒兒習武。甚至,總是三更半夜地潛入徒兒的房間,陪徒兒度過無數的漫漫長夜,讓徒兒不曾知道寂寞的滋味。”

    說罷,黑衣男子好看的額角不小心露出了一絲青筋。

    有這種師傅,簡直是他的“三生有幸”!

    開始的時候是裝鬼嚇他,後來是在他的床上放蛇、放蠍子,待他年紀稍大一點是放火、放迷煙,到最近幾年,師傅所偏好的是放暗器……一切只為了把他引到無人的後山去!讓他連懶怠的機會都沒有,全年無休地繃緊著神經,練就了一身好武功。

    但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身懷絕世武功!畢竟,誰會相信那個一天到晚,只負責為師傅端茶遞水、洗衣做飯、活像丫鬟的人會武功?

    “既然是對你很好,你一定會答應師傅的遺願吧?”

    “師傅請說。”

    “這本書,你拿去吧。”

    冷淡的口氣讓老人好傷心,傷心得忘記了要裝虛弱,手也不抖了,汗也不流了———倒是淚水漫上了雙眼,疑有潰堤之憂。

    “如果師傅大限未到,請恕徒兒失陪了。”

    黑衣男子的眸光閃動,瞪著老人手裡被揉得老皺,甚至殘破得七零八落的羊皮封面小冊,瞬間一眯眼,不發一語地轉身就走。

    “慢著,你要去哪裡?”

    “尋根。”

    簡潔有力的回答讓老人微微一愣,但微愣過後,又趕緊把書遞———不,塞給他。

    “那好,你就帶著這本書,逃得遠遠的。只要挨過兩年,你沒有被鬼醫穀的人找到,我們之間就再無拖欠。”

    瞪著手中的破書,黑衣男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如果被抓到……你就回來繼承碎劍門吧。”而老人,退而求其次,無視黑衣男子抽動的嘴角,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懇求道。

    當時的她……

    “咚、咚、咚……”

    搗藥的聲音不時地傳來,在鬼醫穀內一間隨處可見的小木屋裡面,一個頭上綁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少女,她玉臉凝霜,秀眉細長而彎如柳葉,彎彎的剪眸閃動著靈動的色彩,一手翻著醫書,一手忙不停歇地搗著藥。

    “小敏子,師傅找你。”

    這時,一名唇上噙笑的男子步入。

    “師傅找我?”

    被喚做小敏子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藥罐,拿著醫書走到了那名男子的面前。而那名男子,馬上向後跳開,讓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師兄?”疑惑地側擺著頭,少女的眼中露出了滿滿的莫名其妙。

    “師妹似乎又長高了?”

    以拳抵住唇邊,少女的師兄清了清喉嚨,在丟出問題後,眼神變得有點閃爍,望瞭望眼前身高快超過七尺,身段苗條的少女,又不著痕跡地往後一退。

    “是長高了一點。”

    “真好……”

    “師兄?”

    “沒有,我沒有說什麼,你快去吧,師傅等著你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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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17:46


    少女說著,小小的豐唇開始向上微翹起一個弧度,可少女的師兄一見,趕緊捂住眼睛甩手大叫:“別笑!”

    “我沒有想要笑啊……”

    雙手捧住自己的臉蛋,少女無辜地扁了扁嘴。

    “沒有想笑就好,記住了,不要隨便笑。好了,快去找師傅吧!”

    “喔……”

    於是,少女扁了扁嘴,離開小木屋,穿過屋後長長的草徑,走到了鬼醫穀內唯一的一間石砌房子。

    “師傅,您找徒兒?”走進石屋內的唯一的一間紅門房間,她對睡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白須老人甜甜地說著。

    “咳,小敏子,坐這邊來。”

    這個白須老人,正是鬼醫谷的穀主,鬼醫白愁。

    鬼醫白愁的名字,在江湖上是人聽人怕,鬼聽鬼閃的。因為這個鬼醫白愁雖然有絕頂的醫術,精通解毒,可是對求醫的人卻諸多的捉弄,人稱老頑童,總是在把病者醫好的同時也把陪同而來的人折騰個半死。

    “師傅……自知時日無多……”

    鬼醫白愁醞釀已久的一翻自認為可歌可泣的開場白,很快地就被那邊甜美的聲音給打斷了:“師傅您真愛開玩笑!徒兒昨日為師傅診脈,您老人家只是偶感風寒。雖然說是風寒,但師傅您不總說自己一個手指頭,就能把師兄給捏死嗎?”說罷,坐下,開始津津有味地翻閱手中醫書。

    “咳!”鬼醫白愁一時語塞,因為抹了些許麵粉而顯得蒼白的臉頓時漲紅了,“我說小敏子,你的醫術是誰傳授的?”

    “自然是師傅。”

    於是,半威脅半哄騙的語氣得意起來:“所以,若師傅說你診斷錯了,你認為如何?”

    “那自然是徒兒診斷錯了。”那邊眼皮也不抬,很順口地說著。

    像是對少女所說的答案十分滿意,於是,他稍稍地清了下喉嚨,再接再厲地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說道:“我說小敏子,為師自知時日無多……這個鬼醫的稱號,還是得在你和你師兄中選出一人來繼承。很心動,是吧?”

    本來淒淒切切的一番話,說到最後不小心流露出了滿滿的興奮和激動。

    少女把目光從書上抽離,抬眼看著雙眼裝滿著期待的老人,柳眉輕皺,“當鬼醫,那多累人啊!師傅,我能不能只繼承醫書不繼承鬼醫的稱號?”

    “不繼承就什麼都沒有,你自己看著辦。你該知道的,你師兄是個最不愛惜書本的人了,要是他繼承了鬼醫的稱號,難保醫書都會完蛋……”

    “那怎麼行!”

    呵呵,他這個徒弟啊,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唯獨對醫書是嗜書如命。

    “那麼,師傅要如何選擇我和師兄?比醫術?”

    “那多無聊!”

    想也不想,他老人家就嚷嚷了出來,完全沒有半點“時日無多”的自覺。

    “那要比什麼?”

    “小敏子,你該知道為師的時日無多了……咳!”

    “所以?”

    “你該知道的,師傅會落得今天的慘況都怪獨孤戰那老傢夥!”

    獨孤戰是碎劍門的門主,自創碎劍神功,以無形之劍名震江湖,被稱為天下第一劍。與鬼醫白愁是舊識,每年一戰。而月前,他們相約在天池進行了一次比試。但是,所謂的比試,其實是……

    “師傅,只是輸了區區的幾盤棋,您老人家實在不必介懷。”

    畢竟她家師傅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就只會幾招基本防身退敵的武功,而且還是獨孤戰閒時無聊傳授的,若真要開打,怕是早就身首異處了。

    “誰說我輸了!我們是打了個岔,和棋!”

    小敏子“哦”了一聲,翻開醫書,重新細看了起來,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咳!”

    氣死他了,總有一天,他會被這個凡事皆不上心的徒弟給活活氣死。

    “小敏子,你該記得,為師曾經把一本醫書贈予獨孤戰那老傢夥,對吧?”

    “嗯。”

    說是贈予,倒不如說是好幾年前下棋輸了,所以被獨孤戰要走的。說到那本醫書,其實是歷代鬼醫的行醫劄記,記錄了不少行醫的心得和要訣。回想起來也挺遺憾的,當年她還小,對於裡面所編撰的醫理看不透徹,也記不住當中的內容呢!如果現在能夠有機會翻閱,那該有多好!

    “聽著,兩年的時間,只要你和你師兄其中一人能夠把那本鬼醫小劄要回來,鬼醫的稱號就是那個人的,而我密室裡的所有物品,都歸新的鬼醫……”

    鬼醫白愁嘴角含笑,興奮地發現她眼中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熱衷。

    “師傅,我們打個商量,真的不能只要醫書不要頭銜嗎?”

    “洛敏!”

    有必要吼得這麼用力嗎?耳朵好痛喔!

    “真的不行嗎?鬼醫留給師兄,醫書分給我,師傅就不用那麼麻煩在我和師兄間選來選去了……”

    “閉嘴,給我馬上下山!”

    於是,所有的話皆如以往般以一句氣急敗壞的呵斥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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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18:12


    最近江湖好熱鬧!先是在不久前武林盟主上官書與魔教魅宮的教主紅月決定在黃山一戰,卻雙雙失蹤。如今這兩人沒找到,大家也還沒緩過氣來,又出大事了!

    “聽說了沒,一向與世隔絕,很臭屁的鬼醫穀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

    “聽說那個玩死人不償命的鬼醫白愁,就要咽氣了!這事大不大?”

    “切,還以為是什麼!”

    “黃兄,聽你這話像是知道什麼更驚人的內幕?”

    烈日當空,山路岔道上的一家小茶館裡,三張破舊的小方桌上都坐滿了人。

    “店家,三斤牛肉,兩壺酒,快!”被稱作黃兄,作武夫打扮的彪形大漢突然扯開喉嚨叫著。

    “黃兄,一陣子不見中氣還是這麼足,可是一大清早的就喝酒,這樣好嗎?”

    “哼,不養點體力怎麼敢去找碎劍門的傳人?”

    黃兄高聲說著,其他兩張桌子的人都像是愣了下停住手裡的動作,豎起了耳朵來,只有與他同桌的那名感覺很乾淨的青衫男子,依舊默默地吃著手裡的饅頭。

    “原來黃兄也對鬼醫小劄感興趣。”清瘦男子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說著。

    “誰對那種破書有興趣了,我要的是裡頭的藏寶圖。哼,誰不知道啊!鬼醫谷的前谷主楊白玫,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了前朝的寶藏!要不是著急那筆財富,鬼醫穀的人會那麼著急地去把那種破書要回來。”

    “把這麼秘密的事情,以這麼不秘密的方式說出來,怪不得即使碎劍門不做什麼,武當派還是一直被碎劍門壓得死死的!”

    碎劍門就在武當派比鄰,兩者一直被江湖中人相提並論。所以,當場有人笑話起來。那個被稱作黃兄的人便怒火攻心地跳了起來,提掌用力地拍向桌子,“砰”的一下,桌子四散了開去,青衫男子輕聲低呼,只來得及捧住自己的熱湯。

    “我道是哪裡的小狗在吠叫,原來是漕水山莊的幾條名不見經傳的看門狗!”

    “你說什麼!”

    “誰不知道漕水山莊的弟子都是漕水山莊大小姐的看門狗?”

    “狗嘴吐不出象牙,看劍!”

    才一陣對罵,那黃兄就與鄰桌的人就打了起來,碗筷四飛著,店家嚇得抱頭四閃。

    “爺啊!別又砸了我的店啊!”

    店家哭喪著臉叫著,生意不好做啊,打從兩個月前,那藏寶圖的消息在江湖上四散開來,每天都有人在他店裡大打出手。不但把他的營生工具砸爛,其他的客人還趁亂溜走,吃霸王餐,再這樣下去,他如何是好?

    這時,一隻白皙的手遞了幾塊碎銀過來,店家愣愣地往上看,看到了原本坐在那黃兄身邊的青衫男子。

    “客官?”

    “這是茶錢。”

    青衫男子笑了。店家只覺得一陣眩暈,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早已經沒有了那名書生的影子,攤開手,十分悵然地發現手中握著碎銀。

    “怎麼找個人也那麼困難呢……”青衫男子在山路上邊走邊抱怨著,“他”不是別人,正是來自鬼醫穀的小敏子,洛敏。

    “放下藏寶圖!”

    “哼,這藏寶圖是老子辛辛苦苦,花了幾百兩銀子才從碎劍門買來的,怎麼可能輕易給你奪去!”

    “那就看劍吧!”

    洛敏愣愣的,看著前方突然擺好架勢準備大幹一場的兩人,一時不知道該前進還是繞路而行。

    “小子,你也是來搶藏寶圖的吧!”

    其中一個人突然問著,刀也指向了她。

    “什麼藏寶圖?”

    血拼不適合她,還是裝傻為妙。

    “哼,那種毛頭小子怎麼可能知道鬼醫小劄裡面有藏寶圖的事情?偉兄弟你還是專心應戰吧,我的狂風一刀不是浪得虛名的!”

    “哼,誰怕誰了!”

    那兩人,也不理她了,直接開打,在她身邊忘我地高來高去。歎了口氣,聽到了有潸潸的水流動的聲音,搖了搖輕得不像話的水袋,她快步走了過去。

    水很清涼,裝好了水,她洗了把臉,然後轉過身去,不由得愣了下。

    “給我水……”

    那個人,就趴在溪邊的草叢中,看不清長相,滿臉灰塵。從外表看上去似乎沒有受什麼傷,可是,氣息卻十分的虛弱。

    大概又是爭奪藏寶圖的人吧?看著不遠處仍然高來高去的兩個人,她不由得作此聯想。

    “你哪裡不舒服?”

    她走到他的身旁,半跪了下來,探手為他把脈,眉心在瞬間皺了皺。

    “水……”

    “不行,你中的是赤媚子!不能喝水!”

    赤媚子,是由一種叫赤媚的西域野花所提煉出來的麻藥,服後只會讓人手腳發軟、四肢無力,一旦喝水,赤媚子就會生出一種毒素,對尋常人沒有多大的影響,但對於武林中人嘛……

    “你是武林中人吧?赤媚子遇水化毒,你應該知道的,對你而言,失去十天內力所意味的是什麼?”

    忽略那疑似瞪視著她的眼神,吃力地扶起他的身子,讓他的頭靠在她的大腿上。然後從包袱裡翻出一瓶藥丸,倒出褐紅色的藥丸。

    “你……做什麼?”

    “這是赤媚子的解藥,把它咬爛,然後吞下去。”

    她說著,把手中的藥丸遞到他的面前。

    “我沒事,我只需要水。”

    她盯著他那閃著倔強神色的淺褐色眼眸,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直接把手中的藥丸丟到自己的嘴裡,皺著眉頭,沒有半點遲疑地細細咀嚼。而他,一直瞪視著她,淺褐色的眼眸露出了疑惑。

    忽然,她俯下了頭來,在他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就感到了唇上傳來一陣酥麻。他一驚,想張口說話,她卻趁機把嘴裡已經嚼爛的藥丸哺入他的嘴裡,強迫他把她喂入的藥草都吞咽下去。

    “你……咳!咳!咳!咳!咳……”

    天啊!他居然讓一個男人給吻了!

    “是苦了點,但你必須忍耐。”

    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脊背,意外地發現他肌肉非常結實。

    “你居然、居然……你到底是誰?”

    “一天內你不能喝水,半滴也不可以。”

    她輕聲地強調,沒有理會他的詢問,十分吃力地把他扶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理他所說的一切,她把他扶到比較陰涼的地方坐下。

    “是羅素婉派你來的?如果不是,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好吵!

    直接封住了他的穴道,眼前,看到的是一雙帶怒的淺褐色的眼珠子。

    “現在,請你靜心地養傷吧。”語畢,她對他漾起了一抹微笑。

    眼前頓時白花花一片。

    昏厥前,聽到身邊的人這樣懊惱地碎碎念:“這麼容易就昏過去啦?對哦,我早該笑的,那就不必點穴了……”

    好癢!

    先是鼻子,然後是眉心,再來是長著胡碴的下巴……

    猛地張開雙眼,先是看到一縷細黑的發在眼前晃動,而後是一雙彎彎的黑眸,眼裡寫滿了好奇。

    “你在做什麼?”

    “咦?你能說話了?”

    她不是點住了他的啞穴嗎?穴道應該在一個時辰以後才會解開吧?

    “我要走了。”

    他淡淡地說著,強撐起沈重的眼皮,勉強自己站了起來,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要走了?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有多麼的虛弱嗎?你到底有沒有數過你身上有多少個傷疤啊?”

    “我知道。”

    撥開她的攙扶,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他一臉的震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

    “知道我身上的傷疤數目!”

    “哦,原來是問這個……知道嗎,你幾乎昏迷了三個時辰哦。”

    粗粗的眉突然挑了挑,她露出了驕傲的表情。

    “所以?”

    “所以我扒開你的衣服,幫你擦了身子。”

    保持清潔是康復的第一步,所以她不辭勞苦地替他做了。

    “你!”

    “你什麼你!”

    趁他不注意,一把推倒他,她俯下身,努力地堆出惡狠狠的表情警告他:“我辛辛苦苦地在這裡照料了你這麼久,如果你還是死在半路上,我的臉就要丟光光了!”

    鬼醫穀門訓:要麼不救,要救就得救活!

    “我是生是死,不用你管。”

    “你!你簡直是冥頑不靈!”

    他抿了抿乾裂的唇,才又淡淡地說道:“告辭。”說罷,他扶住身後的樹藤,努力地站起來。

    “喂,你真要走,就把這個藥丸先吃了。”

    看著她遞過來的小玉瓶,他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我要害你,剛剛就不會救你。”說罷,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快速地倒出一顆藥丸,並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地塞進他的口裡。

    “不許吐出來!”

    見他想把藥丸吐出,她馬上用指頭封住他的唇,而他,含著藥丸,突然露出了一副意外的表情看著她。

    這藥丸的味道,熟悉得叫他震驚。

    “你不吞下去,我絕對不鬆開手。”

    見他十分順從地把藥丸吞下,她忽視他眼中的疑惑,“五個時辰服一次,知道了嗎?”

    見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瞪著自己看,她皺了皺眉,繼續說:“還有,今天內,你絕對不能喝水!”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告辭。”他把小玉瓶藏到懷裡,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便踉蹌地離開。

    “這就是我的第一個病人啊……”

    她本來是很期待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病人,沒想到真遇到了,自己非但沒有把人完全治好,而且對方還一點都不領她的情。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化成模糊的一個小黑點後,她才挫敗地吐出了一口氣。走到溪邊,她心不在焉地洗了把臉,然後,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愣住了。

    身上一套毫無生氣的青衫,與衣服同色的發帶把墨黑的頭髮綁紮在後,光滑的額下是蠢蠢的粗眉毛,再下是她故意裝得傻乎乎的眼睛,至於無趣的圓厚鼻子,加上帶著點胡碴的厚唇……這樣的造型,怎麼看怎麼像當下的書生,只差沒把“書呆子”三個字寫在臉上。

    但那個人……剛剛是叫她姑娘,是吧?

    她是什麼時候露出破綻的?沒有理由的呀,她的易容術盡得師傅的真傳,下山以來,也從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露過痕跡的。

    一邊懊惱著,她一邊從袖間掏出汗巾,這時,一個羊皮卷軸從中掉了下來。

    她輕輕地把卷軸撿起然後打開,看著上面塗鴉似的線條,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呢喃著:“獨孤前輩,你這幅也算是地圖嗎?”

    她到底在這個該死的樹林裡走了多少天了?三天還是四天?

    瞪視著手中那塗鴉似的地圖,又看了看眼前那一片荒涼,正是地圖上標有“小樹林”的地方,可眼前明明只有枯死的幾行樹頭,七零八落的樣子,地上也有打鬥的痕跡。

    然後,又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好不容易穿過了“小樹林”,她來到了一間小茅屋的面前。

    再看了看手中的地圖,上面是一個用朱砂畫的骷髏頭。

    意思是她到達目的地了?正猶豫,小屋的後面傳來了一陣交談聲。

    “這位大哥,你再看看這張人像畫,你真的沒有看到過這個人嗎?”

    這把聽上去帶笑的男聲,都聽了十多個年頭了,實在是熟悉得叫她不得不在意,咬了咬指頭,她匆匆地繞到小屋後面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與她一同長大的師兄。於是,她小心地屏住呼吸,讓自己藏得更好。

    而她的師兄,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拿著一張皺皺的紙,似乎正在糾纏著那個在地裡幹活的農夫。

    “這位大哥,拜託你說句話好不好?一個人自言自語也太難看了,要是有人碰巧經過,一定會以為我瘋了,那樣子多沒有面子啊……所以這位大哥,麻煩你開口說句話好嗎?”

    師兄似乎碰到對手了呢。一起生活那麼久,洛敏還不曾看過能言善道的師兄有碰壁的時候。再看那農夫,長得可真高呀,怪不得師兄站在離他那麼遠的地方!才想笑,忽然聽到“嘩啦”一聲,只見滿滿的一瓢肥料向她家師兄灑了過去,把她家師兄淋了個正著。

    “你……你居然用這種東西灑我……”

    欲哭無淚的聲音從她家師兄的大嘴巴裡暴走,猛地一個旋身,她家師兄風也似的施展輕功離開。

    “好了,你也該出來了。”

    那農夫突然開口說話了,她聽著,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把冷淡的聲音很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你還要躲多久?”

