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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3:46


「還有呢?」林陌染聽他信誓旦旦說了這麼多理由,就是沒有最重點的那一句,笑意更濃,故意催促他,「沒有別的原因了?」

燕樂晟死死壓著眉心,好半晌才下定決心,憋出了一句話,「有!覬覦你的男人太多了,朕吃醋!」

「哈哈哈……」林陌染再也忍不住了,在這火焰四竄的著火現場,放聲大笑。

清甜的笑聲,將此間霧霾盡數掃空。

燕樂晟怔了怔,望著她帶笑的容顏,嘴角也自揚起一抹優弧。

頓了頓,他平靜下來,才問:「辰靳現又去了哪裡?」

林陌染狡黠一笑,「辰靳啊,按照他的速度,現在應該剛出九王府吧。」

燕樂晟皺眉,「你和他又想出了什麼歪點子!」

「先不告訴你。」林陌染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等你那寶貝弟弟來了,就知道。拭目以待!」

燕樂晟壓抑著眉眸中的惱意,伸手就將眼前那根蔥蔥玉指握在手中。

火勢小了後,燕肅祁果然帶著王府的家丁趕到。

踏入林府大門的同時,不忘第一時間追問林陌染的安危,「本王的王妃呢?!」

然而夜色中,誰都能對比的出來,燕樂晟和燕肅祁,這兩兄弟一前一後追來林府要人,誰才是真正的焦急不安……誰才是真的關心林陌染。

這一對比之下,疲憊的眾人竟然都沒有心思再去和這位虛情假意的王爺客套,紛紛駐足在原地,既不請安,也不迎接。

而猶在病中的林博,更是沒有正眼看他。

花重金給女兒打造的靈堂被燒毀,連女兒的屍骨都沒能保存下來,林博今晚心情十分沈重,面色不虞,如今呆呆地望著漸小的火勢,根本顧不上迎接燕肅祁。

受冷落的燕肅祁,只能自己上前,先朝燕樂晟請安,然後一步步走到林陌染面前,開口不由分說就道:「愛妃,跟我回府,此間太亂,又漫天灰屑,還是早早離開為好。」

他邊和林陌染說著話,邊朝身後數名家丁打眼色,道:「我帶來的人都可以去幫忙,自會將你妹妹靈堂被燒一事徹查清楚,此間雜事,你不必顧慮,跟我回府休息。」

燕肅祁說罷,伸手要去牽她。

豈料林陌染冷冷地退開一步,揚起一張笑意冷峭的臉,「只怕九王爺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找東西的!」

燕肅祁臉色瞬變,卻很快壓制下去,換上一副疑惑的模樣,「愛妃這是在說什麼話?本王和你妹妹恕不相識,為何會到此間來找東西?」

林陌染面帶笑容,「人在說謊時,會不自覺語速加快,企圖用大量的話語去掩飾自己的謊話,但往往……欲蓋彌彰!」

「正如現在。」她眼眸一亮,「陌染從未說,王爺是來找我妹妹留下的東西,更未說,你是來靈堂找東西!為何王爺,卻定要將你自己和我妹妹牽扯到一塊呢?」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細思之下,後背隱隱生涼,都感覺有個驚天的陰謀,即將被揭開了。

林陌染面上的笑容,沈著勢在必得的自信和平靜,而看在燕肅祁眼中,卻越發顯得刺眼。

他下意識地逼近一步,眼中沈著森森冷意,企圖在林陌染有任何舉動前,先發制人!

然而與其同時,燕樂晟也堪堪往前邁進一步,將林陌染徹底地護在身後,語調十分不虞,「九弟,回答她的問題!」

燕肅祁面色沈了沈,「本王不懂你在說什麼!」

「也對的。」林陌染點頭,「這年頭但凡要說服人家,總得拿出點真材實料。九王爺,事先聲明。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你如今翻臉不認,一會兒我拿出證據來時,可不要有任何怨言!」

燕肅祁狠狠揮袖,「你說!」

林陌染堅定開口,「兩年前,新帝即位,但先皇下詔傳位的諭旨卻不幸失竊!而盜竊諭旨的人,正是趙丞相趙大人!趙大人和趙二公子將諭旨縫在萱妹妹腹中,企圖嫁禍我父親竊取諭旨!」

她目光轉向靈堂,漸漸熄滅的火焰,在她眸中燃起一抹妖紅。斤反來亡。

她緩緩續道:「不幸的是,這個陰謀。被今晚前來守喪的我,無意中發現!趙二公子企圖毀屍滅跡,前來放火燒毀靈堂,也打算將我一併燒死在內。」

她篡改了部分事實。然而沒關係,她只要裝出一副讓人信服的模樣就好,依舊堅定續道:「我僥倖逃了出來。然而,由於火勢太猛,趙二公子自己卻葬身火海,自作自受!」

燕肅祁聽罷一陣輕笑,打斷她,「陌染,你又在瞎編什麼故事?這些葷話,不放等回府後,慢慢跟本王說!」

「王爺認為這是故事?」林陌染冷嘲搖頭。「那如果我說,趙二公子死前,將諭旨託付給隨從,轉交給了你,如今諭旨就在九王府中!你……信麼?」

燕肅祁冷眸一閃,「陌染!夠了沒!要胡鬧也得有個分寸!我看你今日定是被火給燒壞了腦子。馬上跟我回府!本王為你找個御醫仔細檢查一番!」

「既然王爺不信……」林陌染面無波瀾,轉向燕樂晟,「那麼妾身懇請皇上下令,派人前往九王府搜查。有無諭旨,一搜便知!切勿讓賊人將諭旨轉移了去!」

燕樂晟早就此意,立刻傳令暗衛,「搜九王府!」

黑暗中,數個黑色身影飛速竄起,無聲無息消失在夜色中。

燕肅祁面露厲色,冷冷轉身也要走。

被燕樂晟一把抓住,「九弟要上哪裡去?」

燕肅祁壓抑著怒氣,「自然是回府!你派人搜我王府,本王不回去坐鎮,你的人亂來怎麼辦?!若是驚擾了我的家眷,又當如何?!」

燕樂晟不急不緩。笑道:「朕的暗衛,又不是西域請來的那些土匪殺手,怎麼會無端驚擾你的家眷呢?」

此話一語雙關,既諷刺了趙楚珩,為弑君不惜請來十二名西域殺手,卻沒有得逞的事實;又暗中點明,連西域頂級刺客都拿他們沒辦法,你燕肅祁即便如今去搬救兵,只怕也是無用。

燕肅祁果然面色一白。

燕樂晟接著道:「九弟稍安勿躁,只需在這裡,靜靜等朕的暗衛前來報告結果。若是沒能搜查到諭旨,那就好說,朕給你賠罪,後宮的古玩你隨便拿!若是不幸搜到諭旨……只怕九弟你現在,還是抽空想想一會兒該怎麼向朕解釋比較好!」

他譏誚的語氣,顯然讓燕肅祁十分不爽。

然而最後這一句話,卻一語點醒了他。既然身為皇帝的燕樂晟,已經清楚表明自己是站在林陌染這邊,聽信她所有話語,那麼燕肅祁如果不想一個好的辦法脫罪,只怕今晚,就要坐實盜竊諭旨的罪名了!

