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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38:01


林陌染忍著笑,低聲念叨了一句,「讓你昨晚猴急!讓你傲嬌,明明這麼想我,還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不肯來見我!讓你把我折騰一晚上……啊!」

話未說完,後腦被大手一摁,整個人直直撲進了燕樂晟的懷中。

腰間更是被手掌牢牢掌控著!

耳邊是他沈重渾濁的呼吸,帶著灼熱的溫度!

燙人!更加磨人!

燕樂晟發出一聲低笑,輕輕柔柔的,飽含寵愛,「一大早就當著我的面說我壞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不滿地反抗,「你個騙子!一定是早就醒了,還假裝熟睡的樣子……混蛋!把手放開!那裡不準摸!」

大手卻更加放肆起來。

燕樂晟埋首在她頸窩處斯磨,沈聲道:「讓為夫再摸一下,昨晚不夠……」

一語罷,自然又是顛鸞倒鳳,春光無限。

如此一直折騰到了近午膳,燕樂晟才起身穿好衣服,準備回他的禦書房處理政務。

林陌染在榻上懶洋洋地賴著,看他脫下單衣,果著精壯的上身,後背肌理縱橫,高脹有力,面色頓時一紅,趕緊撇過頭去。

想了想,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柳琦?」

燕樂晟皺眉回過身,這一次,是半果的胸腹正對上林陌染的視線,那塊壘分明的肌肉,飽脹噴張,更加富有挑逗性!斤縱找血。

他一個帝王,沒事練那麼好的身材幹什麼啊!

「你!」林陌染一手將被子拉高,惱怒道:「你就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燕樂晟笑著將她被子拉開,依舊是半果著身體,忍笑不俊望著她一雙眼,調侃道:「你一張小臉上都寫滿了想看兩個字,又何必遮遮掩掩,用被子將自己捂起來?更何況,以後你可是要經常見的。」

林陌染嗤之以鼻,「我在跟你說正事呢!別有事沒事就拿美色誘惑我!我問你,你準備怎麼騙柳琦?」

燕樂晟眼眸的色澤深了幾分,「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不過,這事交給朕就好。你只需心裡明白,朕心中,只有你一人!」

走之前,他還不忘一手挑著她的下巴,親自喝了半杯合巹酒,又親自將剩下半杯喂她喝下,邊戲謔道:「這合巹酒,一年前我們就喝過了,沒想到這輩子竟然有幸和你喝兩次。」

林陌染仰頭,挑釁地提醒他道:「皇上是貴人多忘事,那第一杯合巹酒,我可是半口都沒喝呢!」

燕樂晟壓眉噙著薄怒,兩指鉗起她的下巴又抬高一寸,俯身貼著她的唇,半是威脅半是愛憐,「那便罰你,這後半輩子每天晚上都跟朕洞房一次!」

真不要臉!

林陌染啐一口,「流氓!」又媚笑補了一句,「一次你就夠了?」

「你!」這次換燕樂晟惱羞成怒,狠狠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東西!今晚你等著!」

林陌染睡了個飽覺,才懶洋洋地起身,喚人進來伺候。

陌雪坊一切還和她第一次入住時一樣。

院裡的三個丫鬟,果然依著她起的名字,兩個一等大丫鬟喚作陌魚、陌鴛,二等丫鬟喚作陌雀,只是那陌鹿今年年紀大了,放出宮嫁了人,中宮又抽了另一名喚作陌荷的來當二等丫鬟。

陌鴛因是之前就跟了她,今兒入屋替她梳洗時,話也多得很。

「余嬤嬤回了太后宮裡,重新領回管事嬤嬤的差事。那安逸則被分去了十二公主身邊當管事嬤嬤,說是再過兩年,十二公主也該及笄了,院裡沒個老人教導著,說不過去……」

絮絮叨叨扯了一堆,來來去去都是宮裡的八卦。

林陌染含笑聽著,並不插嘴,倒是一一用心記了下來。知道如今自己雖然位於四妃之首,卻還是比柳貴妃柳琦低了一個等級。

如今太后離宮清修,這後宮沒了管事,大臣們肯定會從她和柳琦之間推舉一個,扶上後位。

入宮第一天,按理說她是要去給柳琦請安的。陌鴛給她挑了件偏素的衣服,想著她是新妃子,等級又不足,不好太張揚。

不想林陌染一抬眼。道:「不成!給我整一套豔麗的!這是新婚又不是新喪,第一天就穿這麼素,傳出去倒被人說我的不是了!」

陌鴛趕緊解釋,「可是娘娘,若你穿得太豔,宮裡那一位……」

「就怕她不刁難我!」

林陌染笑道:「她若是借此發作,尋機處罰我,那就說明她心胸狹窄,新妃入宮頭一天就不能容人,皇上正好以此為由,拒絕立她為後。可她若是從容應對,非但不作難,還笑容可掬。那才證明此人難對付呢!」

陌鴛聰明,一點就懂,點點頭,掩口笑了。「這樣看來,若那位主子今日刁難娘娘,被皇上責駡了,豈非就再也不能跟娘娘爭寵了?」

「傻丫頭。當然沒這麼容易。」林陌染拍拍臉上厚重的鉛粉,笑駡,「若是立後一事能這麼簡單,這宮裡的娘娘也不必整天爭來爭去。我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想著多多少少也能產生點影響吧!不過,以後出了我這陌雪坊,你說話也要注意點。記住,若今日柳貴妃非但沒有刁難我。反而對我親如姐妹,以後你們就得當心,決不能被她拿捏到任何把柄。不然……會死的很慘。」

出了陌雪坊,陌鴛和陌雀一人一邊,隨在轎子旁慢悠悠地走著。

按林陌染的意思,這請安也不能去得太早。路上要儘量慢,姿態要高傲。今天之內,務必要將耍大牌的精神發揚光大!接下來,就看和柳琦的現場對壘了。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的翠柳齋卻十分平靜。

小太監通報後,幾人進到院子,柳琦剛用完午膳,正靠在屋裡軟榻旁,點了熏香,閉眼歇著。

林陌染被陌鴛牽著,神色高傲地走進來。

「妹妹來啦。」柳琦不急不緩地睜開眼,眼眸微漣地看著她,柔柔地笑了,連聲音都十分溫柔可親,「素來聽聞妹妹姿色不凡。讓皇上念念不完,姐姐我一直想見卻不得,今日才得以一睹真容,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說罷就親昵地挽起了她的手,將她拉到偏坐,也不分尊卑等級,兩人隔著中間的小茶幾,一人一邊坐了。

再喚來丫鬟,「給德妃上茶,要最好的那壺白毫銀針!」

一切水到渠成。

林陌染看她滴水不漏的一番作態,心裡暗歎,完了,計畫落空,此人比想像中難對付!還是走的極品白蓮花路線!

再低頭一看杯子裡的茶,哪裡是什麼好茶!一片片茶葉跟銀針一樣,喝著喝著,就起了心理作用,以為自己在吞銀針呢!這不是故意的麼!果然能裝!

柳琦恍若不覺,只是淡淡續道:「聽聞昨日,皇上在你的陌雪坊一直歇到今日近午時才走。」她莞爾一笑,體諒道:「妹妹真是辛苦了!」

瞧瞧,這態度,明明是醋勁十足的,卻演繹得如此大方得體,叫人看不出絲毫破綻,還反過來安慰她,說她辛苦……這可怎麼對付呢?

林陌染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要裝白蓮花,看誰比誰更白蓮!

立馬轉換了態度,一改高傲神色,忙委屈又惶恐地捏著帕子,戰戰兢兢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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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38:15


一疊聲,開口就是求饒,「求貴妃娘娘恕罪!只因昨日皇上勞累,睡得晚了些,早上便也起晚了。妾身無意霸佔皇上,更不敢和娘娘爭寵!娘娘若是覺得妹妹哪裡做的不好,還請責罰!妹妹絕無怨言!」

柳琦也被她突然的轉變給唬得愣了一愣,片刻才回神,敢情這小妞是故意拿捏姿態,裝出被她的氣勢打壓得戰戰兢兢的模樣,好叫下人們覺得,她是仗著貴妃的身份在欺負新入宮的妃子!

柳琦心中冷哼,面上卻伸手客客氣氣地將林陌染又拉到身邊,「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呢?妹妹如今進了宮,第一天就能替我分憂,好生照顧皇上,得了皇上的喜愛,我作為姐姐的,感激歡喜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想要責罰妹妹?」

這一次,她卻是直接要拉著她去主位坐。主位是個約莫能坐下兩人的寬椅。看樣子,柳琦是要顯示出自己的大度容人,要親自跟她一塊坐主位。斤團尤亡。

林陌染被她柔弱無骨的手牽著,正要再坐上主位時,卻眼尖地發現,主位的軟墊下赫然藏著一條毛絨絨的不明生物!看著像巨型的毛毛蟲,還在不停地蠕動!

這柳琦,難不成想用蟲子嚇唬她?

屆時她怕蟲,無論如何不肯坐上去,就會落下把柄,傳到外人耳中,就是:柳貴妃親自賜座,這位新德妃還百般嫌棄不肯坐下,成何體統!

林陌染大大方方施了個禮,卻不往前走了,握著柳琦的手,裝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道:「娘娘待妾身如此親厚,妾身今日理應在左右伺候著,斷不敢再和娘娘一同坐上主位平起平坐。還請娘娘上座,讓妾身站著孝敬娘娘!」

說罷就要推著她往那個主位坐。

柳琦臉色一變,她本來要坐寬椅的另外一邊,卻被林陌染一推,直直往放了蟲的這一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的同時,她眼睛幾不可查地睜了睜!

看著她那細微的面部表情,林陌染仿佛都能聽見那條蟲子被她屁股坐扁,肝腦塗地膽汁四濺的畫面!太噁心了!

偏偏柳琦還不能動,不能起身,更不能讓她察覺出動靜,依舊維持著溫柔的笑容,「妹妹喜歡什麼口味的糕點?我讓禦膳房送幾盒上來,也好讓我們兩姐妹邊吃邊敘話。」

難為她屁股下面坐著條死蟲子,口中還要誇誇而談吃什麼。

林陌染都不禁替她抹了把冷汗。

想了想,道:「聽聞宮裡有位老師傅手藝了得,能將麵團做成蠶蛹的模樣,烤得金黃酥脆,如今天寒,正好吃些新烤的熱事,驅驅寒氣!」

柳琦一聽,臉色瞬間又變了!

她坐著一條死蟲子已經很要命了,如今還要她吃蟲子形狀的麵團?這林陌染真的不是在故意整她嗎?

心裡的火苗差點就要猛竄起來!好歹死死壓抑了回去,面上維持著笑容,喚了個丫鬟,「那便讓師傅趕緊去準備吧!」

兩人一站一立,又說了些話。

未幾,外面有人通報,說是東籬院的兩個六品尚儀來請安。

這兩位尚儀,是上次全國大選時,皇太后硬塞給燕樂晟的。一個姓陸,一個姓安,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兒。進宮半年多,自持出身不凡,有幾分姿色,性子很是嬌蠻強勢。

不過別說侍寢,到如今,是連燕樂晟的面都沒見過!

今日趕在這個時間來請安,不稍說,肯定是柳琦安排的。

林陌染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規規矩矩站在一邊,等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果不其然,兩女還未進屋,嬌笑的說話聲就傳了進來,還故意說得十分大聲,「我爹爹當巡撫那會兒,掌管著江陵以北共五省道的糧草。每到秋季豐收後要運糧上京時,哪個省道的總督不是巴巴地趕來巴結我爸……」

這是暗裡說林陌染呢,一個出身小小總督府的女人,一進宮就爬到她們頭上,成了正一品的德妃,憑什麼啊!

另一個似扯了扯對方的袖子,「小聲點,屋裡頭那位就是總督府出來的。」

嗯,這位更加陰險,直接把林陌染的身份給點了出來。

林陌染臉上掛著淡笑,不動聲色將進屋的兩人打量一眼。

都是有鼻子有臉、模樣清秀的女子,怎生說出來的話,卻這麼惡毒。

柳琦看她沒有發作,眼眸一沈,閃過幾分狠意,開口卻是笑著道:「兩位妹妹今兒是結伴來看我呢!快坐吧!」

看來柳琦無論對著誰,都是這樣一副白蓮花的模樣。

安尚儀聽了很受用,毫不客氣一邁腿,一屁股坐在緊靠在主位的下首。另一個猶豫著看了一眼還站著的林陌染,不是很敢坐,眼神卻是十分精明,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模樣。

德妃還未坐,哪有六品的尚儀先坐下的道理!

按理說,林陌染肯定是要發火的。但這是柳琦親口安排的,她若是真的發火責難安尚義,那不是間接指責柳琦安排不周?更有甚者,屆時柳琦這朵白蓮花反過來護著安尚義,指責她林陌染不能容忍怎麼辦?

林陌染將柳琦這一條陰謀詭計看得通透,眼神十分平靜,忽然卻捂著腦袋,腳下一歪,眼看就要摔下去!

白蓮花趕緊抬手扶著她,「妹妹怎麼了?」

林陌染委屈道:「許是昨晚沒休息好,這會兒頭有些暈。」

昨晚沒休息好?

這話一說出來,屋裡幾個女人當即都是心思各異!

這擺明是說,昨晚和皇上折騰了一夜,所以才沒休息好,而她們幾個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誰更受寵,一目了然!

安尚義當即忍不住了,眼看就要發作。被一旁的陸尚儀按著。

林陌染這一邊,歪著歪著,就走到了主位旁,對著柳琦抱恙道:「方才娘娘許妹妹一同坐主位,妹妹嘴硬沒坐,這會兒卻頭疼得著實厲害,也不好逞能了!還請娘娘原諒則個,讓妹妹稍歇一會兒。」

她說得楚楚可憐,什麼嘴硬逞能,什麼頭疼得厲害,柳琦就算心裡再恨,又哪裡能當面拒絕?

眼睜睜看著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邊。兩個人一同擠在了主位上。

而本想借此羞辱林陌染的安尚義,不僅沒有得逞,還只能坐在偏坐上,依舊比林陌染低了一級,更是刹那間臉色無比難看。

而柳琦更是煩躁,本用來嚇唬林陌染的蟲子,被她自己坐扁了。本安排來激將林陌染的安尚義,自己受了一肚子悶氣。

兩個女人,誰也沒能從林陌染這裡討得好處。

回陌雪坊的路上,聽陌鴛講起這兩個尚儀,家裡都是趙家黨派,如今趙琅坤已經倒了,皇上重新扶持蘇禦史等親皇派。後宮裡就更加沒有這兩人的出頭之日。而太後身為趙家出身的,為了避嫌,也是採取了對後宮不管不問的態度。

林陌染幽幽歎口氣,「按理說,這後宮四個女人中,只有我是最有地位和前途的,偏生如今還得受那柳琦的氣。」暗暗想,不知道燕樂晟到底要怎麼懲罰她。

晚膳的時候,魏公公派了個小太監來傳話,說是皇上公務繁忙,今夜就不過來陪她用膳了。

她點點頭,很大度地回了句,「請替妾身轉告皇上。忙歸忙,也要注意休息。」心裡並沒有起絲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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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38:33


然而到了更晚些的時候,皇上還沒有派小太監過來傳她侍寢,林陌染穿戴整齊端坐在八仙桌旁。眉頭就皺起來了。

「他難道還不想休息?」

許媽媽道:「許是有事耽擱了。」

林陌染不滿地嘀咕道:「今天明明說好的,讓晚上等他!你說我這是先睡呢,還是不睡呢?」

許媽媽琢磨著,「娘娘還是先別睡吧。若是皇上晚上過來時,看到你還徹夜苦苦等著他,定會很感動。」

林陌染心裡雖然想著:丫的我是這麼矯情的人嗎?面上卻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且等著。」斤巨叨扛。

好吧,她就承認自己其實很矯情吧……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夜。林陌染正趴在桌上呵欠連連,屋外一個小丫鬟輕手輕腳地跑了進來。

卻是她派去打聽消息的陌雀。

「娘娘。」

她睜開眼,眼前就出現了陌雀那張精緻的小臉。湊在她耳邊,小聲道:「聽宮裡的姐妹說,皇上方才去了翠柳齋那邊。」

林陌染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當真?!」

陌雀被嚇了一跳,眼睛睜了睜,神色肯定。「當真!我的好姐妹親眼見到的。」

又見林陌染臉色不對,忙安慰道:「娘娘莫難過,昨夜皇上都在咱陌雪坊待那麼久了,今兒個去別的娘娘院子裡,也不為過……」

林陌染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想了片刻,她直接站起來,披上避寒的披風,「你跟我一起去瞧瞧。」

她想到了兩種可能,其一,這也許就是燕樂晟所謂的對付柳琦的辦法,其二,柳琦興許又想到了什麼花樣出來矇騙燕樂晟,就像當初給他下魅毒一樣!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不放心燕樂晟,定要跟去看一眼。

中宮左右。皇上和太后的寢宮居中,左右才是妃子的住處。而她的陌雪坊和柳琦的翠柳齋,剛好是一東一西兩個方向。

早上請安時,她走得慢,走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如今卻是恨不得立馬就飛過去。

抬轎子的小太監被她連聲催得,臉都白了,一路小步顛著,上氣不接下氣。

快到翠柳齋時,林陌染才讓轎子慢下來,又將耳邊的墜子扯下來,喚陌雀找個離翠柳齋近的地方扔了。

然後才慢悠悠晃著去了翠柳齋,讓守門的婆子通報。

陌雀按她的吩咐,有模有樣道:「我家主子今兒下午來給貴妃娘娘請安時,把一個碧玉墜子不小心丟在翠柳齋了。主子最是喜歡那墜子,剛發現不見時,就帶了奴婢要親自過來找,如今正在院外等著呢!老媽子可否通告一聲,讓我家主子進去小坐一下?」

婆子望望林陌染的轎子,又望望屋內,不置可否。片刻,才下決心道:「現皇上在娘娘屋裡歇著呢,娘娘不方便見客。還請德妃娘娘先回去,明兒再來吧。」

陌雀還想爭取一下,這時轎子裡就傳出了林陌染的聲音,「算了,我們回去吧,明兒來找也一樣。」

話是這麼說,可是坐在轎子裡的林陌染,分明不滿地嘟起了嘴。

燕樂晟果然去了柳琦院子。

她知道這是他的陰謀,可還是不免有些吃醋。

想了想,轎子走到不遠處的小湖邊時,她一咬牙,開口道:「停轎。陌雀,扶我到湖邊,用荷葉舀一瓢水,淋我身上。」

陌雀訝然道:「娘娘!好端端的淋水做什麼?這是深秋,天涼著呢,若是染了風寒怎麼辦?」

林陌染不耐煩道:「快!照我說的做,晚了就沒用了!」

小太監趕緊將轎子停了,陌雀上前扶了她往湖邊走,湖邊荷葉很多,伸手一拽就能拽到。

陌雀猶猶豫豫地舀了一瓢水,擔憂地又問了一句:「娘娘到底要做什麼?奴婢代你淋這一瓢水不行嗎?」

林陌染心中感激,面上一笑,卻搖頭,「你代替不了。」又迅速解釋了一句,「一會兒你先喊幾句‘娘娘落水啦’,記得一定要喊得非常急切擔憂,然後再舀水淋我頭上,一定要淋得全身濕透,知道嗎?」