    “你知道我躲在這裡?”

    洛敏遲疑地問著,從小樹叢裡爬出來,身上掛著不少的綠葉,看上去有點狼狽。

    “我的耳朵很靈的。”

    那農夫轉過身來,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居然笑了,一反剛剛面對她家師兄時的冷淡。

    “是你!”

    洛敏馬上從地上跳起來,風風火火地沖到他的身邊,也不理他的手中拿著肥料,一把就牽住他,靈活的大眼睛從上而下,由左而右地端詳著,“我好擔心你喔,你的身體已經全好了?嗯,不錯不錯,眼睛有神,說話有力,呼吸沈穩,心跳聲宏厚……啊,不對,我是大夫,還是先為你把把脈吧!”

    他看著她多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又笑了。

    “笑什麼?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你怎麼會來這裡?”

    聲音挺和順的,簡直就跟幾天以前截然不同。

    “我來找人的。喔……你先別說話,這樣會影響我診病的。”

    “是嗎?”

    “你又說話了。”

    她扁著嘴,不依地瞪著他看,直到他用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才又專心地為他把起脈來,“嗯……看來毒是全清了,接下來只要好好調息,我相信你的內力很快就會恢復了。”

    聽了她的話,他突然一下子把手抽回,臉上的笑容也隱去了。

    “怎麼了?”

    “你走吧,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不會吧,她還沒有出師,就身先死了嗎?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要找的是什麼人呢!”

    “最近來找人的不只剛剛的男人和你,所以,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啊……真的?”

    “你走吧。”

    他說著,轉身就朝小木屋走去。

    “等等,喂……”

    她緊跟著上去,而他居然在她的面前“砰”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好痛……”閃避不及,她捂住自己可憐的鼻子,眼淚奪眶而出。

    “呀……”

    那扇殘舊的木門突然又被打開了,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裡。

    “門要關上了你不知道要躲的嗎?”

    “我不知道你會在我面前把門甩上啊。怎樣,特地開門道歉嗎?”抬高驕傲的下巴,她豎起兩個耳朵等著他內疚的話。

    “不送了。”

    “喂,你……”

    又是“砰”的一聲,門被緊緊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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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18:38


    “過分!”

    氣死她了,居然當著她的面甩了兩次門。

    負氣地離開他的小木屋,洛敏頂著灼人的太陽再次走進山野裡。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線索,一下子就斷了,她該上哪裡去找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呢?單是從獨孤前輩口中套消息,她就已經浪費了半年的時間了呀,再這樣下去,如何是好?還好,師兄看來跟她差不多,一點頭緒都沒有。

    想到師兄,不小心又想到了他被淋了一身肥料的狼狽樣,正想笑,身邊快速地掠過幾條黑影,洛敏一愣,往黑影消失的方向看去———那分明是他那小木屋的方向……

    “師傅說了,江湖閒事莫理。”

    對,她一直都是謹記在心上的。

    只是,此刻的她小心地隱藏著自己,幾名停在小木屋前的黑衣女子蓄勢待發———準備救人,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回正題,停在小木屋前的幾名女子,身穿著性感的黑紗羅裙,誘人的曲線在黑紗中隱隱若現,叫人意外的是她們的左手胳膊上都戴有一道金鳳臂環。

    左邊胳膊上戴著雕有金鳳印記臂環的,只有求月山莊的弟子。

    這求月山莊,早年她曾聽師傅提及,是靠一眾絕色的女徒弟騙取上乘武功的地方,而且求月山莊的人一向獨來獨往,做事狠辣,亦正亦邪,一直是江湖中的灰色地帶,綠林和正派都不敢輕易去冒犯。

    “張逆風你給我們出來!”

    為首的黑衣女子忽然拔劍叫道,而另外三名女子的手也開始摸向了腰間的寶劍。

    原來,那傢夥叫做張逆風?!張逆風……這名字她好像在哪裡聽過耶。

    噢,想不起來了。

    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求月山莊居然派出四名弟子一同前來尋覓一名尋常的農夫?而且還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洛敏一邊咬著手指頭一邊張望著。這時,小木屋的破舊大門被打開了,穿著一身土黃色麻布衣的張逆風。從裡面走了出來,仍然是那一臉的淡漠。

    “又是你們。”

    他的聲音聽起來更沒有溫度了,而且語畢就是一個呵欠,置身事外的態度任誰見了都發狂。

    “我們奉了門主之命,要帶閣下回山莊。”

    “如果你們有那個本事,就把我帶走吧。”

    “張逆風,別以為我們門主待你如貴賓你就可以放肆!”

    張逆風不再說什麼,甚至看也不看她們一眼,直接坐到門檻上去,一手托腮,然後閉上了雙眼,根本就是一副不把她們放在眼裡的樣子。

    “我們上!”

    為首的黑衣女子嬌喝了一聲,便帶頭沖上前去,四人劍法在半空中相擊,激撞出美麗的銀星,而後閃電般劈落,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劍鋒硬生生地停在他的頭頂上方。

    怎麼回事?

    洛敏探身去看,想要看個仔細,可是角度總是不對,只能透過那四個黑衣女子看到他懶懶地張開了雙眼,淺褐色的眼珠子忽然轉向她這邊來,然後快速地滑過了一絲什麼。

    急急地收回視線,洛敏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手遲疑地撫上心房。怎麼回事?心,突然跳得很快呀。

    那個張逆風看到她了?

    不可能吧?

    再一次把視線投向他,發現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而這個時候,那些黑衣女子當中又有人說話了。

    “別以為我們不敢傷你!門主說了,如果閣下不肯乖乖就範,那麼即使是屍體,我們也得把你帶回去。”

    求月山莊的門主為什麼對一個農夫那麼的在意?

    張逆風沒有說話,仍然坐在原地。

    而那名為首的求月山莊弟子火了,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玉瓶,“得罪了!”

    頓時,一陣火紅色的粉末灑向他,漸漸地,空氣中漾起濃郁的玫瑰香。

    火玫瑰!

    心驚,沒有想到那四名求月山莊的女子會對張逆風使出獨門的毒藥。這火玫瑰,毒性猛烈,只要吸進小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身體的五臟就會遭到腐蝕,即使能及時服下解藥,不花一年半載也很難把體內餘毒驅盡的……

    洛敏趕緊吞服下一顆墨綠色的藥丸,然後,從袖間掏出一管小巧的竹節,把管端塞子拿掉,直接往那幾名求月山莊的弟子扔過去,藍色的濃煙從瓶中急速地逸出,把那幾名求月山莊的弟子團團包圍住。

    “是誰!”

    求月山莊的弟子亂了陣腳,拔劍亂揮著,而洛敏趁著混亂跑到了張逆風的身邊。

    “來,跟我走。”

    “誰要你過來的!”

    朦朧間,看到了他那雙無波的淺褐色眼眸中閃動著莫名的慍怒。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快走……”

    她的話突然停住,因為有一把利劍擱到了她的脖間。

    糟糕!她以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帶走的。

    洛敏根本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所學的也只是些防禦的招數,面對在江湖上連正派也要退讓三分的求月山莊,她根本沒有什麼勝算。

    想著,握住張逆風的手不禁緊了。

    “哪來的毛頭小子,居然敢壞我們求月山莊的好事!”

    那名把劍擱到她脖上的求月山莊弟子叱道,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卻突然搖晃了下,“砰”的一下就倒在洛敏的面前。

    直覺告訴她還是先離開比較好。

    於是,她一把拉住張逆風,想要施展輕功離開,不料張逆風卻突然抱住了她的腰,狂奔了起來。

    “喂……你……”

    “別說話,會咬到舌頭的。”

    張逆風分心說著,臉上是一派認真的神情。她看著他,發現四周的景物從眼前快速地滑走,而後面傳來了那幾名求月山莊弟子的吆喝聲。

    用跑的,能夠比輕功快嗎?

    正想開口問他,不料卻被他搶先回答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放心,她們絕對追不上我們的。”

    “可是……”

    “你的解藥我等一下會服下,你可以閉嘴了。”

    “不,我是想說……”

    “放心,我腳程很快,絕對沒有在用內力!”

    “不是的,我還要說……”

    “要吃解藥,等安全了再說。”

    第一次感到語塞,好怪,這個男人怎麼猜到她想說的話的?

    用跑的原來真能比施展輕功更快呢!看著氣喘籲籲地躺在草地上的張逆風,洛敏不禁這樣想道。

    “來,把這個藥丸吞下。”

    他緩緩地抬起眼皮,看著她,然後又看著她手中輕捏住的墨綠色藥丸,接過來,但沒有服下,只是用手指捏住,放到眼前把玩著。

    “你知道自己中的是火玫瑰的毒嗎?要是不趕快吃下解藥……”

    “我知道,再過三個時辰,我就要化為一攤血水了是吧?”

    她一愣,看著他一臉的不在意,覺得有點納悶。不為他的拒絕就醫,為的是自己對他的緊張。她為什麼要為他緊張啊,即使他中毒身亡,也不是她的責任!

    喔,不行,鬼醫穀有明訓的:要麼不救,要救就得救活!

    “既然你知道,就該快點把藥服下去啊!”

    他聽了她的話,淺褐色的眼珠子慢慢地轉向她,淡淡地道:“你快離開吧,要是讓求月山莊的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你會有麻煩的。”

    他是在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吧?

    “我才不管什麼求月山莊,我在意的是能不能把你救活!”

    洛敏負氣地說著,半跪在張逆風的面前。她的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俯身湊近,本來就因為一連串事故而松垮的深藍色的發帶,在這個時候無聲地掉落在地上,於是,漆黑柔順的髮絲從腦後散開,如數地直垂到張逆風的臉上,“聽我的,趕快把解藥服下!”

    張逆風的眼神微微一變,直視著洛敏明亮的黑眸,把手中的藥丸推到她的面前,插進兩人過於貼近的臉間,“只要你答應馬上離開,我就把這解藥服下。”

    “會沒命的人可不是我!”

    “真的,我從沒有看到過像你這樣不顧廉恥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壓在男人的身上。”

    “我哪有?”微微一愣,洛敏瞪著他。

    “敢問姑娘,你的手現在是不是壓著在下?”

    “啊……”

    “還有,你整個人是不是貼住了我?”

    她的俏臉一紅,心裡頓時升起的矜持讓她想要抽回手,但是身為大夫的尊嚴卻讓她咽不下這口氣,“你先把藥吃了!”

    “只要你答應馬上離開,在下當然會服下解藥。”

    “如果我說你的事情我是管定了呢?”

    在半空中相撞的眼神,前者是詫異,後者是倔強。

    偏黃的皮膚上是啞色的光澤,可在頸項以下的鎖骨位置卻有著微不可見的顏色變化,是白皙且透著潤紅的誘人。

    眼前的洛敏,一張平淡無奇的很男性的臉,有點呆,像是路人甲,卻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不大,柔柔的線條,彎彎的的弧度,明亮且漆黑,就像月牙的形狀。至於垂落在他臉上的髮絲,帶著點涼意,輕輕地在他的臉上點播著騷麻的感覺……

    “你走吧,我不希望你被我的事情連累。”咬了咬牙,他吞下了不該有的失神。

    “你是鐵了心腸要趕我走了?”

    “即使在下沒有被追殺,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該跟著我這樣一個落魄男子,知道嗎?”

    “我從來沒有說要跟著你啊!”

    她的臉紅了紅,放開他,跪坐在地上。瞧他說的!像是她要賴定了他似的!

    “是嗎?”

    張逆風也坐了起來,這回倒是乖乖地把藥丸吞服下去。

    “好了,姑娘請離開吧。”

    洛敏咬著唇,看著張逆風沒有什麼波動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有點生氣。好怪啊,她從來沒有因為師傅、師兄他們的捉弄而生氣,今天卻因為一個病人的冷漠而生氣?

    “那你自己要小心,不要輕易死掉,因為這樣我會很丟臉的。”

    洛敏悶悶地說著,命令自己不要看張逆風,頭也不回地往山林走去。可是沒走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意外地發現他那漆黑如夜色的星眸正鎖在自己的身上,心,不禁跳了跳。

    “還不走?”

    右邊的嘴角浮起了微不可見的弧度,像是敷衍般說出的話帶著濃濃的嘲笑,讓洛敏不由得又是一陣臉紅。

    “我的名字叫洛敏,你要記住了。”

    張逆風一愣,看著轉過身去、快速跑進山林裡的纖細背影,良久地回不過神來。

    而這時,求月山莊的四人組追來了。

    “張……張逆風!我們奉了莊主之命,即使拼了命也要把你帶回去!”

    為首的女子喘著粗氣,因為虛耗過度而無力的手挑起了長劍,劍身顫啊顫的,可是眼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堅持。

    “我跟你們回去。”

    “呃?”

    “我說我跟你們回去,走吧。”

    不理那幾名女子狼狽的表情,張逆風伸出雙手。

    “你……你真的要跟我們回去?”

    該不會是在耍什麼把戲吧?

    “再不過來綁著我,別怪我改變主意了。”

    “啊……喔……”

    為首的女子被糊弄得有點慌張,馬上從腰間抽出一條紅色的細繩,快快地走過去綁住他的手。

    “走,我們回去覆命!”

    “是!”

    一行五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遠去。而這時,一直躲在不遠處草叢裡的人兒,氣得都快要發狂了。

    “我說小敏子,你該不會是想去招惹求月山莊那群瘋婆子吧?”

    “咦!師兄?!”

    糟糕,師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見鬼似的瞪著師兄身上那套清爽乾淨的月牙色衣服,洛敏心中不自覺一陣詫異———師兄換衣服的速度還真不是普通的快啊!

    “你現在一定在想,師兄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他難道是為了幫我所以出現在這裡嗎?聰明,師兄就是打算來幫你的,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很感動?”

    “師兄……”

    她根本沒有想到這上面好不好?但是———

    “師兄,難道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當然。”

    “可是,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們是競爭對手,不是嗎?

    “因為我只有一個師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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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18:59


    求月山莊的金漆門匾之下,人潮洶湧,清一色都是姑娘家。

    而在不遠處,某條不起眼的巷子裡,身著農家女麻布裝的洛敏翻著白眼,瞪視著眼前笑咧了嘴巴的師兄。

    “師兄,這就是你說的‘因為我只有一個師妹’的原因,是嗎?”

    “我說小敏子,因為你說要救‘你的張大哥’,師兄才會如此認真地想辦法幫你的,你怎麼好意思來抱怨?”

    “什麼張大哥不張大哥的,那是我下山後的第一個病人!”

    “好好好,不管是不是張大哥,你瞧,這求月山莊難得聘請丫鬟,你就好好地把握這個機會吧!還有,不是我說你,你做的臉皮怎麼都這種路人甲的模樣?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啊,不對,我要說的是,你頂著這張臉蛋進去面試,十有八九肯定不會成功的。”

    師兄心滿意足的嘮叨過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塊薄如蠶絲的臉皮,遞到了她的面前。

    “可是這個面好醜……”

    又紅又腫的右眼皮、麻子臉,還有長著膿瘡的下巴……惡!真的好傷眼哦!

    “人家怎麼會請這麼醜的人當丫鬟啊!而況是美人一籮筐的求月山莊呢!”

    “我打探過了,求月山莊這回聘請的是醜女!戴著這個面具準行!醜是醜了點,但是,你不是要去救你的張大哥嗎?”

    “什麼你的我的!我關心他是因為……”

    “因為他是你下山後的第一個病人,對吧?”師兄濃密的黑眉毛抬了抬,看她接過面具,下巴像老頭似的點了又點,“好好好,我的好師妹你就別發狂了,再不去面試,倘若人家請夠了人,想要救人就難上加難了。”

    說罷,眼睛往前瞄了瞄,嘖,師妹臉上的這個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醜。

    “知道了。”

    頂著個難看的臉,她閃身欲走出小巷。

    “對了,先慢著。”

    “又怎麼了?”

    “這求月山莊可不是好惹的,你該清楚,我們所學的只是自保的功夫。儘量別去招惹那裡的人,尤其是那群瘋婆子的頭兒,知道嗎?”

    “知道了。”

    為什麼她總覺得師兄在說到這個“頭兒”的時候眼神有點閃爍?

    “還有,找到張逆風以後第一時間來通知我,我來幫你把他救出去。”

    “師兄,還有嗎?”

    “還有,我會想辦法混進去與你會合的。”

    “還有嗎?”

    瞄了瞄天色,嘴角不小心抽動著。

    “還有,吃東西的時候要小心,聽說這求月山莊喜歡用毒。”

    “……我,好歹是名大夫。”

    嘴角用力地抽動著,咬緊牙關,用力壓抑著,不然,十個纖纖玉指就會發狂地爬上師兄那張仍然意猶未盡、打算繼續說下去的嘴。

    “我不是說你功夫不到家,但小心才能夠駛得萬年船。”

    師兄真不是普通的∴隆

    “還有要交代的嗎?”

    再次抬眼瞄瞄天空,太陽開始西斜了,洛敏懷疑自己真的能趕在太陽下山以前參加招聘會嗎?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有關鬼醫小劄的下落,你探聽到多少情報就得告訴我多少,這樣才叫公平。”

    “好。”她就知道,師兄的目的還是鬼醫小劄。

    “還有,別丟了你的性命。”

    “知道了,再說下去就要天黑了師兄。”

    “那你還不快去?”

    分明是他拉著她說這個說那個的,現在浪費了時間又算到她的頭上,真是的!

    混進求月山莊裡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面試洛敏的總管,才看了她一眼,就馬上命人把她領進山莊了。

    “洛敏,以後你就住在這裡,等一下呂總管會過來。”

    把洛敏領進下人居住的小四合院後,那個叫王大媽的中年婦人就扭著她的大臀部走了。

    “你也是被家人賣進來的嗎?”

    寂靜的臥室突然像被油炸開了的鍋,原本就待在房裡的幾個農家姑娘圍了過來。來自不同地方的她們,唯一相同的地方是長得平凡無奇。但有了個頂著張醜臉皮的洛敏站在她們中間以後,她們就仿若天仙般特別起來了。

    “嗯。”

    “真是可憐,其實我們也是。”

    “我是被好賭的爹賣進來的。”

    “先別感歎身世了,還是想想以後吧!我聽說啊,這幾個月求月山莊裡有不少的丫鬟失蹤了!”

    長著麻子臉的少女突然這樣說道,洛敏愣了愣,開始聚精會神地聽起了八卦來。

    直覺,這事必定與張逆風有關!

    “你指的是什麼?”

    “你們都沒有聽說嗎?那些丫鬟消失得很邪門的,我那個好賭的爹的堂弟的老婆的表弟的三姑媽的乾兒子,每隔十天八天的就會來求月山莊送蔬菜,剛好打聽到那些丫鬟消失的原因呢!”

    “什麼原因?”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那名麻子臉的少女瞪著洛敏看,害洛敏一時慌張了起來,隨便捏了個藉口:“沒有啊,我從小就……就比較喜歡打聽事情……”

    如果與張逆風無關,她才不會浪費時間呢。在心裡,洛敏偷偷補充道。

    “別緊張,我這不就說了嗎?”

    麻子臉少女的臉突然驕傲起來,“聽說半年前,求月山莊的莊主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可是那個男人一點都不領情,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半年內求月山莊總是在追捕那個男人,捉了又放,放了又捉……”

    “那和丫鬟的神秘失蹤有什麼聯繫啊?”

    “那你們就不知道了。那些失蹤的丫鬟啊,都是曾經被派去服侍那個男人的……”

    “哇……也就是說,那個男人……”

    “聽說那個男人很愛吃人肉,所以……”

    “怎麼這麼可怕啊!”

    “更可怕的還有呢,聽說那個男人最愛吃醜女的肉。”

    麻子臉少女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洛敏的方向看過去。

    “你們怎麼都看著我啊?”儘管被看得心裡發毛,還是硬著頭皮裝傻問道。

    “新來的,你一定要小心啊。”

    幾個少女異口同聲地笑著,只是眼中卻帶著隱藏不了的幸災樂禍。

    “人都在這裡了?”