他和趙琅坤,本是想著將這個罪名安在林博一家身上,怎麼會想到,如今竟然要落得個自作自受的下場!

而再一細想,趙楚珩如今已經被燒成焦炭,死得不明不白……他可不願步他的後塵!

仿佛為了驗證他心中恐懼的想法,清理火場的家丁小廝們,這時突然齊呼了一聲,「大人們,找到趙二公子的屍體了!」

屍體很快被兜在油布裡抬了出來,放置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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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4:02


說是屍體,其實就燒剩下一個完整的形狀而已。被林陌染一杯酒潑濕的頭部更是早已燒成了黑糊糊的一片,不辨五官。

往日裡那個風流倜儻的紈絝權少趙楚珩,每日裡靠著自己這張俊逸的面容招搖花叢間,如何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以這麼難看的方式死去!

雖然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然而林陌染只是遠遠掃了一眼,就撇過頭去,再不忍心看第二眼。

而一旁的燕肅祁,冷不丁低頭去看了一眼,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抬起頭,面色又難看了幾分!

此時,院中各人都是神色各異。

堂堂趙丞相的二公子,如今成了一具焦炭,就這麼淒慘地曝屍林府靈堂。

若林陌染所說是真想,那還好,那就真的是趙二公子自己放的火,不幸將自己燒死。

可是,若皇上的暗衛沒能在九王府搜出諭旨……那麼,燒死趙二公子的罪過,可就得由林府承擔!

林博一心沈浸在悲傷中,但卻不傻!燒死了趙二公子,這個過錯,趙丞相若是認真追究起來,可就要他林府一命抵一命了!

輕則林陌染一人被砍頭,重則林府滿門陪葬!

所以這個玩笑,他真的開不起!只能盼望林陌染不要閑來無事,做些沒譜的事情!

略一思索,林博謹慎地朝林陌染投去一道詢問的目光。

後者收到他的視線,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時,昏睡中的顧清媚,終於被驚醒了。一路由丫鬟們攙扶著,跌跌撞撞奔到靈堂前院——

抬眼一看那座早已燒毀的靈堂,和已經完全化成灰燼的林萱的棺材和屍體……她瞬間懵了!

呆愣愣地凝望了半晌,終於徹底崩潰!

「萱兒啊!!」一聲淒厲的叫喊,伴隨著她搖搖晃晃的身軀,在這個死一般寂靜的夜晚中,震懾了在場所有人!

顧清媚發出世間任何母親在面對愛女慘遭不幸時所能發出最大的哀嚎聲,哭得全身匍匐在地。

她掙紮著,顫抖著一寸寸,艱難地爬向灰燼中,林萱棺材所在的位置,捧著地上那一團灰,放聲大哭。

林陌染緊緊地閉上眼睛,心中一聲長歎。

她還不能告訴顧清媚真相,不能告訴她,其實林萱的屍體早已被她暗中偷換,如今在林府後花園那片樹林裡藏得好好的,由林奕等人暗中照看。而靈堂中被燒成灰燼的,只是一具裝滿了火石木材的空棺材。

不能告訴她,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毫不知情的顧清媚,在灰燼中哭得死去活來。

對林陌染來說,這事情委實太過殘忍了。

讓她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好人,指不定哪天也會遭到報應的。

顧清媚的哭聲,讓林府闔府上下都陷入一種徹底的悲傷中,早有不少丫鬟小廝跟著哭了起來。

林博強忍著站直,卻也掩藏不住眼中打滾的一抹淚花。

然而燕肅祁,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只覺得無比煩躁!這哭聲讓他心煩!也許他今晚就不該來!趙琅坤那個奸詐的老狐狸就沒有來!

他必須想個辦法,讓燕樂晟不敢動他!

燕肅祁眼光微眯,視線打在了林陌染身上……心中一聲冷哼!燕樂晟的軟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突然從林府大門外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燕肅祁神色凜然地將目光投向夜色中疾步而來的暗衛,心中浮起一句話:該來的,總是會來!

同一時刻,這句話也再次在林陌染心中浮起。

這一刻,她甚至天真地以為,一切就要結束了。她很快就能進宮,伴隨在燕樂晟身邊,從此再不必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從前她以為,自由就是不被約束。她不想被燕樂晟約束,更不想被他的皇宮高牆所約束。

而如今,她想明白了。

她想要的自由,其實並不是離開皇宮、闖蕩江湖的灑脫。

而是居有所愛,愛有所得。

心若自由,燕樂晟和他的宮牆,都不能約束她分毫。

相反,若為了追求活得自在,而讓愛她的人整日裡為她擔心,這是對愛人的不負責任。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措手不及。

暗衛們恭恭敬敬地上前,手中捧著一卷油布包起的長方形物體。

在場的人,都急忙把視線往這裡聚焦,爭著想看清楚,九王府上到底有沒有窩藏諭旨?

燕肅祁更是眉毛都豎了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在他冷沈的一雙眸中,已然漸漸泛起銳色。

暗衛將油布掀起一角,終於露出裡面金黃色質地的卷軸!

燕樂晟雖然不知,此刻林陌染將諭旨公之於眾是什麼意思,然而出於對她的信任,他沒有絲毫猶豫。

上前一步,將諭旨一把抽出,動作乾淨俐落!

再一抖,諭旨被整個展開,事隔多年,自先皇去世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傳位諭旨,第一次暴露在世人眼中。

諭旨上,齊齊整整用小楷寫著,「皇長子燕辰靳自幼養于趙丞相府,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朕薨逝,即傳位皇長子燕辰靳,望諸臣共同齊力輔佐,俾皇子辰靳成一代明主。欽此。」

燕樂晟略一沈眉,並未將其中內容念出,只淡淡道:「看這字跡,應是先皇遺詔無疑。但為謹慎處理,還是交由宮中專擬遺詔的翰林大學士查驗,較為妥當。」

聽罷此言,燕肅祁冷哼,「這麼說來,今日雖然從我府上搜出諭旨,皇上卻仍然無法治我的罪,是嗎?」

燕樂晟平靜道:「今日而言,是的。」但他神色間那股自信,確是清清楚楚表明,九弟你逃不掉。

辰靳是告訴過他,趙琅坤篡改後的遺詔,是什麼內容,正和如今手中這份一樣!只細看第一眼,他就能肯定!