陌雀哭喪著點了點頭,「一定非淋不可嗎?」

林陌染堅定道:「必須淋!非淋不可!」

又指旁邊幾個也是神色擔憂的小太監,道:「一會兒她用水將我潑濕後,你們幾個也到湖邊,裝出拉我上岸的樣子。一會兒皇上帶人來了,你們就一口咬定,我是為了找墜子,不幸失足摔入湖中,你們拼死相救才將我拉上來的!」

小太監面面相覷,都是點了點頭。

林陌染打起精神,「好了!這便開始吧!演得像一點!」

她暗暗打定主意,若是一會兒這幾個小太監的戲碼演得不到位,她就只能真的跳進湖裡讓他們救了……

卻說燕樂晟正在柳琦的屋裡漫不經心地喝著茶,聽她在耳邊用嬌滴滴的聲音說著些閨房媚話,可謂是用盡了心意百般挑逗。無奈他越聽越是覺得噁心,越是沒有半分感覺。

柳琦的媚和林陌染的媚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柳琦的媚,非常豔,非常性感,也非常俗。她可以輕易勾起一個男人肉體上的欲望,而這種欲望卻沒辦法直達內心。

林陌染則不同,她的媚,有種欲拒還迎的疏遠感,還有種難以控制的野性,讓你忍不住想去捕捉,想去馴服,一旦觸碰,就會上癮,身心俱顫。

想著想著,他就忍不住想起每一次和林陌染的肌膚糾纏……那種美妙,似乎只要想起來,就會渾身熱血沸騰。

而就在他想得入神時,屋外突然傳來嘈雜聲,打斷了柳琦的敘述。

「怎麼回事?」他立刻站起來,脫離了柳琦的糾纏,心裡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是當小丫鬟急急進屋稟告時,他的心瞬間涼了。

「回皇上,是德妃娘娘不慎墜湖了!聽聲音,似乎就在翠柳齋旁邊,隨行的小丫鬟陌雀說,是娘娘執意要尋不小心丟失的耳墜,才失足落入湖中的。」

柳琦故作關切道:「還不趕緊差人去救人?!」又回頭,「皇上可是要去看看?」

燕樂晟心裡早已急得不行,想起自己來翠柳齋的事情,皺了皺眉,面色冷了幾分,出口時說的話就變成了,「真是個麻煩!」又故作惱怒地一揮袖子,「且去看看她這回又惹出了什麼事?!」

說罷,壓抑著心中的焦急,大步踏出去。

柳琦趕緊跟上去,嘴邊露出一抹冷冷的諷笑。

湖邊,林陌染全身濕透,正冷得直哆嗦,陌雀又心疼又擔憂地攬著她,不停給她呵氣取暖。

燕樂晟來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心裡一揪,嘴邊卻沈著氣冷冷道:「大半夜的,你就為了找一個破墜子,鬧得翠柳齋雞飛狗跳,成何體統!虧得朕還封你為德妃!」

林陌染臉色本就慘白,見燕樂晟來了,不由分說先是責駡自己不配當德妃,臉色就更加難看了,一開口,聲音都是染著哭腔的,「皇上,妾身知錯。可那個墜子,是皇上送給妾身的啊!妾身視若珍寶,如今發現丟了,是坐立不安,一心只想趕緊將它找到……」

燕樂晟聽了,只是陰沈著一張臉,「不過一個墜子,有什麼好稀罕的!」又硬了硬心腸,轉向柳琦道:「柳妃,方才朕給你送了那許多新制的首飾,你挑一副墜子出來,送給德妃便罷了。身為一宮妃嬪,沒必要為了一個墜子鬧成這樣!這要是傳出去,讓朕的面子往哪兒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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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5 18:38:47


他句句滿不在乎,聽在林陌染心裡,心都涼了。

他答應了之後又不去見她,跑來柳琦這裡,還送了她一堆首飾……如今她最珍愛的墜子不見了,他不僅毫不在意,還讓柳琦從他送的首飾裡隨便挑一個出來施捨給她!

柳琦卻是十分得意,燕樂晟今天才給她送去了十盤款式各異的時新首飾,件件都十分精緻出挑,晚上還親自來了她院中,替她選了一條項鍊,親自幫她戴上。如今林陌染不見了墜子,甚至為了找到這墜子不惜墜湖,他竟然都不放在眼裡,還讓她隨便挑一堆墜子來打發林陌染……可見在燕樂晟心中,林陌染也不過如此。

唉,男人的愛啊,都是心血來潮的,初初見著你時,覺得你比全世界女人都好,天天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等時間長了,他膩了,又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將你徹底丟在腦後,甚至會開始厭惡你,覺得你什麼都不好。

若這是再如林陌染這樣,耍手段,施展苦肉計半夜墜湖撈,只會增添他的厭惡而已。

柳琦心中冷笑,面上卻十分友善關切道:「墜子找不到便罷了,大冬天的,妹妹可別染了風寒,趕緊回去吧!一會兒姐姐挑了首飾,讓大丫鬟親自給你送去院子裡!」

林陌染自然是十分不甘,固執地凝著腳步,不肯走,又開口苦苦哀求著,「皇上,妾身就喜歡你送給妾身那個墜子,別的都不要!今日若是找不到,妾身就不回去了!除非……」她捏著衣角,低聲羞澀道:「除非皇上親自送妾身回去。」

「混帳!」

她話未說完,燕樂晟率先發火,「林陌染,你這是在威脅朕?!」聲音沈著滾滾的怒氣。

林陌染聽了,身子一抖,就跪了下去,忙道:「臣妾不敢!」

燕樂晟似火氣頗大,冷冷瞅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真真掃興!魏喜,今晚不用傳喚妃子侍寢了,朕見到她們就頭疼!傳令下去,朕回寢宮!」

此言一出,人人臉色都變了。

皇上這是發了多大的脾氣啊,連欲望都給直接氣沒了!嘖嘖,看來林陌染這次惹禍了!

本有很大希望能今晚侍寢的柳琦,更是憤憤不平地怒視了一眼林陌染,直怪她壞了自己的好事,然而片刻後,又有些幸災樂禍。惹了這麼大攤事出來,她林陌染以後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別想再被燕樂晟傳喚侍寢了!

等一眾人都隨著發怒的燕樂晟走掉後,林陌染才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落葉,再一看她那張芙蓉面,哪裡還有半分惶恐擔憂?

不僅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還藏著一抹得逞的偷笑。

陌雀更加不解了,「娘娘今日演的是哪一齣戲呢?奴婢橫豎是一點都沒看懂!」

林陌染笑笑,「你聽過這麼一句話嗎?站得越高,摔得越疼。要想往死裡整一個人,先把她捧上高處,再將她推下來,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皇上今天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啊!娘娘不怕嗎?奴婢可是連看一眼皇上那張陰沈的臉都不敢!」

「怕他做什麼?他又沒生氣,他感激我還來不及呢!」林陌染滿不在乎地擰著袖子的水,笑著鑽進了轎子,「回陌雪坊吧!時候不早了,我要洗個熱水澡,趕緊歇下!明兒還和小瑾約了要陪去昆山踏青呢!」

燕樂晟本就不想在柳琦房中留宿,被林陌染這麼一攪和,心情甚是愉悅!回寢宮的路上,腳步都是輕快的,哪裡還有一星半點的怒氣!

魏喜將他神色看在眼中。方才的疑惑頓時消了一半,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皇上怎麼知道德妃娘娘是在配合你演戲呢?萬一德妃娘娘今日真的為了找墜子墜湖,而皇上你卻如此冷漠打發了人家……豈非叫德妃娘娘很是傷心?」

燕樂晟嗤笑,「魏喜,你跟朕這麼多年了,怎還如此糊塗?陌染什麼樣的人,朕和她相處一年了,還不清楚?她才不會為了一個墜子就墜湖呢!她若真不見了墜子,最可能做的事,就是馬上差人到朕面前稟告一聲,讓朕速度找人給她重新打造一副。」

說話間,大有一種「朕是妻奴朕自豪」的感覺。

魏喜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忍著心裡的笑,道:「還是皇上聖明!」

又走了幾步,燕樂晟似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

魏喜趕緊停下來。「皇上這是要做什麼?」他還道皇上是突然反悔了,想折回去陌雪坊傳喚林陌染侍寢呢!斤共乒亡。

誰知燕樂晟皺了皺眉,一臉嚴肅道:「明日小瑾是不是約了陌染去昆山踏青?」又是一聲歎氣,「看來明天又得演戲。魏喜,前些日子朕讓你尋名匠打造的精弓,你準備好了嗎?」

「早已備好了。皇上可是想明日去昆山時,送給德妃娘娘?」

魏喜心想,那把可是絕世難出的好弓,是皇上一聲令下,從全大燕範圍內尋來二十五名手藝絕佳的匠師,花了十天緊鑼密鼓打造出來的。樣式精巧,專為女子設計。皇上花了這麼大心思,定然是給林陌染準備的。

當時朝中還傳,不知道後宮哪位娘娘有幸,能夠得到這麼一把獨一無二的精弓。

不料燕樂晟滿不在乎,「明日帶上。送給柳貴妃吧!」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鄭重道:「我給你的那些東西,記得暗中找幾個可靠的人,偷偷熔解後加進去!」

魏喜聽到要送柳琦時,已經有些訝然了,再一聽皇上給的那些東西,竟然不是用來做法祈福而是用來……就更加吃驚!

但是他也不敢多問,恭敬應了聲,就著手去準備。

卻說魏喜去監督弓箭的製造後,燕樂晟自在寢宮榻上臥著看奏摺。到了半夜時,已經晉升為輔國右將軍的林奕,請示後匆匆走了進來。

「暗衛探得消息,林肅前日已經離開了武陵,似有意提前結束守孝,準備返回江陵林府了。」

自從辰靳退隱江湖後。暗衛一把手的位置就交到了林奕手上。如今他既是燕樂晟手裡的暗衛統領,也是林陌染琉璃閣的總管。雖說兩個幫派並不相同,一個為朝廷辦事,一個行走江湖兼做商人,但因為燕樂晟和林陌染的關係,兩個幫派其實常常聯合行動。而林肅離開武陵一事,其實也是從柳十八那邊探聽出來的。

燕樂晟放下書卷,思索片刻,「從武陵返回江陵,快的話,半月可到。屆時我們做兩手準備。若他有意為官,朝中兵部尚書一職還是空缺,可是調任他立刻上任!若他不願為官,朕就得想個計謀,逼他不得不為官!」

他眸色銳利,「反正這個人,朕是要定了!」

既然林肅有反心,那麼與其讓他遠離朝綱,在暗處偷偷謀劃策反,不若將他安排在身邊,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天天盯著!

林奕面上並無太多表情,「若皇上執意要將林肅少爺收在麾下……屬下倒有一個建議!」他抬頭,沈聲道:「只是,恐怕德妃娘娘要做出些犧牲才行!」

「不行!」燕樂晟斷然拒絕,「朕答應過她,絕不會為任何事犧牲她的任何利益!」

林奕想了想,「那麼,皇上,請恕臣下直言,即便此事能一勞永逸同時解決掉林肅和柳貴妃兩個問題,並且最終的結果對閣主來說是有好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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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39:01


這一次,燕樂晟有一絲猶豫,「為了除掉柳琦,陌染已經犧牲夠多了。朕不能事事都從她身上下手……」

林奕沒再說什麼,「如此,那麼臣先告退,還請陛下再三考慮。」

第二天天氣不錯,林陌染起了個大早,穿上最近剛開始流行的騎馬服,騎上馬在陌雪坊後面的馬場小跑了兩圈,又練了練箭術。當是熱身。然後才前往東宮門和小瑾匯合,一起前往昆山。

算來,自從小瑾被太后勒令要準備兩年後出嫁的嫁妝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踏出院子一步。整日裡被安逸教訓各種為人婦的禮儀,還要每天學繡花。雖然小瑾身為太后最寵愛的公主,但這些三從四德的東西,還是一樣都不能少學。

兩人在東宮門剛碰頭,小瑾就嘟著嘴開始抱怨。

半年不見,她鼻子上的胎記已經全部消失,圓圓的臉蛋也漸漸變成了有棱有角的瓜子臉,終於有了那麼點美人的感覺。

也是不久前回宮,林陌染偶然得知,原來當初幫她治療胎記的所謂高人,不是別人,正是紫袂……

「那個漂亮叔叔真的是你師父嗎?」自從知道這個真相後,小瑾每次逮到她都要確認一次,「可他看上去一點都不老,小瑾覺得吧,他頂多也就比你大三四歲,這麼年輕,就能當人師父了嗎?他武功是不是特別厲害?小瑾真的好想再看看他!如果小瑾日後能嫁給像漂亮叔叔一樣厲害的人就好了!」

果然就連古代也是個看臉的社會!只要一張臉好看,什麼都是好的。

林陌染趕緊遏制住她後續的想法,「師父已經很老很老了!你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還有,長得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比如你的晟哥哥,他就老是騙我!昨日答應好好的,讓柳貴妃從那麼多首飾中挑出一對墜子來送給我,結果我等到今天,別說墜子了,就連一顆珠子都看不到!」

小瑾頓時歪著頭,擔心道:「那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晟哥哥啊?」

林陌染想都沒想,狠狠點頭,「討厭啊!討厭死了!」

「可是你為什麼還笑得那麼開心啊?」

「額?啊,我有在笑嗎?」林陌染撇撇嘴,掩飾道:「生氣也可以是笑著生氣的嘛!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少白頭,邊笑邊愁的話,兩者一綜合,就不用擔心會出現少白頭了!」

「原來是這樣!」小瑾恍然大悟。

林陌染心中流汗,這麼小就被她扭曲了三觀……不太好吧?

說話間,兩人領著各自的隨行,沿著宮道一路騎上了昆山。因為知道今日有後宮女眷要來,所以昆山早早就清了場,如今除了前山的寺廟還有香客外,後山包括皇家林場這一片,都不見一個人影。

時至初冬,昆山林場裡的小動物為了過冬,各個都是養了一身肥膘,肉十分厚實。

一行人從山道上去時,不時就能看到肥胖的松鼠、野兔等小動物穿過前方的草叢。林陌染興致勃勃地拉弓,躍躍欲試。被悶了三個月的小瑾更是一臉期待。兩人都是第一次狩獵,雖然手裡的弓箭射程只能射一些野兔等小動物,也已是十分開心。

一夾馬肚,小跑入叢林後,正準備尋個獵物試試手感時,卻聽到叢林深處傳來低低的說話聲,似兩人在親昵地竊竊私語。

小瑾當即有些害怕地躲在了林陌染身後,「這林子裡怎麼好像還有別人?」

林陌染也是疑惑,「當時不是說了,今日只有我和你要來嗎?」

「是啊,就連母后都嫌熱,躲在了小四合院裡不肯出來……」

她想了想,害怕道:「聽說新的帝陵離這裡不遠!是不是帝陵中的祖先們跑出來了……」

「瞎說什麼呢!」林陌染笑著安撫她,「這光天化日之下,鬼怪最怕陽光了,怎麼敢跑出來!」

正說著,前方就隱隱出現了零零星星幾個人影。

小瑾更加害怕,「他們來了……」

林陌染拍拍她的馬頭,「你看馬兒們都乖乖的,不吼也不跑,來者肯定熟人!」

來者果然是熟人!還是非常熟的熟人!前天他們還睡在一張床上。

燕樂晟身邊陪著同樣一身騎馬服的柳琦,垮下一匹漂亮的小白馬,手邊還挽著一把一看就知道品質十分出色的彎弓。

柳琦見了林陌染和小瑾二人,輕笑打起了招呼,「我道怎麼遠遠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原來是德妃和十二公主!」她故意彈了彈手裡的弓,「德妃和十二公主也是來試弓箭的嗎?」

林陌染直接忽視了她手中炫耀性的動作,不動聲色回擊道:「回貴妃娘娘,妾身和十二公主不是來試弓的,而是來試一試我們的箭術的。」

言下之意,你來炫耀弓箭,不過是外物,是虛的;我們來炫耀箭術,那可是實打實的實力啊!因為只要箭術在手,甭管弓好還是弓差,技藝肯定是比箭術不好的人勝一籌!

柳琦聽罷,臉色果然一沈。

而小瑾畢竟年幼,看了一眼柳琦手裡的弓箭,再看一眼自己的,一眼就能輕易分辨出兩把弓的品質差距,心裡有些不爽,眼裡流露出一股濃濃的豔羨神色。

柳琦將她神色收入眼底,眼中頓時又升起了一抹微微的嘲諷。

她轉向燕樂晟,神色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柔笑續道:「聽說這把弓是皇上召集了二十五位名匠,花了十天打造的精弓!今日一大早,匠師們將這把弓趕制出來遞呈給皇上,皇上就急著尋到臣妾院裡來,非要拉著臣妾上昆山試這把弓!這不,本來昆山狩獵場今日是你們預訂了的,姐姐我卻要厚著臉皮來分你們的地盤,實在是心有慚愧……」

這話說得真叫一個高水準,首先告訴林陌染,這把弓有多麼珍貴,而燕樂晟將弓送給了她柳琦;再告訴她們,是燕樂晟親自帶她來昆山的,足見兩人感情十分融洽;最後,預訂皇家狩獵場是要經過皇上批準,一般有人預定後,就不可再對其他人開放,如今她柳琦卻能在林陌染已經預訂的情況下進來,可見是燕樂晟不惜為她打破了規矩……

柳琦飽含慚愧地道歉,「需知昆山歷來只接待兩到三人預訂狩獵,超過三人就要分開兩日進行。若是德妃和十二公主今日確想留在此地狩獵,那麼臣妾唯有辜負皇上的美意,提前撤離昆山了……」

柳琦每說一句,那眼中的得瑟神色就更加濃厚,但嘴上依然是客氣又體貼,句句情真意切地聲討自己的不是。

她都把話這麼挑明瞭,林陌染還能怎麼說?