    忽然,一個黑瘦的老人走了進來,跟在他身邊唯唯諾諾的,是剛剛把她帶進來的那名中年婦人王大媽。

    “是的,呂總管。今天一共請了三個人,加上昨天請的,已經有八人了。”

    “那好。”那個黑瘦的老頭轉過頭來,犀利的眼神迅速地環視了一周,所有年輕的少女都趕緊把頭垂得低低的,她一見,也馬上低下頭,不敢在眾人中顯得太突出。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位老人又開口說話了:“你們,這兩天給我好好地背熟求月山莊的規矩,三天后的清晨全部給我在院子裡集合,要是有誰遲到,就收拾行裝回家種田去吧!”

    清晨,當第一道陽光射在求月山莊門匾之上時,家僕們就開始新一天的辛勤工作了。

    而偏僻的小院內,求月山莊的呂總管讓新入府的八個丫鬟集中到面前,一字排開。至於他,則來回走動著,一雙倒三角眼淩厲地在丫鬟的臉上巡視著,嘴裡似乎在喃喃著些什麼,但沒有人能夠聽懂他的話,也沒有人知道他突然把自己叫出來是為了什麼,所以大家只能低著頭,壓抑著心中的害怕。

    忽然,呂總管皮包骨似的指頭指向站在最左邊的丫鬟,“你,留下,其他的到後院報到,王大媽會告訴你們要做的事情,現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大家一聽,風也似的散盡,只剩下那個莫名其妙被點中的丫鬟,乖巧地站在原地。稍稍抬起的臉,清晰可見又紅又腫的右眼皮、麻子臉,還有長著膿瘡的下巴。

    “你叫什麼名字?”

    “洛敏。”

    聲音是沙啞的,可是呂總管聽到了那幾近於嘶啞的聲線,反而點了點頭,像是很滿意的樣子。

    “洛敏,你跟我過來,我們邊走邊說。”

    “是的。”

    洛敏乖順地點了點頭,利索地跟在呂總關的身後,細心地留意著周遭的一切。但是,每當呂主管的頭微微地轉過來時,她都會小心翼翼地把眼中的靈動藏好。

    “雖然你是新來的,但是,不該知道的事情,你絕對不能隨便去打聽。我們求月山莊不是什麼邪派,也不屑當什麼武林正道,更不是一般的權貴人家,如有犯錯,一律按莊規處置。這些在莊規上都有一一列明,所以,我也不想在這裡嘮叨下去。”

    “可是你已經在嘮叨了……”

    小聲地嘀咕著,洛敏已經跟在這個呂總管身後穿過了好幾個庭院了,而今又步入了求月山莊眾弟子所居住的區域———從南至北,先是一般弟子所居住的四合院,然後是常年在外奔走的堂主們的流星院,只有資歷較深的弟子才有資格居住的靜月院,再來是四大護法的四蘭院……怎麼還沒有到目的地呢?

    洛敏昨天夜裡探過路,還天真地以為穿過四蘭院後,就不再是求月山莊的範圍了。

    眼前的景色,有如山野之地的荒涼,失修的圍牆,枯死的樹木凋零得有如枯黃的秋天———可是,現在明明還是初夏啊!

    “你說什麼?”

    這老傢夥的耳朵可真靈啊!

    “沒,我是想問,呂總管到底要我做些什麼?”

    “什麼我啊你的,以後稱呼自己的時候一律要說奴婢,知道了嗎?”

    “喔,我……奴婢知道了。”

    這個“奴婢”可真不是普通的拗口啊!

    “你的工作是去照顧一個人。”

    “就是前天夜裡被綁回來的那個男人嗎?”

    她都聽說了,前天入夜,莊裡的四大護法“又”突然綁回來了一個男人,議事廳內徹夜亮起了燭火,並且不允許隨便靠近,大家都在暗地裡討論著這個事情呢!如果沒有猜錯,那個人應該就是她那個不聽話的病人。

    “在求月山莊做事,最不需要的就是多管閒事,不該你問的就別問那麼多。”

    “喔……”不說就不說,幹嗎這麼凶啊!

    “喔什麼喔!”

    “是的,奴婢遵命。”人在屋簷下,還真是不得不低頭呢。看來她很快就會習慣叫自己“奴婢”了。

    才想著,發現呂總管在一家破陋的小石屋前停住。洛敏四處張望了一下,這裡的荒涼跟早前所見是一樣的,除了那間一看就知道年久失修的小石屋外,尚有一口破敗的水井,遍地的野草,跟求月山莊裡她所見過的那些精緻的庭院相比,實在是……

    “呂總管,這裡也是求月山莊嗎?”

    她也不是凡事好奇的人,只是,這次真的是不得不懷疑啊。

    “跟你說,這裡是專門囚禁莊內叛徒的石室,別亂說話了。”

    呂總管一邊警告著,一邊從腰間掏出鑰匙,然後遞到她的手裡,讓她好好地握在手心。

    “這個石室只有兩把鑰匙,一把在莊主手中,而這一把,我現在已經交給你了,要小心保管。還有,裡面的人,你要好好地照顧他,但是不能讓他跑了,如果人跑了,你的腦袋也會跟著跑,知道了嗎?”

    “呂總管!我怕……”洛敏一驚,嚇得連鑰匙都握不住,“砰”地就掉到了地上。

    “給我好好拿好。”

    呂總管說著,又重新撿起鑰匙放到她的手心,並且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記住了,人若是跑了,你的腦袋也會跟著搬家的。為了你這個長得不怎麼樣的腦袋,好好地工作吧。”

    說罷,瘦小的身子一步一顫地離開。

    “我好怕啊……”洛敏可憐兮兮地說著,可是埋在指縫間的唇卻浮起一抹開心的笑容。不自覺地挑了挑那道仍然帶著幾分秀氣的眉,她自言自語地說道:“你想殺我,也得看看我願不願意啊!”

    偷偷地笑了下,她又緊張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奇醜無比的臉蛋上,那雙靈活的大眼睛四處張望了下,確定不會有人監視自己後,才舒了口氣,用異常清甜,有別於剛才的聲音說道:“還是小心點的好,可不能前功盡棄了。”

    接著,她看著手中的鑰匙,又看向那間破舊的小石屋,不禁暗笑。張逆風,你很快就知道鬼醫穀的堅持了。

    “你就是呂總管挑來的丫鬟?”

    洛敏愣了下,連忙換上遲鈍的眼神轉過身去,站在她背後的,是一名渾身火紅的年輕少女。輕紗羅裙、勾人目光的火辣身段,還有那雙美眸,既帶著淡淡邪氣卻又隱忍著只屬於少女的清澈,矛盾卻懾人心神。

    “開門。”那個紅衣少女淡淡地開口,聲音冷若冰霜。

    “喔……奴婢……奴婢遵命。”

    這名紅衣少女身上散發著一種獅子般的氣勢,想必在求月山莊裡有著非一般的地位。而且,這名紅衣少女的輕功必定在她之上!因為剛才,她根本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接近!

    但轉頭,洛敏又理所當然地歎了氣,她本來就武功平平,不是嗎?看來,在求月山莊,她得更加謹慎行事才行。

    門,輕輕地被她推開。

    忽然,耳邊掠過一陣風,當洛敏回過神來時,那名紅衣少女已經身處石屋之中,站在一名被鎖鏈鎖在牆上的男子面前。石屋本身沒有窗戶,所以十分的幽暗,只能依靠著從門外射進來的光線視物。她無法看清那名少女此刻臉上的表情,也無法看清那名男子的臉。

    石屋裡的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如果不是依稀地聽到呼吸聲,洛敏真要以為裡面早已經空無一人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腳都站得有點酸了,但是裡面的人仍然不發一語,那種沈默的氣氛靜滯得叫人感到窒息。

    忽然,一聲輕歎在石屋裡響起:“我明天再來看你。”那名紅衣少女,以一種“挫敗”的聲音說完,然後緩緩地走出石屋,經過洛敏身邊的時候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離開。

    很快地,紅衣少女的身影在眼前化為一個小黑點,消失了。

    洛敏悄悄松了一口氣,緩緩地走進石屋。但是,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走到那名男子的身邊。因為,她是一個十分不幸的、治不好自己夜盲症的醫師———與一般病人不同的奇怪症狀,連師傅白愁也束手無策,所以她也沒太沮喪就是了。

    “砰”的一聲悶響後是一聲吃痛的低呼。

    痛死她了!到底撞到什麼了?她一邊在心裡輕罵著,一雙手也沒有閑著,在前面胡亂地摸索著。

    “桌上有油燈。”忽然,那個被鎖在牆上的男人好心相告。

    “可是我找不到桌子啊……”

    “剛剛你撞到的就是了。”

    “喔……”她硬著頭皮應著,又走回剛剛撞痛了腳的方向,然後,又是無可避免地一撞。

    “嗚……”

    黑暗中,聽到了一聲歎息。

    “你,現在轉左,向前走兩步半,然後往前走三步,桌子就在那裡。”

    “兩步半?哎呀……”又撞到了!

    “不是轉右,是轉左。”

    “喔……”

    她分心應著,突然好奇地問:“你可以看到嗎?”

    真厲害,像她就完全看不到屋裡有什麼了。

    “別再向前走了……”

    “嗚!”

    要提醒她也該早點提醒啊!

    “向前摸,油燈就在那裡。”

    “好!”向前胡亂地摸了下,洛敏的指頭碰觸到一個涼涼的物體。

    “真的有油燈!”

    她一邊驚喜地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火摺子,然後點上油燈。才一下子,小小的石屋被一陣鵝黃色的光覆蓋住了。

    “既然有火摺子,你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照明?”

    “呃……”

    對喔,她該把火摺子拿出來照明的,但……總不能說她江湖經驗少,所以不知道可以這麼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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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19:32


    洛敏懊惱地想著,走到那名男子的跟前,在鵝黃的燈光下,他的臉清晰可見。

    “啊,你是誰?”

    失聲驚呼,這名男子根本就不是張逆風!而那名男子,在看到她的臉後也是明顯地一愣,但眼中的錯愕,很快就消失了。

    “你怎麼在這裡?”

    他的聲音低醇如酒,有點熟悉,但是卻說不上在哪裡聽過。

    沒有胡亂生長又邋遢的眉毛,臉上也沒有大大小小的舊傷疤,下巴更是光滑如綢,同樣是削長硬朗的臉,但他的五官如雕,勾勒出一種陽剛的味道,純陽性的,散發著叫人無法轉移視線的那種熱力。她以為師兄的容貌已經是天下一品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比師兄長得還要出色。何況,這人的身高有著北方人的豪邁,更是師兄無法比擬的———當然,這話可不能讓師兄聽到。

    “奴婢是呂總管派來服侍你的。”

    如果他不是張逆風,那麼張逆風被關到了哪裡?隱去心中的焦慮,洛敏乖巧地回答著他的問題。

    “你……”那名美男子欲言又止,突然歎了口氣。

    “公子,你餓了嗎?我……奴婢去拿點食物給你。”

    “別叫我公子,也別喊自己奴婢。”

    不叫公子難道叫“喂”嗎?

    “你可以叫我風……不,張大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主動說道。

    什麼?他也姓張?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總覺得他的嘴角剛剛在抽動。

    “那,張大哥,我去拿點吃的給你。”洛敏的唇才輕輕地翹起一絲弧度,就見他如臨大敵般地閉上了雙眼。心裡感到奇怪,但是她還是收起了想笑的欲望,連蹦帶跳地跑出了小石屋。

    “不用了敏……洛敏。”

    “啊?”

    咦?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難道是呂總管向他提起過?不對呀,呂總管應該是臨時起意,叫她來侍候他的吧?這……收起心中的疑惑,她繼續佯裝出傻乎乎的表情。

    “張大哥,你不餓?”

    “我不餓。而且,過一會兒自然有人會送飯過來。”

    “那他們要我來做什麼?”

    洛敏原來以為,所謂的服侍就是給他送送飯菜之類的。

    “來監視我。”

    “監視?”

    不對啊,呂總管根本沒有提到過這個事情,而且她只不過是個新聘來的丫鬟,怎麼看也不適合當監視的差。

    “或者,聊天。”

    “聊天?”

    如果是陪他說說話,那倒沒有什麼。

    可是,請一個丫鬟來陪他聊天,覺得求月山莊真的好奇怪,還有剛剛的那名紅衣少女……

    “對了,剛剛那名姑娘……”心中的疑惑,不自覺地說了出口。

    “她是求月山莊的門主。”

    門主?

    大家口中的女魔頭羅素婉?不會吧?那可真是年輕得叫她吃驚啊!枉她還一直以為羅素婉是個三四十歲心理不平衡的毒婦人呢!

    “不管發生什麼事,避免與她接觸,知道了嗎?”

    “喔。”

    有點受寵若驚了,為什麼?他對她親切得不像話,就像是兩人已經認識很久……

    “對了,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這裡?”把心一橫,洛敏試著從他的嘴裡套出情報。

    “你可以問別的問題。”

    “這樣啊……”本來還想從他的話裡找些蛛絲馬跡呢!

    靈巧的眸子環視著小小的石屋,看到了被擱置在角落裡的小臉盆,眼中閃過了一絲光亮。馬上的,洛敏跑過去把小臉盆捧出了小石屋,在井裡打了水才又回到屋裡。

    “你想做什麼?”

    “幫你擦擦身子啊!這裡密不透氣的,很容易就會生奇怪的病喲。”

    坐言起行,她扭了手帕就開始為他擦臉。

    先是那兩道有力的眉,再來是鼻樑間……一邊擦一邊注意到他那淺褐色的眼眸正注視著自己,稍稍地愣了愣,她草草地結束了擦臉的工序,又扭了手帕,躲過他的目光,決定轉移陣地。

    奇怪了,她頂著張奇醜無比的臉,他居然還能目不轉睛地瞪著她看?!

    “你不用做這些的。”

    “我習慣了。”

    在鬼醫穀裡也經常為病人們擦身子。

    “午後會有人來幫我擦澡的。”

    “喔……”洛敏輕輕地抬眼看了看他,發現他仍然在看自己,於是馬上低下頭去,“那我幫你擦擦手吧。”

    這位張大哥的臉色很好,但眉宇間有著一股淡淡的青色,像是中毒的表徵。她不能明目張膽地為他診脈,只好趁著為他擦身子的空當不著痕跡地察看一下了。指尖碰觸到脈門,不禁愣了愣。

    “你在為我把脈?”

    “沒有啊。”

    洛敏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說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丫鬟,怎麼可能會把脈呢?張大哥可真會開玩笑。”

    這位張大哥的脈象跟張逆風有點相似呢,平中帶亂,亂中帶紊,是中毒後沒有得到好好調養的現象,而且……他身體帶虛,似乎在進食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不會馬上危害身體,只是時間長了就會腐蝕筋骨,雖然對尋常人不會有太大的危害,但是對於練武之人卻是致命的。不出三年,即使他擁有再渾厚的內力,也會變成一名只能行走的尋常人了。

    “新來的!”

    忽然,門外有人扯開喉嚨叫了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呂總管。

    “是。”

    “出來拿早點。”

    “喔。”

    送飯的工作居然要讓一個總管來做?看來這位張大哥來頭不小喔。

    “別做多餘的事情。”

    接過食盒時,突然聽到呂總管這麼一說,洛敏不禁愣了愣。

    “發什麼愣,還不去。”

    “奴婢知道。”

    “我走了,等一下會有人過來擦澡,那時候你就到廚房去,看廚房的何大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知道了嗎?”

    “知道。”

    目送呂總管離開後,洛敏把食盒端進屋裡放在桌面上。

    “你在看什麼?”

    “沒有啊。”

    啊……這張大哥也未免太留意她了吧?害她都沒有時間察看一下飯菜裡有沒有被下毒。

    “對了,張大哥,我的工作是喂你進食?”

    “你先去把門關上。”

    “喔……”

    洛敏順從地把門給關上,轉過頭去,發現他已經坐在桌前逕自吃起飯來了,而本來鎖住他的鎖鏈則完好如初地掛在牆上。

    “你有話想問?”

    張大哥邊吃邊問著,似乎對於她的心思很瞭若指掌。而且,絕對不是錯覺,他對她,似乎很放心!因為她頂著張醜臉?還是因為她只是個無害的丫鬟?或者,一切的親切是為了讓她失去戒心,然後放他離開?

    似乎有這個可能,因為同房的麻子臉少女說過,這短短數月裡,已經有好幾個醜丫鬟失蹤了,而且都是和這個男人有關的。

    既然這樣,她不妨也假裝上當,跟他套套親熱?或許,還能打探到張逆風在哪裡也說不定。

    “張大哥,既然你可以自己解開鎖鏈,那為什麼還會困在這裡?”

    “你可以問別的問題。”

    又是這句!

    “我……聽大家說,門主對你有意思,所以,你留下來是因為門主?”

    “對了,你為什麼要進求月山莊當丫鬟?”

    “呃……”他怎麼可以用問題堵她的話!

    看來在他身上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她索性把注意力轉移到他面前的飯菜上。

    “怎麼,你想吃?”

    “呃?”能不能不要那麼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你別吃這些,你不能吃的。”

    “奴、奴婢不敢,奴婢沒有想要吃……”

    誠惶誠恐地退後幾步,洛敏連忙低下頭去。

    透過高窗,看著午後的天空,很藍很藍,偶然有幾朵白雲瀟灑地飄蕩著,害洛敏失神起來。

    很明顯,那位張大哥的飯菜裡面是放了毒的!

    而那位奇怪的張大哥,似乎很清楚這一點。但為什麼知道飯菜裡有毒也照吃不誤?這點倒是跟那個張逆風有點像,明知道人家要抓他,還故意留在原地讓人家去抓,都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

    而且,下在飯菜裡的毒,雖然她有方可解,但是卻無法找到配置解藥的藥引……哎!今天已經是侍候他的第四天了,每天看著他把有毒的飯菜掃空,那種感覺真是糟糕。

    “新來的,你在想什麼啊,還不給我鹽!”

    “喔!”

    啊,她都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在廚房裡幫忙呢!

    “何大媽,這是新送來的蔬菜,要放在哪裡啊?”

    突然,一個黑得像塊炭的年輕小夥子挑著蔬菜走了進來。

    “新來的,帶他到地窖那邊去!”

    “地窖?”

    她好像也沒有去過那邊啊!

    “出了廚房往右走去,地窖就在柴房那邊,自己問人去吧,真不懂呂總管怎麼會請來這麼笨的人。”

    聽著何大媽嘮嘮叨叨,洛敏摸著鼻子把那名黑得像塊炭的小夥子帶了出去。幸好那個地窖並不難找,所以他們很快就找到了。

    看著綠樹成陰的景致,洛敏不禁又失神起來。

    “丫鬟大姐,麻煩你過來幫幫忙。”

    “喔,好。”

    猛地回過神來,洛敏快步走到那名黑得像塊炭的小夥子身邊。

    這時,那名小夥子突然靠了過來,“小敏子,是我。”

    “師兄!”她低呼,然後馬上用手捂住嘴巴。身後有家丁在走動,所以她不敢把心中的驚喜表現出來。

    “以後,我會以這種方式進來與你聯絡。好了,現在幫忙把蔬菜抬進去。”師兄低聲快快地說了幾句,然後又扯開嗓門說道:“丫鬟大姐,勞煩你了,真的勞煩你了!”

    “不客氣。”

    故意在人前哈啦了幾句後,兩人走進漆黑的地窖,然後趕緊把門關上。

    “怎樣,找到張逆風了嗎?”

    “我找不到他,這幾天夜裡我都四處走動,可是卻一無所獲。”

    “這樣啊……”

    看到師兄,她不禁又想起,“對了師兄,我在照顧另一個被關的男人。”

    “另一個?”

    “我看羅素婉挺緊張他的,每天大清晨的就會去看他了。”

    “這樣啊……我在外面也探聽一些情況,看看那個男人是什麼來頭。對了,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奇怪,師兄的嘴角是不是抽動了一下下?

    “他只說他姓張。”

    “姓張?”

    巧合還是……

    “而且我趁著幫他擦身子的空當為他把脈,發現他也有渾厚的內力。”

    “也?”

    “嗯,張逆風也是這樣。”

    “那你要小心些,這羅素婉不簡單。”

    不知為什麼,師兄的臉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對了師兄,我想你下次來的時候給我帶些黃芪。”

    “黃芪?你又想做些什麼無聊的事情了嗎?”

    “你別問這麼多了,反正你給我帶來就行了。你大概什麼時候會過來?”

    “每三天來一次。”

    “那你每次來的時候都給我帶三錢來吧。”

    “好吧。別說這些了,快點出去,免得被人發現了。”

    “嗯。”

    總算落下了心頭大石,洛敏不禁揚起了嘴角。可是,更快的,一個掌心捂了過來。

    “不許笑!”