但為了服眾,為了日後燕肅祁輸得無話可說,他還是建議由大學士查驗。

不料,燕肅祁忽而一聲冷笑,「那麼如今,本王總歸可以回府了吧!」竟是一副對結果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一抬眼,「林陌染,你是本王的側妃,不跟本王回府,難道竟還打算夜不歸宿嗎?」

林陌染回敬他一眼更冷的目光,「王爺,如今林府亂作一團,最需要的表示一位元女主人出來主持安排各項事務,而看二姨母這狀態,恐怕林府中能主事的人,只有陌染一個了!所以抱歉,陌染今晚必須留下幫忙,不會跟你回府!」

燕肅祁似早已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很快就不再堅持,而是笑意森寒補了一句,「林陌染,本王提醒你一句,只要你一日還頂著九王妃的頭銜,就一日都是我九王府的人!將來若我不幸坐實盜竊諭旨的罪過,你也要與我同罪!」

說罷,冷笑轉身,如來時一樣,領著他的人,大步踏出林府大門。

留下身後,一臉沈思的林陌染,和瞬間繃緊了身體的燕樂晟。

「今晚就跟我回宮!」

燕樂晟的目光狠狠刺向九王爺那道遠去的身影,終於被刺激的不行,狠下決心,道:「林陌染,朕不管那什麼狗屁禮法!若是身為皇帝,連搶一個女人還要顧忌那麼多勞什子!還不若不當!」

林陌染還在猶豫,不置可否地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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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4:15


燕樂晟惱了,不管不顧抓起她的手,就往林府大門外停放的轎子走去!一邊還不忘扭頭吩咐暗衛,「幫著打理林府諸事。不處理好不準回來!」

他一指林博,「記住,這位是朕未來的岳父,北燕的國舅爺!今晚你們都聽他的!他說什麼,你們做什麼!明白了嗎?」

眾暗衛齊刷刷點頭,「是!」

被點名的林博,頓時神色一凜,又見身前那麼多雙眼睛都恭恭敬敬地看向他,頓時內心泛起一種自豪又苦不堪言的情緒——

自豪的是,女兒竟然被皇上相中,自己一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總督芝麻官,居然有朝一日能成為國舅爺,皇帝他岳父!

苦的是——蒼天啊!眼前這些可都是皇上身邊的暗衛。他怎麼敢使喚?!

燕樂晟交待完,牽著林陌染就走,壓根沒留意林博眼中那矛盾無比的神色。他如今只能顧上林陌染了!

而林陌染一路默默由他牽著,沒有拒絕也沒有掙脫。乖乖地上了轎子。

他生怕她反悔,或是又找出什麼理由反駁他,乾淨俐落揮手,「起轎起轎!!」

這可是皇帝,轎夫們不敢怠慢!趕緊一溜煙抬起來,腳下生風,一晃一晃直往北燕皇宮而去。

「陌染?」燕樂晟坐在晃悠悠的小轎子裡,心也是晃悠悠的。見林陌染始終擰著眉,眼睛不知道望著哪一處,就張開五指在她眼睛前晃了晃,擔心地喚了她一聲。「你是生氣?還是擔心?若是擔心九弟以此告朕一個搶奪兄弟妻子的罪名,朕就認了它!」

他把嘴一橫,無賴道:「朕還就真想看看,到底誰敢治堂堂北燕皇帝的罪?!」

悶頭靜坐的林陌染,咧嘴發出「噗嗤」一聲笑。

燕樂晟大受鼓舞,乾脆扳過她的身子。直視她的眼睛,「大不了朕不當這個皇帝!從此與你浪跡天涯!反正諭旨的內容遲早要公開的,這個皇位,也要還給辰靳……」

把皇位還回去?這話他說的輕鬆,然而真一細想,三年兢兢業業打理下來的江山霸業,就這麼拱手送給別人,是人都會心疼的!

林陌染忍不住輕笑抬頭,「燕樂晟,你真心想太多了!難道你還猜不出來,我和辰靳設的那個局是什麼嗎?」

燕樂晟一聽辰靳的名字,就皺起眉頭,「朕想不到!」

林陌染失笑,「諭旨是被趙琅坤縫在萱妹妹腹中無疑!那把火,卻不是趙楚珩為了毀屍滅跡而燒的。是我為了燒毀證據、同時燒死趙楚珩而放!至於諭旨。自然也不可能是趙楚珩讓隨從轉交燕肅祁的,而是辰靳方才偷偷塞進九王府的!所以方才你問我辰靳去了哪裡,我才會說他在九王府……」

「另外,關於遺詔的內容。」她頓了頓,「辰靳說他對王位沒興趣,遺詔公開後,他會向天下宣佈,禪位於你。」

這話若是由別人說出來,燕樂晟自然不會相信。

可若是由辰靳說出來,那他便信了九分。辰靳此人,毫無野心,凡事只求隨心所欲,問心無愧即可!

也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性格,所以不適合當皇帝,也不屑于當皇帝。

轎子行至宮門時,林陌染忽而叫了起來,「完了!我忘了提醒父親,萱妹妹的遺體還保存在林府後花園!」

燕樂晟詫異一歎,「這麼重要的事,你是怎麼說忘就忘的?」

在他們眼中,視死如生,對待遺體自然也很看重。然而林陌染哪有這種意識,對她來說,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還管那麼多身後事做什麼!

想是這麼想,但一想到萱妹妹還靜靜躺在那片樹林裡,一個人,萬一半夜挺屍……額額!實在有些毛骨悚然!

果斷一抱身邊的粗壯大腿,換上討好的笑容,「皇上,能不能借你的暗衛,替我傳個話?」

燕樂晟訝然失笑,「小東西!朕花重金培養的暗衛,你不僅當成看門狗來用,如今還當成信鴿來用……你還真是,暴殄天物啊!」

此時宮中靜得很,絲毫沒有因為林府出事而起半點波瀾。

魏喜左胳膊纏在半肩,正守在政陽殿等燕樂晟回來。

兩人下了轎子時,就見他老遠迎上來,恭敬行禮請安,「恭迎皇上回宮。」

燕樂晟親自將他扶起,「你身上還有傷,朕不是一早就吩咐過了嗎?你只管在房中安心歇養,不必出來迎送朕!」

魏喜面無神色,沈聲道:「謝皇上恩賜。但老奴此來,實有一重要事情相告!」

燕樂晟臉色一沈,牽著林陌染的手不由得一緊,嘴上立刻道:「何事?」

魏喜低歎搖頭,「趙丞相趙大人,失蹤了。」

林陌染兩人頓時一愣。

魏喜續道:「皇上離開時,負責監視趙府的暗衛匆匆來報,今日夜裡,趙琅坤出門會見了一個老友後,拐入鬧市,不久便失去了蹤影。暗衛遍尋不到,回趙府蹲守至今,也不見趙大人回府。因此斷言,他是失蹤!暗衛回宮稟告時皇上不在,老奴特代為轉告。」

林陌染皺眉搖頭,「這個老狐狸,定然是收到了風聲,為了逃命,竟然連自己兒子都不顧了!」

「非也。」魏喜低聲開口,「暗衛聲稱,趙大人今日曾和趙二公子有過激烈的爭吵。吵完後,他才出府潛逃。」斤反醫血。

「這麼看來,這兩父子是出現了意見分歧,趙琅坤要逃,而趙楚珩卻主張留下。」燕樂晟略一沈思,果斷部署,「立刻加派禁衛軍,嚴防江陵城四個大門,每一個出入城門的人都要仔細盤問,以防趙琅坤逃出江陵!另,迅速帶人暗中查封趙府,府裡的人,一個都不準離開!」