不是林陌染走,就是她柳琦走。而如此情形下,她柳琦是皇上親自帶來的,是斷然沒理由走的。

若林陌染再不領情,死皮賴臉賴在這裡,只會叫人覺得她無理取鬧。

而一旁的燕樂晟,只是柔柔望著柳琦笑,似乎並不打算為林陌染說話。

小瑾這時才從一臉豔羨中回過神來,咋聽柳琦一臉笑容燦爛,說出口的話卻是在趕她們走,當即扯緊了林陌染的袖子,兩人牽牢了馬繩。誰也不打算離開。

燕樂晟將目光從林陌染身上收回,聲音中是幾分滿不在意,對柳琦道:「反正我們的弓也試了,如今林中起了風,也不好久留,這便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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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39:19


「妾身聽皇上的。」柳琦柔柔一笑,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跟在燕樂晟身後往林外走去。

而燕樂晟,直到離開也不曾看林陌染一眼。

「晟哥哥這是怎麼了?」小瑾氣不打一處,「竟然被那個狐狸精迷住了!」

林陌染一笑,「你人小小的,也知道什麼是狐狸精?」

「那當然!」小瑾將小胸脯驕傲地一挺,轉念又道:「不對!我哪裡小了。人家再過兩年就要嫁人了!」

林陌染扶著她上了馬,一改方才的沈凝,笑容舒展,取笑她道:「那你可有相中的駙馬人選?」

小瑾將嘴一撇。「定然不要晟哥哥這樣的!見異思遷!花心大蘿蔔!」

林陌染掩嘴一笑,好像前不久,這小妞才在自己面前誇她的晟哥哥,說以後要嫁人,定要嫁給像紫袂那樣完美漂亮的,再不濟,也是像晟哥哥這樣的。

當時她將燕樂晟排第二,燕樂晟都很是埋怨了一聲,說這小妮子胳膊肘往外拐,如今他若是知道自己連倒數都排不上了,可不得鬱悶死?

小瑾在馬背上坐好。低頭看了林陌染已經是一臉滿不在乎的神色,反而心情大好,頓感驚訝,「你就不恨柳琦嗎?也不怪晟哥哥?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林陌染輕拍馬頭,「我不笑,難道還要去你的晟哥哥面前哭訴嗎?」她擺擺手。「算了吧,冬天本來就乾燥,省點眼淚,肌膚才不會缺水。」

兩人低聲說話間,隨在燕樂晟和柳琦身後的大部隊,才漸漸從旁道走完,這時,斜刺裡竟然又冒出一匹飛騎,馬背上一個英武俊朗的少年,舉著一把巨大的銀弓,另一隻手提著箭,從眼前的樹林裡大馬而過,真如風一樣。

「皇上!這便回去了嗎?看我再一箭射下一對大雁!」說罷,坐直彎弓,手臂肌肉噴張。用極帥氣標準的姿勢,以絕對的力量將手裡的箭射了出去!

驚擾了天空中一排南飛的大雁!

可惜,姿勢雖標準,準頭也實在是不行!別說一對,連一隻都沒有。

少年收了弓,似難以置信般,左手彈了彈手裡的箭杆,又歪頭騷了騷腦袋,再抬頭時,滿眼受傷的神色,「皇上,你們江陵的大雁才精明了!飛到我們武陵過冬的大雁,都是養得一身肥膘,飛都飛不動!根本不會躲開我的飛箭!」

小瑾訝然睜大眼睛看過去,片刻後,噗嗤一聲笑了。

林陌染這才定睛看去,那自稱來自武陵的少年將軍,果然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鳳淩殊!

他怎麼會從武陵跑到這裡來?

遠處,燕樂晟沈聲回應他,「技不如人,就不要找藉口。遇到聰明的大雁,就要懂得用聰明的方法去捕捉。」

他話一出口,林陌染遠遠聽著,心念一動。

此話一語雙關,旁人聽不出來,她林陌染卻是能聽懂的。這是說柳琦是一隻聰明的大雁,他正在用聰明的方法去對付她,讓她林陌染放心。

林陌染垂頭低低一笑,目光落在蔥蔥玉指間,燕樂晟送的精緻戒指,在冬日陽光下閃爍發光。

鳳淩殊這時已經催馬趕上來了,也看到了林陌染,正要不顧形象地大喊一聲,一抬眼發現林陌染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青春靚麗的小少女,正睜著一雙星星般明亮的大眼,帶笑看著自己,胸口頓時有些燥熱,臉上就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

「德妃娘娘。」說話間,也規矩了不少,「武陵太守鳳淩殊,給德妃娘娘問安。」

林陌染早就瞧見了身旁小瑾望人家的神色不對,眼神亮亮的,毫不掩飾心裡的好感,順勢就把小瑾介紹了,「這是十二公主。」又替小瑾引見道:「這是新任武陵太守的鳳淩殊鳳大人。」

小瑾大大方方笑道:「我姓燕名樂瑾。大人喚我小瑾就好!」

鳳淩殊撓了撓腦門,嘴巴張了好半天,就是不好意思開口喚她名字,結果支吾了片刻,竟然手腳飛快地從包裡抓出一團毛絨絨的什麼,往燕樂瑾懷裡一塞,低聲道:「這個送你!」

然後就縱馬逃離現場!看那倉皇逃跑的背影,還略有點狼狽呢!

小瑾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低頭一看,懷裡靜靜窩著一頭小狐狸,正蜷著尾巴,用一雙明亮的黑眸子好奇打量著她,應該是才剛出生不久。

咋一看,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小瑾當即愛不釋手,將小狐狸抱在懷中,哄道:「小狐兒,快叫媽媽!你毛色白白的,像雪一樣,我喚你作小雪球怎麼樣?」

小狐狸尖尖的小嘴張了張,發出輕輕的叫聲,仿佛在答應一般,更顯可愛。

一旁的林陌染卻是忍不住了,大笑起來,「你讓小雪球喚你媽媽,那它是不是該喚鳳淩殊做爸爸呢?哈哈哈哈!」

「你!」小瑾被調侃,臉色頓時變紅,悶聲一聲,「不理你了!滿嘴葷話!」一夾馬肚就往前走去。

林陌染擔心她的安危,趕緊跟上去,口中還是止不住笑道:「剛還說要選駙馬呢!難不成這麼快,就選中了?」

「誰選中了!」小瑾嘟起嘴,緊緊摟著小雪球,將臉撇去一邊,就是不看林陌染,「你再胡說!我以後都不跟你出來狩獵了!」

「哎!是是!」林陌染應著,「我可不敢說了!萬一下次你果真嫌棄我箭術不好,不跟我出來,要跟箭術好的那位出來,我可就慘了……要被十二公主打入冷宮咯!」

「染姐姐!」小瑾一把捂著她的嘴,「叫你不要說了!誰要跟他出來!人家今天才見了他第一面……」

林陌染點點頭,「第一面就十分滿意。以後再見可還了得?」

小瑾氣得在馬背上一跺腳,「不說了不說了!小瑾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

兩人就這麼亂七八糟起哄著,竟然也獵到了不少田鼠和野鴨。田鼠都分給隨從們了,只留了一隻野鴨,交給禦膳房烤來下酒。

林陌染琢磨著要將這事跟燕樂晟說清楚,剛好鳳淩殊未娶,小瑾也未嫁,兩人歲數相差也不大,正是登對!

可是鳳淩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許是來江陵辦事?她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小題大做,邊吃著烤鴨,邊就將這事丟到了腦後。

不料第二天,壞消息就傳來了。

說是武陵來了人,查出林博利用江陵總督的身份,在武陵從事非法的商業活動。具體是什麼商業也沒有細說。只知道燕樂晟聽了後,在禦書房大發雷霆,當天早朝結束,就把告病在家的林博給宣進宮來,狠狠訓斥了一頓。

陌鴛知道林博是她父親,一得知消息就趕忙過來通風報信。

「也不知道是查出了什麼,皇上氣得厲害,要將林大人投入獄中,還要命人搜查林府!」

林陌染細細聽著,蹙緊了眉頭。

這武陵來了人……昨日才見到鳳淩殊,難不成竟然是他在燕樂晟面前舉報的林博?不可能啊,鳳淩殊很清楚,林博是她父親,而鳳淩殊和她一向是交好的,怎麼會害林博呢?

「娘娘要不要去找皇上說情呢?林大人都快退休了,一直在家休養,怎麼會突然去從事非法的商業買賣,這期間定然有什麼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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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39:35


「不錯。肯定是誤會了。」林陌染神色維持著淡定,「看樣子,皇上現還在氣頭上,我們現在過去,只會幫倒忙……陌鴛,你拿我的權杖,去找蘇禦史!什麼也不必說,看到權杖,他就懂的。」

找蘇禦史,是為了找阿九,看到了權杖,再結合林博的這攤事,阿九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定會尋機入宮見她。

如今她身為德妃,又正值林博非法從商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莫說出宮,就連想在宮裡約見誰都成問題!但阿九是定國公夫人,品級身份俱在,她要進宮見誰,連燕樂晟都不能加以阻攔。

下午的時候,阿九不負眾望來了,帶著一雙孩子,還有兩個丫鬟。

再一細看,那另一個丫鬟不是別人,竟是黎笙!

林陌染趕緊揮退了左右,訝然喚道:「你怎麼來了?」斤估女圾。

當初她進宮時,黎笙和林奕本是一起跟來的,許媽媽當管事,她就當個女官夫人。可是前不久懷孕後,林府也缺人打理中饋,林陌染就以她年紀大為由,讓她出了宮,依舊回林府,當了個管事媽媽。

今日竟不知她挺著微隆的小腹,竟然也跟著阿九一起來了!

林陌染心疼她懷著身孕,正是最關鍵的兩三月時,不禁擔憂道:「你身體不好!不在府裡呆著,跑來宮裡,多費神,要讓林奕知道了,非得說我不成!」

哪知黎笙一句話還未說,直直走上來,就是一跪!

「娘娘!奴婢對不起你!」

林陌染心裡一個咯噔,還是上前要扶起她,「有什麼話不妨起來再說!我們的情分不比一般的主僕……你這是做什麼呢?」

黎笙聲音染著哭腔,「奴婢和相公,做了對不起娘娘的事,這一跪,奴婢理應受罰!」

「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你起來再說!說了再由我決定你要不要跪!」林陌染伸手不由分說將她拽了起來,神色嚴肅,「你且說來聽聽,你和林奕。到底做了什麼?」

黎笙垂頭歎氣,「娘娘有所不知,三日後,林肅少爺就要回林府。剛好宮中兵部尚書一職空缺,皇上有意招他入宮為官,可林肅少爺說什麼都不從……」

「所以你和林奕就提議,從我爹身上下手?將林府逼到絕境時,就由不得我哥說不了?」林陌染搖頭道:「林奕為了扶他心中的準閣主上位,還真是一份情面都不留給林府啊!」

黎笙神色擔憂,「我這幾天在府裡,都勸過他,可他一意如此,半句話都不聽我的。還說什麼朝政上的事。女人家不懂,就不要過問了。我心想,林肅少爺不想為官,一定有自身原因的。我們又何必逼他呢?」

林陌染皺著眉,「皇上和鳳淩殊斷不會用如此強硬的手腕去逼迫一個人,如此看來,這一切都是林奕在從中作梗,而皇上只怕是誤會了我爹,還真以為他做了什麼違背禮法之事……」

黎笙眼神更加焦急了,「這可怎麼辦?自老爺今日一大早被急急喚進宮後,府裡都亂套了,二夫人的瘋病說犯就犯,這會兒被關在屋裡,正滿屋子砸東西呢!」

「依我看。此一事急不得。」一直不說話的阿九,這時謹慎開口,道:「我可以拖相公幫你們向皇上傳話求情,但林奕對此事的執念應是相當深,恐怕不達目的不會甘休……」

她轉向林陌染,「所以此事還是要看你。你是想林肅回來做官,還是想阻止林奕呢?」

林陌染失笑,好像自從她蘇醒,所有重大的決定似乎都和她繞不開干係,但往往,她的決定通常最後都是不會被兌現的。

她歎口氣,「我能怎麼想,我唯有站在燕樂晟那一邊。免得以後他又怨我,說我眼裡只有這個肅哥兒,沒有他。」

阿九噗嗤一笑。

黎笙見她這麼說了,就是不會再怪罪林奕了,也放下心來。又說了些林府的近況,除了二夫人近來時不時發病外,一切都好,讓她放心。

林陌染心裡明白。顧清媚這個病,恐怕是裝的。

正院的嫡長子要回來了,而這個嫡長子從前的死估計和她也有些許關聯。一個曾經被她害過的人,活著回到自己身邊,她肯定逃不開被報復的結局……還不如就此裝病,希望林肅能看在她已成為一個半瘋子的狀態下,饒了她。

因此,她也沒有多做過問。

傍晚,阿九自回府尋相公商量。黎笙也回林府,準備當天府裡一家老小的晚膳事宜。

只是苦了林陌染,陌雪坊一下子就冷情下來。她想找個人說說話都不行。只好抱了酒罈子,就著禦膳房送來的剛出爐的烤鴨,一個人在院子裡吃起來。

陌鴛和陌雀一人分得一塊鴨翅,在一旁站著邊吃邊抱怨,「禦膳房那幾個也是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見娘娘這幾天不受寵,皇上常去柳貴妃屋裡,都忙著巴結柳貴妃去了!明明是咱娘娘親自獵回來的烤鴨,憑什麼要分一半給翠柳齋送去!」

陌鴛低聲噓道:「快別說了,小心被人聽到!我說人說,這是皇上的旨意。說柳貴妃今日去昆山狩獵,用的是好弓好箭,卻連一點皮毛都沒獵到!這會兒正在翠柳齋生悶氣呢!皇上為了討好她,才讓禦膳房將半邊烤鴨送過去的。」

兩人這邊嘀嘀咕咕,低頭一看,林陌染吃得津津有味,手指嘴邊油乎乎的,看著都覺得誘人。

陌鴛不禁笑道:「瞧咱娘娘心態多好,依舊吃嘛嘛香,根本不受影響!咱們要向娘娘學習!」

哪知林陌染抬頭大笑,「你們道我為什麼心態好?只因今天這只烤鴨,不僅沒有昨天的那只肥膘豐厚,就連禦膳房做出來的味道也差了一大截!難怪皇上讓人給柳貴妃送過去,他知道我不喜歡吃……」

陌鴛和陌雀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她什麼,是對皇上充滿信心呢,還是在自欺欺人盲目自信?

第二天請安的時候,林陌染起得很早,不同第一次那樣,她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換了一身素色的衣服,頭上也只插了兩個古樸的銀釵,再無其餘裝飾,火速坐上轎子,早早趕到了柳琦的翠柳齋。

柳琦剛起來,咋見她那麼早就侯在了裡屋,也是神色一訝然。

「喲!妹妹今日可早,姐姐我剛起來,你就到了。」她抬眼瞧了瞧屋外,未施粉黛的臉比之平常的濃妝,少了一份媚俗,倒是和林陌染更加相像了。

「回姐姐的話,冬日天亮得晚,所以顯得妹妹我來早了。」林陌染不動聲色回著話,故意聽不懂柳琦懷中那濃濃的埋汰。

柳琦是在說她,來得太早,影響她休息呢!人啊,一旦被別人捧起來,就覺得自己真有那麼矜貴了!

說話間,柳琦已經坐上主位,四五個小丫鬟神色恭敬地給她梳妝打扮。

柳琦今日也不跟她客套了,就讓她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喚丫鬟捧來了平常喝的花茶。林陌染抿一口,這味道比昨日那個差不了多少,真不知道是昨日那個茶檔次太低濫竽充數,還是柳琦平日裡喝的茶太高檔竟然和好茶的味道都不相上下。

她端著茶杯,一臉笑吟吟,並不說話。耐心地一直等到柳琦畫完妝。

柳琦甚至在手指上套了幾個常常的銀指套,像模像樣端起茶杯,慢條斯理抿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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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0:01


這才扭頭看向林陌染,「昨日的烤鴨味道不錯,還真是謝謝妹妹了。」

林陌染笑回道:「娘娘謝皇上就行了,皇上怕我吃不完,所以特意給娘娘送來。」

柳琦面色一滯,再開口,面上是微笑著,語氣卻是幸災樂禍的,「可是依姐姐看,妹妹的那只烤鴨,不應該給姐姐吃,而是應該拿去孝敬皇上。聽說令父林博林大人,昨日被急召進宮,不知因何得罪了皇上,一直到現在還被關押在宮裡。皇上昨日來我翠柳齋閑坐時,神色很是氣惱呢!若妹妹有心,親自做一道烤鴨給皇上吃,皇上一吃,覺得味道不錯,就放了林大人也說不定啊!」

林陌染又笑道:「一隻烤鴨,他看不上呢!不過啊,皇上既然生氣,那就說明皇上在乎。若皇上總是對一個人愛理不理任之由之的,反而說明皇上對此人不重視。」

柳琦又是臉色一白。

一隻烤鴨都能被她來來回回明裡暗裡嗆這麼多次,她心裡能舒坦嗎?

但一想到後面這句,皇上對一個人愛理不理任之由之,這不正是林陌染如今的處境嗎?!心中頓時又釋然了。

她笑著放下杯子,不冷不淡道:「妹妹說的有理!不過這宮裡人這麼多,皇上卻只有一個人,是想在乎也在乎不過來啊!只能愛理不理任之由之了,妹妹你說對吧?」

哦哦!這是在說皇上心裡滿滿裝著的都是她柳琦,對她林陌染顧不過來呢!林陌染趕緊裝出落寞的神色,不住點頭歎氣道:「也不是我們這些當妃子的怨什麼,就是有時候想想吧,青春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皇上卻是一面都見不著,最美的年華里不曾受寵,日後宮裡來了新人,就更沒有咱們的份了……」

柳琦一聽林陌染這麼唉聲歎氣,心裡就舒坦了。斤台狂扛。

從前她只道林陌染對這些受寵與否壓根不在乎,一個對此一點不在乎的人,不管你怎麼打她罵她冷落她,她都不會覺得痛。可如今她在乎了,覺得痛了,她柳琦就覺得有地方可以發洩了。

柳琦一笑,「妹妹快別這麼難過,皇上寵誰,也只是一時的。興許過幾天,又念起你的好,要去陌雪坊尋你了呢!」

「承娘娘吉言!」林陌染故作誠心道,心裡卻在默默翻白眼,我在燕樂晟心裡一直都這麼好,不勞你操心他寵誰,反正不寵你。

說話間,兩個尚儀也優哉遊哉晃來了。

給柳貴妃請了安,又不冷不熱給林陌染請了安。

其中那個姓安的,不懷好意搪塞道:「林大人如今正被軟禁在宮中,真難為德妃娘娘還有這份閒心半夜讓禦膳房弄烤鴨吃。」

林陌染全程帶笑,假意聽不懂對方的諷刺,「確實心情不好,但一想著有得吃,總好過沒得吃,而且烤鴨味道又這麼好,吃著吃著,心情也慢慢變好了。」

眾所周知,後宮裡只有一品以上的妃子才有資格去昆山狩獵,像她們這種四五品的尚儀,別說去昆山了,連平時想出一趟宮門都很難。

安尚儀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

還是姓陸的那位沈得住氣,一邊扯著她的袖子,一邊笑著回林陌染道:「德妃娘娘心胸闊達,實屬難得,我們該向你學習才對。」

林陌染抹著嘴邊的茶漬,根本不聽她話中帶刺的恭維,連忙擺手道:「可別學我。方才柳貴妃說了,這宮裡人多,皇上只有一個人,是想在乎也在乎不過來,只能對某些人愛理不理任之由之了。我不巧就是這某些人其中之一。所以你們千萬別學我,學了我,就得不到皇上的寵愛了。該多向柳貴妃學學!」

眾人聽完,頓時面色各異。

安尚儀沈著臉向柳琦投去幾分帶有敵意的目光。柳琦這話裡說的某些人,可不就指的是她和陸尚儀?她倆可是自進宮起,就沒見過皇上的面!