    哼,那她偷笑總可以吧?

    “對了,師兄……”

    “又怎麼了?”

    “你今晚可以混進來嗎?”

    “咦?”

    迎著師兄詫異的臉,洛敏快樂地笑了。下一秒,師兄往後倒地……

    “師兄,你為什麼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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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20:06


    雨後的空氣滲著陣陣的涼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雲霧緲緲,月高而清寡。

    在求月山莊的求月樓,對著主樓歇雨居的紅瓦屋頂上,以絕對怪異的“大”字姿勢俯趴的是一個麻子臉,而在他身邊的,是以墨綠色緞帶纏綁著兩條辮子、長相同樣平庸年約十六的女娃娃。

    “你真的確定張逆風被綁到這個四合院裡來了?”

    清亮靈動的聲音輕輕飄出,女娃娃專注地注視著四合院裡的動靜。

    “哼!”

    氣從鼻子噴出,只見麻子臉那道一字橫眉十分性格地挑了挑,“這世上有什麼消息是我慕容根挖不到的?小敏子,跟著師兄來,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江湖傳聞中的飛簷走壁!”

    麻子臉話音一落身子已經躍起,施展出靈活的輕功,一下子就跳向了五尺外的另一個屋簷上。他,就像只輕靈的燕子,以腳尖輕點樹梢然後徐徐而落,只可惜,美妙的動作在最後因為腳底打滑、失去平衡告終。幸好,尾隨其後的女娃娃動作敏捷,一下子就拉回了他將要掉下去的身子。

    “師兄,你得小心些。”

    “相信師兄,如果剛剛沒有下那場雨,我絕對不會腳底打滑的……”

    “噓!有人來了!”

    用力把得意忘形的麻子臉往屋簷一壓,女娃娃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身子。這時,從蜿蜒的九曲橋上走來了一行五人,或者該說,是四名穿著暴露黑紗的妙齡女子押著一名白面書生。

    遙遙看去,只見那四名妙齡女子皆是一臉的戒慎,至於被押行的書生,面如冠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無法輕忽的味道,從他淡漠的眉毛蔓延開去……

    他們慢慢地走近,雖然彼此間仍然隔著一定的距離,但女娃娃還是為他的長相怦然心動———不,不對,她只是為他今天晚上的盛裝打扮適應不良罷了。

    才胡思亂想著,那名俊朗非凡的男子突然輕輕地動了動眼簾,目光往她的方向飄來,嚇得她趕緊趴下。

    門,開了又合。然後,流淌的笛聲悠揚而起,曲子說不出名字,但是旋律、音色中藏著言語,悠悠地透過耳膜,直奔靈魂深處,聽得女娃娃不自覺地濕潤了眼眶。

    “走吧,不是要去找張逆風嗎?”

    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濕濡,女娃娃壓低了聲線,就像是害怕破壞了這份旋律中的美好,“哦……”

    短暫的沈默後,兩抹黑影輕靈而去,就像來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山莊裡的人———如果,那只詭異的紅毛鸚鵡沒有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的話!

    “天,這是鸚鵡嗎?”

    月亮下,火紅色的羽毛就像是燃燒的火苗,在暗處仍然反射著炫目的紅光。

    “師兄,我們快走吧!”

    女娃娃拉了拉身邊的人,有點擔心地用眼角瞄了瞄院中,那四個衣著暴露的女人還在啊。

    “不,小敏子,給我一點時間。”

    “啊?”

    “我要拔它一條羽毛做書簽!”

    下巴猛地下跌,洛敏強忍住嘴角抽動的欲望,狠狠地壓住師兄蠢動的手,小聲地警告:“你瘋了嗎?”

    “這是多麼難得的顏色啊!如果現在不拔下一條來收藏,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天!她就知道!師兄這個變態的嗜好要發作了!

    “師兄,不管你有多麼垂涎它的毛!別忘記了我們現在在哪裡!”

    “噓,別嚇著了它!寶貝,乖乖別動哦……”

    看著師兄貓著腰,翹起屁股,緩緩爬向離他們只有五尺的紅毛鸚鵡,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月色之中。洛敏真想把鞋子脫下來,直扔向他的腦門。

    “乖乖哦……”

    師兄的綠山之爪已經覆蓋在紅毛鸚鵡之上,她的心跳猛地跳到了喉嚨。

    紅毛的鸚鵡……紅衣的羅素婉……

    “不要,師兄,那是……”

    警告的聲音才傾出,就聽到那只紅毛鸚鵡發狂似的拍動又長又大的羽翼,扯開喉嚨大叫:“小婉、小婉!救命啊,有人欺負我啊!”

    “哪來的小賊!”

    呵斥的聲音從院子下暴走,笛聲也在頃刻間停住。

    比院子裡的四人組更快躍上紅色瓦頂的,居然是破門而出的一抹紅影!

    月光下,纏著紅色羽毛的黑髮在風中晃動,就像是帶著生命之火似的,掠過他們的視線。而美得噴火的鳳眼,在看到被她師兄所擒住的紅色鸚鵡後,狠狠地半眯,瞬間迸發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師兄,快走!”

    洛敏猛地躍到仍然對著紅毛鸚鵡流口水的師兄身旁,拉著他的手臂就往後跳去,及時避開了羅素婉甩袖扔出的暗器。可是,接下來就沒有那麼走運了!

    “走?你們能走到哪裡去?”

    冷得叫人血液凝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腳尖才碰到濕滑的瓦片,她就使力往右跳去,但還是來不及躲開羅素婉的一掌。“嘩”的一聲,她吐出喉間的腥甜,來不及回氣了,把身邊的師兄往外一推,自己滾向另一邊,而就在她的身子滾開的瞬間,原來的地方插入了幾枚泛著陰寒綠光的柳葉狀暗器。

    “小敏子!”

    恍惚間,聽到師兄的厲聲疾叫,只覺得眼前一白,好不容易看清楚,卻只見紅色衣袂在風中“刷刷”地擺動,而從左袖間滑落的臂刀,光澤隨著手腕的動作,從刀柄至刀尖快速地閃過了寒光。

    尖細而森寒的刀鋒在月色下更顯得詭異悚動。

    “受死。”毫無溫度的聲音從美麗的紅唇逸出,血般的顏色泛著美麗的光。

    “放開她!”

    突然,一根幼細的銀針頂住了紅色薄紗上的白皙頸項。

    “師兄!”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被威脅的人完全沒有自覺,就像那根銀針不存在,冷淡的目光隨著冷淡的聲音飄向了身側手持銀針的麻子臉,至於臂刀,依然指向跌臥在地上的洛敏。

    “我叫你放開她,聽見沒?”

    銀針用力一戳,在有著優美線條的玉頸上戳出了一顆美麗的血珠。可是,羅素婉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冷笑道:“你以為,一根小小的銀針能奈我何?”

    說罷,猛地一抿唇,身後紅衣突然漲起,只聽“啪”的一聲,氣流在狹小的地方撞擊,紅色衣袂向後甩動,飛舞的黑髮直直地打在慕容根的臉上。而就在他踉蹌著、被迫向後退了一步的瞬間,他的手腕被狠狠地握住,美麗的手指稍稍用力,他手中的銀針,就隨著他的手腕反指向他的咽喉了!

    完美!

    身形不變,腳連半分也沒有移動,只是瞬間,就制住了她的師兄!

    看著紅色的薄紗在半空中驕傲地旋舞著,洛敏突然覺得,終有一日,她會深深地迷上這個羅素婉,如果她還有那個命的話。怪不得……站在院子裡的四人組,完全沒有要上來幫忙的欲望,安靜得就像是不存在似的。

    咦?

    目光轉向院子,赫然發現四人組全數倒在地上。

    “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就在淡漠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只見一抹白影晃到了羅素婉的身後!

    “你……”

    羅素婉眼中冒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維持著原有的姿勢不動,像是被人點穴了。就在這時,一直待在旁邊的紅毛鸚鵡再次展開喉嚨叫道:“不好啦,不好啦!來人啊!”

    白衣人望著那只拼命飛走的紅毛鸚鵡,歎了口氣,對仍然愣在一邊的師兄說道:“往西門去,今天西門的防守是最薄弱的。”

    “謝了。”

    說罷,師兄松了口氣,居然還有心情追看著那越來越小的紅色畜生。

    “師兄!”

    “哦,來了、來了。”

    幾欲吐血地看著師兄一步三回頭地走過來,赫然發現白衣人清冷的眸子透過羅素婉望過來,一眨不眨地看著被師兄扶起的她。那種神情,就像在說她是個麻煩製造體似的。壓下心中的無數疑惑,洛敏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看他。而就在同時,他淺褐色的眸子往下,鎖住了她的目光。

    “快!在那邊!”

    遠處,漆黑的山莊裡無數的火把漸漸地湧了過來。沒有時間蹉跎了,她收回視線,與師兄以最快的速度躍進了黑暗之中。

    “砰、砰、砰、砰、砰……”

    刺耳的鑼鼓聲幾欲震籠耳膜,才三更天的時分,負責管理她們這一區的王大媽就闖了進來。

    “起來了起來了!全部給我到院子裡集中!”

    嚷嚷過後,王大媽扭動肥大的臀部轉到別的房間去。

    “發生什麼事了?”

    從被窩裡鑽出來的腦袋,個個都頂著張惺忪的睡眼。

    “管他的,先出去吧,不然要挨駡的。”麻子臉少女這樣說著,而後推了推仍然窩在被窩裡的人,“起來了,洛敏!”

    “啊……哦。”

    懶懶地應著,洛敏蓬頭蓋面地探出腦袋來,馬上引來一陣哄笑。

    “洛敏啊!你已經長得不怎樣了,睡覺居然還能把自己搞得這麼可怕!”

    年輕的丫鬟們一邊穿衣一邊取笑,於是她傻乎乎地跟著笑了幾聲,也慢吞吞地穿起了衣服來。心中暗想,幸好她及時回來了,不然就慘了。

    “快點出來!”

    房外,又傳來了一陣粗暴的敲門聲,只見王大媽頂著一雙佈滿血絲的大眼,凶巴巴地站在那兒。於是,洛敏壓著腦門,跟在其他丫鬟的身後,急急地走到院子。

    院子裡燈火通明,照亮了每一個角落。至於舉著火把,都穿著黑紗的美麗少女們,幾乎包圍了整個院子。

    “站好!”

    瘦小的呂總管乾咳著,手裡拿著粗粗的木棍,不由分說地往丫鬟們的腿上打去,嚇得大家趕緊分成幾排站好。這時,一身紅衣的羅素婉,在四人組的擁簇下慢慢地走進來,美麗的火眸快速地環視著在場的人,而後對身邊的人點了點頭。

    “都到齊了嗎?”

    “到了,到齊了。”

    呂總管搓著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迎上前去。於是,四人組裡代為發話的人又退了回去,在面無表情地羅素婉耳邊低語了幾句。

    “走。”

    簡潔地下達命令,火紅色的衣袂在半空中甩出了極好看的弧度,所有門人便默默地尾隨而去。少了火把的紅光,院子一下子又暗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

    議論,在瞬間爆發,丫鬟們都竊竊私語地討論了起來。

    “好了,去工作吧!”恢復到鼻孔朝天的表情後,呂總管這樣吩咐道。

    “可是現在才三更天……”

    “叫你們去工作就去工作!”學著羅素婉甩動衣袖,卻可笑地把衣袖包住了瘦若無肉的屁股。

    呂總管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被迫頂著雙熊貓眼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

    “那個……叫什麼敏的,你給我過來!”

    突然聽到呂總管不友善的聲音,洛敏趕緊低著腦袋走過去。

    “你先去廚房幫忙。”

    “咦?可是我不是要去石……”

    “去什麼去,石室裡沒有人!”

    沒人?

    對了,羅素婉已經恢復了自由,那麼幫助了她的他……

    “為、為什麼沒人?”

    “這是你可以問的問題嗎?去、去、去,快去廚房幫忙!”

    “是,奴婢遵命。”

    應該……不會被吊起來毒打吧?雖然,那畫面挺養眼的。

    才想罷,洛敏的臉紅了個徹底。心裡,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20:31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背叛我。”

    幽暗的地牢裡,偶爾能聽到水滴落地上的聲音。淡淡的燭光照在粗糙的牆身上,映出了被綁在木架上的人影,還有站在這個人影面前的嬌小身影。

    “你為什麼要幫那兩個人?他們比我還重要嗎?”

    沒有什麼溫度的女聲才結束,就聽見皮鞭在空氣中劃過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你說話啊!”

    皮鞭的聲音再次劃破空氣中的寂靜,但回應的,只有稍稍紊亂的呼吸聲。於是,又是漫長的抽打聲響起,然後,聽到了有什麼被甩落地上的聲音。

    “來人啊!”

    急促的腳步聲從空曠的幽深回廊傳來。

    “在!”

    “把他帶回去!”

    “遵命。”

    “新來的,把飯菜拿進去吧。”

    “是的。呂總管。”

    烈日當空,洛敏跟在呂總管的身後,來到了石室前。

    “這裡有一瓶藥膏,你幫裡面的人上藥吧。”

    藥膏!

    “是的,呂總管慢走。”

    壓下心中的駭異,洛敏恭敬地送走了呂總管。

    打開厚重的石門,撲鼻而來的是汗水與血混在一起的臭味。

    點燃油燈,她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毫無血色的臉。深鎖的眉毛不再飛揚,眼睛無力地閉合著,飽滿而棱角分明的額心,冒著汗滴,好看的鼻端也是,還有唇上,臉上。至於掛了彩的下巴,甚至是血痕滿布而殘破的衣服,失去了早前亮目的白……

    心,突然狠狠地跳了起來。

    “你來了?”乾裂的唇沙啞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這才叫她回過神來。

    “很痛吧?”洛敏試探地問著,即使沒有答案也知道回答是肯定的。

    逃走的時候,她只想到如何全身而退,並沒有想過留在那裡的他會被波及———她應該想到的!他怎麼可能自己離開?如果他要離開,早就離開了!

    一直只想從他身上套出情報,只想著探知張逆風在哪裡,甚至最終的目的只是鬼醫小劄,根本沒有想過他的事情,他與羅素婉之間的瓜葛,又或者是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而最懊惱的是———她昨天的一時興起,居然害得他如此狼狽!

    “張大哥?”

    久久地,沒有回應。

    於是,她上前去,發現他已經昏過去了。

    心裡一驚,連忙為他診脈,開始為他清理傷口,意外地發現他胸前的一道鞭痕一直在冒血。一咬牙,點住了周邊的穴位,不料血依然冒出。

    “怎麼會這樣?”

    原來,他的虛弱,正是因為這道無法止血的傷痕!

    在頭髮上摸索了一陣,她從細發間快速地抽出了十根銀針,開始在幽暗的燈光下為他施針。好幾次好幾次,以為血被止住了,到頭來還是重新冒出!頭一次,她感到自己的醫術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好,連一個小傷口也對付不了!

    “莫非是他體內的毒在作怪?”

    她必須把他從鐵架上解下來!可是,這鐵索縱橫交錯,她試了好幾次就是沒有辦法解開!

    “張大哥,張大哥!”

    輕輕地拍打著他汗濕的臉頰,發現他的臉越來越冰了。

    “張大哥,張大哥!你快醒醒啊!”

    他怎麼還不醒過來!

    “張大哥,張大哥!你快醒醒啊!”

    拼命拍打著他的臉,發現眼前的他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張大哥,張大哥!你快醒醒啊!”

    長長的睫毛遲疑地翻動了,而後緩緩地張開,淺褐色的眼珠子少了往日的光彩,輕輕地轉過來,接著,懊惱的聲音響起。

    “敏敏……怎麼又哭了?”

    “張大哥!”她沒有注意聽他說的話,“快告訴我,要怎麼才能解開這鐵索?”

    “鐵索?”

    “是的,鐵索!”

    “在左邊……有一個斷層。”

    聽他到的話,她馬上走到左邊去。可是,不管她怎麼仔細地去看,就是看不到!視線好模糊,臉上好濕,是汗吧?該死的汗,怎麼在這種時候跑出來湊熱鬧!使勁往臉上擦去,抹掉模糊的一切,連帶地,也不小心把臉上的偽裝給擦去了。但她一無所覺,仍然努力地把視線集中在那些錯落的鎖鏈上。

    有了!就在張大哥的手腕附近!

    利索地拆掉斷層,鎖鏈果然一下子就松垮了,而他的身體,也猛地向前傾去。

    “小心!”

    呼,幸好她及時扶住了。

    吃力地把他扶到一邊去平躺下來,然後用濕布去擦洗他身上的血口。就在濕布碰到傷口的時候,他夢囈般地呻吟了一聲,眉心緊皺。

    “該死的!”

    沾在布上的居然是黑血!

    難道對他用刑的皮鞭是帶毒的?

    不對……這應該是他長期服下慢性毒藥造成的。

    有什麼地方出錯了嗎?羅素婉對他顯然是用情極深的,試問又怎麼會對他下如此狠的毒?那麼下毒的是另有其人?他面不改色地吃下所有的毒藥,是為了羅素婉?

    “不對!”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不知是否走運?昨夜的任性妄為唯一的好處,居然是配製出了對付飯菜中毒藥的解藥。從懷中抽出了黃色的小紙包,洛敏小心翼翼地打開,然後灑在那道血口上面。

    “嗚……”

    “沒事的,沒事的!”

    她連忙壓制住他因為疼痛而想要掙紮的身體,看他緊緊地咬住下唇,紅色的血絲滲出。

    害怕他會因為疼痛不小心咬到舌頭,她六神無主,一個俯身,用力地吻住他的唇,並用小小的舌尖努力地翹開他的牙齒,再困難地,用自己的舌尖頂住他的上頜。至於一雙眼睛,仍然不忘密切注意著他的傷口,凝神注視著白色的粉末融化,最後與粘稠的血液凝結成團。於是,她騰出手,在傷口四周的銀針上小心地施以力度,又過了差不多半刻鐘的時間,傷口終於止血了。

    正想松一口氣,汗濕的眼睛從傷口移開,不料,卻撞上了淺褐色的眼眸。雖然光彩黯淡了,但不管怎樣也比剛剛好了許多。

    “梨(你)香(醒)了!”

    怪了,她的聲音怎麼那麼含糊?而且……似乎有什麼熱熱的柔軟的東西,此刻正貼合著她的唇?

    思緒猛地回籠,想起自己為了防止他咬到舌頭而做的舉措,臉瞬間紅透,正想抽身,不料一個大掌壓在腦門上,而用力過度的丁香舌,在一瞬間被同樣的濕濡纏上!

    天啊!

    他、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為什麼一直咬她的嘴巴?

    感覺好癢,也好熱,剛剛為了救他所以沒有注意到,原來自己一直在吃他的口水。心裡好怪,也好亂,想要推開他,可是又怕力度控制不好,會不小心拉開了他的傷口!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突然,放置在腦後的大手松落,連糾纏她的舌頭也乖乖地安靜了下來。

    輕喘著,洛敏小心翼翼地睜開滿是水汽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緊閉,像是過於疲累而入睡了。

    連忙從他的身上爬起來,她紅著臉,嘟著稍嫌紅腫的唇瞪著他看。最後,因為他臉上的灰塵太多,看不順眼,於是忍不住又扭了濕毛巾為他擦拭。

    “要是再有下一次,看我還救不救你!”

    要是再有下一次……

    猛地甩了甩頭,她不是被虐待狂,怎麼可能會允許他咬嘴巴呢?

    想是這樣想著,但臉卻紅透了。

    一邊捧住臉盆走出石室,洛敏一邊擦著臉上的汗。

    “你是誰?”

    羅素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得她頓時一震,沾著血的水潑了一地。

    “奴、奴婢……奴婢是呂總管吩咐過來照顧、照顧……照顧裡面的人的。”

    昨天才險些死在羅素婉的手裡,說不心悸是騙人的,所以口吃有一半就是這個原因。

    “呂總管?”

    不敢抬頭看羅素婉,但是也從羅素婉的語調中聽出了懷疑。奇怪了,她一直委派到這裡,羅素婉也見過她好幾次了,怎麼會對她感到懷疑?

    “是、是的……”

    羅素婉沒再說話,腳步開始往她身後的石門邁去。

    “門、門主!”

    拜託,張大哥現在躺地上,被羅素婉看到還得了嗎?