他鄭重道:「魏喜,這件事,朕不放心交給別人來做。你替朕走一趟,親自領著人去,審問下人的工作,朕也委託你全權負責!當然,保證生命安全是前提!」

「是!」縱然魏喜練就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容的面癱神功,如今咋聽皇上此言,眼中還是不由得閃過一絲敬重。對伯樂,對明君的敬重。

魏喜領命而去,燕樂晟牽了林陌染的手大步就往宮裡走,「朕給你看一樣東西!」

林陌染頓時好笑,「什麼東西,非得大半夜去看?」

燕樂晟腳步生風,拽著她在黑暗中走得穩穩的,隨口就道:「你不在時,朕每天晚上睡不著時,都要來這裡轉轉。」

林陌染見他走得快,忍不住開口提醒:「走慢點,這夜裡不比白天,路這麼暗,摔著了怎麼辦?」

「摔不了!」燕樂晟頭也不回,依舊走得飛快,「這條路,朕在夜裡都走了無數回了!閉著眼睛都能走下去!」

說話間,轉眼面前就出現一座修飾特別的四合院。

院內院外遍植梅花,看似雜亂無章,卻分明是出自名匠的設計,一叢叢一簇簇交相呼應,如今是夜裡,鳥蟲低鳴,意趣昂揚。

「這是……?」林陌染詫道,然而剛一問完,抬眼便看見四合院的桐木門扉上,三個龍飛鳳舞的打字:陌雪坊。看這字跡,自然是出自燕樂晟之手無疑。

而這院名,「陌」取自她的名字,「雪」暗示著她額間那抹雪中之梅。這是他專門為她而修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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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4:30


林陌染瞬間眼眶微濕,抿唇低笑,好半晌只是望著那院門,遲遲不敢踏進去。

她在想像,她消失的那段時間,燕樂晟是如何獨自一人,落寞地守著這座空院子,睹物思人……想著想著,心就疼了,沒法再繼續想下去。

燕樂晟見她猶豫著不敢進去,一聲低笑,牽牢了她的手,帶著她一步步緩緩走進陌雪坊。

四合院門後,一座君子四友大理石屏風,將一院景色巧妙遮掩,只隱約可聞流水之聲。轉入屏風後,景色才豁然開朗,假山回廊,曲水流觴,即使夜色再濃,也掩飾不住這一院巧奪天工的設局。

「跟朕來。」燕樂晟在前面慢慢帶著路。

她跟著他,像小孩子們玩過家家似的,一路走進了只屬於他們的秘密花園。

再走幾步,才認真體驗到燕樂晟的用心良苦。

原來這前院的梅林假山,只是很小很小的部分點綴而已,真正的精華,在她生活和居住的中堂和後院。

中堂內除了中規中矩的堂屋外,還額外在東南角修建了一座納涼的三層高小竹樓,坐在竹樓最頂的一層,就能看到繁華的朱雀街。她可以像往常在玉樓春一樣,閑閑地品著茶,笑看世間百態。

而後院,竟然匠心獨運地給她建了一座小型的馴馬場,甚至還有箭靶!馬廊裡兩匹經過精挑細選的矯健駿馬已經早早進駐此地,等著他們的新主人。而馬廊之外,燕樂晟不惜撥出一大片地,種植了樹林,蓄養了兔子野雞等動物,只為了給她閒時打獵!

林陌染大大驚豔,「你有錢也不能這樣任性啊!這這,我住進去後,萬一被大臣彈劾,說你動用國庫資金只為取悅女人……我罪過可就大了!」

燕樂晟竟然還十分緊張,「你不喜歡?」又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宮裡沒什麼可以消遣的玩物,你一向喜歡自由,朕怕你覺得宮裡生活太悶。有了馬場,你無聊的時候就能騎騎馬,或者到林中狩獵。若是覺得箭術不好,朕想著還可以親自教你,於是又多設置了幾個箭靶。朕能為你做的,便只有這些了。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若是,若是……」

他頓了頓,竟然有些訕訕的樣子,開不了口。

林陌染抄著手,就望著他等下文!

燕樂晟一手壓眉,歎口氣,「若是朕的後宮裡只養著你一個女人,就算我把全後宮最好的都給你,也真花不了多少錢!」

哪知林陌染聽了此言後,很嚴肅地站直了,「燕樂晟,什麼叫若是!難道你還打算用這樣的方式,養一群後宮的女人?!」

燕樂晟一愣,旋即失笑,也故作嚴肅教訓道:「女人!這天下,一向是朕要什麼,別人就拱手送來的,包括美女亦然!朕還從未試過為了討好哪個女人,又花錢又花精力,嘴上還得賣乖的!」

林陌染甜甜一笑,「那敢情好,我讓你有了另一種人生體驗。」

燕樂晟深深歎氣,「朕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混到如斯境地,反被你牽著鼻子到處轉?想來朕手握天下權,金銀滿囊中,翻手覆雲雨,算來還略比你毒舌些……」

林陌染想都沒想,丟給他一句話,「那又如何?你還不是都聽我的!」

她一笑,轉身就跑進了堂屋。輕盈的身影,翩翩然閃進門扉,如同暗夜精靈,只余給世人門扉裡的一寸光景。

那模樣,真是像極了一隻被人寵壞的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未幾,屋內亮起燭光,燭火將那姣好的身體曲線,完完全全展示在窗紙上。看得出,她正在屋內好奇地打量著各種擺設,雖然是如此正常的動作,然而一舉一動間,卻端的是風情萬種。

屋裡暗香浮動,惹人浮想。屋外,燕樂晟不禁啞然失笑,腳步一邁,就急急跟了進去。

屋內暫態又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面將林陌染輕輕挽住。

片刻後,燭火無聲無息地滅了。

院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安寧。然而細聽之下,安靜的屋內,卻多了一陣窸窸窣窣衣物摩擦聲,隨後是床榻的搖曳吱呀聲,伴隨著似有似無的低吟和喘息……

清晨,陌雪坊沐浴在初升的融融日暉中,鳥獸蟲鳴,生機勃勃。

一身團花簇繡白衫羅裙的林陌染,打著哈欠推開了堂屋厚重的紅木門。深深呼吸一口這初秋滿院清涼的空氣,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昨晚折騰了一夜,累是累了點,卻反而讓她睡得特別踏實,竟然一夜無夢到天明。

再睜眼時,身邊那人已經早早去了朝堂議事,獨留下房間裡若有若無的清潤松木香。

「黎笙。」她習慣性地喚著,半天不見有人來應聲。扭頭一看,身邊伺候的小宮女,一臉陌生!根本不是黎笙!