而柳琦更是恨得牙癢癢。那句話,她本是用來諷刺林陌染的,怎知此刻竟然被她反用在了兩位尚儀身上,讓她平白當了一次壞人!本是同盟的三人,眼看是徹底生出了膈應!可偏生這話確確實實是從她口裡說出來的。她又不能開口反駁……

氣氛微微凝滯。

就在這三人面色各異心思各異的時候,林陌染坦然淡定地站起來,笑笑,「如果沒什麼事,妾身就先回去了。今日來請安,起得早了些。回去正好睡個回籠覺!」

柳琦面無表情挑了挑眉。她是沒什麼事了,鬧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將她們仨丟在這裡!

不料林陌染將出門之際,又一扭頭,道:「對了!貴妃娘娘,上次我的墜子不見,皇上說可以從你的諸多首飾裡挑一樣?不知這話還作數不?」

柳琦嘴角一抿。說不作數,這話又是皇上說出來的,幾時輪到她來說作數不作數?可是說作數嘛,又真心不想讓這小妮子從自己的首飾裡挑一樣帶走……

陸尚儀看看柳琦,又看看林陌染,果斷做出自進宮後第一個決定以後命運的正確決定。她決定站在林陌染這隊!

「德妃娘娘的墜子不見了?可知是在哪裡不見的?妾身院裡養了一隻松獅,鼻子可靈了!娘娘若不嫌棄的話,妾身這便讓下人帶出來幫你找!」

很好!收穫野生後援一枚。林陌染暗中滿意點點頭,算這位陸尚儀有眼光,嘴上笑道:「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掉的,而且上次聽皇上說,可以從柳貴妃這裡討一對更好的,我早就將另一隻也打掉做成了別的首飾,這會兒就算找回來,也是沒什麼用處了……」

前不久她還哭著求著說那是皇上送的墜子,寶貝得不行!如今一轉眼,就說已經打成了別的首飾。可見之前種種俱不過是在演戲!

柳琦看透了她的行為,又恨她搶走了自己的一個有力同盟,眼神就是一凝!

林陌染也回以挑釁的目光,她柳琦能演,她林陌染也不在話下,定要奉陪到底的!

柳琦恨恨地一咬牙,還是要拿捏出那副白蓮花的溫柔強調,只可惜實在是心裡有氣,強調柔中帶狠,反而有些走音,說出來更是顯得無比滑稽。

「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你要的墜子,姐姐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來人,去給德妃娘娘呈上來!」

柳琦送給她的是一副款式非常普通的玉耳墜,質地卻是不錯,看來燕樂晟送給柳琦的這批首飾,確實不是一般的好,難怪能將她哄得這麼服服帖帖。

林陌染連聲謝謝地捧在手裡,一路捧回陌雪坊。回到陌雪坊的裡屋後,卻立刻摒退眾人,用燭臺「哐當」一下將玉墜砸了個粉碎!

只見那玉墜中,果然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黃色粉末——那玩意兒她不會陌生,曾經跟在紫袂身邊幾百年,她最怕的就是這玩意,捉妖幡!普通的妖類,只要沾一點,都是魂飛湮滅的結果。只不過柳琦是個吸了她一條魂魄的高級魅,對付她還得多下一番苦功。而她已經成了凡身,所以不再懼怕這符咒。

如今看燕樂晟在玉墜裡下的量,和磨粉的火候,就知道肯定是經過紫袂調教的。紫袂口口聲聲說她再與自己無關,但其實還是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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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0:15


她原來就想著,燕樂晟無緣無故給柳琦送那麼多好東西,又是首飾又是弓箭的,其中肯定暗藏玄機,所以她始終不眼紅。反而在一直坐等好戲。如今親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松了一口氣。

柳琦大概是從未得寵過,現在一旦得寵,就昏了頭腦,連這麼點小計謀都沒發現。

林陌染抬頭看著那屋外清輝四溢的月亮,已是臨近小雪。

等下一輪缺月,陰衰陽盛之夜,符咒之力就會達到鼎盛,屆時等著柳琦的,就是再一次魂飛魄散。

想來,她曾經錯手殺了流綺一次,流綺重生成了柳琦後,又被紫袂殺一次……真不知道該有多恨呢!

可是這世界,本就沒有誰對誰錯,她要怨,就只能怨她自己,總是去搶那些不屬於她的、別人的東西。

晚上的時候,燕樂晟來了。

怕被宮裡紛雜的眼線盯上,他還特意換了一身太監服,偷偷摸進來時,差點沒把林陌染給笑死。

她趕緊揮退了左右。只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沒想到燕樂晟把遮著臉的帽子一摘,大步邁前,什麼也沒說,先是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林陌染一愣,「你不是來問我罪的?」

他啞聲,「先抱夠了再說。」

林陌染嘴上凝著笑,並沒有推開他,等他緩緩將自己鬆開時,才調侃道:「這就抱夠了?我還以為你準備抱一輩子呢!」

燕樂晟面色一僵,擰起了眉,「我倒是想抱某人一輩子!可某人,總是給我使絆子!」

「誰?我?」林陌染指著自己的鼻尖,頓時失笑。「皇上,臣妾冤枉啊!還不是你執意逼肅哥兒入朝為官,林奕才給你想了這麼個餿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是正兒八經的琉璃閣繼任閣主。林奕自是巴不得他手中權力越大越好!」

她目光擔憂,「倒是你,怎也不忌憚些!暗衛知道你那麼機密,你不把暗衛的指揮權攬入自己手中,反而全權交給了林奕。林奕和肅哥兒要是聯合琉璃閣造反,我看你怎麼辦!」

燕樂晟搖頭笑道:「反不了。有你在呢!你才是最厲害的角色。」

他拉起她的手,「我只要把你栓牢了,就是真的後顧無憂了。」

是啊,她是琉璃閣現任閣主林肅的妹妹,是林府的嫡長女,是定國公夫人的摯友。又是蘇禦史府上的常客,還有紫袂這個強大的靠山,有鳳淩殊喊她美女姐姐,就連太后和太后最寵愛的十二公主,都十分喜歡她。

一念至此,林陌染心裡一暖。她還不算給燕樂晟丟臉,總的來說,以後是擔得起皇后這一位置的。

哪知燕樂晟又正色道:「還有更重要的。我不逼著林肅為官,將來你父親辭官,你失了娘家的勢力背景,又該如何?就算我一意將你扶上後位,太后和百官也肯定會想盡各種方法,將各種身後勢力更加強大的女人塞進來。屆時你在後宮的生活,興許會變得更加艱難。」

他歎口氣,「我不希望看到日後有一天,你落入如此境地。在打定主意接你入宮的那一天,我就暗下決定,定要讓你在宮內的生活和宮外一樣自在輕鬆。」

他句句語氣都那麼自然真誠,句句都說到林陌染心坎中,暖暖的。像海風一樣,又潤又厚重。

她低頭斂眉,淡淡笑了,開玩笑道:「快別說了。情話說太多,倒顯得你不誠心了。」

眉眼狡黠一閃,故意道:「如今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今晚是留還是走?」

留?以太監的身份?還穿著一身太監的衣服?這未免太煞風景了些……燕樂晟皺眉,陷入尷尬的猶豫中,又怕說不留,顯得自己方才那番話沒有誠心。

他這廂糾結得要死要活,那廂林陌染很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逗你玩兒呢!哪能留啊,一個小太監,怎配留宿本妃的陌雪坊!」

被說成小太監,燕樂晟十分不自在地愣了一愣,面色有些難看。

哪知林陌染又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妖孽!等你現出原形了,本妃再陪你玩兒!」

「哈哈哈!」燕樂晟終於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小東西!等我現出原形了,第一個將你吃幹抹淨!」

這一夜他雖終究沒有留下,但因為這短短的一次見面,林陌染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就連覺也睡得十分甜蜜。

第二天一大早,還睡得意猶未盡迷迷糊糊的時候,卻被陌鴛給搖醒了。

陌鴛一臉的魂不守舍,又因為未經她同意,將她搖醒,行動上更是賠著千萬分小心,見她睜了眼,趕緊鬆開手,恭恭敬敬退在一旁,低聲道:「奴婢萬不得已,驚擾娘娘睡夢,還請娘娘以後責罰。」

林陌染揉揉眼睛做起來,聲音還沙啞著,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無妨,什麼事讓你萬不得已,說說。」

陌鴛小步湊過來,壓低聲音,「翠柳齋那邊傳來消息,說柳貴妃昨晚突然暴病,半夜驚醒起來喊疼,喊了一整夜,把皇上都驚動了,這會兒十四五個太醫全被招了過去,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她突然無比擔憂地掃了林陌染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了?」

林陌染意識到符咒可能起效果了,這比她預計中要早了許多,如今柳琦吊著半口氣,將死未死,真不知道又要打什麼鬼主意。

情況興許有變!

接下來,陌鴛果然道:「柳貴妃聲稱,是昨日你去翠柳齋時,給她下了毒藥。這會兒正吵著要皇上殺你取血,用血來驅毒呢!」

她哭喪著臉,「奴婢怕皇上真的答應下來,一會兒要派人來抓娘娘,所以才急著把娘娘喊醒……」

須知道,在這大燕後宮,主子若是死了,她院裡的奴婢們可都是要被打回浣衣局,變成最低等的丫鬟,以後若有新主子認領,才能繼續去當宮女,若沒有,就一輩子困在浣衣局中,幹著最苦最累的活。

所以陌鴛此舉,也是在為自己保命。

林陌染坐直了,思索到:這柳琦既已身中符咒之力,燕樂晟的目的就可謂達到了,就沒必要繼續裝下去,為什麼如今燕樂晟還巴巴去翠柳齋守了大半夜?如今還招了幾乎所有太醫去給柳琦診治?

她坐起來,「給我更衣!」

眼下燕樂晟沒有按常理出牌,她哪裡還坐得住!生怕節外生枝!只能化被動為主動,自己先去探探路了。斤盡央技。

陌鴛也自知情形嚴重,火速替她簡單梳妝打扮一番,就急急打開了房門,找小丫鬟去喚軟轎過來。

屋外,門口站了一堆的宮女婆子,各個都是神色不安。

這些人被分給她院子,就是她的人,她手裡的命,為了她們能在宮裡安心生活下去,她必須爭氣!

林陌染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刻必須先安撫人心,遂目光堅定道:「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備好早膳等我。」

一句輕描淡寫的「備好早膳」,瞬間顯示出了她的勢在必得和無所畏懼。

一個還一心掛念著早飯的人,肯定是知道自己必然不會被處死的。

宮女婆子們頓時放下心來,目光流露出淡淡的崇敬。

一個人,不懼生死只能算是勇敢,在面臨生死局面時,還能淡然處之的,才可謂是智勇雙全。

有這麼一個主子在,她們還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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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0:31


軟轎很快便將林陌染送去了翠柳齋。

院子裡跪了一地的太醫,吵雜聲一片,見林陌染不請自來,具是露出一臉驚訝的神色。

她不怕死嗎?她是不是想到什麼解救之法了?

眾人如是作想,所以有人露出佩服的神色,有人露出求救的目光。

林陌染踏進院中的第一步時,卻只將目光投向燕樂晟。

只見他面露擔憂看著自己,眼中盡是責怪,怪她不該來涉險。

如此看來,燕樂晟自己也不想節外生枝,他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自己也沒有辦法了……

她淡然一笑,施施然上前給他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一夜未睡,多有勞累,一會兒還要早朝,不若讓魏公公送皇上回寢宮歇息,此間事,讓臣妾來處理便可。柳貴妃身染重疾,妾身定當如親姐妹般照顧於她!」

說話間,她調皮地抬了抬眉,目光一閃。

燕樂晟接收到她的眼神,愣了片刻,心裡雖然清楚,她如此鎮定地主動來此,定然是想到了什麼方法,但又實在不放心留她獨自一人在此涉險。

「你……」他想說,她一個人顧不過來,他陪她一起處理。

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罷了。魏喜,擺駕回宮,準備早朝吧!」

女人之間的後宮宅鬥,就讓女人自己去處理,他相信林陌染有這個能力。而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昨天聯名上奏要朕立柳琦為後的那幾個大臣,今日可都來上朝了?」

燕樂晟坐在轎子裡,臉色沈重。

轎外,魏喜疾步跟著,低聲應道:「都來了。就連前不久重病的安將軍,今日都早早侯在了政陽殿外。」

安將軍?

燕樂晟略一皺眉。

這個安將軍,他印象是十分深刻。

平日裡,他仗著自己有軍功在身,是跟隨先皇的遺臣元老,態度十分強橫,並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從前趙琅坤暗中攛掇眾臣謀反時,他倒是立場堅定,斷然拒絕同流合汙。太后便以他忠君為由,將他最小的女兒迎入宮裡,在他身邊當了個尚儀。

按理說,這人性格怪異是怪了點,到不至於如此不明事理,竟然參與上奏,要將無權無勢的柳琦扶上後位……

魏喜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道:「除了這位安將軍立場十分奇怪外,其餘幾人,倒是多多少少和西域有所勾結。而據蘇靖將軍回饋的邊疆戰情來看,乾羅國近日隱隱有一統西域的企圖。」

轎子裡,燕樂晟默默聽著,伸手苦惱地壓緊了眉心。

半晌,他沈聲道:「朕讓你加的符咒,用量再多一些……」

昨日已是月圓夜,離月缺不過半月。

此事必須萬無一失,再不濟,也要先廢了她的法力!

朝堂之上,百官跪迎遲來的燕樂晟。這當中,又有以安成祿為首的一批臣子,在暗中交換眼色。

燕樂晟腳步沈重地邁上龍座,粗粗往下看了一眼。匍匐一地的眾臣裡,有幾人是真正的忠臣?他也不能輕易下結論。就連曾經被太后喻為不世出的忠君之臣安成祿,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未曾想,第一個上奏的臣子,竟然就是安成祿。

「啟稟皇上,如今滿朝太平,百姓安居,實屬難得之盛世,放眼天下,邊疆穩定,穀物豐收,事事和美,卻獨有一事。臣等實在是替陛下著急!」

燕樂晟冷哼一聲,並不答話,挑著眉等他的下文。

只聽安成祿續道:「皇上繼位三年有多,勵精圖治。禮讓賢臣,卻獨缺了一位伴君左右的皇后。中宮空虛,兩位娘娘又無出,這實乃犯了大不孝之罪!」

「要朕立後很簡單。」燕樂晟神色冷淡地打斷他,搬出了早就想好的說辭,「誰先懷上子嗣,誰就能當朕的皇后。」

安成祿為首的一批臣子聽了,都面帶喜色。

這段時間來,燕樂晟對柳琦的寵愛是顯山露水,無人不知,幾乎是夜夜都要去翠柳齋常坐……誰能先懷上子嗣。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安成祿略一思索,又道:「如今西域太平,俱都臣服於皇上天威,可巧柳貴妃又出身西域。若皇上能立柳貴妃為後,真真不失為安撫西域臣民的上策!」

西域太平?

燕樂晟邊聽,邊折起了眉。這安成祿真當他傻了不成?乾羅國召集西域十六國國主入石城密會,搞出這麼大的動作,還以為他不知道?如今還在他面前滿口胡謅、大放厥詞,聲稱西域太平?

他微惱地抬眼,卻見安成祿幾不可察地朝自己遞了個眼色,眯了眯眼,將要出口的話,又悉數咽了回去。

這其中,怕是有異數!

接下來,幾位大臣輪番上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到了早朝將結束時,從人群之後,慢悠悠走出一位豐神俊朗的年輕文官,身著正二品官服,頭戴烏黑襆頭。神色間隱隱有幾番倨傲,目不斜視,似乎根本不屑於看其他人一眼,而那副面容,竟與不久前入宮的德妃有幾分相似!

眾人眼見來了位從未謀面的新官,又是如此倨傲之人,一時都有些愣住,再然後,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林肅踏著沈穩的步子,銳利的目光只看著龍椅上的燕樂晟,那眼神,說不清是厭惡,還是臣服,抑或是其他。

隨著他越走越近,魏喜有些擔憂,準備護在燕樂晟面前。

燕樂晟卻一手推開他,目光直直地和林肅對視,絲毫不曾退讓。

他知道,林肅既然肯穿上官服,就已經是一種讓步,他已經勝券在握,最後關頭,他需要徹底地說服他!

林肅走到龍椅前,冷著一張臉,默默注視著燕樂晟腳邊三寸處,這是大燕的規定,臣子不能平視君主。可是他卻不跪,也不開口。

一張嘴,語氣非常的冷硬,「請皇上立刻將臣父釋放!否則,千里之外,臣親手繪製的大燕軍事分佈圖,就會迅速被轉交到逆賊手中!」

不錯!有備而來,還敢出言不遜威脅皇上!

燕樂晟心中滿意。

這一招果然有用,逼得林肅直接上朝來要人!他人既已在此,目的也達到了一半,斷沒有再「囚禁」自己岳父的必要。

燕樂晟大手一揮,「魏喜!」

魏喜立即應聲,走下臺階,對一旁的小太監低聲吩咐,並故意讓林肅聽到,「趕緊去陌雪坊轉告一聲,請林大人來政陽殿相見。」

在陌雪坊?皇上會將犯人囚禁在自己後妃的宮殿裡嗎?犯人還和這位妃子是父女關係……

一低頭,燕樂晟滿意地看見,林肅面上果然閃過一絲訝然。

林肅何等聰明,很快明白,這是燕樂晟為他設的苦肉計!