    “那個……那個……你要進去看他嗎?”

    紅得刺眼的靴子頓時停住,纏著紅色羽毛的黑髮猛地在半空中甩起弧度,羅素婉轉過身來了!

    “誰說我要去看他的!”

    帶怒的聲音,低得足以叫人結冰。一甩衣袖,人已經走出幾丈之遠。

    “呼……”等羅素婉的身影化成微不可見的小黑點以後,洛敏才敢狠狠地吐出心中的緊張。

    她賭的,正是羅素婉想關心張大哥又不敢表露人前的羞澀!但是,下一次就不會這麼走運了。只好,在擦澡的人來以前,委屈張大哥先回到鐵架上了。

    邊想著邊打水,臉盆裡映出了一張滿是薄汗、沾著淡淡血跡的臉,卻無損其中的清麗。

    傻眼!

    緊張地沖回石室裡,倚靠幽暗的燭火在地上慌亂地找著,好不容易,在鐵架旁找到了一張沾著枯草塵灰的臉皮。

    天啊,剛剛面對羅素婉的居然是她的真面目,幸好羅素婉沒有起疑,不然……

    想著,渾身寒毛豎起,她趕緊把偽裝戴上,這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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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1:14


    張大哥又在瞪她了!

    最近,他總是密切地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關於他咬她的事情,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而她也沒再提起。大概是因為當時的她臉上少了偽裝,他把一切都當作是夢了吧?

    偷偷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背對著他,站在他無法看清的角度裡,把食盒打開,並且迅速地把指間的藥粉灑在飯菜裡,看著藥粉在熱騰騰的蒸汽裡從白色慢慢地化為透明,最後融化掉,她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把門關上。回過頭,發現他就站在自己的背後,嚇了一跳。

    “怎麼了,張大哥?”

    看到他身體慢慢地恢復,她比誰都開心,可是,每每看到他的唇,就會亂了心神。

    “前幾天晚上,求月山莊亂成了一團。”

    “是啊……我們一整夜都被呂總管拉出去盤問,想睡都睡不好呢!”

    原來,他今天一直瞪她是為了這個啊,他該不會是察覺什麼了吧?可是不對呀,那天他出手相救的時候,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

    “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

    “我只是個小小的丫鬟,上面的事情怎麼會告訴我們呢!不過聽大家咬耳朵的時候聽到了些,說什麼有兩個飛賊進來了。”

    話說回來,幸好獨孤前輩傳授給他們的輕功了得,他們才逃過了求月山莊的追截。只是,以後想要查探張逆風的下落只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了。

    “你在說謊。”

    “呃……”

    張大哥突然用手把她困在門與他之間,用他那雙美麗的淺褐色眼眸逼視著她,害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了起來,下意識地不去看他的唇,免得又想起讓臉蛋發熱的事兒來。

    “為什麼要來求月山莊做丫鬟?你不會不知道求月山莊是個怎樣的地方吧?”

    “我……家裡窮,所以爹娘讓我來求月山莊幹活……”

    這個藉口不知道他是否滿意?可是瞧他雙目裡惡狠狠的味道,都破壞原來的沈穩氣質了。而且,他動作這麼大,真怕他胸前的傷口又要裂開了。

    “我要聽真話!”

    “我說的全部都是……”

    淺褐色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鎖住了她的視線。

    “我……我是進來找人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自動投降向他招出實情來。是他的眼神太有威脅性?還是她太不適合闖蕩江湖了?如果是後者,倒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成為江湖俠女的念頭,只要把鬼醫小劄找到,她就會回去鬼醫谷安心地潛心醫學了。

    “找誰?”

    “呃……”

    “快說!”

    “是……一個叫張逆風的人。”

    他的雙眼快速地滑過憤怒,但很快又歸於無,快得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生氣了?”

    “你給我馬上離開。”

    暴怒的淺褐色瞳孔,害她的心兒跳慢了一拍。

    “可是替你擦澡的人還沒有來,我不能……”

    “我是讓你離開求月山莊!以你的輕功要離開並不是難事。”

    “啊……”

    他……貌似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果然是個不簡單的傢夥。於是,她下意識地躲避他的注視,總覺得他的目光能洞徹人心。

    “找不到我要找的人,我……我是不會離開的。”

    “羅素婉不是簡單的角色,我能夠看出你有武功底子,你以為她會看不出來?”

    “我……反正我找不到我要找的人是不會離開的!”

    “即使讓你找到了他,他也不會跟你走的。所以,你,現在、立刻給我馬上離開!”

    這語調這口吻實在是太可惡了!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跟我走?”

    “如果他願意跟你走,他又怎麼會自願讓人家抓回來?”

    “我……”雖然他的話很對,可是她也有她的堅持啊!

    洛敏瞪著他,一直瞪著。

    “他不願意跟我走是他的事情,我要救他是我的事情!這是兩回事不能夠混為一談!而且……而且你怎麼會知道他是自願被抓回來的?你又不在現場……”

    “因為我就是張逆風!”

    “呃……”

    他說什麼?他說他就是張逆風!

    她的眼睛,在一瞬間變成銅鈴般的大小。

    “你既然可以易容,我當然也可以。你是鬼醫谷的傳人之一,洛敏不是嗎?”

    她大眼眨呀眨的,腦袋裡亂成了一團。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難道他還記得她幫他療傷,然後被他咬了嘴巴的事情?不對,他不記得的!真要追溯,應該是……對了,他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怪了,她的存在,除了師傅和師兄,誰也不知道不是嗎?就連那些上門求診的人,都以為她只是附近的村民過來幫忙的,不是嗎?可他……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你……”

    “我從沒有說我不知道。”

    “你……那好,你現在就跟我走。”忍住心中那股發狂的衝動,她試著平靜地說。

    “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為什麼?”

    張逆風突然轉身走到桌前,默默地吃起了飯來,一副拒絕回答所有問題的姿態。而她,瞪著他,直到他把飯菜清空,然後又走到牆邊把自己鎖上,終於按捺不住。

    “你為什麼不肯離開?是因為羅素婉?你喜歡她?所以明知道飯菜裡有毒,你也照吃不誤,你留下來是為了查出誰是想要毒害你的人!”

    “別亂說話。”他為她的洞察力嚇了一跳。

    “那你為什麼不肯離開?”

    “你可以問別的問題。”

    她忍不住丟給他一枚白眼,“那我真不知道有什麼是我可以問你的。這樣吧,你直接告訴我好了,到底有什麼你是願意告訴我的?”

    “好,我告訴你。”

    “我正聽著呢!”

    他突然抬起了下巴,轉過頭來,而她挑了挑眉,瞪了回去。於是,兩束倔強的眼神在半空中膠著。

    “我不希望明天還看到你。”說罷,好看的眼睛閉上,臉也別了過去。

    意思是拒絕合作咯?

    煙霧嫋嫋的廚房裡,有人在洩憤著。

    切切切!切切切!

    “新來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切肉啊。”

    切切切!用力地一切再切!

    “我看你把肉都剁成肉醬了。”

    “是嗎?”

    沒有關係,繼續切切切!

    “新來的,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問啊。”

    用力切,用力再用力地一切再切!

    “我有批準你切肉嗎?”

    “啊?”

    這算什麼問題啊?

    翻了個白眼,怒氣騰騰地轉過身去一看,看到了一個矮小身形,看著那張圓盤似的大臉,突然有點惘然,想不起對方是誰。

    “看什麼看!你看你,你把我用來做東坡肉的材料弄成了什麼鬼樣子!”

    “喔,是你啊何大媽……”

    “是你個大頭鬼,還不給我趕快滾一邊去!”

    何大媽凶巴巴地把她推開,而這個時候,一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小夥子挑著兩筐水果走了進來。

    “何大媽,我送水果來了。”

    何大媽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新來的,去!”

    臉上的肉隨著嘴巴的動作顫動著,何大媽對她發號施令是越來越簡潔了。於是,洛敏隨意地往圍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油膩,脫掉,帶著那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小夥子走進地窖,然後獨自靠在牆邊發呆。

    “小敏子,你還不過來幫忙?”

    “喔……”

    愣愣地應了句,她不疑有他地走了過去幫忙。

    咦?

    不對呀,這個人怎麼知道她叫小敏子的?驀然回神,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狡猾眸子。

    “是你啊師兄。今天怎麼是這個造型啊……”

    粗眉毛,可怕的雀斑好襯上滿下巴的痘痘,真是好一張爆發的臉!

    “你還說,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又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

    被師兄的話堵得有點語塞,她扒了扒被油煙弄膩的頭髮,湊前去。

    “對了,你都幾天沒來了?不是說三天來一次嗎?”

    “還說呢,擔心你啊。怕來得太密,惹人起疑。”

    說罷,把手上的水果放下,她的師兄蹲在地上,從袖裡掏出一根長長的雜草,咬在嘴裡,叼著,活脫脫一副痞子的模樣。

    “還好吧?順利過關了?”

    “嗯,只是很隨便地檢查了一下丫鬟的人數,大概她們不認為莊裡有間諜吧。”說著,她不由得在心裡“啊”了一聲,拉了拉師兄的衣袖。

    “師兄,我問你,如果你知道有人在飯菜裡下了慢性毒藥,那你還會去吃嗎?”

    “又不是笨蛋,當然不會吃。”

    “那……如果你知道人家對你不利,你還會乖乖地被抓嗎?”

    “我又不是傻瓜。”

    “那……如果你明明可以自由行動,你還會假裝被制服嗎?”

    “我又不是白癡。”

    對嘛!正常人都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就那個混蛋那個該死的張逆風偏偏反其道而行!事情果然是有蹊蹺!真不知道那傢夥的腦袋裡想什麼,她來救他,他不但不領情,還要她馬上離開!身上傷痕累累的還中了毒,也不知道要好好地調理,待在那種不見陽光的暗室裡,即使身體再好的人時間長了還是會生奇怪的病啊!沒有見過這麼不聽話的病人呢!

    “我說小敏子,你一副牙癢癢想咬人的表情,該不會是已經找到那個張逆風了吧?”

    撥開師兄那條在她臉上搔癢的雜草,她沒好氣地道:“是找到啦,可是他不肯跟我走。”

    “那你有沒有問他那個人的下落?”

    “哪個人啊?”

    “天,你都把我們下山的目的給忘記了嗎?”

    “師兄,有話你就直接說,別給我繞圈子好嗎?”

    她現在心裡、腦裡想到的只有如何把張逆風那笨蛋救出去,再來就是好好地調理他的身體,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小敏子,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張逆風啦?”

    “誰會喜歡那種大笨蛋啊!就只會裝酷,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去,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又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忙,魯得像塊木頭,就只會讓人家操心,怕一個不注意,他就要翹辮子了……你說哦師兄,我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人?我既不是白癡又不是傻瓜!”

    “好了好了,你也別這麼怒氣衝衝的,我只是問了你一個問題。”只是一個問題罷了,就把人家的缺點都數了出來,不是喜歡?騙鬼去吧!

    “什麼問題?”

    “找到鬼醫小劄,把張逆風救出去,你覺得哪個比較重要?”

    這……

    她還真沒有思考過這樣問題,但師兄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一如往日想要捉弄人時所露出的凶光,所以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可以問我別的問題。”

    這句話其實也蠻好用的,是不是?怪不得張逆風那個笨蛋經常這麼說了。

    “既然這樣,我想我知道我們該用什麼方法說服他離開求月山莊了。”

    “說服他?真的可以嗎?”

    “當然,你耳朵湊過來,我慢慢說給你聽喔……”

    東方吐白,她呵欠連連地走近小石屋。自從聽了師兄的計謀後,她就一直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一連幾個晚上都輾轉難眠。

    小石屋的大門已經被打開,裡面幽暗漆黑,默然無聲。是羅素婉來了,於是她像往常那樣守在小石屋的門外。裡面久無動靜,不知道為什麼,羅素婉總習慣默默地與他對望,直到離開前才匆匆地說上一句半句。

    “我三天后就要出發了。”

    羅素婉的聲音突然悠悠地響起,而回答她的是一室的靜默。

    擦身而過,看著那張恬靜卻淡漠的側臉,她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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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1:43


    “為什麼你還不走?”

    才走進石室,就聽見冷硬的聲音響起。

    照顧他久了,眼睛即使看不到也能猜到他那張臉現在一定臭得跟大便一樣。

    “砰”地關上厚重的門,把一切關在石室外,她雙手探到頸項之間,開始拉扯自己的肌膚。

    “你做什麼?”

    “沒、沒有做什麼啊。”

    輕輕地撕掉臉上的偽裝,然後從袖間摸出一個小巧的木盒。打開蓋子,頓時滿室生香,分不清是什麼味道,混合著玫瑰的濃烈與茉莉的清幽,當然還有薑花的清脆和茶花的迷人,或許還有一點草香吧?

    他半眯著眼睛,看著背對自己的她輕輕地把木盒中的凝霜抹到臉上去,一時猜不透她的用意。

    “呼……”

    淺淺的歎息從她的喉間發出,只見她僵直的脊背用力地深呼吸,而後從袖間滑出火摺子,拳頭握得死緊的。

    “你到底怎麼了?”

    往日的她喜怒形於色,心事極為好猜,可今天,為什麼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張大哥,似乎不管我如何易容,你都能輕易看破,是嗎?”

    僵硬的小脊背仍然不肯轉過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被她反常的行為弄亂了心,張逆風索性解開身上的束縛,緩緩地走過去。就在他的手心搭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要把她的身子扳過來時,看到尖細的下巴輕輕地往下點了點,下定決心似的轉過來。而就在這個時候,她拔開了手中的火摺子,輕輕地一吹。

    “噗……”

    火舌燃動,瞬間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橘黃色的火光,頓時裹住了他們彼此。

    頭上綁著兩個扁扁的圓髻,細編而成的辮子用廉價的綠石發簪固定,而後在耳後垂落,長長的劉海,輕輕地覆落在臉上。同樣廉價的白石耳環,隱約地藏在發間。明明是求月山莊裡最普通的丫鬟打扮,當視線滑過眼前細緻分明的五官後,居然發現決定性的差異!

    眼,仍然是彎彎的新月眼,鼻子不再塌陷,但鼻樑也不高,小巧地嬌立著。花瓣般柔嫩的唇……他的指尖,不自覺地、細細地流連在那片柔軟之上。眼前的她,除去了那張可笑的假皮以後,呈現人前的居然是叫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相貌,並不是出塵的美人,卻有種說不出的空靈,再加上身上散發的淡淡藥草香氣……

    “你……喜歡這張臉嗎?”

    輕靈的聲音從指腹下滲著淡淡體溫的唇瓣中逸出,讓他回過神來。

    “還好,只是有點詫異。”

    “詫異?”

    不是心動嗎?她的聲音,不小心地洩露出懊惱。

    “沒什麼……”

    “張大哥,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雙淺褐色的眼眸沈了沈,而後抽走了停駐在唇瓣之上的手指。

    “張大哥……”

    “不要再留在這裡,也不必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

    突然轉過去的身體,線條耿直的臉抬起往上看去,於是她也看上去,映入眼簾的除了漆黑還是漆黑,根本什麼都沒有。

    咬了咬牙,她索性從後摟住他的腰。

    “做什麼?”他倒抽一口氣,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

    “呃……我、我喜歡你啦,所以你跟我走好不好?”

    該死的,她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為什麼有了覺悟以後,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會感到羞澀?而且臉蛋好熱啊,該不會是發燒了吧?都怪師兄,居然想出這種歪主意!

    而且……他的手此刻正拉扯著她的小手,熱力透過他的指尖傳來,害她的心跳“撲通撲通”地一直加快。

    “你說什麼?”突然僵硬的脊背,他停下了掰開她的所有動作。

    “我……我喜歡你,所以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走?”

    再一次說出違心的話,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般,只感到口乾舌燥。而他,居然趁著這機會掰開了她的手,大大的掌心握住她細緻的手腕,提高,轉過身來。

    “你說你喜歡我?”

    淺褐色的眼眸半眯著,直往她的臉上轉來轉去,可眼前,她只擔心他會發現她指尖大小不一的厚繭。

    “在想什麼?”

    “在想……你能不能放開我的手。”

    懇求地看著他,真的不希望他發現她手上的厚繭,那都是常年搗藥、修剪藥材累積回來的。以前倒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還驕傲地跟師傅比較誰的厚繭多,因為那些證明了她所付出的努力,可現在……他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的掌心,流連在她的厚繭之上,讓她心裡好癢,就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上面爬行似的。

    “好。”

    鉗制鬆開,她趕緊把雙手藏在身後,不安地搓著。

    “是誰教你說剛剛那些話的?”

    “呃……”

    “是你的師兄?”

    淺褐色的眼珠子瞧了瞧她,帶著滿滿的無所謂,不在意的態度就像在跟她討論天氣的好壞。

    “你似乎很聽你師兄的話,嗯?”

    “不是的,我……”

    怪了,為什麼此刻的他看起來像只蓄勢待發的野獸?

    “你看起來挺聰明的,沒想到我還是看錯了。身為姑娘家,不要隨便地去抱男人,也不要隨便就說喜歡,尤其是在這樣的密室裡,因為吃虧的只有你自己。”

    無法……反駁他的話。

    她咬著唇,看著他走回去,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綁上,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你很善良,與你的師傅相比,你不但有高明的醫術,還有著一顆菩薩的心腸,所以才會對我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伸出援手,甚至還冒險潛入求月山莊。可是,夠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忙,而且,我們相處的日子也夠長了,我奉勸你一句,即使是救人,也不要賠上了自己。還有,即使喜歡一個人,也不要盲目地把他的話全部聽信,這樣太吃虧了。”

    還是……無法反駁他的話,雖然,心裡很想反駁,尤其是看到他那張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一樣的臉後,那種想要反駁的欲望更濃烈了。

    “這裡不比鬼醫穀,把你的偽裝戴回去吧。”

    最後,他閉上雙眼,這樣說道,仍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天真的好藍哦,雲也白得好刺眼,可是她的日子好難過哦!

    偷偷地躲掉了何大媽的支使,獨自躲在丫鬟所居住的小四河院裡,看著頭頂乾淨寫意得叫人眼紅的天空,還有身旁那棵老樹的稀疏枝椏,她不小心地,又歎了口氣。

    “咳!”

    噩夢般的咳嗽聲從背後響起,她一驚,從地上跳起,猛地轉過身去低下頭去,“呂總管!”

    “求月山莊請你回來偷懶的嗎?”

    呂總管隨手揀起地上的木棍,作勢就要敲向她,最後卻落在她身邊晾曬衣服的石墩上。動作轉換之迅捷,簡直叫人傻眼。

    “我、我……我身體不舒服,所以何大媽叫我回來歇息。”

    “身體不舒服?哪裡不舒服了!”

    “是……是……”

    咦?不對!為什麼呂總管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猛然抬頭,她瞪向眼前的呂總管。

    “看什麼看!”

    依然是黑瘦的臉,但是身上卻穿著寬鬆的黑長袍,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師兄!”

    猛地上前,五指往呂總管的耳後一摸,快速地一撕,然後詫異地瞪著眼前的麻子臉,怎麼看怎麼像平常來送水果的夥計。而這時,對方用力地往下一蹲,再一跳,再站在原地時,貌似抽高了不少。

    愣了愣,在用力地瞧向那雙狡猾的眸子,的確是師兄沒錯!

    “你總算認出我了,小敏子。”

    嘻嘻哈哈地脫掉身上的寬鬆黑袍,裡面居然是水果夥計的破布衫。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都被你嚇死了!”

    “你還說,到底是誰偷懶,躲到了這邊來?”

    大眼瞪小眼的,她首先敗下陣來。

    “是我不對。”

    她投降了,總行了吧?

    “喂,計畫進展如何?”

    “別提了。”

    張逆風根本對她的廬山真面目不感興趣,真搞不懂師兄當時怎麼會拍胸口說鐵定行!而且,這幾天張逆風對她都是視而不見,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是不搭不理的樣子,不然就是望著漆黑的石室頂部發呆,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為什麼?”

    “他對我不感興趣啊,總行了吧?”

    被他這樣無視,她都沒有繼續待下去的欲望了。只要再過十天,他體內的餘毒清了,傷也全好了,她就功成身退吧。

    “師兄,難道除了張逆風,我們就沒有別的方法找到鬼醫小劄了嗎?”

    “你該不會想離開吧?”