她這才卻猛然醒悟,自己如今已不在九王府了,而是在宮裡,在燕樂晟給她修建的四合院。

小宮女怯怯地湊上來。「娘娘需要些什麼?」

林陌染微皺了眉,這東西用久了,一旦換了個新的,還真是不適應。人亦如此,她擺擺手,「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宮女也不走遠,退了一步,遠遠跟在她身後。

林陌染便領著她,一前一後在陌雪坊裡閒逛起來。

先去樹林裡轉了一圈,欣賞了一遍宮內外都難得一看的野趣橫生的大自然景象。逗趣的是,這裡的動物大概經常見到人類,看到她走來時,不避也不躲。一頭雌鹿領著一頭小鹿優哉遊哉地啃著青青綠草,圓溜溜的黑眼睛也只是輕描淡寫掃了她一眼。就又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大餐。

林陌染覺得自己就在逛野生動物園。走了片刻,來了興致,問身邊的小宮女道:「你們宮裡的奴婢剛認新主子,不是都未起名,要主人賞名字的嗎?」

小宮女果然點點頭,「回娘娘。是的!奴婢還未取名,宮裡的老嬤嬤說,要等娘娘你親自取了,我們才有名字。」

「那敢情好!」林陌染一拍手,玩心大發,對小宮女道:「今後我院裡的宮女們,一律姓陌,依照等級排名,就按陌鹿、陌魚、陌鴛、陌雀……這樣叫下去吧!」

小宮女連忙喜盈盈地應了,笑道:「奴婢排名第三,以後便喚陌鴛了。」

林陌染故意板起張臉,「敢情給你挑了個大便宜,陌鴛可是這裡面最好聽的名字了!」

陌鴛莞爾一笑,不忘拍馬屁道:「娘娘起的名字都好聽!」

再走幾步,忽而見到樹林裡也躺著一塊石碑。卻是面無字光滑的石碑,再一細看,石碑後不遠處,靜悄悄立著一棟小閣樓!在這鳥語花香的樹林中,宛如世外之境一般!

燕樂晟端的是好雅興!竟然還想到要在這裡給她修一個世外桃源!

瞬間,林陌染就被勾起了興趣,急急走上前去查看。

不料因為走得實在太急,竟然一下子沒注意腳下那塊石碑,猛地就被絆了一下,虧得她重心抓得穩,才沒有撲倒在地。

然而這一摔之下,卻猛然將她摔醒了!頓時想起了黎笙!

他們還在九王府,燕肅祁會不會對他們施以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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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4:44


完了完了,昨晚她只想著燕肅祁還未治罪,不會輕舉妄動。如今想來,既然趙琅坤都能不管不顧地逃出趙府,難保燕肅祁不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她實在不該繼續將黎笙和許媽媽丟在九王府!

「陌鴛!」她收起一臉的雅興,轉為語氣肅然,「領我去政陽殿外的宮道上候著,我要馬上見皇上!」

她們趕過去的時候,早朝剛下,三五成群的大臣陸續走出政陽殿,隱約可以聽見他們在低聲討論什麼。

「這個趙丞相……真是出人意料啊!原以為是和西域諸國勾結謀反,沒想到竟然叛逃去了南燕!」

「在下也想不明白!若是他早已有了投靠南燕的反心,為何當初還讓皇上出兵親征南燕呢?」

這個問題,幾人聽了都是搖搖頭,答不上來,其中一人只好歎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方才還聽說,昨晚皇上自九王府中搜出一卷遺失數年的諭旨,翰林府大學士正在查驗是不是先皇的遺詔。」

另一人連忙捂著他的嘴,「小聲些!若真是遺詔,搞不好北燕就要換皇帝了……」斤找找亡。

林陌染目送大臣們搖頭離去,靜靜地守在大殿后的宮道上。

殿外來來往往,竟也沒有人發現她。

不久後,燕樂晟邁著沈重的步子,也自政陽殿裡走了出來。

一襲明黃色雙舞龍紋朝袍,迎著初秋升起的烈烈驕陽,光芒萬丈,即便他眉目間夾雜著深深的疲憊,也掩飾不了那獨有的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他一拐彎,突然看到了身前靜笑的林陌染,一時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即幾步邁過來,率先用力將她擁入懷中。

抱著她時,他再也不用刻意隱藏自己的疲憊,半個身子依靠在她的肩膀,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呢喃道:「陌染,朕好累……」

林陌染微訝地看了他身後魏喜一眼,接收到魏喜眼中投過來的否定目光,知道現在還不是開口的時候,便扶起燕樂晟雙肩,淡笑道:「議事結束了?皇上要不要去妾身的竹樓,飲一杯新泡的龍井?」

她柔柔說著妾身,喊他皇上,邀他到屬於他們的竹樓去飲茶……這些話聽在燕樂晟耳中,頓時覺得身心無比舒暢!

登時腳步一邁,牽起林陌染的手,「走!」

竹樓外,朱雀街上,商販往來,叫賣吆喝聲傳遍宮城內外。不遠處,江陵最大的茶館玉樓春,西域玉石展覽剛剛開辦,觀展的同時還能欣賞江陵最富盛名的琴師歌姬吹拉彈唱,一時間吸引了眾多百姓前往。一樓的大堂裡人潮湧湧。

林陌染勾著嘴邊,素手輕抬給燕樂晟泡了一杯西湖龍井,眼睛望著宮城外繁榮的景象。

燕樂晟一手摟著她,一手端著白玉杯,品著杯中茶,目光看似凝望著遠方景色,實則不時轉向林陌染,欣賞她恬然靜美的一面。

兩個人便這樣默默坐著,不需要說話,卻獨有一種天長地久,綿延情深的味道。

良久,林陌染忽然輕歎一聲,低聲開口:「不知道黎笙和許媽媽,在九王府中可還安然無恙……」

燕樂晟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你找朕來竹樓,搞這麼多玩意兒,不會就是為了求朕替你將黎笙和許媽媽從九王府中救出來吧?」

言語間很是有幾分氣惱。

林陌染早知道他會這麼聯想,也不再繼續裝下去了,大笑道:「燕樂晟,依你對我的瞭解,我林陌染是那種假惺惺裝模作樣的人嗎?我要是有求於你,早就直接開口了!」

燕樂晟不以為然,「那你又陪朕看街景,又給朕泡茶是要做什麼?」

林陌染覺得好生不爽,「我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一下你而已!如果方才貿貿然地開口求你救人,只會讓你心情更不好!再說了,你以為對著你這張苦大仇深的臉,我的心情能好嗎?」

燕樂晟頓時啞然失笑,連忙擺擺手,「娘子不要動氣,不要動氣啊!為夫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見她還是一副被惹毛的表情,乾脆一把摟在懷中,「吧唧」一下狠狠親了一口。

林陌染面色這才有所緩和,「那你現在心情好了沒?」

燕樂晟點點頭,「好了!頗好!十分好!」

他能說不好嗎?他要是說不好,這小女人是不是會當即發火將他從竹樓窗戶丟出去啊?