林博並沒有被囚禁,昨夜燕樂晟扮作太監偷偷去見林陌染時,就將林博護送到了陌雪坊一個偏僻的廂房裡。

燕樂晟本想著,等林陌染見到林博不僅沒有受苦,反而被照顧得好好時,就能體諒他此番設局的用心良苦,沒想到昨晚,林陌染自己識破了他的計謀,壓根不提林博的事。

就在眾人紛紛指責林肅身為臣子,出言忤逆的時候。

林肅卻毫無預兆地一掀袍裾,直直雙膝跪下,朝著燕樂晟恭敬俯身磕頭,「臣林肅,蒙聖上厚愛,虛領兵部尚書一職。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後半生,臣定當為大燕竭盡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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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0:48


一句話,終於讓整個早朝都繃著臉的燕樂晟有了一絲笑容。

眾目睽睽之下,他身為九五之尊,竟然親自步下龍椅,親自伸手將林肅扶了起來。

林肅站定後,卻從袖中掏出一卷紙筒,雙手呈上去。

只稍看一眼,燕樂晟就知道這是什麼了。

這是那天被他撕碎了的軍事分佈圖,林肅又重新繪製了一遍,卻是從千里之外的武陵,帶回了江陵,呈獻給他。

燕樂晟鄭重地接過,目光毫不掩飾賞識之意,「林愛卿曠世奇才,得之,乃朕之幸!」斤叉助血。

林肅淡淡然受了他的誇讚,既不謙虛禮讓,也不謝皇上恩賞,反而道:「臣今日以此物,換皇上一句話。」

眾臣又是愕然。

這人先是神態倨傲地威脅皇上,又是毫不客氣地和皇上談條件……果然曠世奇才的為臣之道,就是和他們此等凡人不相一致啊!

燕樂晟並不惱,「林愛卿請講。」

林肅目光毅然,「臣請皇上金口承應,立德妃為後,永不悔改!」

此言一出,一旁的安成祿果斷按捺不住了!伸手一指林肅的臉,「大膽狂徒,在皇上面前竟然敢如此出言不敬!皇上立後乃是舉朝之大事,豈是爾等能左右的?!」

林肅施施然回以淡笑,「安將軍說得好!皇上立後是大事,我等臣子還是勿要干擾比較好。」

一句話,讓安成祿閉了嘴。

方才安成祿給燕樂晟打眼色,燕樂晟心中有數,知道安成祿並非如面上所裝出的那樣,非要立柳琦為後不可,此時便站出來和緩道:「此事不急,稍後再議。今日下朝後,還請安將軍和林尚書留步,隨朕到書房小敘。」

朝堂之上風起雲湧。朝堂之下,後宮宅院裡,亦是毫不遜色。

卻說林陌染將燕樂晟趕走後,隻身入了柳琦的寢室。

見柳琦雖然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眼神卻是一片清明。

她冷哼一聲,悶笑道:「別裝了。皇上已經走了。」

柳琦猛地一抬頭,咋見進來的人不是燕樂晟而是林陌染,目光瞬間銳利了幾分。然而很快,又柔和下來,故作姿態地咳了一陣,道:「妹妹說什麼呢?妹妹難道以為,姐姐這病,竟是裝的?呵,妹妹怎麼會有此等心思……」

「我什麼心思?!姐姐還來問我?」

林陌染大步走到她床頭,眼看著她惺惺作態,神色驟然變得更加厭惡,毫不忌諱,一伸手,就扯掉了她的被子,冷笑道:「那我便告訴你!我今次入宮,一是為了和燕樂晟團聚,二就是為了除掉你!你兩次偷我魂魄,還在我額頭上下了奪命蠱,害我失了記憶,若不是覃婆將我喚醒,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想起自己原來竟是一隻九命貓!我始終沒吭聲,你就以為我好欺負?!」

此言一出,柳琦瞬間目光凜冽起來,抿著唇邊一抹諷笑,「你想起來了?那你大概也記起,我如今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拜誰所賜咯?從前你和我搶紫袂,現在你又來和我搶燕樂晟!林陌染,搞清楚,現在到底誰更討人嫌!!」

喲呵!她還有臉說……

說起紫袂,她和紫袂相識相伴了快四百年,她柳琦才不知道從哪個鳳凰蛋裡蹦出來的。

再說起燕樂晟,若不是她渡劫時,被柳琦搶去了原身,又搶去了記憶,替代她成為柳琦躺進了棺材送入帝陵,如今作為貴妃被迎入宮的人,就是她林陌染了。

林陌染抄起兩手,「你要我搞清楚是嗎?那我問你,十年前在石城擔任琉璃閣主的女人,她發上經常插著的一根閣內信物,是什麼?」

柳琦一愣,強辯道:「我如何得知?!我又不認識什麼琉璃閣!」

「你不認識?」林陌染失笑,噙著冷嘲的目光掃過她那張從自己這裡偷去的臉皮,「柳琦和當今皇上相識時,自稱出身西域,是琉璃閣閣主……而你,柳琦,你竟然說你不知道?!」

柳琦一慌,她竊取林陌染的原身和記憶時,並沒有將她所有的記憶都原封不動地搬過來,是以她並不知道琉璃閣這一段往事,她只知道原身會施奪命蠱,卻不知道奪命蠱是琉璃閣主承襲的技能之一。

但是她仗著自己有原身,有法力,根本不懼林陌染的逼問。

反而冷冷站起,居高臨下看著林陌染,神色倨傲,「就算你才是當初那個和燕樂晟相識相戀的女人,那又如何?如今,燕樂晟全副身心都放在我身上,根本不寵你,不屑於看你一眼!昨晚,我鬧了一夜,他便守了我一夜!我吵著要取你的血吸毒,他也只是稍稍猶豫了片刻……」

「那如果你死了呢?」

林陌染輕聲一句話,將她打斷得啞口無言。

柳琦滿眼狠毒,「你殺不死我!」

「是嗎?」林陌染搖頭歎氣,「你早已沒有魂魄,只是一隻無法投胎轉世的魅,不過依附了我的原身,又搶了我一個魂。才得以存活至今。可你不該忘了,九命貓其中八魂,和主魂都是相連的。你知道九命貓為什麼要舍了這八魂,獨留主魂?就是為了舍掉這層聯繫!你又可知,和主魂失了聯繫的其他八魂,是什麼結局?」

林陌染每說一句,柳琦就面色蒼白一分。

她繼承了林陌染的部分記憶,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屬於林陌染最深刻的意識。

「離了主魂的八魂,比之魅還不如,無法依附於世間萬物,只是一縷毫無意識的靈氣。」

林陌染淡然續道:「對了!紫袂從前最喜歡拿這些靈氣去煉符!抓一把,放進他的火爐中。一炷香的時間就燒得一乾二淨……」

「啪!」

話音剛落,一個瓷杯狠狠砸在林陌染腳邊。

「你不敢!」

柳琦臉色惱怒,目光狠辣,直直盯著她。一手還維持著方才擲杯的動作,「林陌染,要對我動手腳,你就先得在自己的主魂上下咒,如今你已是凡胎,根本承受不起符咒噬魂的威力!」

林陌染失笑,「我不敢?那你呢?」

她淡淡抬腳越過那一地碎瓷片,目光冷靜,「你口口聲聲說我不敢,那你今天裝病喊疼,又是為了什麼?因為你起了疑心。不知道下咒的人到底是我,還是燕樂晟?你這邊說著我不敢,那邊又不禁懷疑我敢……甚至今天裝病,也是為了試探是不是燕樂晟下的符咒,還故意吵著要殺我,看他會不會狠下殺手。」

她的話。讓柳琦陷入了片刻的沈靜。

然而很快,她又抬起了一張芙蓉面,面上清清淡淡的涼薄笑意,已沒有了方才的驚慌。

「你看得真透徹。」柳琦冷魅一笑,「所以你今天是來告訴我,燕樂晟並沒有想要殺我,想殺我的是你?」

「呵。」她輕笑,滿臉不屑,「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就此不再懷疑燕樂晟,好任由他對我下手?」

「不。你儘管懷疑他。這時候,你越是生疑,我越安全。」

林陌染冷笑,漠然續道:「所以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告訴你。不管燕樂晟是真心寵你,還是真心想殺你。只要我想殺你。你就活不過今晚。而你若是敢動燕樂晟動手,別怪我提前結果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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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1:05


「那你先得殺了你自己!」

柳琦神色挑釁,「你捨得嗎?流落成凡人,不就是為了他,你捨得為了除掉我,就這樣死去?」

「我自然捨得。」林陌染挑眉,目光冷朔,「別忘了,我剛能恢復人形時,就敢招來業火!玉石俱焚這種事,你又不是沒見我做過……」

柳琦靜了靜。似想起了從前被業火焚燒的痛楚,不禁皺眉。

那種痛苦的過程,那失去一切無法挽回的感覺,還有後來被鎖在一具死人的屍體裡,靜靜蟄伏等待重生的漫長歲月,她是一點都不想再經歷一遍!

卻在這時,屋外傳來有人疾奔的聲音,隱隱還夾雜著宮女的阻攔聲。

屋裡兩人具是驚愕,齊齊側臉看向了屋外。

腳步漸漸靠近裡屋,猶豫了片刻,一雙小手掀起玉簾,一張白玉小臉也緊接著探了進來。

竟然是小瑾!

此刻,小瑾的臉上滿是擔憂,目光停留在林陌染身上,那抹擔憂更甚。旋即又望向柳琦,那目光瞬間變得刻毒狠辣。

她大步踏進來,不由分說拉起林陌染的手,也不給柳琦請安,恨恨地掃了她一眼,對林陌染道:「我們走!去找晟哥哥說理去!我不相信!不相信他竟然不立你為後,反而要立她!」

她口中說的「她」,自然是她目光所及的柳琦。

柳琦一愣。

燕樂晟要立後了,皇后不是林陌染,而是她!

她終於圓了自己的心願,成為全大燕最至高無上的女人!她再也不用惺惺作態裝模作樣,她可以立刻就尋個理由將林陌染除掉!砍去手腳,丟進糞池,做成人彘。

一念閃過,她旋即嘴角一揚,徹底釋放出一陣得逞的笑意。

「林陌染!你看到了,他要立我為後!哈哈哈!你死心吧,皇上寵我!」

她狠狠地諷笑著看向林陌染,厲聲道:「他確然對你動了殺意,相信我,他很快就會下令殺了你!」

林陌染冷冷起身,「既然左右逃不過被他殺的命運!我何不先自殺,順便殺了你?!」

說罷,再不看她一眼,隨著小瑾疾步走出翠柳齋。

出了翠柳齋不遠處,一路死死拽著林陌染袖子的小瑾,才長長松了一口氣,道:「我真怕柳貴妃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她不敢殺我。」林陌染笑道,「她還一心想坐上後位呢!今日我若是在她翠柳齋出了事,她能逃得了干係?能護得自己清白?背著殺人的罪,她就別想坐上後位!旁的不說,林府和蘇府第一個不放過她!」

小瑾揚起臉,「那你今日跑去翠柳齋是想幹什麼?萬一柳琦根本不考慮這些,就是一心要殺你呢……多危險啊!」

說到這裡,林陌染就有些鬱悶。

「我本是想去刺激一下柳琦,讓她以為施咒害她的人是我,和皇上無關。卻忘了,說再多也比不上一紙立後的諭旨更有說服力。」

她長歎一聲,「你的晟哥哥該不會真的想立她為後吧?」

小瑾突然狡黠一笑,「若是真的,你準備怎麼懲罰他?」

「拉到吧。」林陌染疲憊地捏著眉心,「你一這麼說,我就知道肯定是假的,看不出來啊,你人小小,演技這麼好,一騙一個準!」

大概也是因為,小瑾之前在宮裡從未騙過人,而通常是被人利用的那個,所以沒有人覺得她會說謊吧。

小瑾和林陌染還在回陌雪坊的路上時,暗衛就將此間動態悉數轉告給了燕樂晟。因為時刻擔憂著林陌染的安危,他一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想去陌雪坊見林陌染。

書房裡,另外兩人卻是不約而同阻止道:「皇上,切勿操之過急。」

語氣冷冷,還用了「操」這個字,一語雙關!還不忘搪塞他!不用看是誰說的……肯定是林肅這傢夥沒錯!

燕樂晟皺眉抬頭,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此間事已討論完畢,朕欲去哪裡,大概和愛卿無關吧。」

林肅只是清冷一笑,再不多話,簡直悶騷到了骨子裡。

「皇上,臣以為此間事並未討論完畢。」

這一次,卻是安成祿,扳著一張臉,道:「還有幾處細節,臣覺得,需要再次囑咐皇上……」

又來了!又開始擺他的長輩架子了!

燕樂晟是一點都不想聽,抬手就要喊魏喜送客。

安成祿面色一沈,「若是先皇在時,定會訓斥皇上性子急躁!皇上如今繼位三年,理應改掉從前做皇子時的不足,需集思廣益、群策群力、廣開言路,迅速成長為一代得以獨當一面的帝王……」

他滔滔不絕。

燕樂晟皺起的眉是越皺越深,若是今日不聽他的,恐怕這貨會跟著自己一整天,不聽在耳邊嘮叨。

想來離徹底收拾柳琦還有一段時日,確實不急於一時,他抬起的手就這麼放下了。

然而將手放下之際,燕樂晟卻打了個眼色,對魏喜道:「去給柳貴妃送藥。另,讓安逸帶多些宮女婆子去陌雪坊,就說小瑾要跟德妃學女工,先不回自己的寢宮了。今晚也在陌雪坊歇下吧。」

吩咐妥當,這才轉向安成祿,歎口氣,「愛卿你且說。午膳前,務必將應對西域的事宜全部理清!」

「方才臣說了,臣在朝堂之上,先表現出欲積極和西域結盟的一面,其餘人等就不會懷疑臣其實在暗中部署兵力應戰乾羅國。而林大人則一意主戰,如此,他們自然會將主要精力用在排擠林大人一事上……」

此刻,翠柳齋。

柳琦沈浸在即將成為皇后母儀天下的喜悅中,找來最華麗的衣服,讓人梳了最繁複的髮髻,笑意張揚地靜坐在院子裡,等候封後的旨意。

然而不多時,派去打探消息的宮女卻一臉茫然地回來稟告說,宮裡並沒有風聲說皇上要馬上立後。

「十二公主興許是從哪裡偷聽來到,第一時間就找來咱翠柳齋討人,這會兒,消息許是還沒傳開呢!」

柳琦皺了皺眉,將信將疑。

太巧了,林陌染才跑來她這裡鬧,那邊皇上就要下旨封她為後?

「娘娘!娘娘!」這時,屋外有一個小宮女急急奔來,「魏公公領著人來了!」

柳琦大喜,「趕緊將魏公公迎進來!」

遠遠就見著魏喜果然雙手捧著一盤東西,用金黃色的布蓋著,很是搶眼。

柳琦欣喜不已,一心以為那就是給她的諭旨,擺弄擺弄頭髮,就要迎著諭旨跪下——

哪知魏公公一腳踏入翠柳齋,卻沈沈道:「貴妃娘娘,皇上囑咐咱來送藥了。娘娘如今大病未愈,體虛氣寒,這藥名貴滋補,是皇上特意尋了奇醫對著症狀給娘娘開的,還特意囑咐了,要咱家服侍娘娘喝完。」

柳琦一聽是藥,而不是封後的諭旨,面色涼了半截,起身走過去,端起碗就欲一飲而盡。

猛然之間醒悟過來——斤休每劃。

這上午她還是痛得臥病在床,中午卻能下地行走,依照她的病情,哪能恢復得如此迅速?

方才她沒顧上這等破綻……可是魏公公如何也不問一句?

柳琦淡淡放下了碗,並未飲一口,卻道:「既然是補藥,德妃今日上午照料本妃有功,還請魏公公也給德妃送一碗去吧。」

若這碗藥真的被下了咒,那林陌染肯定也不敢喝!

魏喜立刻道:「藥材名貴,如今宮裡只熬得這一碗,皇上顧念娘娘的病,讓奴才只給娘娘送來。其他人沒這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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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1:22


他回答得很快,柳琦卻似乎看出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幾不可察的愣然。

柳琦喊來小丫鬟,「將藥端進去。魏公公,本妃一會兒就喝,還請公公先回去覆命吧。」

魏喜站著沒動,「皇上有吩咐,這碗藥珍貴,奴才得親眼看著娘娘喝完。」

柳琦眼中瞬間有了殺意,然而一眨眼間,稍縱即逝,又掩了下去,抿嘴輕笑一聲,「魏公公如何這般固執?本妃方才剛用了午膳。如今腹脹得很,等一會兒消了食再飲,可好?」

魏喜想了想,沒轍。只能先告退。

「如此,還請娘娘記得,一會兒便喝,喝完了,便讓奴婢來通報一聲,咱家好向皇上覆命。」

柳琦收了笑容,「那是一定。」

將魏喜送出門後,柳琦在院子裡默然站了片刻。

她看見院子裡,燕樂晟很久之前種下的樹,那時候,這具身體裡的靈魂還不是她。而是一隻名叫十三的九命貓。

十三在百草穀裡將鳳凰流綺燒得魂飛魄散後,受不了紫袂的怒斥,離穀出走,不知怎的,附在了琉璃閣閣主柳琦的身上。

後來乾羅國戰敗,柳琦流落到北燕。結識了燕樂晟。

她雖沒繼承柳琦所有的記憶,卻偏偏,繼承了柳琦對燕樂晟的情感。

從棺材中蘇醒時,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十三復仇,而是找到他,找到燕樂晟。

這麼多日子來,她被這種情感折磨得快要瘋掉,久而久之,竟然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可惜,燕樂晟始終對她很是生疏,甚至自她醒來後,都不曾主動來探望。

她為此心酸難過,每夜裡黯然落淚。

前不久,燕樂晟突然表現出對她的關愛。送首飾,每天必定抽空到翠柳齋小坐。她受寵若驚,仿佛一下子擁有了整個世界。

那種被寵著被愛著的感覺,她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第一次覺得這麼不舍,小心翼翼護著。

不讓林陌染接近,不讓任何女人接近,她用進一切手段霸佔燕樂晟。斤休布巴。

誰知道,今天才發現,她如此可笑地活在夢中!

活在燕樂晟和林陌染聯手為她編織的噩夢中!

她眼中騰起狂怒,忽而甩袖揮出一道銳利的冷光,院子裡那株柳樹應聲斷成兩半,轟隆一聲巨響倒地。

柳琦勾起冷笑,「林陌染,是你逼我的!」

轉身,吩咐宮女將藥裝好,穿上最豔麗的衣服,梳起更加繁複的妝容,點唇畫眉,鏡子中儼然一張絕世神女的容顏。

這般美,他卻不喜歡!更可恨的是,還是十三用過的!

再次起身出門,柳琦的聲音如冰封蝕骨,「把藥帶上!去陌雪坊!她不是要玉石俱焚嘛?本妃這便親自去領教一番!」

那株柳樹傾倒的時候,魏喜已經知道不好,事情敗露了!

皇上這次委實急了點,不該這麼快就給她送藥!

可他不明白,為何柳琦會突然起疑?

直到一路上聽到宮女們竊竊私語,說皇上要立後,是十二公主傳出來的……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皇上讓十二公主隨便找個理由去將林陌染接回來,沒想到十二公主竟然用了這個理由!生生壞了他們的好事!