    “可是也沒有待下去的理由啊。”

    天下之大,這麼多的人等著她去救,她沒理由為了一個張逆風在這裡虛耗時間吧?而且,鬼醫小劄的事情,交給師兄也不錯啊,等師兄繼承了鬼醫的稱號以後,憑他們的交情,問師兄借閱,應該是可以的……

    “你別想我會把鬼醫小劄借你看!”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打扮成水果夥計的師兄沖她做了個鬼臉。

    “師兄!”她的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張逆風發生了什麼,但是,半途而廢,這樣不像你哦!”

    “可是……”

    “想想美好的未來吧!只要能夠得到張逆風的信任,你不但可以繼承鬼醫,還能拿到鬼醫小劄。想想那些前人的心血吧!只要得到了鬼醫小劄,你就可以暢快地遊弋在醫書之中,至於鬼醫的工作,你不愛做可以讓給我啊,這不是一家便宜兩家著嗎?”

    大大的手伸過來,用力地按著她仍然渾噩猶豫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哄她時一樣,師兄果然是最疼她的人。

    “嗯。”

    輕輕地歎了口氣,想要揚起嘴角,不料還是被人捂住了。

    “那個……師妹呀,知道要努力就好,千萬別笑,千萬別笑!”

    哼!

    “怎麼了,你要去哪裡?”看著她突然站起來,師兄一臉的詫異。

    “去辦正事啦!”

    “正事?”

    沖師兄做了個鬼臉,她轉身就走。

    無人的石室裡,看到站在門邊喘著氣的她,他冷冷地別過視線。

    “又是你?”為什麼她就是趕不走呢?

    “我來這邊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淺褐色的眼珠子無所謂地飄過來,看著她那帶著薄汗的發,不置一詞。

    “不要小看我。”

    “你急著跑來,就為了說這個?”

    冷漠的話,以呵欠結尾,仍然是叫人發狂的毫不在意。

    “我只是想告訴你,除非你跟我一起離開,不然我絕對不會比你先離開的!”

    愣了愣,他轉頭看她,只覺得她那雙漆黑的大眼裡充滿了活力,一掃連日來的黯淡。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又是你師兄的主意?”

    她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你走吧,我要睡覺。”

    冷冷地別過臉去,他不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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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2:11


    又失眠了!

    整個晚上都在做夢,夢裡發生了什麼記不起來了,只依稀地聽到張逆風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一直在說著同樣一句話。

    可到底是什麼話呢?

    記不起來。

    輕輕地歎了口氣,她踩著黎明的曙光來到了石屋前。門,已經打開了,不用推測都知道是誰來了。

    “十天后我會回來,如果我能夠回來的話。”

    石屋內響起了行走的聲音,是羅素婉要離開了。洛敏趕緊低下頭去。可是,羅素婉在她的身邊停住了,似乎是在打量她的樣子,而她也趁著這個空當偷偷地打量羅素婉。

    今天的羅素婉很不一樣,平日的她酷愛血般的紅,可是今天卻穿著一身的黑,白色的雪肌在湛黑的映襯下白得刺眼。一條烏黑得發亮的鞭子被系在腰間,散發著濃濃的藥草味道。

    是斷腸草的味道!

    洛敏的心裡微微一驚,雖然一直有耳聞江湖中人會使用這一味毒,卻是頭一回見到。聽說這種斷腸草來自西域沙漠,品種稀有,本來是不具毒的。但是,斷腸草一旦沾到了血,卻會變成世界上最可怕的毒物,中毒的人會在一刹間渾身麻痹,半個時辰內不能動彈,然後在三個時辰內凝血而死。而最糟糕的是,中了斷腸草的人,如果不在中毒後第一個時辰裡服下解藥,以後根本就是藥石無靈,而且即使及時服下解藥,也會內力散盡,以後就只能當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了。

    而全天下,能配置出斷腸草解藥的人不過三個指頭,也就是她家師傅、師兄以及她。

    羅素婉到底要去對付什麼人?居然要用到如此歹毒的毒物?!

    “門主。”

    遠方,一名黑衣女子出現。

    “如果十天后我沒有回來,你就把他帶走吧。”

    洛敏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抬起頭,對上了羅素婉那雙攝人的美目。可是,羅素婉很快就別過臉去,闊步離開。

    直到羅素婉的身影消失,她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一邊思索著一邊進去點油燈,回過身來,又看到了張逆風一副元神出殼的模樣。看來對於羅素婉的事情他也並非不在意,雖然多半的時候他對所有的事情都顯得漫不經心,但他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露出迷惘的表情。

    “如果擔心,你為什麼不阻止她?”

    聽到洛敏的聲音,張逆風渾身一顫,似乎是這才知道她的存在。

    “你為什麼還沒有離開?”

    又想用問題堵她的問題?

    “你現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知道嗎?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兒女,明明是喜歡,又故意裝出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態來,很好玩嗎?”

    洛敏是真的搞不懂,雖然與羅素婉接觸不多,張逆風也一直不肯承認,但是每天清晨他們對望時的那種無言的氣氛,任誰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所流動的情愫。正因為心有所屬,所以才會對她視若無睹———這是師兄昨天得出來的結論。

    “我們之間不是你所想像的。”

    他說著,突然掙開了鎖鏈的束縛,走到桌前坐下。

    她一見,馬上跑去把門給關上。

    “要走動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那你呢?若是被人發現了底細怎麼辦?鬼醫穀多年來在江湖保持著中立,如果現在與求月山莊交惡,想必絕對不是白老前輩所樂見的事。”

    “師傅才不會管這些事情呢!”

    越來越覺得懊惱,這個張逆風到底是什麼人物啊!為什麼聽他的語氣,像是對她或鬼醫穀的事情都瞭若指掌呢?

    “聽我的,趕快離開求月山莊,沒有比今天更好的時機了。”

    “沒有比今天更好的時機?”

    “今天求月山莊只有兩個堂的弟子留守山莊,戒備會比以前鬆懈許多,而東門是守衛最薄弱的地方,你就從東門逃出去吧,不要再回來了。”

    “你很清楚求月山莊的事情?”

    “你可以問別的問題。”

    “你!你就只會用這樣的話來搪塞我!”氣死她了,這人根本不是木頭而是牛皮燈籠,怎麼點都點不通!

    “為了你自己好,趕快離開求月山莊吧。”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會走!”

    他聽到她的話,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她離開。

    “你走吧,不然你的師兄也會擔心你。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以身涉險,難道,你不怕惹他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怕他生氣?”皺眉皺眉,完全不理解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張逆風,看到她這個反應,愣了愣,“你跟你師兄不是……”

    “胡說,師兄只是師兄!”

    終於聽懂他的話了,發現他的奇怪的眼神後,她的臉一紅,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剛剛也聽到了吧,羅素婉說了,十天后如果看不到她回來,我就必須把你帶走。”

    她氣得繞到他面前坐下,逼他正視自己,“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告訴你,羅素婉帶在身上的武器抹了斷腸草。”

    張逆風一愣,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但是仍然不說話。

    “斷腸草是什麼我想你也該清楚才對,若有個什麼萬一怎麼辦?要是她傷到了自己怎麼辦?我不知道她要對付的是什麼人,但是,斷腸草的毒,世界上只有三個人可以解,即使可以解,也不見得是好事,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抿唇,仍然不說話。

    她看著他面無表情地皺眉,心裡真的快要發狂了。如果在這裡的人是師兄,師兄會如何說服他?師兄會用什麼計謀?

    氣死了,完全想不到!一拍桌子,她索性往外跑去。

    “你要去哪裡?”

    “救人。”

    既然想不到,就去制止好了。

    “不許去!”

    眼看著他的手要伸過來,她快速地在袖間抽出一根幼細的銀針,在打開他的手的同時,銀針紮向他手背的穴位。

    “你做什麼?”全身一陣發軟,張逆風單膝跪在地上。太失策了,沒想到她居然會偷襲他!

    “放心,只是一點麻藥。”

    “別去,求月山莊的事情,你不要去插手!”

    “誰說我要插手了!我只是醫者父母心,去救人,懂不懂?”

    “即使讓你去,你根本不知道羅素婉要去哪裡!”

    冒汗的額心,汗滴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滑下。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從沒見過像她這麼雞婆的大夫!也不想想自己的能力有限,如果貿然前去,會搭上自己的性命啊,笨死了!

    “想知道,總有辦法的。”

    氣呼呼地對他做了個鬼臉,她“啪”地打開門,不理他在背後的叫喚,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就如同張逆風所說,今天的求月山莊只留守著極少數的弟子,一口氣跑到東門去,路上只偶遇到三兩個負責巡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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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2:31


    “小敏子!”

    才躍過東門的圍牆,熟悉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閃了過來。

    “師兄!你怎麼會來的?”

    這簡直就是喜出望外!看著偽裝成路邊乞丐的師兄,她高興得幾乎要親他一口,“我正好有急事找你!”

    “我也是!我打探到今天求月山莊會出大事,不放心你,所以就趕來了。”

    “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你知道羅素婉要去哪裡嗎?”

    “當然,你不想想我是誰?可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啦,別廢話了師兄,我們趕快跟上去吧!”

    邊說邊扯掉臉上的醜面皮,然後從包包裡掏出另一張比較正常的面皮戴上,她拉著仍想嘮叨一番的師兄就走。

    “別拉我,你知道要往哪裡去嗎?”

    “那你走前面啊!”

    雖然師兄言之鑿鑿地說知道羅素婉要去哪裡,可是打從他們離開了求月山莊往南趕後,穿過了茂密的叢林,又花了三天的時間越過了一座小山,路呢是越走越偏僻,人呢也越見越少。

    “師兄,你確定你走的路沒有錯?”

    都三天了,還沒有追上他們,按照羅素婉的說法,求月山莊和她要去的目的地來回大概只需要十天左右,按照腳程來算,他們應該到了才是!

    “說什麼呢,你是在懷疑你師兄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師兄,羅素婉帶著抹有斷腸草的武器,我真的很擔心。”

    “江湖事你就別管那麼多了,別忘記我們的目的是張逆風那小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去管。”

    “現在我只想把羅素婉平安地帶回去,其他的不想提,尤其是他的事情!”

    “這麼說來,你這次的動機的確有點古怪,不是我說你啊小敏子……”

    忽然,空氣中飄來了一陣腥臭的味道,她不禁凝住心神,一掌打掉師兄的聲音:“好了,別說那麼多了。”

    “嗯。”

    那股腥臭分明是血的味道,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快要追上羅素婉了。

    “藏起來,快!”

    與師兄藏在濃密的草叢裡後,她像師兄一樣悄悄地撥開眼前的密葉。透過交錯橫生的密葉,看到前方是一座極為氣派的山莊,門牌上大大地寫著“難書”兩個字。而在山莊與叢林間是一片空地,在空地的上面,十來個求月山莊打扮的女子躺臥在血水中,仍然站立的有兩個人———羅素婉以及一名陌生的中年女人。

    原來沾有斷腸草的皮鞭早已碎成幾段,而站在這條斷裂的皮鞭中央的,是身上滿是血口的羅素婉,只見她手中執著一柄帶血的長劍,同時也是倚靠著這柄長劍仍然保持著站立的姿態。

    “你走吧。”

    毫髮無傷的中年美婦淡淡地開口,讓與之對峙的羅素婉身形一震。

    “我不要!”

    “你猜那是誰?能把羅素婉那女人重創,而自己卻毫髮無損,必定是世外高人!”

    師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沒有回答,專心地凝望著前方。只見羅素婉勉強地舉起手中的血劍,顫抖的劍身指向了中年美婦。

    “只要把你殺了,只要把你殺了……”

    “你,就這麼恨我嗎?”

    “不要裝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師傅當年所受的苦我今天就要你償還!”

    就在羅素婉倔強地想要衝過去的瞬間,中年美婦指腹間彈出一縷細塵,精準地擊到羅素婉的左膝上。

    很難想像,像羅素婉這般武藝,竟還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你走吧!”

    羅素婉勉強以劍支撐身子,單膝跪在地上,而那名中年婦人,擱下話,轉身離開。

    “小心!”

    她不理會師兄的阻止沖了出去,及時抱住了羅素婉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是誰?”

    虛弱卻仍然噴火的美眸,茫然地瞪著她那張平凡的臉,充滿著戒備,而握持長劍的指頭一用力,帶血的劍身就擱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張大哥叫我來的。”

    “哪個張大哥?”

    沒料到羅素婉會這麼說,於是她愣了愣,再一字一句地說道:“張逆風,被你囚禁在求月山莊的張大哥啊。”

    “是他?”

    茫然的眼神快速地滑過了什麼,而後又試著聚焦到洛敏的臉上,而劍,仍然擱置在她的頸項之間,沒有移開的跡象。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你憑什麼不相信我?”

    噴火的美眸在瞬間變得遲疑,而後又飄向她身後那名中年美婦,就在這時,劍柄從掛著血痕的五指尖松落,掉到了染著血色的地上。終於,頑固強撐著的眼簾緩緩地合上。

    “發什麼呆,快喂她解藥!”

    師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看著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的師兄,再看著他把早在路上準備好的解藥喂進羅素婉的嘴裡,她突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姑娘,你認識張逆風?”

    赫然回頭,這才發現那名中年美婦還在。

    “有句話,希望姑娘您能幫忙帶給您口中的那位張大哥。”輕輕漾起的朱唇,少了凝鑄的冷漠,多了點落寞的淒涼。

    洛敏明亮的大眼注視著眼前的美婦。

    風,帶著秋刹之氣呼呼地吹來,吹亂了她的長髮,十分鴕鳥地想要捂上雙耳。因為,她的心中突然升起奇怪的預感,覺得自己被捲入了麻煩之中。

    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意外的聲音:“有什麼,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猛地回頭,洛敏詫異地看著風塵僕僕趕來的張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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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2:57


    走進莊嚴的朱漆大門,繞過擋在門前的雕玉屏風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方綠色的天地。

    前方是一方綠水,綠水之上是雕工精細的木橋,橋的護欄特地設置了花圃位置,栽種著說不出名字的可愛小花,顏色五彩繽紛。

    通過木橋,直接來到前廳後,師兄就抱著昏迷的羅素婉在中年美婦的安排下被下人帶往另一邊的廂房休息了

    。而洛敏與張逆風,則尾隨著那名中年美婦走進了另一個庭院裡。

    一路上,中年美婦低著頭,沈默著。

    張逆風也沈默著,只是,偶然的,他會把目光飄向洛敏。當目光相遇時,他會猛地別開臉去,假裝在看路邊的花花草草。

    不由得咬住指頭,洛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被點穴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

    表情在瞬間凝固在嘴角。洛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傢夥根本就很記仇嘛!

    不知不覺,他們走上了九曲橋,然後被這名中年美婦帶到了一個看起來蠻特別的庭院裡。

    多特別?

    進入圓形大門後,眼前的路,兩邊都種滿了翠綠的竹,不僅如此,這庭院裡面的佈置,全部以竹為主題,像是樹下的竹秋千,偏院裡的藤竹小亭子,還有以竹搭建的大大小小屋子,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給孩童玩耍的。

    “都是竹!”洛敏忍不住低呼。

    “大驚小怪。”

    猛地瞪向張逆風,洛敏發現他還真不是普通的小氣。

    正想開口,中年美婦卻已經說道:“風兒,這裡一直為你保留著。”

    風兒?

    “我已經不適合這裡了。”說罷,張逆風頓了頓,然後像是極不情願似的,在中年美婦的殷切目光下,含糊地叫了句:“娘。”

    娘!

    “你們!”

    洛敏忍不住瞪著張逆風,“你們是母子?那羅素婉……”

    嘴巴猛地被張逆風捂了個嚴實,洛敏忍不住皺了皺眉。

    倒是那位中年美婦,張逆風的娘張夫人突然笑了,一掃剛剛的憂鬱,以一直奇特的目光看著洛敏,“姑娘是鬼醫穀的人,對嗎?”

    嘴巴終於被鬆開,洛敏偷偷地瞪了張逆風一眼,然後轉看向張夫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怪了,為什麼大家都知道她是鬼醫穀的人?

    “風兒,既然回來了,就在家裡住下,好嗎?”

    “不好。”淡淡地回絕後,像是察覺到張夫人的失望,張逆風又說:“我還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風兒,婉兒的事情,就讓時間來解決,好嗎?”這聲音,已經是哀求了。

    洛敏不解地看著這對母子,仍然無法把他們的對話與她所知道的事情聯繫起來。

    這張夫人口中的“婉兒”應該就是羅素婉吧?對於一個想方設法要除掉自己的女子,為什麼張夫人在談起她時會是這種表情?那種複雜的眼神,讓洛敏深深地疑惑著。

    而且,既然羅素婉愛著張逆風,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地跑來殺他的娘?

    喔,她已經混亂了。

    “好吧。”

    張逆風的聲音,讓洛敏回過神來,發現他在看自己,洛敏意外地眨了眨眼。

    “條件是,你們不能再干涉我的事情。”

    怪了,明明是對他的娘提出要求的吧,他為什麼要看著她來說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

    “風哥哥!”

    一抹亮麗的身影飛撲過來,裙擺在半空甩出好看的弧度,然後,嬌小纖細的人兒落進了張逆風的懷裡,美麗的小臉抬起,紅紅的,“我終於等到你了,風哥哥!”

    “落霞?”張逆風一臉的意外。

    “風哥哥,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嗎?”

    來來回回地在張逆風和那個被喚作落霞的姑娘臉上看著,洛敏不禁皺了皺眉。

    風光明媚的九曲橋上,洛敏坐在石墩上。

    “什麼失陪嘛,這傢夥!”

    一邊喃喃著一邊把手中的石頭丟到水裡去。

    “一聽到有姑娘來找自己就開心得什麼都忘記了,沒有想到他是這種人!”

    丟!丟丟丟!

    “還以為他有多麼的專情呢,一會兒是羅素婉,現在又來了個什麼落霞小姐的!”

    丟丟丟!一丟再丟!

    張逆風太過分了,一句“失陪了”就拉著那個美麗的姑娘走了,獨留她一個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誰是落霞啊?”

    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本來想要丟出去的石頭一下子又被她接住了,轉過頭一看,果然看到了……

    看到了一張沒有看過的臉。

    “師兄,你這次的造型還真是特別啊。”

    一邊單眼皮,一邊雙眼皮,鼻子挺得老高,嘴巴咧得老大,牙齒都露出來了。

    “少廢話,若不是這樣怎麼能來找你。”

    “啊?”

    聽得有點懵懂,這師兄又犯脫線了吧?師兄不是光明正大地走進難書山莊的嗎?想到這個,她不禁又想到,“對了,師兄,羅素婉的情況怎樣了?”

    “她啊,沒什麼大礙的。”像是不大想繼續這個話題,師兄又連忙說:“先別說這個,我們有正經事要談。”

    “是你自己先說的嘛……”

    “咳……”

    “好,師兄請說。”真難得師兄擺出一副臭臉色呢,她好歹也要配合一下才行。

    “我說小敏子,我認為你的張大哥就是獨孤前輩的關門弟子,我們要找的那個滿臉刀疤的傢夥。你覺得呢?”

    原來師兄在懷疑這個喔!

    “可是他一條刀疤都沒有啊,身上倒是不少。”

    “你瞧過他的身子?”

    臉突然一紅,洛敏連忙轉移話題:“他是我的病人看到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倒是師兄你,還是趕快把嘴巴合上,你現在的樣子好醜。”

    敢嫌他醜!他可是三百六十度的美男子呢!哼,她是小孩子不跟她計較。

    “我跟你說小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師傅是什麼人,能和我們家那個怪物師傅交上朋友的肯定也是怪物級的。”

    “可是獨孤前輩他看上去……”

    “是啊是啊,那獨孤前輩看上去就是一代宗師的樣子,可是你和我都忘記了他是我們家怪物師傅的老朋友了。”

    師兄老是這樣“怪物怪物”地叫師傅好像不太好呢!雖然他們家師傅是挺怪物的……

    “我想獨孤前輩不會故意耍我們吧?”

    “誰知道呢!或許他和我們家怪物師傅合起來耍我們也說不定,你敢說沒有這個可能?”

    “也對。”

    “你果然不反駁我的觀點啊?”師兄滿意地點了點頭,十分滿意她的這個反應。

    “等等,師兄。”

    “又怎麼了?”

    師兄仍然一副飄飄然的樣子,洛敏不禁輕輕地清了清喉嚨:“我說,師兄,別忘記了,獨孤前輩的入室弟子根本不懂武功啊。”

    “那又怎樣?”