林陌染理理袖子站起來,暗自腹誹:不應該啊,她難得一次裝出賢良淑德的樣子,燕樂晟感動是感動了,可是這結果怎麼和她想像得有點不一樣?她感覺此刻自己就是個揮舞著小皮鞭的女魔頭,在言辭鑿鑿地教訓奴隸。

噗!堂堂北燕皇帝給自己當奴隸,還真是……林陌染搖頭掩飾著自己的笑意,扭頭去看還在一旁做發誓狀的燕樂晟,故意板著臉道:「心情好了?那還不趕緊帶著我去救人?」

她雖然努力裝出一副怒氣未消的模樣,然而眼角那一絲笑意,還是輕而易舉將她出賣了。

燕樂晟看在眼中,眉宇一揚,哈哈一笑,站起來再一次牽起她的手,喚魏喜道:「出宮!去九王府!」

他們若是就這樣殺過去,說不定以後就不會鬧出那麼多破事,然而……

兩人剛踏出陌雪坊,準備上轎時,前方突然急急奔來一個小宮女,來到燕樂晟腳邊還未來得及請安,就止不住滿臉驚喜地喊:「皇上!柳貴妃醒了!睜眼了!正喚著您呢!」

燕樂晟渾身一震。眼中漸漸浮起複雜的思緒。

下一刻,他雙手扶著林陌染的肩,鄭重道:「陌染,你先回院子,稍等朕一會兒!朕先過去看看柳琦……朕保證,一定會很快回來!不會耽誤你救黎笙!」

言罷,疾步上轎,跟著小宮女就晃進了宮道深處。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宮女臨走前忽然一個回頭,朝林陌染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嘴角尖尖的,帶著嘲諷的神色,像只鬼魅的狐狸一樣。

林陌染被獨自留在陌雪坊前的宮道上。

初秋涼風襲來,她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轉身進屋,她略一思索,對陌鴛道:「你跟去看看,有任何事馬上回陌雪坊告知我!」

這個柳琦,陰魂不散!偏偏還挑了她進宮第一天,就睜眼!到底是什麼來頭?

認真追究起來,她那條命,還是從她這裡搶走的!

林陌染對著鏡子,手撫上額間那瓣消失的黑色梅花,一時間思緒萬千。她沒有忘記覃婆說的,這一世,柳琦欠她!

未及,陌鴛回來了。

謹慎地虛掩上房門,湊到她耳邊低聲稟告,「會娘娘,柳妃確實醒了。可是聽柳翠齋的姐妹們說,柳妃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方才還聽見,皇上在院子裡大發雷霆,訓斥了幾句。」

林陌染皺起眉頭。同樣的,這樣的劇情走向,也和她之前想像的不一樣。

老情人回來了,燕樂晟不僅沒有溫言軟語去哄,反而剛見面就發火訓話?這實在是,太詭異了……又想起那個前來報訊的宮女,一臉諱莫如深的笑容,頓時覺得更加頭疼!

燕樂晟還未回來,這邊有小宮女趕緊趕忙地過來報訊,說諭旨查明了,是先皇真跡,是遺詔!九王府已經被查封。九王爺等人都被軟禁在府中,等候皇上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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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4:58


林陌染一手撐著下巴想,這麼說來,黎笙和許媽媽在府中,也被軟禁了。

一般這種查封闔府,是要點人頭數的,一個數量不對都要追查很久。燕肅祁應該……不會對她們怎樣吧?

想是這麼想,但仍舊不放心,可是她又出不了宮!

怎麼辦?林陌染焦急地在屋裡來回踱步。

正一籌莫展,院子裡又緩緩走來一群宮女嬤嬤。為首那嬤嬤,竟然還是故人!當初在德妃院子裡遇到的柳姑!

「喲呵!」柳姑一走進來,就是一聲招牌怪笑,盈盈的腰身一拜。「給九王妃請安。」

林陌染對這個人沒有半分好感,想當年德妃還欲要她的命呢!

當即淡淡應了,「柳姑免禮。」

柳姑站起來,揚起一臉笑容。然而那模樣。看似笑容可掬,眼眸裡卻沒有半分真情,四周掃了幾眼,神色間起了幾分嫉恨,涼涼道:「九王妃住的這處院子,可真是別具一格啊!就連柳妃娘娘的翠柳齋都比不過呢!」

林陌染一聽這柳妃二字,當下明白,柳姑離了德妃的宮殿,就被派到柳琦身邊當差了。她淡淡一笑,並不答話。

柳姑便直接開口:「只是這院子再好,九王妃是宮外之人。還是不宜久留啊!九王妃,您看奴婢說的對麼?」

林陌染皺眉,「柳姑對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今日帶著這一群人來,是想將我趕出去?」

「哎喲!奴婢可沒有這個意思!」柳姑連忙揮起手裡的小帕子,嬌聲道:「奴婢今日,其實是奉了柳妃娘娘的旨意。來請九王妃出宮的。」

她壓低聲音,故作惋惜道:「九王妃想必也聽說了,九王府遭了不好的事,如今闔府被軟禁。九王妃也是九王府的人呢,雖說是皇上的貴客,可怎能獨自留在宮裡?這話要是傳出去,說九王府闔府都查封了,就您一人逍遙在外,可不好聽了呢……」

林陌染生神色一凜,「我是皇上接來宮裡療傷的,要走要留,只怕還輪不到柳妃來指指點點!」

柳姑當即面色一寒,「九王妃這話怎生說的如此難聽?柳妃是皇上的貴妃,是如今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掌管著整個後宮的中饋!而你呢。九王妃,你不過是宮外的一個命婦。你說柳妃娘娘沒有資格請你出宮,難不成你還想皇上親自來請?」

如今柳姑兩手叉腰,氣勢十足,較之方才剛進院子時的態度截然不同。

林陌染站得穩穩當當,不為所動,「柳姑既知本妃是命婦,又是皇上的貴客,那便斷沒有讓一個奴才請出宮的道理!要請我出宮可以,但是得柳妃自己來!」

林陌染有條不紊地搬出自己的條件,半步不讓。斤找腸圾。

出宮對她來說不是壞事。然而,既然知道黎笙和許媽媽不會出事,一時間她也不急著出宮了。反而想借此機會好生瞧瞧這個柳琦,到底是何方人物?

柳姑見說不動她,氣得一跺腳,又領著一班人馬原路返回。

陌鴛是個懂事的,見一行人走遠了,悄悄湊過來,滿臉擔憂,「娘娘方才的話說得在理,可若是柳姑回到柳妃娘娘身邊,搬弄是非,故意說您壞話,這可怎麼辦?」

林陌染瞧陌鴛提到柳妃時,一臉戰戰兢兢的模樣,好奇道:「這個柳妃,當年在宮裡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們……很怕她嗎?」

陌鴛猶豫著不敢說,好半晌才道:「柳妃當年挺好的,就是有一點……怪!」

「哦?」林陌染更加有興趣了,「怎麼個怪法?」

陌鴛聲音更低了,「奴婢不敢偏排柳妃娘娘,但這個怪,絕對沒有貶損的意思。相反,當年柳妃娘娘在宮中,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這就奇怪了。

林陌染自詡很少有看錯一個人的時候,但按理說,奴婢都喜歡的主子,性格應該恨隨和才對,怎麼會動不動就指派一個奴才過來趕人出宮呢?

她見小丫鬟不敢再開口繼續這個話題,只好也閉上了嘴,將好奇全部咽在肚子裡。心想一會兒就能見到她了!