他頓時顧不得身後一群隨行的小太監,腳步一點,施展輕功就往政陽殿奔去。

陌雪坊裡,林陌染正和小瑾下著棋。

「晟哥哥昨晚是不是偷偷來過陌雪坊啊?」小瑾一邊歪著腦袋,隨意落下黑子,一邊興致勃勃地八卦著,「我帶著小雪球偷溜出來散步時,好像看到他和林大人,穿了一身太監服,偷偷摸摸地朝這邊走。」

林陌染放下一子,毫不客氣堵了她的退路,這才回神,道:「是是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將我爹送來陌雪坊,未免被人認出來,穿的是太監服。」

小瑾撐著腦袋,漫不經心地又落下一子,「哦」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他再怎麼生氣,也不敢囚禁自己的岳父大人!」

其實昨晚,她並沒有去看林博,怕人起疑,只是讓陌鴛對外面說,這位公公明天要替自己出宮辦一件事,今晚她得把事情都交待清楚,就留他在陌雪坊外不遠處的一個獨立小院子裡住一夜。那時候已是夜深,倒也沒有人察覺。

而她也整整一夜不敢邁進那座院子,就怕被人發現。

林陌染落下最後一子,松了一口,「你輸了!」

小瑾淡淡看一眼,滿不在意,「不錯啊,你今天都能贏我三局了。」語氣間夾雜著調侃。

林陌染頓時不忿地反駁,「燕樂晟給你請了最好的棋師教你,我都是苦逼自學的,能贏你就不錯了!」

小瑾點頭一笑,「是的是的。不錯了,不錯了。」

瞧那神色,簡直和她哥沒啥區別!果然尤其兄必有其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兩人正你來我往鬥著嘴,院外突然想起一道通報聲。

「柳貴妃駕到!」

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林陌染和小瑾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戒備!

沒給她們對話商討的時間,外間就傳來一陣吵雜聲。

柳琦剛進院子,眾人還未請安,就聽得一把女聲忽然驚訝地尖叫了一聲——接著是什麼人倒地的聲音!

「不好!」林陌染迅速奔出院子。

小瑾緊隨她身後。

只見院子正中,柳琦一身豔麗裝扮,神色倨傲狠戾,宛如九天妖後,那渾身騰起的濃烈殺意,不斷逼得周圍的宮女步步後退。

她淩厲的目光,只鎖著林陌染一人,那氣魄,沈重而渾濁,無盡地彌漫。

「林陌染。」她一開口,連聲音都染著妖氣,「我今天不殺你。我只需把你廢了!變成個半死不活的活死人!你就永遠不可能再跟我爭寵!玉石俱焚是嗎,我倒想看看,今天的你還有沒有資格跟我提這四個字!」

她的手迅速凝聚成銳芒。

林陌染緊緊護著小瑾,將她交給安逸,「帶十二公主進屋!不要出來!」

而安逸帶來的一群婆子宮女,則驚慌失措地簇擁在林陌染身邊。她們來之前得了魏公公的命令,一定要護好德妃娘娘。可她們怎麼想到,今日要面對的竟然是個妖?!

一聲巨響!

伴隨著刺眼的白光!

整個陌雪坊仿佛被一團厚重的雲霧籠罩!

站在外層的宮女婆子紛紛被力量巨大的氣流橫掃開去,遠遠跌飛在一旁,不知死活。

佈滿殺意的雲霧,驟然積聚,越來越陰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柳琦輕蔑一笑!緩緩收回了手!

在她強盛的實力下,沒有人能存活。陌雪坊今日註定橫屍遍野。

而林陌染,她會先毀了她那張臉,再廢了她的筋骨,將她丟去宮裡的浣衣局,找幾個莽漢汙了她的身子,再貶為最低等的宮女!

然而雲霧消散而去時。眼前卻不是她預想中的局面。

林陌染原本所站之處,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

一人一身虯龍錦袍,將林陌染緊緊護在自己懷中,是燕樂晟。

另一人一身白衣勝雪。冷冷舉著一把光澤清冷的長劍,正面色沈冷地看著她,卻是紫袂!

「殺夠了?」紫袂踏前一步,眼眸冰封如雪,剛才的異動對他來說,仿佛根本不曾有絲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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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1:37


他將手裡的劍舉起,劍尖對著柳琦,「當初我顧念舊情,明知你尚有執念留存于世,易生邪魅,卻始終不忍對你狠下殺手。才錯釀成今日大禍!而今,你也該徹底死去了,鳳凰流綺……」

紫袂的突然出現,已經深深觸動了柳琦的記憶,而時隔多年,咋聽他突然又喚起自己另外一個名字。更是默然久久不能言語。

她是流綺。她來到世間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燕樂晟,不是十三,而是宛如神祗般的紫袂。

「紫袂……」她低低喚了一聲,眼角流露出一絲悲涼,「當初是十三害我變成這樣!我好不容易活過來,你為何不幫我,卻要幫著她?!」

她聲色哽咽,這一次,不再是裝出來的,她真的陷入了絕望,「你還要我死,要我再死一次……?」

紫袂的聲音清冷不帶任何情感,「你眼中只見小十三害你魂飛魄散,卻為何不見自己從前曾在我眼皮底下百般折磨侮辱她?你說是她害你。如今你兩度搶了她的原身和魂魄,還使用西域秘術,封印了她的記憶,又豈不是在害她?更何況,你是魅,沒有任何實體,活著與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他每一句,都宛如刺刀一眼,狠狠紮在柳琦心上。

每一句,都宛如一簇火苗,引誘著柳琦內心那座瘋狂的火山爆發!

「你殺不了我!」她猛地抬頭,狂笑而起,「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那只需要你庇護的鳳凰流綺,我是魅!我若是盡全力,即便拼得與你們同歸於盡,也是值得!」

殺意再一次席捲而來。

「小心!」燕樂晟將林陌染緊緊擁著,生怕她被風刮傷。

而狂風浪卷之中,紫袂巋然不動,聲音冷漠無情,「你以為,你還有能力再次驅動法力?如今的你,怕是連我的劍都推不開!」

不遠處,柳琦神色一變,「符咒……你!」

她惶然睜眼。

「小十三早就從我這裡討了反噬的符咒,下在自己身上。一旦你大肆驅動法力,魂魄牽連,符咒就會產生反噬效果。她是人,那道符不會傷她,自是無妨。而你……」

紫袂搖頭,「即便我這一劍不刺進去,你也活不過今晚。」

柳琦狠狠咬牙,「那我便先殺了她!」

她反手一掌,拼了全力,撲向林陌染,燕樂晟護著她疾速後退,紫袂也橫劍阻攔。所有人都護著林陌染的時候,卻不料她半空中突然變向,手中銳芒交替,竟是刺向了燕樂晟——

「不!」

林陌染情急之下推開他,下一秒,只覺得後背火燒一般騰起了劇痛,一隻無形的手,刺穿了她的肌膚,直抵心臟,狠狠一抓——

心臟猛地一陣緊縮!

最後一口氣,仿佛抓不出的氣泡,迅速從肺部一湧而上!

到了嘴邊時,卻只化成一句輕輕的歎息。

她沈沈地落回在燕樂晟懷裡。

視線所及,是燕樂晟那張驚慌到極點的臉。

抱歉,這一次,讓你親眼看到了我的死亡。

一滴淚,從眼角無聲無息滑落。

最後的景象,是紫袂狂怒中一劍刺穿了柳琦的心臟!

她仿佛還能聽到,兩個靈魂同時破碎的聲音,就輕輕一聲,比梅瓣飄落在地所發出的聲音更輕。

眼皮緩緩地蓋上。

這是她和這個世界,最後的告別。

林陌染闔眼之際,環抱著她的燕樂晟,嘴邊竟也溢出一抹濃黑的毒血。

紫袂旋即將劍一丟,席地而坐,運氣替他療傷。

「你這是何苦?!」他皺眉怒道。

燕樂晟依舊抱緊著懷中的女人,目光柔和充滿了濃濃的愛意,揚起一抹苦笑,「我知道她會再次對我施展魅毒。所以我給自己身上也下了反噬的符咒……咳!你也看到了,她揮手間就殺了陌雪坊裡這麼多人,陌染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除了這種方法,我沒有任何辦法保護她……」

「兩個都是瘋子!」紫袂狠狠站起,「我救不了你!先帶你回百草穀,再想辦法!」

「不必了。」燕樂晟沈沈一笑,「將來,麻煩你……把我和她葬在一起。我答應過她,要娶她做朕的皇后,將來和她在帝陵裡,同棺共枕,一世不離……」

一言盡,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他緩緩伏倒在林陌染身上,閉上了眼。

這般看去,仿佛兩人只是相依偎睡了過去。

在夢中,還隱約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

紫袂滿眼悲戚,不忍地抬頭,緩緩閉上雙眼。

天邊,最後一批南飛的候鳥,咿呀鳴叫著劃過蔚藍的晴空。

這是個離別的季節。

可是候鳥將迎來開年的新春。

有一些人,卻只能永眠在這個微涼的初冬。

他沈沈歎氣,俯身,牽起林陌染冰涼的手,那雙手,很久之前,他也曾這般握住……那時候,她剛能化成人形。

而他一直忘了說,那一刻她是如此美豔,世間僅有的第一眼就震懾他身心的美。

「陌染……」他聲音一啞,「熾盛已經能化成人形了,我帶你去看它,好不好?」

掌心裡,那柔若無骨的小手,仿佛動了一下。

他愣了片刻,餘光掃到一旁死去的柳琦,突然想起什麼——迅速伸手探向她鼻尖。

冰涼的雙翼,一絲溫熱的氣體,緩緩地傳遞出來。

紫袂猛地睜眼,大喜過望,立刻將她扶起療傷!

他明白了!是那道被柳琦吸走的魂!

「陌染!」他難得一次如此驚慌失措,生怕稍一不慎,再一次失去她,「你聽到我的聲音嗎?」

「唔……」林陌染痛苦地低哼一聲。

他立刻將她抱起,「別急,我這就帶你回百草穀!」

紫袂正要結印離開,身後的屋裡,卻突然急急奔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晟哥哥!!」

小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院子慘烈的戰況,婆子宮女躺倒一地,死傷難計,而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燕樂晟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地歪坐著,嘴邊還凝著一抹刺眼的血跡。

她縱然沒有見過生死場面,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再抬眼,看到林陌染被曾經見過一面的紫袂真人抱在懷裡,後者就要帶她離開。

她頓時急了,疾奔上去拽緊了紫袂的袖子!

「不準走!」她哭喊著指著燕樂晟,「救他!仙人,你救救晟哥哥啊!」

紫袂一張臉神色冷硬,不動聲色拂開了小瑾的手。

小瑾沒力氣,被他這麼一拂,當即摔跌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剛好歪靠在燕樂晟身旁,可是燕樂晟,再也不會柔聲抱起她,安慰她……

疼痛加上無助,小小的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安逸在一旁看著,一向冰冷麻木的面容,竟然也佈滿了悲傷。

院外也漸漸傳來魏喜、林奕等人的聲音。事發太突然,誰也料不到柳琦竟然會如此不顧一切,說毀滅就毀滅。

魏喜和林奕帶領暗衛趕到,所有人踏進院子裡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悲戚的一幕。終究是遲了。

在眾人不忍的目光中,在小瑾悲切的哭聲中,紫袂緩緩地放下了林陌染,走到燕樂晟身邊。

「你又欠我一命。」

他苦笑搖頭,微光升騰,將兩人籠罩,漸漸變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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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1:53


數秒後,光芒散去。

可院子裡,卻再也不見紫袂此人,只餘地下一把光澤清冷的長劍,證明著此人曾經出現過。

而方才還分開的燕樂晟和林陌染,此刻卻已經相依偎著靠在一起。片刻後,緩緩地,一同睜開了眼睛……

八月十五,皓月當空,又是一年中秋佳節。

燕宮裡人聲鼎沸,花燈星羅棋佈。

花燈之下,又見一人在十餘人的簇擁下,急匆匆穿過燈光點綴的宮道,邊走邊急著問身邊的人,「皇后現下如何?」語氣很是焦急。

一旁的大公公立刻回道:「皇上且悠著點,方才太醫來報,說是快了,但還未到時候呢!」

一聽「快了」,燕樂晟是再也等不了!

方才西域前方傳來捷報,安成祿非要拽著他邀功一番,根本不體諒他心中那股的急迫和緊張感!

還是林肅一句話,輕描淡寫將安成祿打發,「昨日臣去貴府陪令郎喝酒,不小心醉倒,留宿了一夜,醒來後,又不小心順走了令郎一件貼身衣物……」

說話間,從袖中掏出一塊錦緞,竟是男子所穿褻褲!

安成祿眼都瞪直了,「這這!!」難以相信自己兒子的褻褲怎麼會出現在另一個男人手裡?!

林肅不輕不重道:「大人你看,是你替臣還給令郎好呢?還是臣這便去貴府,親自向令郎道歉?」

話未說完,安成祿一把將褻褲扯在手裡!

狠狠瞪了林肅一眼,轉身就走,看他那急迫的腳步,是分毫都不想耽誤,直往宮外奔。

燕樂晟含笑道:「多謝!」

然後敞開步子直奔陌雪坊!

今年新年,他將林陌染冊封為皇后,天下慶賀。而林陌染本該搬到他的寢宮,從此和他同床共眠,哪知她卻死活不樂意,定要住在她那座小院子裡。

燕樂晟沒轍,思來想去,乾脆將自己的禦書房、龍床什麼的也一股腦搬了過去。

於是現在的陌雪坊,其實就是帝王的寢殿。

他走得十分急促,本以為趕得上,不料才走到陌雪坊院門前,屋裡婆子一聲高喊,「生了生了!!」

旋即就是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他大喜,連忙抬起一腳欲奔進去——

這時又是一聲啼哭,和方才的第一聲重疊在一起。

婆子的大嗓門又一次高喊,「還有一個個!這個是帶把的啊!!」

燕樂晟愣了愣,腳懸在半空,差點沒把自己給絆住!

突然又是一聲!

這次,就連婆子的聲音都有些顫了,「又一個!又一個……三喜臨門,恭喜皇后娘娘啊!!」

燕樂晟倒吸一口涼氣!

這也太能生了吧?!當初還跟他說三年抱倆比較困難,如今這都反過來了!變成兩年抱仨了?!

「快!太醫!」

燕樂晟又喜又慌,語不成句,率先大步邁了進去。

「哎喲皇上你可不能進來!」婆子立刻就要阻攔他。

他袖子一揮,也顧不得推沒推傷人,根本當她是空氣,一陣風就越了過去。

榻上,他心愛的女人正歪靠著,緩緩地喘氣,滿臉是汗。

而在她懷中,三個小小的身子正蜷縮著,時而發出幾聲不安分的哭鬧。

他的心,頓時就軟得一塌糊塗!

人人都道,生孩子,就是女人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十個裡七八個命硬的活下來。

而如今,林陌染竟然如此爭氣,頭一胎就一口氣給他生了三個?!

這命是得有多硬啊?!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生怕吵擾到母子四人,終究還是沒忍住,緩緩張開雙手,將四人統統擁入了懷中。

刹那間,那湧上心頭的滿足感,無以復加!

轉眼又是一年春。

燕宮裡因為有了兩個小皇子和一個小皇女,顯得比以往更熱鬧些。

雖然時常有宮裡人小聲抱怨,說這唯一一個公主,太鬼機靈,連著氣跑了三個女先生!愣是不肯背《三字經》,還說這玩意兒將來宮鬥用不上?

眾人就納悶了,這才四五歲的孩子,怎麼如此早就想了以後宮鬥的事呢?

殊不知,每天夜裡,都有一個女人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神神叨叨地傳授自己的經驗,「若是將來哪個高幹子弟看上你,跑來你面前說,我要娶你神馬的……你第一次一定要回絕!你回絕得越爽快,人家越覺得你性格特別,越將你當成寶貝!」斤休池才。

小公主嫌棄道:「媽!爹都說了,這招兒太土,早就不實用了!」

女子一愣,「那什麼招實用?!」敢情燕樂晟這古人,還比自己這穿來的思維更先進?

小公主非常認真轉述道:「爹說了,要是哪個男人跑到我面前跟我說這樣的話,我要二話不說先一拳揍翻他!」

林陌染頓時扶額,「我的兒啊,你可千萬別信你爹……他這是壓根準備把你培養成大齡剩女啊!」

元宵節前一天,又恰逢十二公主出嫁。駙馬是武陵太守鳳淩殊。

十年過去,這位當初跟在林陌染身後一臉稚氣喊「美女姐姐」的少年,也長成了英武不凡的青年。武陵在他的治理下,迅速發展成為大燕國僅次於江陵的最繁華的都市。

據說,十二公主出嫁時,花轎旁還跟著一頭忠心耿耿的雪白大狐狸。只要它在,任誰都不能靠近公主一步。只有駙馬上前接新娘時,它才會舔一下駙馬的手臂,乖乖地讓在一旁。

還據說,駙馬洞房夜喝得有點多,結果當晚就被罰跪搓衣板了……不過這些都是酒後佳話,權當博君一笑。

在大燕王朝百姓看來,所有的美事都比不上元宵這天,能一睹皇上和皇后真顏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花燈簇擁下,皇上騎馬當先而行,一身明黃龍袍,軒宇昂揚,氣魄不凡。

兩位和公主同年的皇子,則一左一右騎行在轎子兩旁,身子板和臉蛋雖都還帶著童稚,卻隱約能看出和皇上相似的那股傲人氣質。

而藏在轎子裡的皇后,則不時抱著懷中的小公主,露出半張臉,微微一笑,便已美得驚為天人!

一行人簇擁著帝后來到江陵城西的玉樓春,才緩緩停下。

眾人只見皇上下了馬,又幾步走到身後的轎子旁,一手替輕輕撩開轎簾,親自將皇后牽了下來,又回身將小公主一把抱在懷裡。

那股子溢於言表的恩愛勁兒,簡直羨煞旁人!

待帝后登上玉樓春最高一層早就為他們備好的看臺時,江陵城數十年來最大的一場燈會,正式宣佈開始!