    “你忘記了?我告訴過你的,張逆風有渾厚的內力。”

    彈衣服的手愣了愣,師兄瞪過來,“都說了,獨孤前輩可能是騙人的。也就是說,他的關門弟子,本來就有可能擁有天下第一的武功。”

    “那師兄,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想你就繼續接觸張逆風吧,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

    奇怪了,怎麼聽了這麼一大堆的話就只聽到了這樣一個結論?難道師兄來就只為了說這樣一句話?讓她繼續接近張逆風?

    “好了,我也要離開了,羅素婉那女人很難纏的,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她跑哪裡去了。”

    “羅素婉真的沒什麼大礙吧?”

    “你以為你師兄浪得虛名嗎?啊……張逆風來了,我要走了,有機會我會再來找你的。”

    順著師兄的暗示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張逆風。只見他手被長得嬌俏靚麗的落霞纏著,臉上居然沒有看到什麼排斥的表情。

    而且,兩人像是相談甚歡的樣子呢!

    忍不住,洛敏皺了皺眉。

    “好了,我走了。”

    “師兄,男人都這樣嗎?心裡念著一個,懷裡抱著另一個?”

    “啊?”沒有聽錯吧?他家師妹居然問他這個問題?!

    “沒什麼,師兄你走吧。”

    轉過身去,不管師兄那探索的眼神也不管張逆風和那位落霞姑娘的親熱,就死命地瞪著水面看。

    “剛剛和你說話的人是誰?”

    是張逆風的聲音!從水裡的倒影清楚地看到了他和他身邊的那位落霞姑娘!

    “我也不大清楚,那不是你們家的下人嗎?你怎麼反倒跑過來問我了?”

    “我家的下人?那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有說什麼,對了,我去廚房看看去。”

    既然他無意介紹身邊的那位落霞姑娘給她認識,她也就當沒有看到那位落霞姑娘好了,哼。

    “喂……”

    喂什麼喂?她沒有名字可以讓他叫嗎?這樣想起來,那傢夥好像只叫過她的名字一次呢!經常就“你”啊“你”地叫她,沒有半點禮貌,何況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好,就不甩他!

    看著洛敏逕自離開的身影,他不禁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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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3:27


    “風哥哥?”

    聽到落霞的叫聲,張逆風愣了愣。

    “娘也來了,你要去看看她嗎?”

    “好啊,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姨娘了。”

    張逆風的聲音裡有著一種寵溺,看向落霞的眼神也是,就像是……哥哥看著妹妹一般。

    “對了,這次你哥怎麼沒有一起來?”

    “他有來啊。”

    “他有來?”

    看著張逆風的臉,落霞突然試探地說:“他說他要四處去逛逛,不知道他會不會逛到廚房去呢?”

    他一愣,看著落霞眼中那份對自己再也隱藏不住的癡迷,沈默了。

    難書山莊的廚房並不難找。

    根據她對一般宅子的佈局瞭解,很快就找到了廚房的位置。

    洛敏獨自走著,才到廚房的門口,突然有個人冒出來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是個年輕的男子,跟張逆風那傢夥差不多高,一身牙白色的裝束,手裡把玩著一把摺扇,輕佻地看著她。

    這是誰?

    “對了,我先跟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劉落雲,你可以叫我落雲少爺。”

    落雲?落霞?

    如此相近的名字,看來這個人跟那位落霞姑娘有著血緣關係吧?

    “你為什麼不說話?”

    洛敏沒有說話,繞過劉落雲,逕自走進廚房裡。

    廚房裡香氣嫋繞,但卻沒有看到廚子的蹤影。於是,她四處看了看,直接篩選食材,動手做起藥膳來。

    “你到底是誰?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那個叫劉落雲的居然又跟了進來,不停地在她的身邊繞來繞去的。

    “我跟你說,我不是什麼奇怪的無聊男子,我可是你家夫人的姨甥喔!”

    她的手頓了頓,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張夫人的姨甥。也就是說,剛剛那位落霞姑娘是張逆風的表妹了?

    “哈哈,你終於有反應了,我告訴你,這裡沒有一個下人是我不知道的。所以,你到底是誰?”

    看來,這個劉落雲以為她是難書山莊的丫鬟了。

    逕自做著手中的事情,洛敏還是不理他。

    “身為一個丫鬟不理會主子這樣好嗎?怎麼說我都是你家夫人的姨甥喲!”劉落雲有點洩氣,因為這個小丫鬟還是不理他。

    這個時候,疑似廚子的大叔一邊擦著手一邊走進了廚房。

    “落雲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對嘛,正常的下人應該要有正常的反應!瞧,終於知道他的厲害了吧,終於肯轉頭看著他了吧!

    只是,劉落雲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大叔,紅棗放在哪裡啊?”

    “有啊,你沒有看到嗎?”

    “我找不到。”

    “就在……”

    廚子大叔愣了愣,然後正眼看著洛敏,“姑娘,你是哪來的?”

    雖然對她的出現感到疑惑,但廚子大叔還是把紅棗找出來遞給她。

    “難道……你就是夫人今天說起的貴客?”

    她側頭一笑,又繼續專心一致地做起了藥膳來。

    廚子大叔頓感眼前一花,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手就被一拉。

    “喂,那個丫鬟是誰?”

    劉落雲心有不甘地把廚子大叔拉到一邊去咬起了耳朵來。

    “落雲少爺,她可不是我們莊裡的丫鬟,是貴人呢!”

    “貴人?”

    劉落雲看過去,怎麼看怎麼覺得洛敏的打扮裝束像個丫鬟,尤其那張臉,雖然在外人眼裡還算是俏麗,但是對於看慣了美人的他而言,這張臉是再普通不過了,連他家裡丫鬟的長相都要比她強。

    “這位姑娘還大有來頭呢!是那個什麼穀的人!”

    “你該不會是說鬼醫穀吧?”

    說到大有來頭的什麼穀,就只有鬼醫穀了,但話才說完,劉落雲自己倒笑了起來!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又怎麼可能是鬼醫穀的人?

    “反正就是那個專門醫人的穀嘛!”

    不是吧?

    劉落雲的臉瞬間一垮。

    他就是聽說有個鬼醫谷的女弟子出現在江湖,才藉口陪娘到姨娘這邊好找機會溜出去湊熱鬧的。

    原本,他還以為那種在鬼醫穀裡長大的姑娘多少也會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再不然就是清麗脫俗,又或是高傲冷豔,畢竟這樣才符合鬼醫穀一直以來的神秘,不是嗎?而且,一定要這樣,才會符合女醫師該有的風範嘛!

    誰知道!

    居然是這樣一個普通得在大街上隨便一抓就能抓一把的黃毛丫頭!

    有點失望又有點生氣,這個丫頭還真是辜負了他一直以來的幻想啊!看著洛敏走過來,劉落雲負氣別過了臉去,這個時候即使她想要討好他,他也不會甩她了!

    “廚子大叔,等一下用文火把這個藥膳燉半個時辰就可以了。”

    “啊……嗯。”

    “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忙吧。”說罷,輕輕地笑了笑。

    聰明的廚子大叔早就用手捂住了雙眼,倒是劉落雲沒有半點經驗,雙眼像是被猛烈的太陽刺到了一樣。而且似乎還不僅如此,被刺到的似乎還有他的心。

    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沒有了洛敏的蹤影,劉落雲捂住了自己的心,悶悶地發起了呆來。

    “啊!不行,我得跟上去!”

    說著,他劉大公子趕緊追上去了!

    舒服地躺在花叢中,洛敏把醫書擱置在一旁,看著天空上朵朵白雲自在地飄蕩著,她開始有點睡意了。可是,這個時候偏偏有人過來要打攪她難得的自在。

    “你真的是鬼醫穀的人?”

    半眯眼睛看了下,那個人正是那個自稱劉落雲的傢夥。

    劉落雲半跪在她的身前,俯視著她,一副非得要她回答的表情看著她。

    怪了,她可不記得自己有招惹過他,可是他為什麼偏偏一副他已經被招惹的表情?

    洛敏直接閉上眼睛,不想看到劉落雲的臉。

    “喂!”劉落雲似乎逼近過來。

    臉上有點瘙癢的感覺,於是,洛敏伸手一抓,睜開雙眼一看,竟是幾束髮絲。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近似於吼的聲音同時傳入兩人的耳中,同時抬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張逆風。

    “表哥,好久不見了!”

    劉落雲似乎沒有看出張逆風臉上的那抹怒意,迎上了前去,高興地摟了摟他,孩子似的。

    “是很久不見了。”

    張逆風說著,目光卻一直停在洛敏的身上。

    洛敏默默地接收他的注視,感到有點怪異,為他剛剛的那一句近似呵斥的話。

    “落霞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她在跟娘說話。”

    聽著兩人閒話家常,洛敏喪失在這邊小睡一陣的欲望,於是拍拍身上的草屑便想離開。

    “你要去哪裡?”

    轉過身去,正想回答張逆風,沒想到卻被劉落雲搶了個先:“表哥,你就不用問了,我問她一個早上的話都沒有理睬我一下。”

    她是不理,那又礙著誰了。

    正想說什麼,卻注意到張逆風的臉上隱約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像是洞悉了什麼事情似的,讓她不禁皺了皺眉。

    “去忙吧,我等下過來找你。”

    憑什麼她要聽他的話啊!洛敏忍不住沖張逆風做了個鬼臉,然後,發現在場的兩個人都露出了一副見鬼的表情。害臊的感覺湧上心頭,洛敏連忙逃跑。

    張逆風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這才低笑了起來,倒是身邊的劉落雲突然跳起了腳來。

    “怎麼了?”他轉身輕問,對於這個表弟,總是有著諸多的不解。

    “她!她居然還沖我做鬼臉!表哥,你說這個鬼醫谷來的丫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你誤會了。”

    “我哪有誤會!你瞧瞧,你表弟我玉樹臨風的,要俊俏有俊俏,要高度有高度,要身手有身手,要家底有家底的,江湖上多少美女拜倒在我的褲下,可她!她居然對我愛理不理的……”

    “凡事都有例外的。”

    早習慣了他家表弟的自戀,張逆風也沒有再說別的什麼,“我還有點事要辦,就不陪你了。”

    “我說肯定不是這樣。”

    張逆風不再理會劉落雲,闊步離開。

    “哪有女子會對我這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連潘安都要退避三分只應在天上而不該在地上的曠世美男子不屑一顧?分明就是在欲擒故縱!”

    天蒼蒼,地茫茫。

    沒有人要回答,只有偶然經過的黑鴉,“傻瓜、傻瓜”地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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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1-25 12:23:54


    在難書山莊已經住上一陣子了。

    陸陸續續地從下人的口裡聽到了一些故事梗概。

    十年前,張夫人獨身來到這偏僻的山野,建立了難書山莊。沒有人知道張夫人是從哪裡來的,也沒有知道她的底細,只知道,她有一個劉姓親戚,有人在朝裡為官。

    直到三年前,自稱求月山莊門主的羅素婉帶著人上門來報仇,大家才驚覺這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美婦人,竟然身懷絕技。

    沒有人知道羅素婉與張夫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張夫人並沒提起,所以大家也只是觀望———畢竟,這依然風華過人的張夫人,一身深藏不露絕頂的武功,羅素婉根本不是對手。

    但奇怪的是,不管羅素婉怎樣挑撥,手段有多麼的毒辣,張夫人從不痛下毒手。

    然後,一年前,張逆風來到這裡,大家又一次詫異地發現,原來張夫人已經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了。

    但住上半個月,張逆風又走了。從此,陸續地,耳聞到張逆風與羅素婉的情感糾葛。

    就像是霧裡看花,即使聽到再多的故事進行拼湊,洛敏還是無法瞭解個明白。

    現在,羅素婉受傷住進了難書山莊。

    師兄居然端出了醫者的姿態,在那邊照料著,但比較奇怪的,是張夫人也忙著在那邊張羅,完全沒有半點“被追殺的人”的自覺。

    於是,張逆風也忙了起來,不是被家裡的總管拉著處理一些雜務,就是忙著招呼他那位嬌弱可人的表妹落霞姑娘。

    無聊的感覺漲得心裡有點發狂。

    如果她能夠進去照料一下羅素婉,她應該就不會感到無聊了。遺憾的是,師兄以一句“你該不會瞧不起我吧”就把她推了出來,所以,洛敏只好幫著廚房做些藥膳,只可惜,那位病人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做出來的藥膳,也沒人欣賞。

    而更慘的,是有人比她更無聊。

    “洛敏!你在哪裡啊洛敏?”

    才說人,人就到。

    抱著手中的藥膳,趕緊躲上樹,洛敏屏息著。

    沒有發現她的蹤影,劉落雲又往另一個方向跑了去,仍然不放棄找她的決心。

    真搞不懂這些富家子弟在想什麼,這樣追著一個姑娘跑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是張逆風,大概會拿起鋤頭,在地上自力更生,種些瓜瓜果果吧?

    回想起張逆風的農夫打扮,洛敏不禁笑了起來。

    透過疏密不一的葉縫,看著湛藍的天際一角,被徐徐的和風吹拂著臉,她終於還是被周姓爺爺召去研究醫理了。

    時值黃昏。

    張逆風被家裡的總管拉著跑東跑西地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暫時處理好。

    這天,感覺耳邊特別的清淨,因為少了某人嘰嘰喳喳的聲音。但也因為少了一個人在耳邊吵鬧著,於是,這一天他過得特沒勁。邊走邊四處張望著,並沒有發現洛敏的身影,正疑惑著她到底上哪裡去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往後走了幾步,把目光調到了眼前的白樺樹上。

    其實那棵樹也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在細細的樹丫上搭著一個早已睡死的人兒,可笑的是,那睡死的丫頭手裡還抱著一個砂鍋。

    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張逆風以極好的輕功躍上樹梢然後快速地把那個已經睡死的人兒抱了下來。

    “嗯……”

    懷抱中的人兒嚶嚀了一聲,在他的懷裡摩挲了一番,找到了一個似是舒適的位置,又舒舒服服地睡了。

    忘記問總管把洛敏的房間安排在哪裡了,一時也沒辦法找到人,於是,張逆風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自己的床上,為她蓋好被子,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表哥!表哥你在嗎?”

    “我在,別叫了。”

    是劉落雲。

    張逆風趕緊應了一聲,又回頭察看,發現她皺著眉頭,手裡拽住被子蜷縮成了一團。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結果她的手很快就打到了他的手上,嘴裡喃喃地說了些什麼,然後就拽住他的手又蜷縮起來了。可愛的睡相讓他久久地無法把目光抽回。

    “表哥!表哥!你還不出來!”

    門外又傳來了劉落雲的叫聲,他歎了口氣,把目光從她的身上抽回,再次為她蓋好被子,放下床簾然後才走出房去。

    “表哥,你怎麼這麼慢啊?”

    劉落雲說著就想走進他的臥室,而更快的,張逆風擋住了劉落雲的去路。

    “表哥?”

    “走,邊走邊說。”

    “可是我走了大半天,腳都酸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坐坐。”

    “那好,我們到西院去,那裡的景致是整個難書山莊裡最好的。而且,落霞也在那邊等著我們晚膳。”

    “西院!表哥,我現在是連走一步路也覺得快不行了。”

    “那要我背你?”

    “那倒不必。”看到張逆風抽動的嘴角,劉落雲不自覺退後了一步,並用手背往眼睛擦去,一次又一次。

    不會吧?逆風表哥也會有生氣的表情?

    “怎麼,今天走了很多路?”

    看著劉落雲一副累得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多少能夠聯想到什麼來了。

    “對了,那個鬼醫谷的丫頭會跟我們一起吃嗎?”

    “她今天不會和我們一起吃。”

    倒是等一下要端些吃的給她。瞧她累成那個樣子,等下醒來一定會餓壞了。

    “我說表哥,那個鬼醫谷的丫頭有沒有和你說過話啊?”

    “有。”

    而且說起話來就像小鳥在唱歌,一直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真的嗎?我懷疑她是個啞巴!但是她今天明明有跟廚房裡的人說過話……”

    “怎麼了?”

    “聽我說表哥,這個鬼醫谷的丫頭肯定有毛病,我跟她說了一個下午的話正常人也知道要回應個一句半句吧?可是她啊!我真要被氣得吐血了,她居然連哼都不給我哼一聲啊!”

    聽到這裡,張逆風不禁笑了起來。

    暗暗回頭望著自己臥室的大門,唇上的笑意,更深了。

    恍惚間,洛敏聞到了雞肉的香氣,還有菜肉包的清香……

    忽地睜開眼睛,先是有點茫然地看著陌生的床榻,然後注意到床簾外的一縷燭光。掀開床簾,張逆風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有點懷疑地擦了擦仍然帶著濃濃睡意的雙眼,再看,果然看到了他!

    他正捧著竹卷在看呢!多麼的不搭調啊!

    一個練武的人居然認真地在看文章耶!

    但是,又意外地覺得他看書時的神情,那種專注十分的……吸引人的目光。

    “你醒了?”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竹卷,回頭對她笑了笑。

    她趕緊捂住自己略快的心跳,看著他的表情有點傻。

    “怎麼了?睡糊塗了?”

    突然湊近的氣息,害她一下子亂了心神,“沒有啊……呃……”

    一邊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洛敏一邊悄悄地讓自己與他的距離拉開,“對了,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著她睡意猶濃的臉,笑了,指著房間裡唯一的小圓桌,“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好啊!”

    快步走到小圓桌前坐下,洛敏拿起菜肉包就大大咧咧地吃了起來,完全沒有儀態。而他就坐在她的身邊,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她,那種目光多少有點類似於剛剛他看書時所流露出來的神情。

    “你為什麼看著我?”看得她心裡都發毛了,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如此直勾勾地盯著看的經驗呢!

    “沒有什麼。”

    喔,原來是沒有什麼啊……

    “那就別看著我,繼續看你的書去!”

    她用拿過菜肉包的手一把推開他的臉,然後背對著他才又吃了起來。可是因為太餓而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就嗆到了。

    “有雞湯,要不要先喝一口?”

    他一邊為她拍背,一邊遞來了一碗飄著鬱鬱香氣的湯。

    “謝謝。”

    咕嚕咕嚕地一口氣把湯給喝完,回過神來,發現他又在看她。

    “你有話對我說?”

    要不然為什麼一直看著她?

    “沒有。”

    “沒有?”

    忍不住想翻白眼,現在仔細一想,跟這個傢夥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容易生氣,為什麼?

    “對了,你不喜歡落雲?”

    “我知道他是你的表弟,知道你從小就寄住在他的家裡,所以他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而且我也知道你很疼他當他是弟弟一樣地照顧……但是,我還是要老實地對你說,我不喜歡他。”

    “你知道的東西蠻多的,是落雲告訴你的?”

    “可不是嗎?他不累我都想上吊了,一個人在那邊大嘴巴地說了半天,煩死人了。”

    最麻煩的是不管她怎麼不理他他還是會跟上來自言自語地說半天,害她最後要施展輕功跟他玩起了捉迷藏才成功地躲開了他。

    “他只是受不了有人對他視若無睹,其實他本質不壞。”

    “那我也受不了有人對我糾纏不休啊,那我是活該嗎?”

    “那你還不是對我糾纏不休?”

    她一聽,臉頓時漲紅了,馬上反駁道:“我對你糾纏是因為作為一個醫者我不能把病人丟下不管,你有多麼的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你自己該清楚不需要我來說明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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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4:20


    “你是說你對我苦苦糾纏是因為你是一名偉大的醫者?”

    “是啊……”

    發現他的眼神有點兇惡,她連忙改口:“其實也不是……”

    “那是什麼?”

    湊近湊近。

    “呃……”

    她試著往後退,不料腰身突然一緊,整個人被他一下子帶了起來,下一秒,她居然已經坐到了他的腿上。

    “到底是什麼?”

    過於湊近的臉,還有那熠熠生輝的眼眸,讓她的心差點跳出了喉嚨。

    “你……是不是有點逾越了?”

    即使在山上長大,她也是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的好嗎?

    她試著推開他,不料他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腰身,強迫她掛在他的身上。

    “我要親你了。”

    耶?

    “如果不願意,你可以推開我。”

    根本推不開嘛!

    看著他逐漸靠過來的臉,她嚇得氣都不敢透。

    “你的心跳聲可真大,我聽得很清楚呢!”