然而又過了許久,柳琦也沒來,宮女嬤嬤們也不再出現。

反倒是魏喜,神色驚慌地,一個輕功無聲無息飛落到院子裡,抬眼就喚:「九王妃,收拾一下,趕緊隨老奴出宮吧!」

林陌染急急跑出來,「怎麼回事?」

魏喜擰眉道:「遺詔的內容被公之於眾,如今大臣們正熱切討論著,是否應該匡扶辰靳上位!皇上恐怕……」他搖頭一歎,「恐怕要被定下篡位的罪名了。」

「什麼?」林陌染驚呼,「而是辰靳當時跟我說了,他不會當皇帝!他人呢?」

魏喜不再說了,催促著她趕緊離開,「娘娘請立刻回林府!沒有收到老奴的消息,就不要踏出林府一步!」

林陌染沒有東西需要攜帶,空著兩隻手,跟在魏喜身後就急急走出陌雪坊。

陌雪坊外,早有一輛馬車候著。

魏喜扶著林陌染上車後,親自坐在前面駕車,叮囑道:「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聲!更不要讓別人看見你!」

林陌染擔憂道:「是不是有人指責燕樂晟,說他將宮外的女人帶進了宮裡?」

魏喜低頭長歎,「不僅如此……總之,老奴會盡一切努力,保護娘娘和皇上的安危!」

他話一說完,伸手隔空一推,帶起的厲風瞬間將林陌染穩穩地推入馬車內。

下一刻,只聞外面一聲短喝,「駕!」

馬車快速地飛奔起來。她被顛簸得左右搖晃,只能緊緊攀附著窗柱,不讓自己摔下來。

馬車很快駛過了後宮宮道,來到政陽殿外的大路上。

這時,馬車外忽然多了很多嘈雜的聲音,車輪子太響,她只隱約聽到一些,新皇繼位,處罰,九王妃下人,通姦……

只聽最後這一句,她的心就突然一片荒涼!她的下人……黎笙!

此刻她只想催促魏喜再快一點!

然而上天就似故意和她作對般,正疾奔的馬車,突然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她猛地往前一沖!因一心記著,魏喜交待了,不能出聲,不能讓別人知道她在這裡,所以死死捂著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這時就聽外面傳來了幾人的對話。

其中一人聲音冷冽,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和譏誚,赫然就是辰靳。

只聽辰靳冷冷道:「樂晟,大臣們建議我三天后繼位,說是良辰吉日,屆時你就以戰王的身份出席,你看這樣可好?」

燕樂晟清潤的笑聲,聽不出半分情緒,「辰靳你若是想繼位,隨時都可以,我無二話。」

辰靳冷哼一聲,細聽之下,還能感受到一份戲謔的味道。他緩緩道:「我繼位那天,正巧,也是你出征南燕之日。作為多年的好兄弟,我答應你,一定會為你準備一份厚禮!」

燕樂晟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聲色,「如此,我便謝過新皇的恩賞。」

可是馬車內,林陌染卻是越聽越心驚動魄!

燕樂晟三日後要出征?!他方才不是去見柳妃了嗎?為什麼突然之間……劇情跳躍得這麼快,就像她不小心按下了快進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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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5:13


林陌染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想要衝出馬車見燕樂晟的念頭,卻不料,外面再次響起辰靳那涼涼的聲音。

「我還有個要求。」

呵!他說要求,而不是請求!

林陌染苦笑,辰靳啊辰靳,你到底是入戲太深,還是真的騙了他們所有人?我是不是還該感謝你,沒有直接說命令兩個字呢!

燕樂晟似早已料到他有此說法,並不驚訝,「辰靳且說。」

辰靳似乎輕笑了一聲,才道:「你搬出皇城的那一天,你所有用過的東西,我都不要!獨有一樣,你必須留下!」

聞言,林陌染面色一白!不是……吧?

而燕樂晟久久沒有回應,直到辰靳再次開口,吐出了一句話,「我要你,把林陌染留下來!」

林陌染的腦袋瞬間一麻!

難怪魏喜叮囑她無論如何不能被人發現!辰靳今日進宮,不僅僅是來搶皇位,還是來搶女人的!

如果說方才,她還覺得辰靳是在演戲的話,現在只覺得,他的戲實在是演得太過了!該收場了!

馬車外,那兩個人似又沈默了片刻。

然後,燕樂晟的聲音堅定地響了起來,「陌染並不在朕的宮中,‘留’這一字,從何而來?」

好機智!燕樂晟,耍賴你是最在行的!一定要將辰靳給忽悠暈!

對於他這個回答,辰靳顯然不置可否。

從林府一別後,他確實都沒有再見過林陌染,如今的她,不在王府,不在林府,也不在曾經居住過的四合院,更不在玉樓春,如果還不在宮裡的話,他實在想不到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而就在方才,柳琦聲稱有個人他一定很想見到!就在他急急趕過去,一心以為要見到的人就是林陌染時,卻不料,燕樂晟不知從哪裡收到風聲,竟然突然殺到,將正在密會的他倆抓個正著!

燕樂晟當即在翠柳齋裡大發雷霆!甚至還下旨軟禁了柳琦……

辰靳低笑,這人恐怕是真的愛上林陌染了,連自己從前最寵愛的貴妃柳琦,都能狠下心懲罰!

燕樂晟寸步不讓,「你若是不信,只管現在就派人搜查朕的皇宮!」

辰靳冷冷一笑,哼道:「這倒不必。還是讓我想想,你出征那天。我送什麼禮,比較讓我感興趣……」他一歎,複又一笑,「可是現在太忙!要準備各項繼位事宜,就不與你多做閒談了!」

說罷,馬車外腳步聲響起,辰靳冷笑著領了一群人離開。斤找吉扛。

這邊魏喜見威脅解除,也悄悄揮起馬鞭。馬車行駛,從燕樂晟身邊緩緩經過。

車內,林陌染戰戰兢兢坐著,憑感覺凝望著窗外他的方向,滿臉擔憂,卻死死咬唇不敢開口。

而車外。燕樂晟孑然一身,昔日反手覆雲雨的帝王,如今默默扶手凝望斜眼,眼中盡是愁緒。

馬車經過他時。出乎意料,他忽然輕輕拍了拍車窗,低聲鄭重叮囑道:「出宮後別停留,魏喜,救黎笙……替我,護好她!」

他知道她在這裡!

林陌染心狠狠一顫,眼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淌了下來!