五彩繽紛的煙火在夜幕下綻放,映照出林陌染那張瑩玉般純淨的容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絲毫未變老,更有甚者,晚上熄了燈摸到她的肌膚時,他總覺得她越來越年輕了。

是以每到晚上,他總是有些欲罷不能。

那種青春的活力,那純美的笑容,還有那性感的啞聲誘惑……

這麼多年過去,他不僅沒有覺得膩,反而一次又一次,發現她更多的美好,一次又一次,在夜裡,感受著她帶給他的無盡的戰慄。

他含笑回想著,情不自禁一手緩緩移到她腰下,輕輕捏了一下。

耳旁聽得她低叫一聲,又迅速放開,面上依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正經模樣。

林陌染羞惱地瞪他一眼,比了個嘴型,「晚上,你等著!」

燕樂晟喜津津回了幾個字,「為夫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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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2:10


「流氓!」

「就愛流氓你!」

「別吵我看煙火!」

「你看你的煙火,我看我的你……」

煙火之後,便是花燈花船遊行。

這時,阿九也帶著兩個孩子和蘇孟登上了玉樓春,邊走邊抱怨,「人真多啊,半路上給塞在巷子口了,唉……遲到了,我自罰一杯啊!」說罷端起杯子,卻是遞給了一旁的蘇孟,「罰我的酒,你來喝了吧?」

蘇孟低笑一聲,二話不說,接過一飲而盡。

在他們身後,許久不見的初娘子也挺著個大肚子,在蘇靖的攙扶下,緩緩邁上樓梯。

林陌染頓時驚訝,趕緊也上前扶她,「你這二胎都快生了吧,怎麼還出來走動啊?」

「都出來走走好。夫君說了,他大將軍的兒子,才不會如此嬌貴……」

蘇靖頓時悶紅了一張臉。

坐了片刻,男人們飲了酒,就開始大肆討論朝綱之事。小孩子也自有自己的玩樂。倒是苦了林陌染這些婦道人家,坐著什麼也幹不了。

嗑了幾把瓜子後,林陌染率先按捺不住了,拉起阿九的手,「走!我們下樓看花燈去!」

玉樓春一如當年那般熱鬧,而樓外的街,也還是那條街。

那一年,她火燒玉樓春仿佛還是昨日,猛竄的大火下,她就在這裡,和久別重逢的燕樂晟緊緊相擁。

算來,她這短短的二十餘年,竟然死了三次。卻沒有一次真正死去。

而如今,她重塑了仙身,燕樂晟也分得了紫袂一般修為,成了仙人。

他們兩人,倒是成了真正的神仙眷侶,再也不會死了。

阿九一邊賞燈,一邊笑,「上次你說你那師父,後來如何了?」

「紫袂啊……」林陌染眼神越過了這片燈海,望向遙遠的南邊,百草穀又將迎來一年新春,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大概是回去了。」她的目光從遠處收回,望向了頭頂的天空。

自知道自己和燕樂晟有了仙身後,她曾讓林奕帶著暗衛,搜遍了整個大燕,卻沒有發現紫袂的蹤跡。

他仿佛徹底消失了一般,說沒有就沒有了……

「仙人會死嗎?」阿九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天空。

漆黑的夜空,火焰太燦爛,連星星都看不到。

林陌染像是對自己說,喃喃道:「不會的,肯定不會……」

這時,阿九又似乎看到了什麼,轉身摘下來一個花燈,「你看!這花燈上的詩,字寫得真漂亮!」

「寫了什麼?給我看看。」林陌染收回了思緒,也低頭去看。

然而一看之下,臉色瞬變!

這花燈上,寥寥數行,寫的是: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她突然想到一個同樣消失了許久的人!

猛地抬頭在四處尋,抱著一記希望。

張望了片刻後,卻只見陌生的人群,並沒有那張熟悉的臉。

林陌染悶悶地放下了花燈,一旁的阿九已經轉去看別的東西了。

其實這樣也好……知道他還在身邊,過得逍遙自在……

正自我安慰著,耳旁傳來一道溫潤清雅的聲音,「你在找我嗎?」

她回頭——對上一張清雋的面容,一襲錦袍,手中錦扇,翩翩如仙外客!

「辰靳!」兩個字喜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辰靳含笑點頭,「嗯,是我,我回來了。」

「太好了!燕樂晟也在,就在玉樓春頂樓,我帶你去見他!知道你回來,他定會很高興的!」

辰靳默默搖頭,輕笑著拒絕了她伸過來牽他衣袖的手,淡淡道:「入朝為官太辛苦,不適合。這幾年,我江湖逍遙,自在慣了!見了他,若是他也逼迫我回去做官呢?還是算了吧……」

「那你以後打算如何?」林陌染擔憂道:「就這樣一直飄泊下去?」

「非也!」辰靳搖著錦扇,邪魅一笑,湊到她耳邊道:「城西的那座小四合院,又被我盤下來了。他若是對你不好,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林陌染愕然。

在她驚愕目光之下,辰靳朗聲一笑,如來時一般,轉身又沒入了人群。

良久,她抬頭,望向三層高的玉樓春頂樓。

嘈雜的鬧市中,樓上那人,靜靜地凝視著她,目光溫柔如水。

事後某人狡辯,「朕當時在看風景!」

「拉倒吧!你就是怕我跟他跑了!」

「胡說!朕怎麼會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相較之下,不對,完全沒有可比性!朕比他優秀千倍!」

「好好!那你說說看,你望著風景,怎麼眼睛卻是朝樓下看,嗯?」

某人眉頭一皺。

「不狡辯了?沒詞兒了?」

某人狠狠擰眉。

「你就承認一句你當時是在看我又如何了?我還會笑你不成?!」

某人低咳一聲,「其實這麼多年來,每當你離開朕的視線時,朕都會不安。要親眼看著你,知道你無恙,朕才能放心。」

「傻瓜……你這麼時時刻刻盯著我,你不累,我都嫌累了!」

一揮手,不幹了!

「我要休假!!」

某人很配合地喊了一聲,「諾!」緊接著道:「生一個生一個休假半年,生一雙休假三年,你自己看著辦吧!」

天啦嚕!見過坑爹坑娘的!沒見過孩子他爹坑孩子他娘的!

憤憤不平,「我之前還一口氣給你生了三個呢!難道不算?!」

「那是試用期轉正。」

「……燕樂晟,我今晚跟你沒完!!」

「為夫,永生永世奉陪!」

燕和十二年,朝政安穩,天下昌盛,帝后和睦美滿,百姓安居樂業。而到了這一年冬季。兩位皇子和小公主,也迎來十周歲的生日。

這一天,宮內外大舉設宴,為皇子公主慶生。

就連皇太后也自昆山回宮,坐著大轎一路晃悠悠回到了她的清正宮。還沒休息呢,就先傳旨要見三個孫子女。

彼時,林陌染正領著三個孩子在陌雪坊曬太陽。自身邊多了這三個活寶後,林陌染覺得自己就沒什麼時間能好好休息,因此逮著空閒的時間,什麼也不幹,就是一整天閑坐著發呆。就連燕樂晟來了,也難得起身伺候她,反而使喚著兩個兒子給他斟茶遞水。也因此。燕樂晟總說她為老不尊,把小公主養得和她一樣懶了。

這時,一旁總會冒出一個顆小腦袋,忿忿不平地嗆道:「母后說了。將來女子要生兒育女,苦一輩子,不若趁著能閑的時候,趕緊偷閒!」

燕樂晟苦笑,生兒育女確實太累,所以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始終不捨得讓她再次懷上身孕。但仍是每晚宿在陌雪坊,從來不去其他妃子宮中。

說起來,安尚儀和陸尚儀,這麼些年也著實安分了不少,壓根不敢跟林陌染爭寵。只不過陸尚儀會做人。經常帶著些自己做的糕點到陌雪坊給林陌染請安。

宮中本來就人少冷清,只不過這些年多了三個孩子,稍顯熱鬧一些,如今既然有人主動和她交好,林陌染也樂得多一個人和自己嘮嗑。只要兩位尚儀不整什麼麽蛾子,她還是會以禮相待。

但因為她不是古人。始終改不了那種一夫一妻的觀念,所以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燕樂晟去臨幸她們。雖然將她們困居在宮裡不得帝王寵愛很是殘忍,但這是觀念問題,她不想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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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2:24


燕樂晟因對這些男女之事向來沒有什麼大的渴望,便也由著她。而太后更是看在她一口氣連生三胎的份上,這麼些年也沒提選秀的事。

帝王專寵一後,這事也成為了大燕國的美談,從江陵一路傳到武陵,又傳到西域。

而西域乾羅國,更是被安成祿和林肅的聯手打得落花流水,自柳琦死後,就再也沒興起任何風浪。

燕樂晟某夜攬著她入睡時,突然想起,「既然你就是那位被父皇從乾羅國俘虜到江陵的乾羅國國主。為何乾羅國如今兵敗,你沒有絲毫動容?」

林陌染反問道:「我歷劫八世,難不成每一世留下的爛攤子都要去插手管一輪?」她漠不關心擺擺手,「太忙了,本宮沒空。」

對她來說,那些都是前塵舊事,她只需過好現在的生活就行了。她的心很小,腦容量也很小,管不過來的。

燕樂晟就愛她這點,懶。明明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可一旦從他這裡獲得了安定的生活,就開始不思進取了。懶得去動腦子,懶得去爭什麼。只要他一日不停止給予她美好安穩的生活保障,她就一日不會自己爬起來去覓食。

「朕把你養得太懶了。」他不止一次抱怨。

而她回駁得十分在理,「這不是正合你意麼?本宮以懶出名,旁的人自然沒人稀罕要我這麼個懶人了,那我就不會被人搶走,你就有安全感。再說了,本宮懶成這樣,這世間除了你,可能還真沒有別人養得起我……」

也有某種時候,燕樂晟會恨鐵不成鋼地抱怨她懶。

夜裡壓著她的時候……燕樂晟就不止一次哭笑不得歎氣道:「你懶也就算了,這個時候,你總得配合著動一動,總是朕在上面賣力,你在下面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林陌染撇撇嘴,「誰讓你每次一來就得壓夠一個時辰才肯下去?我又沒你那麼好的體力,做著做著,當然就乏得睡著了啊。」

說得燕樂晟無言以對,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管白日裡多累,只要一對她起了那個念頭,肯定是要折騰個半宿才夠的!第二天下了榻,他通常是一整天神清氣爽無比精神,而她則是苦哈哈地臥到正午才下床,還不停抱怨這裡疼那裡疼,聽得一屋子宮女嬤嬤面紅不已。然而一整天,她都不會出陌雪坊了,就窩在榻上看閒書。那都還是他每次微服出巡,替她從各地搜羅回來的。

後來大臣們不知怎的,知道了他愛給皇后搜集閒書的習慣,幾乎每月都能收到幾個大臣討好地送來的幾箱子書。慢慢的,她在陌雪坊新建的小書閣,裡面的藏書都快趕上他禦書房裡的書了。

也因而今日,清正宮新進的趙嬤嬤領著太后的旨意來陌雪坊請人時,看到的亦是這樣的場面,林陌染捧著書,歪靠在軟榻上,而原本放在屋內的軟榻,此時也已被搬到了屋外的廊柱旁,借著屋簷遮去一半陽光,林陌染就舒舒服服地躺著看書呢。

皇長子燕翎和皇次子燕熾,卻是一人舉著槍,一人拿著劍,在屋裡鬥舞,而小公主燕芸正窩在林陌染臂彎裡睡得香,手邊是一卷白宣紙,手上還抓著一隻墨早就幹了的畫筆,布上亂七八糟寫著零零丁丁幾個字,雖然少,倒是有模有樣。

話說原來這小公主是頭一抬出來的,只因皇后當時說,女孩子當長姐太累了,硬是改成了最小的公主,希望將來頭上兩個哥哥能寵她。

而兩位皇子非常頑皮,經常相約鬥架,其中一個善文,一個善武,攀比來去,總有一方獲勝,這麼多年來,誰也贏不了誰,但兩人卻都對這個寶貝妹妹好得不行。一旦小公主在時,兩人就會自動停止爭吵。

至於小公主為什麼要學寫字,這還要追溯到帝后相識不久時的一段往事,據皇后娘娘說,這輩子寫字都趕不上皇上了,那就生一個小公主,寫字比他好看就不算輸!

燕樂晟這些年,也是傾囊相授,一身武藝教給了皇子們,治國之策也慢慢傳授給了皇長子,才情筆墨則是悉數教給了這位小公主。是以小公主小小年紀,非常聰慧,寫字作詩具是十分了得,宮裡的人都特別喜愛她。就是有點兒懶……看這樣子,是沒寫幾個字就歪著睡著了吧?斤冬央亡。

趙嬤嬤不忍打擾小公主睡夢,走到林陌染身邊清喚,「皇后娘娘,老奴來傳話,太后在清正宮有請。」

林陌染揉揉眼睛,從書的世界裡回神,看著眼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趙嬤嬤,又看一眼院子裡舞槍弄棒的兩個兒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規規矩矩立在一旁,雖只有十歲,卻是各個身姿英武,隱約可見未來那卓爾不群的非凡氣質。

嗯,倒是像他們的父親!

而燕芸則是眯著眼,沈沈睡著了,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自己懷中,十分眷念。

林陌染心中不由得一軟,不禁脫口道:「芸兒方才用了午膳,就急巴巴地找出了筆墨和字帖,囔囔著習字,委實太累了些。」

趙嬤嬤一愣,斜眼看那字帖,也沒寫幾個字呢,心知皇后是護犢心切,便趁勢道:「五日後便是皇子公主的十歲生日,也該好好辦一場,讓皇子公主們盡興玩一玩。」

經這番話提醒,林陌染總算心裡舒暢了些。燕樂晟平時教子十分嚴厲,請來的都是大燕最有名的先生,稍有不對就要受罰。偏生三個孩子都是要強的性格,不願服輸,所以經常私下裡自己苦讀訓練。

她早就不滿了,想來自己一代懶妃,除了燕芸稍稍有點自己的懶勁外,養出來的兩個皇子都是這般勤奮刻苦,著實有點貨不對板啊……

太后回宮急著見孫子女,不好讓她老人家久等,林陌染差人給三個孩子換了衣服,重新拾掇一遍,就跟著趙嬤嬤前去。

這幾年,太后深居山中,清修禮佛,倒也保養得十分不錯。咋一見,和從前她還未入宮時見到時一個樣。

林陌染進了清正宮,還未請安,兩個孩子已經飛撲過去,皇長子燕翎還算懂事,先規規矩矩請了安,才笑著上前給祖母一個大大的擁抱。

趙容寶貝得不行,逐個賞了好些東西,尤其喜愛燕翎,看到他就想起燕樂晟小時候,心中寵得一塌糊塗,又知道他喜歡讀史書,更是多賞了好幾本難得的珍品藏書。

燕翎十分懂禮地謝過,餘光撇見弟弟燕熾投來羨慕的目光,特意翻幾頁顯擺了一番,「這是前朝開國大宰相蘇甯唯一一本傳於後市的書,描寫的是如何開闢和維持前朝盛世景況。」

太后滿意地誇道:「上回聽皇上說,你一直追問林尚書,如何不用兵而使盛世恒久,哀家便想著,這本書裡興許有你想要瞭解的事情。」她目光寵愛,「想當年,這還是先皇贈給哀家的呢!」

燕翎愕然,「祖母也喜歡看這些書?」

趙太后大笑道:「哀家看不懂,但是哀家善於保管東西,是以先皇總愛將他喜愛之物賜給哀家,讓哀家代為保管。」

趙太后成為皇后前後,據說很是受寵,先皇對她既尊敬又喜愛,甚至一度到了廢棄整個後宮只為專寵她的地步。

想來,倒是和林陌染如今的狀況差不多。大概燕家一脈,都是極專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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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2:38


這時燕翎顯擺夠了,又插嘴道:「那太后有沒有收藏什麼稀罕的寶劍,或者字畫?」他撓撓腦袋,目光在一雙弟妹身上一晃而過。

林陌染笑道:「這孩子!得寸進尺了,是想送給熾兒和芸兒吧。」

燕熾和燕芸當即亮起一雙渴望的眼眸望向趙容。

趙容看著燕翎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而燕熾和燕芸更是知書達理,不是自己的東西,他們不強求,也不會哭鬧著去討要。

當即心情舒暢,道:「有有!都有的!先皇有一把小短劍,正適合燕熾!字畫就更是多了,燕芸一會兒跟趙嬤嬤去藏書閣取,看中了哪副,直接拿便是!」

一旁的趙嬤嬤領命應了聲。

而燕熾和燕芸更是樂不可支,要知道,就連他們的爹爹,皇上燕樂晟都沒這個待遇走進太后的藏書閣一步!

燕熾分得了好東西,斜眼想燕翎投去嘚瑟的目光,燕翎一笑而過。

兩人的這番神情,被趙容和林陌染盡數收在眼中,兩人私下裡回望一眼,知道彼此想法是一致的,燕翎性子穩重大度,是太子的最佳人選。而燕熾,年輕氣盛,還需經過一番歷練才行,他這麼愛武,興許放他帶兵打仗幾年也是好的。

打發了三個孩子去玩,趙容才轉向林陌染,談起了正事,「五日後的十周歲慶生宴,皇后打算如何操辦?」

林陌染道:「橫豎不過是請幾家關係特別要好的大臣,帶著家屬入宮赴宴。」這些年來,由於她懶,大大小小的宴會都是避之不及,能小搞就絕不大搞,能小搞還不若不搞。

果然,趙容面露幾分不滿,「皇長子十周歲生日,這是大事,如何能如此敷衍了事!你身為皇后,理應將這後宮諸事打理起來!悄悄哀家不在這幾年,後宮就沒辦過幾場像樣的宴會,如此太過冷清!」

林陌染想了想,沒有出聲,心道皇上還沒說什麼呢!這後宮又不是你老人家的後宮。她這幾年專寵,有點兒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又因為沒了宮鬥物件,不僅懶惰,腦袋也鈍了,拙于應付宮裡女人這些舌戰。

所以今兒太后隱隱有發怒跡象時,她乾脆不說話,明哲保身。

不料趙容一語盡了,緊接著又道了一句,「你既然不愛管,那就莫怪哀家設立大選,從良家子裡選幾個進宮,替你管這後宮!」

什麼?又要大選?!

林陌染一下子坐直了!

看趙容神色無比堅定,根本不是說笑的。

她剛想開口辯解幾句,趙容一句話大發了她,「大選諸事,你不需要插手,哀家親自來辦!皇后這便回去,講皇長子的生日宴準備好就成了!」

林陌染頓時心中哀嚎遍野!完了完了,若這大選真的選了幾個姑娘進宮,年輕貌美不說,肯定又是出身朝廷重臣權貴之家,背後有權有勢的……

就她這將宮鬥技能早八輩子忘光的半老徐娘,可怎麼鬥得過啊?!

林陌染決定先從燕樂晟下手!夜裡回去,趕緊湊他耳邊說了這事,哪知燕樂晟竟十分贊同地點頭,「母后所言極是!這次選秀,多招幾個女人入宮。正好治治你的懶病!」

林陌染當晚就氣得將他趕去禦書房睡了。

第二天起來,沒成想,燕樂晟竟然不吭聲就去上朝。林陌染坐在榻上發呆,總覺得心裡十分空虛,他從前不管走得多早,都必定會給自己一個吻,替她掖好被角!

今日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他得知即將有新人入宮,就開始冷落她了?!

男人都是見異思遷,沒一個好貨色!

林陌染恨得牙癢癢!一咕嚕爬起來,決定制定一個詳細的作戰計畫!決不能讓燕樂晟被那些個年輕貌美的陌生女人蠱惑走!

第一日,她積極督辦採買皇子皇女生日宴的各種物品,招來全江陵最好的繡樓繡娘,給孩子們各量身訂作了八套衣服。按布料薄厚分為夏冬兩季,又按款式分為宮裝便裝。

第二日,她差人去清正宮打探消息,看是準備迎哪家的女兒入宮?又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探起皇上最近對哪家大臣更倚重?