    這個人到底是誰?

    是個戴著張逆風面具的人吧!

    那個只會用問題堵她話的傢夥,根本不會照顧自己的笨蛋,對一切都冷淡得要命的人,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種無賴才會說的話?

    但是……貼近的氣息,還有熟悉的氣味的確是屬於張逆風的!

    當然,還有那雙目光深邃的眼眸……

    唇,越來越貼近。

    感覺著他灼熱的氣息,她在一片混亂的心跳聲中閉上了雙眼……

    “風表哥!”

    門,在這個時候突然被踹開,驚擾了一室的曖昧。

    “你們……你們!”

    站在門外的劉落雲,震驚地指著他們,眼睛瞪得比銅鑼還大!

    “你們為什麼抱在一起?”

    聽到劉落雲那因為震驚而破得不得了的聲音,洛敏連忙要從張逆風的身上離開,但比她更快的,是他的禁錮。

    大手猛地一圈,摟住她的肩膀的同時,他把她帶進了自己的懷裡,“因為,她將會是你的表嫂。”

    “表、表……”

    那邊的劉落雲震驚得一直在口吃,而這邊,被他所懷抱的人兒也錯愕得大氣都不敢透。

    “都被我摟過抱過了,你該不會還打算逃離我吧?”

    耶?

    還沒回過神來,洛敏已經被張逆風扶了起來,並木偶似的,被他帶到了門前。

    “落雲,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呃!”猛地回過神來,劉落雲開口,“羅素婉醒過來了。”

    握住她的手猛地緊張了起來,洛敏抬起眼簾,看著他眼中難掩的緊張情緒,猛地回想起在求月山莊裡他與羅素婉默默對望的每一個朝霞,心,突然不安了起來。

    才走近燈光通明的房間,張逆風就放開了她的手,快步沖了進去。而在門合上的瞬間,洛敏看到,張夫人的臉上盡是喜悅的淚水。

    心中的疑惑與不安,在這時擾亂了心跳。

    “喂。”

    身邊突然有人在說話,洛敏把頭抬起,看到了劉落雲的一臉古怪。

    “那個,你該不會真的跟風表哥有什麼吧?”

    洛敏可沒有心情理會那奇怪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獨自走到灑滿了暮色的庭院裡,她看著灰濛濛的天色,手不自覺地去摘手邊的葉片。

    “我跟你說哦。”就像是口香糖般,劉落雲又粘了過來,“風表哥跟我妹早就定親了,是指腹為婚的,所以你……”

    猛地轉過來的眸子,明明以往一直是平凡無奇的,可此刻卻因為莫名的怒意閃閃發亮,害劉落雲的心猛地撞了一下喉嚨,“所以,你就放棄風表哥,跟我一起如何?”

    “不要。”

    輕哼了一聲,她又扭過頭去,繼續去摘手邊的葉片,只是,力度不自覺地猛了許多。

    “你就那麼喜歡風表哥嗎?我聽說了,你一直糾纏著他……”

    手猛地頓了頓,狠狠地瞪過去,洛敏成功地把劉落雲瞪後退了一步。

    “呃,我還是先進去看看情況好了。”

    後退後退,硬撐著自認為瀟灑無比、風靡萬千少女的笑容,劉落雲最後還是逃跑了,只見他,快速地撞進羅素婉的臥室裡。

    門開了又合的片刻,聽到了微弱的抽泣聲,洛敏回頭,只見坐在床沿的張逆風,正摟住了羅素婉,並一臉溫柔地安撫著她。

    涼夜如水。

    在門合上許久以後,洛敏仍然瞪著那緊合的大門,無法動彈,直到……嘹亮的雞啼聲驚動了灰濛濛的寂靜。

    低頭看看滿地的可憐葉兒,站了一夜,原來身邊那被精心修葺過的灌木叢已慘遭她的毒手。

    “小敏子?你怎麼在這裡?”

    從羅素婉的臥室裡步出,師兄一臉的驚訝卻也難掩疲憊。洛敏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時,師兄已經發現了一地的狼藉。

    “怎麼了?”

    “師兄,我想張逆風並不是我們要找的人。”眼睛熱熱的,而跑出喉嚨的冷漠的語調連洛敏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覺得自己渾身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似乎是在聽見劉落雲那番話以後吧?但劉落雲到底說了什麼,她卻記不住了。

    “所以,我想我該離開了。”

    “離開?你要去哪裡?”

    低垂著的頭,沒有看到有另一個人接近,也沒有細心去分辨這聲音與師兄的不一樣。

    “我……回鬼醫穀去。”

    是一夜未眠的關係?還是因為總是毫無頭緒帶來的挫敗?

    這個尋人遊戲,太累太累了。

    “那麼,我陪你一起去吧?”

    似乎,有耳鳴的樣子。

    洛敏觸電般地抬起頭來,眼前,是緊皺著眉心的張逆風。

    心,在瞬間驚跳著,拒絕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已經有人搶了先,“風兒,你又要離開了!”

    是張夫人,只見她滿眼的通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而如今,眼中再次泛著淚光,對於張逆風的決定十分痛心似的。但是,身為一名貴婦人,再怎麼激動,仍然還是在眾人面前壓抑著,可是,一直在張夫人背後的另一位,已經忍不住沖上前來了。

    “風哥哥!你又要離開落霞了嗎?”

    好一個梨花帶雨。

    看著撲進張逆風懷中仍然哭得我見猶憐的落霞那種激動又傷心的樣子,洛敏悄悄地退後。

    “你要去哪裡?”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沒有理會張逆風,洛敏懊惱地咬了咬唇,施展輕功離開。

    “敏敏!”

    本想在第一時間追上去,不料腰身卻被緊拽著,張逆風忍住懊惱的情緒,試著輕聲勸開落霞,可是,落霞反倒把他抱得更緊了。

    “落霞。”

    回答他的是抱得更緊的小手。

    無奈地抬起眼簾,張逆風看到了張夫人一臉的不贊同。

    “風兒,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一年以前,你也說了這番話。”

    淡淡的語調,已經沒有一貫的冷漠了,只是,當中多出來的溫度,帶著某種近似洩氣的感覺,只怕比冷漠更讓張夫人緊張。

    “風兒,我這樣是為了你好!”

    回答張夫人的,是張逆風唇上的微笑,“我知道。”

    說罷,他拉開落霞的手,轉身離開。

    “姨母!”

    落霞焦急又沙啞的語調,並沒有喚回張夫人的注意力,只聽她,失神地呢喃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笑,可為什麼……”

    總覺得她要失去這個孩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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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5:52


    天蒼蒼,樹茫茫。

    不知不覺地停在一棵老蒼榕下,臉上癢癢的,洛敏用手背一抹,意外地瞪著一手的汗濕。

    就在這個時候,感覺到背後空氣中的異樣,洛敏猛地轉過身去。“錚”的一聲,鋒利的刀刃已經直指住她的咽喉。

    眼前,是一個尚算俊朗卻臉帶流氣的年輕男子。

    “姑娘就是鬼醫穀的洛敏?”

    直瞪著眼前的年輕男子,洛敏的指頭悄悄轉了轉,就在銀針滑出衣袖的瞬間,那名年輕男子突然踢起腳邊的碎石,“啪”的一下,洛敏肩膀上的穴道已經被點住了。

    “看來,姑娘就是洛敏。”

    徐徐地收回手中的兵器,年輕男子滿意地看著無法動彈的她,抱著胸,繞著她來回走了幾圈,嘖嘖有聲:“不錯不錯,就是長相差了些。咦?這是什麼?”

    只見他猛地伸手往她的耳畔一拉,隨即,熱辣辣的感覺從臉上傳來,而年輕男子的目光,在瞬間一亮。

    “洛神之貌。”見她不說話,年輕男子輕笑著皺眉,“洛姑娘為什麼不開口說話?未免太冷淡了吧?”

    無聊。

    用腳指頭去想都知道這個人不是好人,既然行動受制於他,她索性閉上雙眼。

    “在下是碎劍門的弟子,排行第五,江湖人稱蝴蝶郎君非語決。”

    蝴蝶者,採花大盜也。

    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奇怪,這人居然會是獨孤前輩的門下。

    “你不問,在下為何出現?”

    好吵。本來心情就不好,還受制於奇怪的傢夥,洛敏忍不住張開眼睛看向他。

    “洛姑娘,在下此行不為鬼醫小紮的寶藏,為的是姑娘你。”

    下巴被非語決的兵器抬起,她對上了他那雙流氣的眼睛。

    “洛姑娘真是好難得,一般姑娘見到在下,不是癡迷傻笑,就是含情脈脈芳心暗許,遇到這種情況,不是害羞難抑,就是楚楚哀求,總是不得安靜。只有姑娘,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如此的安靜,該不會是舌不能言吧?”

    唇。在漸漸靠近著。

    洛敏出神地看著那對越來越接近的帶著流氣的眼睛。

    就在唇與唇就要貼合在一塊時,非語決微微地停了一下,一抹奇特的笑容浮上了他的唇,下一秒,一抹快影直飛向兩人之間,瞄準著非語決。

    “錚”的一聲火花一亮,飛影被非語決利索地擋開,而這一擋,也讓非語決被內力震開了幾步。

    只覺得眼前景色一轉,洛敏已經被張逆風摟入懷裡,帶到幾丈之遠。

    “師弟好武功啊,是師兄看錯了還是師弟你隱藏得太好了?”

    看到被自己擋開的暗器竟是葉片,非語決不禁哈哈大笑。

    “五師兄。”

    對上那雙流氣的眼睛,張逆風的語調依然淡淡的,但是,只有被他摟住的洛敏察覺到他暗自壓抑著正在體內瘋狂流竄的內力。

    “你懷裡的姑娘,是五師兄先相中的。”半倚在樹上,非語決沖張逆風眨了眨眼,一番話說得理所當然,“請你把她還給我。”

    “敏敏不是東西。”

    感覺摟住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些,洛敏的臉不禁紅了紅。不自覺地看向幾丈以外的非語決,發現他正沖自己眨了眨眼,臉不禁更紅了。

    “敏敏,叫得還真親切。”說罷,非語決又是一笑,“洛姑娘,後會有期了。”

    看著非語決縱身躍進林間,肩膀突然一痛,是穴道被解開了。抬起頭後,看到的就是張逆風那張陰沈不定的臉。

    “人都走了,你還打算看多久?”

    她意外地聽著他的話,而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改口:“他是我的五師兄,下次遇到他,不管是什麼情況,都要第一時間離開。”

    “不必,他並不是壞人。”

    說罷,她擦肩而過,卻被他一把拉住。

    “你在跟我生氣?”

    忍住心中的無名火,她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重複:“他並不是壞人。”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感覺騙不了人,在非語決貼近過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她只是奇怪,他的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張逆風來了以後,他就離開了,輕易不讓人懷疑他此行的目的。

    才想著,腰身一緊,她被帶進了張逆風的懷裡,被逼對上一雙隱忍著怒意的眼。

    “不管他是不是壞人,不要接近他。”

    “這番話,你搞錯對象了吧?”

    他皺了皺眉,“敏敏。”他在歎氣,就像是老夫子在面對一個頑劣到不行的學生,“我跟落霞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當然,你喜歡的是羅素婉嘛。”

    假笑了一個,她試著掙開他的鉗制。

    “她是我妹妹。”

    “是啊,她是你妹妹,你最愛她了。”

    敷衍地應和著,她繼續掰開他的手,然後……

    猛地抬頭,她見鬼似的瞪著張逆風一臉的無奈,“你說羅素婉是你妹妹,那個懷著玉石俱焚的決心來刺殺你娘的羅素婉是你的妹妹!”

    “那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這……”

    突然發現他的臉在接近,她狠狠地愣了愣,連忙推拒,“你做什麼?”

    “親你。”

    “親……”

    太過於理所當然的語調,讓洛敏當場僵在那裡,也讓他如願以償地騙去一吻。

    “敏敏,你為什麼會這麼僵硬呢?”

    瞪著眼前這人滿臉的笑意,她懊惱得說不上話來。

    “看來,我們得多親幾下了。”

    拜託,這人是假冒的嗎?

    誰來還她那個從不多話的張逆風啊?

    眼看著他的唇又要落下,她連忙別過臉去,讓他的吻落到了她的耳側。

    “放開我,我還要趕路。”

    “我會陪著你一起去。不管,你要去哪裡。”

    他的氣息,在耳畔繞啊繞的,害她兩耳發熱,面紅如火燒。

    “我要去……”

    其實,她也不知道何去何從,本想回鬼醫穀,但一想到空手而返,將被師傅不辭勞苦地“晨昏定醒”,她就有點退縮了。想到這裡,她不禁想到,“對了,我應該要去找獨孤前輩!”

    發現他的臉色頓時一變,連圈住她的手都鬆開了,她不禁疑惑地開口:“你怎麼……”

    “如果洛姑娘想要找家師,他此刻正在劉家做客。”

    是非語決,不知道什麼時候折返的。

    “真的……”

    雙眼猛地被捂住,洛敏不禁皺了皺眉,只聽樹上傳來了非語決揶揄的笑聲,“師弟,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不掉。”

    張逆風沒有說話,只是瞪著樹上一臉得意的非語決。

    “其實,師弟若要上鬼醫谷,師兄我也不會阻止的。”沖張逆風眨了眨眼,發出一陣乾脆的笑聲,非語決再次隱入林中。

    捂住洛敏的手,在這個時候被洛敏拉了下來,低下頭,他看到了一雙不滿的眼睛。

    “你就是獨孤前輩的關門弟子,那個臉上長著刀疤的人。”

    “是,也不是。”

    獨孤前輩果然跟師傅是一丘之貉。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輕問:“你是不是不高興去看獨孤前輩啊?”

    “沒有。”

    “沒有?”如果沒有,怎麼會是那種木頭表情?“可是你……”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高興?”

    耶?

    他的臉變得蠻快的嘛,突然就是這樣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了。該不會他其實是想去找獨孤前輩算帳吧?

    劉府與難書山莊相距並不遠,但他們一路上走得很慢。這都怪張逆風,他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難纏得要命,一路上拉著她四處閒逛,一會是廟會,一會是燈會,然後又是看雜耍表演。每到一個地方,都要住上個一兩天去遊歷一番,然後才意猶未盡地離開。於是,到達劉府已經是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劉府位於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窮鄉鎮。

    窮鄉鎮的特別在於,在這裡的百姓,生活富足,百業興旺,完全辜負了“窮鄉”之名。

    回正題,劉府是典型的官宦之家,不論是庭院的佈局還是門廊的雕砌都是精細得不得了的上好之作。不但如此,在劉府走動的丫鬟和家丁,面貌之清秀,談吐之得宜都讓洛敏咋舌。

    跟在那位儀錶堂堂的中年總管身後走了好一段路了,她終於忍不住對身邊的張逆風說道:“怪不得劉落雲身上那股少爺的味道那麼嗆人。”

    “別這麼說他。”

    “不說就不說。”

    只是,真的難以想像換她在這裡長大,她到底會變成怎麼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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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1-25 12:26:21


    走著走著,洛敏拉住了張逆風的衣服。

    “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座假山有點眼熟。”

    他循著她的指頭看去,看到了她口裡所說的那座占地面積蠻大的假山,微微一愣,突然露出了一抹溫柔的淺笑。

    看著他的笑,雖然心裡感到奇怪,但也不自覺地看得有點癡了。

    “表少爺?”中年總管發現兩人停了下來,馬上就走過來了,“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兩位?”

    “沒有什麼,有勞你帶路。”

    他淡淡地說著,拉起她的手,半拖著不情願舉步的她跟在中年總管的背後。

    “別走那麼快嘛,我快要想起來了。”

    “不急,我有的是時間。”

    “咦?”

    什麼意思?

    “對了,你真的是在這邊寄住長大的嗎?為什麼還要那位總管為我們帶路啊?”自己走不就好了嗎?

    “我八歲以後就離開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跟獨孤前輩學武所以才離開的對不?”

    “不對。”

    “不對?你不是八歲才開始跟獨孤前輩學武的嗎?”

    “你猜猜?”

    裝什麼神秘啊,為什麼總是要她去猜呢?

    “如果真想不起來,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那你說的‘以後’是指什麼時候啊?”

    拜託不要再跟她說“以後”了好嗎,這兩個字是糖衣炮彈,她快要上癮了!

    “以後你就知道了。”

    哇咧咧,他不是在耍她吧?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蠻認真的,不像喔。

    就在他們交談間,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名為“素蘭院”的小莊院。這個素蘭院裡種植著數不清的蘭花,鬱鬱蔥蔥的,含苞待放的,滿院的香氣擾人。再走近一點,是一個面積頗大的湖,湖上點點蓮花散佈,石橋蜿蜒錯落,匠心獨具的設計讓人歎為觀止。而在湖心,是一座精雕細砌的綠瓦亭子。

    此刻坐在亭子裡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劉落雲。

    “表哥,你可來了!”

    劉落雲變戲法似的掏出摺扇,瀟灑地扇動了起來,在他身邊的是一位盛裝的婦人還有一名長相極佳的丫鬟。

    “洛姑娘也來了,哎,你們果然在一起啊!落霞怕是要……”

    對於劉落雲省去的下文,張逆風不好奇也不想追問。

    “蘭姨。”他向那位貴婦人恭敬地叫了一聲,然後又對著洛敏說道:“來,敏敏,這位是蘭姨。之前在家裡,因為忙著婉兒的事情,一直沒能讓你們見上一面。”

    “蘭姨。”

    她順從地打了個招呼,可是那位蘭姨猛地瞪了她一眼便驕傲地離開了。

    就當洛敏摸不著頭腦之際,張逆風與劉落雲已經逕自聊了起來。

    走回他的身邊,她側頭細聽著他與劉落雲的交談。

    “清理門戶?”張逆風為聽到的事情皺了皺眉。

    “嗯,獨孤前輩說這次是來清理門戶的。”

    “所以他又走了?”

    “嗯,昨天我和落霞才踏進家門就碰上剛巧要外出的獨孤前輩了。”

    “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我也不太清楚。對了表哥,我先帶你們去廂房休息吧,你們趕了好些路一定很辛苦吧?表哥你就住在你以前住的流水院裡吧?至於洛姑娘,我會安排她住在……”

    “就住在流水院裡好了。”

    “啊?可是這樣似乎不太好……”

    “我前一陣子中了毒,你就跟你娘說這樣安排是為了方便敏敏為我治療。”

    這人果然是冒充張逆風的!真正的張逆風才不會理會自己的身體呢!

    瞪瞪瞪,洛敏努力地瞪著他看。結果,他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牽住了她的手,害她的臉紅了個徹底。

    “既然表哥你這麼堅持,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

    於是,他們就跟著劉落雲往他口中的流水院去,只是她沒有想到,劉落雲口中的流水院就在剛剛她所見的那座假山的後面。

    “在想什麼?”

    “呃……沒有啊。”

    咦?劉落雲不見了?

    “找誰?”

    “你表弟呢?”什麼時候走的?

    “看你出神的,在想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體貼地幫她提包袱。

    她只是在想,這個流水院的景色她好像在哪個地方見過罷了。

    “對了,獨孤前輩走了,那我們要怎麼辦?”

    “先在這裡住下吧,明天我會去城裡打探消息。”

    “我也去。”

    “我沒有說不讓你去啊。”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可是你素行不良啊。”

    “我說過會讓你跟著就不會把你丟下。”

    “喔!是嗎?”先聽著吧。

    “找到我師傅以後,我們去鬼醫穀吧。”

    “你要去鬼醫穀?”這就奇怪了,他為什麼突然想到要去鬼醫穀?“鬼醫穀可是不容易進去的喔!”

    要進鬼醫穀,就必須闖關,那些關卡設立得極為刁鑽,總是讓人意想不到並且啼笑皆非。

    “放心,有你陪著肯定能夠進去。”

    “喔?”可是她找不到鬼醫小劄是絕對不會回去的呢!

    與他分手後她獨自回到房裡,才把包袱放下,就有一個丫鬟恭敬地走了進來。

    “洛姑娘,少爺讓奴婢來給你送信。”

    “喔?”

    從丫鬟手裡接過信箋,她疑惑地看了起來。

    “洛姑娘應該已經看清楚信箋的內容了吧?”

    當然看清楚了,信箋上就那幾個字:跟著她走。

    洛敏不動聲色地看向那位美麗的丫鬟,只見那位丫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測的笑。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重重地握了一下那丫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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