第三日。她開始琢磨燕樂晟近來的喜好,大到家國政事,稗官野史,小到用膳口味如何,喜歡哪種甜食,穿什麼衣服,聽什麼曲子……

魏喜將這些事細無巨細稟告給燕樂晟聽,燕樂晟在禦書房裡拾筆批閱奏摺,只是挑眉笑笑,「由她去吧,有事做。總比沒事做在那兒發懶來得好!」

瞧他那眼角帶笑的,根本是在幸災樂禍!

第四日,林陌染找了個無人的時候,偷偷把魏喜袖子一拉,討好地遞上一枚金元寶,道:「魏公公昨日將本宮這些日來的行為告知皇上後。皇上是什麼個態度啊?」

魏喜得了燕樂晟的吩咐,不能點破皇上是在治她懶病,只能板起臉,有些擔憂道:「皇上聽了之後,只對老奴說了四個字,由她去吧……唉,還望娘娘好自珍重啊!不過這後位,也不是誰都能當得起的,娘娘只要不出差錯,即便不受寵,還是能在後位上待一段時間。」

林陌染一聽,腦袋轟就炸了!

尼瑪她做了這麼多事,就換來四個字,由她去吧?!

如今,魏喜還用這副表情安慰她。說橫豎不過是失寵……失寵已經很嚴重了好嗎?!她才不要把燕樂晟和別的女人分享!

一想到以後清清白白的燕樂晟變成了公用的黃瓜……嘖嘖!她也挺燕樂晟擔憂啊!就他那不到一個時辰絕不偃旗息鼓的旺盛精力,夜夜和不同的人這樣折騰,哪裡吃得消?!

不行!為了改善夫妻關係,更為了燕樂晟的健康著想,選秀這事,她管定了!而且,既然暗中來不行,那就明著來!

於是,當天下午,她就領著兩個宮女,提著兩盒膳食,自己親手捧了一壺好茶,親自到政陽殿給燕樂晟送去。

燕樂晟剛送走安成祿等一批大臣,正歪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抬眼見林陌染遠遠走來,眉眼一笑,又迅速斂去笑容,故作一副深沈模樣。

林陌染進了屋,見他無動於衷,神色冷淡,心裡一沈,又安慰自己他肯定是累了。

剛成為皇后那會兒,她經常午膳時領著宮女親自來伺候他用膳,給他捶背,皇后賢慧體貼,一時傳為後宮美談。後來她懶了,就許久沒來政陽殿,燕樂晟只好一到午膳時候,就自己走去陌雪坊,午歇過了又自己走回來。

再後來,七月大暑,燕樂晟也嫌熱,午膳就變成各吃各的了。

這會兒林陌染來送下午茶點,他其實是十分懷念的。但為了搪塞一下她,還是閉著眼不作理會。

林陌染給他擺好茶,沖泡好,就轉到他身後給他捶背按摩,動作行雲流水,一時自己也怔惘起來,原來從前自己做這些事時是如此熟練。

而龍椅上,燕樂晟眯著眼,感覺肩膀上的嬌柔小手,時輕時重地按捏著,只覺得半天的疲憊都頃刻間煙消雲散,全身無比舒坦,不禁內心感歎,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真是難得!為了能讓自己多從陌染那兒討得些享受,母后應該多搞幾次選秀!

按摩了小半會兒,林陌染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下手的力道輕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從一旁取來也不知道是誰做的糕點,遞到燕樂晟面前,聲音也酥軟了幾分,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這是臣妾今早親手做的糕點,皇上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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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2:53


難得能吃上她自己做的糕點,更難得她親手喂自己,燕樂晟生怕是夢境,趕緊張開嘴,一口吃了下去,味道甜而不膩,確實非常美味。

燕樂晟點點頭,「味道不錯。」卻隻字不提選秀之事。

林陌染柳眉沈了沈,這貨擺明瞭是要狠狠敲詐她一筆,只能按捺下內心的急躁,給他泡了一壺茶,遞上去,柔聲道:「這是臣妾今早趁著朝露摘的茶,說來這株茶樹還是臣妾剛當上皇后那會兒,皇上您親手摘下的。如今也有七八年了,一年比一年泡的茶香。只可惜太少,每年五月摘下的茶葉,也只夠泡一壺的。」末了,不忘討好道:「皇上如今喝的這一壺,可就是全燕宮裡唯一的一壺呢!」

燕樂晟泯了一口,入口甘甜,唇齒清香久久不散,確實是壺好茶!

只是放下茶杯,他依舊不提選秀之事。

林陌染更急,沒辦法,只能使出殺手鐧!

遂又娓娓道來:「明兒就是翎兒他們的生日宴,你答應給他們仨準備的禮物,可不準賴帳啊!」

燕樂晟心知這不是她今日來的重點,滿口答應下來,只是態度依舊是不冷不淡的。

果然,繼而又聽她道:「這幾日也不知怎的,頭疼得十分厲害,夜裡也經常靨著,睡醒時一身冷汗,白日裡總是魂不守舍,走路也時常犯暈……」聲音越說是越低了,還隱約可聞一絲擔憂。

「臣妾如今倒也不盼什麼,就盼著三個孩兒平安長大,盼著臣妾能健康長壽活著看到翎兒當上太子那一天。只是近日來身體越發不好,就難免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燕樂晟聽了,微微坐直,眉頭皺了起來。

林陌染見他臉色正經起來,心道有戲,趕緊趁熱打鐵,換上低低的哭腔,「你說,若是哪一天,臣妾不幸去了,這宮裡新進的皇后,待他們不好,那可怎麼辦?若是將來皇上和新後有了自己的孩子,翎兒不再得陛下歡心,被罷黜太子之位,滿懷才情無處展示,鬱鬱寡歡,那可怎麼辦……」

「胡說什麼!」燕樂晟終於猛地轉過來,又是皺眉又是無奈地看著她,苦笑道:「不就是一個選秀,看把你急得!開頭倒還好好的,後來怎麼滿嘴盡胡亂說些不好的事情!」

他語氣微惱,說的音調不覺大聲了些。

倒把林陌染給震了一震,蒙在當場。

他只能歎氣,起身笑著將她擁入懷,道:「朕答應你,沒有別的女人。你也需答應朕,好好活著。」

林陌染頓時從驚訝轉為訝然,等反應過來,眼眉一折道:「你不是一心盼著選秀,多找幾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入宮嗎?我前些日子做了那麼些事,你滿不在乎,就說了四個字,由我去吧,就連魏公公都來安慰說,望我珍重!如今怎生又說沒有別的女人,燕樂晟,你是耍我呢?!」

燕樂晟一愣,自己一時心急,怕她當真亂想,想壞了身體,不自覺露了陷,須得趕緊扯謊騙回來,不然她若是知道自己心裡只有她,裝不下別的女人,以後也根本不需要宮鬥邀寵,就不會這麼殷勤待他好了……那損失多大啊!

他旋即飛快板起臉,「朕答應你沒有別的女人,又沒答應你說太后不會給朕塞女人。選秀這事是太后的主意,又是後宮之事,朕向來是不會插手的。要想朕身邊沒有別的女人……」他眸光一閃,深笑,「皇后還請自己想想辦法吧!」

鬧了半天,還是要她自己想辦法!

林陌染氣得一跺腳,茶也不給他喝了,收拾糕點一併帶走!

這麼鬧鬧騰騰,五日過去,林陌染一心顧著籠絡燕樂晟的心,倒也沒把翎兒他們的生日宴給怠慢,張羅好了一切,又在政陽殿和清正宮兩處同時設宴,分別邀請大臣權貴以及他們的家眷赴宴。

因算是林陌染登上後位操辦的第一個宴會,太后有心辦得熱鬧些,所以讓不是命婦的女眷都來參加。各方女眷也十分配合,各方各府是一個都沒少,清正宮內外熱熱鬧鬧的。

一個個請過安後,按著品級坐下。林陌染和太后分別端坐主位和下首,邊吃邊應酬,眼睛還不時到處瞄,竟是不約而同替三個孩子尋覓起夫家來。

「禮部尚書有個孫女倒是不錯,聰慧開朗,模樣喜人,只是家族勢力弱了點,將來指給熾兒倒是不錯……」林陌染分析得頭頭是道。

結果一旁的阿九插嘴道:「聽說禮部尚書最小的女兒剛及笄,正準備參加這次選秀呢!」

林陌染一嘴的茶差點兒噴出來。斤夾腸技。

正巧太后和一個命婦寒暄完,扭頭來問:「女兒孫女都迎進宮來如何?」

林陌染趕緊擺手,「剛聽阿九說,這家人的小女兒有怪癖,半夜睡覺愛打鼾,著實有些失禮,且會影響皇上夜裡休息。」邊說邊一腳踢向桌下的阿九。

阿九吃疼,「哎喲」一聲,在太后質疑的目光中也是忙道:「可不是嘛!樣樣都好,就這點著實要不得!」

太后半信半疑,竟然也沒有再提。

結果一晚上,但凡是家裡有剛及笄的女兒想要送進宮來的,都被林陌染以各種理由推掉了。

這事後來傳到燕樂晟耳中,在場的人說,小太監在他耳邊嘀咕完什麼之後,本還是淺笑的他,忽然就如風吹柳絮般猛地笑開了。

晚上送走大臣後,某人聲稱吃得太飽要消食,負手一路「閒逛」到了陌雪坊,結果一晚上都沒有再從屋裡出來。

宮人卻紛紛表示,夜裡主屋鬧了一夜,什麼動靜都有,笑聲求饒聲,後來是低低的喘氣聲,床榻搖擺聲,再後來又吵起來了……亂七八糟,曖昧不已。

第二天,眾人又開始傳,帝后感情和睦美滿,難分難舍,實屬大燕立國以來頭一樁美事。

若問,既然這兩口子感情怎麼好?幹嘛還要選秀?

年齡稍長的宮女就羞著臉道:「就好比那道醋排骨,甜甜的太膩味,要加點酸醋來調劑一番才好。」

轉眼就到選秀的日子。

這一天,林陌染穿上皇后的冕服,帶上鳳冠,梳一頭淩厲的朝天髻,妝容也是華麗霸氣。手指上六個金指套尖銳鋥亮,眼神裡透露出來的盡是生人勿近。

接著,一行數十人,八抬大轎,把她轟轟烈烈送到了政陽殿。

今日皇上已經放出話來,他不參與選人,所有事宜一概由皇后和太后負責。

彼時,秀女們已在殿外等候多時,遠遠見著鳳輿來到,都是紛紛讓開道路。

林陌染戴著沈重的頭飾,慢悠悠步下轎子,只是抬眼隨意掃了一眼人群,也不讓眾人起身,就這麼踩著她們讓開的路。一路神色高傲地走了過去。

她氣勢淩人,難免有些心高氣傲的秀女不服。

走了幾步,果然聽見身後有人小聲嘀咕,「不能容人,脾氣又這麼差,真不知道皇上是看重她哪一點,竟然讓這樣的女人母儀天下當上皇后……」

林陌染嗤笑一聲,默默記住了這把聲音,繼續不聲不響地往前走。

她和太后都不能坐龍椅。只能各自搬了一張椅子,分坐龍椅左右,算是坐在主位上。坐定後,她朝也是剛剛到來的太后請了安,目光淩厲一掃大殿內眾人,聲音空靈嚴厲,「把第一個秀女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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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43:07


那秀女怯怯地邁進大殿,規規矩矩朝太后皇后請了安,還未說一句話,主位上的林陌染已經直接開口了,「太醜,不要!」

眾人都愣了。哪有第一個進來選秀,就這麼不給面子的?

秀女更是差點就要當場哭出來!

一旁的太后愣了愣,深吸一口氣,好歹克制住了脾氣,只低低道:「皇后,第一個你就不由分說罵人家醜,若是得罪了人,可不要怪哀家!」

林陌染挑眉一笑,淡定道:「臣妾自有分寸。」

為了這場選秀,她昨晚可是通宵做功課。哪個秀女是哪家的,早就把一張張臉強記下來。而眼前這一位,是普通家庭出身,父親只是個小縣尉。一心想把女兒嫁入宮裡,為自己博一份出路……可是可想而知,這樣沒有權勢的女人,進了宮也是個炮灰的命!還不如放出宮去嫁個富貴人家,享一世安穩呢!

所以她林陌染第一批要淘汰的,就是這種娘家沒有權勢的秀女。其次才是那些沒有才情、性格驕橫的官家千金。

秀女見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終於又氣又羞,哭滴滴地跑了出去。

接下來又進了兩個,都被林陌染三言兩語打發了,其中一個當場就被她的毒舌給毒哭了。

太后又在一旁說了幾句,這次語氣重了點。

林陌染面上乖巧地應了,心裡卻渾不以為然。殊不知,前面打發的這些都是打醬油的,厲害的角色還在後面呢!

再進來一個,卻是方才暗中編排林陌染脾氣差的秀女,一腳走進來。不由分說先借先朝幾個皇后不能容人,被打入冷宮的典故,明裡暗裡責怪了林陌染一番,然後才驕橫地請安,滿眼挑釁神色。

對於這種人,太后也是不喜歡的,性格太厲害了,將來把後宮鬧得腥風血雨不說,還給皇上添堵,於是給林陌染添了個眼色,讓她趕緊將此人打發。

林陌染早有準備,一開口就笑道:「本宮倒是不知,喜愛背後說人壞話的女人,如今倒還有資格在本宮面前信誓旦旦地指責本宮疏於禮儀?」

那秀女面色一僵。

林陌染繼續幽幽道:「方才你不是說,本宮脾氣太差?這話委實可笑了些,本宮長得如此好看,脾氣好還得了?屆時只怕別說選秀了,就連是直接欽點進宮的女人,皇上恐怕都不會多看一眼。」

哪有人這麼厚臉皮,自己說自己長得好看的?可林陌染是皇后,全大燕最尊貴的女人,她這樣說了,倒真沒人敢站出來說自己比她好看……

秀女氣得狠狠跺一腳,匆匆施禮,轉身就走。算是自己棄權了。

一旁的趙容有些看不下,低咳一聲警告道:「恰到好處就行了,于人於己總是要留點分寸,沒必要嘴巴那麼毒。」想了想,又道:「下一個進來後,你還是不要開口了。」

林陌染卻是想,最好能再毒點,讓全天下都知道燕樂晟有個狠毒不能容人的皇后,看以後誰還敢往燕樂晟的後宮塞女人!

這事又傳到了燕樂晟耳中,那時他正在禦書房會見大臣,太監在他耳邊說完,他兀自一拍桌案,哈哈大笑起來,惹得眾大臣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他也顧不上事情還沒談完,起身笑道:「今日家裡有事,明日再續!各位辛苦,請回吧!」

說罷,迫不及待就出了書房,直徑往選秀的地方去。

邊走還不忘自嘲道:「這小東西,霸道起來真是沒邊了!偏生朕聽後,心裡怎麼還這麼樂呢……」

禦書房其實就在政陽殿后面,他步子邁得急,一會兒就到了。來到門口,卻不讓隨行的太監通報,就領著魏喜一人,悠閒自在地負手穿過人群。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愕然,旋即跪倒一地。

整齊響亮的請安聲中,燕樂晟面帶淡淡笑意,昂頭邁進了大廳,剛一進去,視線就急不可耐地尋到了那個坐在龍椅旁的女人。

見她雖然緊緊閉著嘴,面上卻是隱隱有些焦急的神色,坐在椅子上的小身板也是扭來扭去很不安分。

而另一邊,太后正詢問大殿上一名秀女,不時滿意地點點頭。

看來,她就是為這個在發急呢!

燕樂晟頓覺好笑,正準備走上龍椅坐著看戲。他估史巴。

不料前方林陌染一眼瞥見他進了大殿,猛地眼眸一亮,像尋到救星似的,騰地就站起來,邁起小碎步,遠遠就迎向他走來。

燕樂晟一看她這神情,就隱隱覺得事出不妙,正想著該怎麼躲避一二,腳步一退,林陌染的喊聲就傳來了!



皇上!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來的正好,如今選秀剛開始,臣妾瞧著幾個秀女的品性都比從前那位德妃好!想來日後入了宮,應該不會落得和德妃娘娘一樣被亂棍打死的結局……」

燕樂晟正想說,前任德妃不就是你麼?然後醒悟,她說的德妃應該是之前被毒死的那位。

而一旁的秀女聽了林陌染這句話,頓時就是渾身一顫,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

四妃之一的前德妃,據說是趙府出身的嫡女,入宮八年,素來位高權重,突然一日之間就傳出暴斃的消息!沒想到,竟然是被亂棍打死的!身世背景這麼厲害的女人都遭殃了,她這種小官小吏家庭出身的,還哪有本事自保啊?

沒想到林陌染指著大殿上的修女,緊接著又說了一句,「這位妹妹看著水靈,想必也是個聰明的角色,想來以後入宮,也是不會跟柳貴妃一眼,盡做些糊塗事,最後被皇上您親手所殺……對了,還有柳妃,她是怎麼死來著,哦對了!是利劍穿心,嘖嘖!那血都飛濺幾尺高了!」

秀女是再也聽不下去了!發出一聲尖叫,匆匆一屈身子算是請安,掉頭就往殿外跑了出去!

太后趙容面色十分不虞,眯眼盯著林陌染。好半晌,神色嚴厲道:「哀家怎麼覺得,皇后娘娘今日不是來幫忙的,倒是來阻止皇上選秀的?」

林陌染背對著太后,沖燕樂晟擠了擠眉眼,換來後者無奈一聲苦笑。她這才轉向趙容道:「太后明鑒!臣妾不過是據實而論,那些個秀女心性不堅定,聽聞些困難就自己放棄入宮而已!臣妾可沒有逼她們離開啊!」

太后恨恨地盯了她一眼,將手裡的茶杯一放,「還請皇上到龍椅上坐好,皇后接下來不準插手!哀家要親自替皇上選一個妃子入宮!」

林陌染聳了聳肩,吐著舌頭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燕樂晟在她身後輕笑一聲,一手自自然然地就將她的手牽著,帝后並肩牽手一同走向他們各自的位置,看在眾人眼中,盡是豔羨。

這般深厚無間的感情,要說能被一個小小的秀女所取代,那是誰都不信的。

太后拿了名冊,親自挑了一個秀女,喚入殿中。

咋一看,這秀女冰肌玉骨,眉目如畫,確是好看!就連燕樂晟也不自禁誇了一句,「陳將軍養得謫仙般的一個好女兒!」

那陳氏秀女頓時面色飛霞,落落大方地道了謝,揚眉笑道:「是大燕近來國泰民安,百姓宜居,人與人相處平和,心境和環境都好了,人自然也養起來了。」

一句話將赤果果地盛讚了一番燕樂晟治國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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