然而魏喜沒有給她絲毫回應的時間,猛地發力,馬車飛快賓士,揚塵而去,瞬間將燕樂晟留在了身後。

這一路。她強忍著哭聲,只用手背狠狠地抹淚。

魏喜果然一路出了宮門,不作任何停留,在朱雀街上拐了彎,抄小路直徑去往林府。

收到風聲的林博,早已將偏門打開。帶著幾個健壯的家丁守在門內。

見馬車停穩,林陌染走下來,趕緊上前將她直徑迎入府中。

魏喜並未下車,只留下一句,「林府內外都有我們的人!」便神色堅忍地一轉馬車,趕去九王府救黎笙了。

林陌染被帶去了顧清媚的偏院,不僅如此,林府的所有家眷,如今都集中到了偏院裡,其他地方則派人輪流巡查。

闔府上下,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林陌染根本坐不住,忐忑不安地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不停朝林博發問,「燕樂晟即將被封為戰王,是不是意味著。新皇免除了對他的處罰?新皇繼位,會對林府造成不好的影響嗎?為何林府如今,各個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

林博只是唉聲歎氣,「誰都想不到辰靳竟然會……唉!其實主要倒不是辰靳的問題,而是九王爺!幸好你昨晚入了宮!你可知,今天一大早,九王爺就帶人闖入府中,問我要你!我說你不在,他竟然二話不說就命人進來搜查!把府裡搞得那叫一個人仰馬翻……」

林博邊說,就邊歎氣不止。

一旁的顧清媚,更是神色呆滯地望著院外,一言不發。自從林萱去後,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當初,因為怕繼續惹事,林萱的遺體沒有停放七天就匆匆秘密入殮。

顧清媚哭得死去活來,直覺對不起女兒,甚至幾度尋死。鬧多幾次後,她就不鬧了,每日裡只是靜靜坐在偏院,眼睛望著林萱下葬那地兒的方向,一坐就是一天,有時候一天也不說一句話。

好好的一個林府,弄成如今這個樣子,要說林陌染不覺得愧疚,那是不可能的。這期間很多事,按理來說都和她有莫大的關係。

甚至到現在,她都說不清,她到底是救了林家,還是害了林家?

林博見她沈思不語,勉強擠出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莫想了。這事不怪你,都怪爹。一開始就沒選好派別,若是早早投靠了翰林府大學士一家,如今的林府也不至於混得如此淒慘,萱兒也不至於慘死……」

「爹!」林陌染趕緊勸道:「別說了。是以至此,再討論是非對錯也是無用,不若好好謀劃,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

林博點頭,若有所思道:「那你覺得,爹如今投靠翰林大學生,他們還會接納我們嗎?」

林陌染頓時一笑,立刻堅定道:「會的!女兒親自寫一封信,爹你拿著我的信,去見蘇公子,他一定會明白的!」

不稍說,她想到了阿九!想起從前與她為數不多的幾次交往,每次都心曠神怡!如今的她,應該正在坐月子吧?

當天下午,林博就揣著林陌染親手寫的信出發了。

說是信,其實就是歪歪扭扭的幾行字,也虧得燕樂晟之前教過她,勉勉強強寫出來的字體,竟然還能辨認一二。

稍晚的時候,林博坐著翰林府的馬車回來了。剛踏入後院,就是滿面春光煥發,連一向呆愣的顧清媚見了他這樣神色,都不禁莞爾淡笑了一下。

「好消息。」林博笑意深深道:「蘇大學士同意了,三日後,新皇繼位,他就啟奏建議繼續任用我這個江陵總督!如此一來,林府和蘇府就算是結為一個陣營了!」

林陌染笑當即道:「恭喜父親!」轉念一想,又道:「這麼說來,父親是打算站在新皇這一邊了?」

林博頓時住了嘴,一臉的笑意也沈了下去。半晌,他什麼也沒答,卻動起了筷子,催促大家吃菜。

林陌染便了然地不再開口。

飯後,她正尋思著該不該出府去玉樓春找林奕,卻想起魏喜鄭重的叮囑,千萬不要踏出林府一步,猶豫了好久,還是不敢踏出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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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5:29


這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枝葉折斷聲。

林陌染頓時警覺地站起來,一呼氣吹熄了燭火,反手就將燭臺抄在手裡,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朝著門口湊了過去。

門外窗紙上,月光將一道頎長的身影勾勒得一清二楚。是個高大的男子。那男子似乎還在門外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扭頭朝身後四處張望。

未及,男人忽然輕扣了一下房門,道:「是我。」

是林奕!

林陌染松了一口氣,將房門打開一條小縫,見果然是一身夜行裝的林奕,連忙將他迎了進來!

「你來得正好!」林陌染點上燭火,喜道:「我有件事要尋你商量!正愁著不能離開林府去玉樓春找你呢!你就來了!」

林奕面色一沈,「屬下也正好有事找你。」他默了默,示意讓林陌染先開口,「閣主找屬下所謂何事?」

「一是關於黎笙。二是關於我爹。」她冷靜道:「先我爹,他打算日後擁戴新皇,擁護辰靳!」

林奕冷淡道:「這與屬下沒有任何關係。」

林陌染急了,「怎麼會沒有?!你須趕緊將我哥找回來!咱們一定要助燕樂晟重新登上皇位!」

她見林奕始終心事重重,無心回應的樣子,只好放棄這個話題,轉而討論今日的重點,「黎笙估計要有大麻煩了!我今日從宮裡逃出來時,聽馬車外有人說,九王妃的下人通姦……」

林奕沒有絲毫驚訝,「屬下找閣主,正為此事。」他整晚繃緊的身體,如今站得更直,「我今晚,要夜闖九王府。此來,是向閣主告別,若我不幸遇難,商隊的事已盡皆交由二把手塵倌處理,凡事都已安排妥當,還請閣主放心。」

林陌染一聽,哪成啊!燕肅祁擺明瞭是在用黎笙下圈套,如今恐怕正坐等他們上鉤呢!

「不成!」她毅然拒絕,「萬一九王府有埋伏……」

林奕狠聲打斷,「黎笙是我娘子!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辱了名聲,見死不救?!就算有埋伏,九王府,今夜我也闖定了!」

他說罷,大步就往門口走去。

林陌染急急攔在門前,還試圖勸他冷靜,「如今的九王府被查封,外有重兵把守,內有燕肅祁設下的陰謀詭計!實在不宜深入!林奕,我們不妨先冷靜下來,再觀察一天……」

豈料林奕根本不聽,大手一揮,毫不客氣地將她往旁邊一扯,口中道了一聲,「抱歉!」拉開房門,施展輕功就飛了出去。

林陌染揉著被扯得生疼的胳膊,真覺得又氣又恨!

無奈再追出院子時,早已看不到林奕的身影。她重重歎了口氣。

同一時刻,北燕皇宮。

燕樂晟再一次一臉肅穆地站在陌雪坊外。

這座他為迎接她到來而精心設計修建的院子,她僅僅住了一夜,就被迫匆匆離宮……而三天后,他也要搬出去。

從此,此間冷暖,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三天后,他就要踏上攻打南燕的征途。

放眼如今,初秋糧草還未豐收,嶺南又是正炎熱的時候,長年居於江南一帶的士兵們,能不能適應那裡的氣候還是個嚴峻的問題。

這一仗,他實則沒有多少勝算。他甚至不敢對林陌染說。送她出宮,恐怕是他今生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南燕,不歸之地……

他正沈思,身後忽然傳來轎子搖曳聲。

燕樂晟眉頭頓時凝了起來。

很快,轎子晃到了他身後,停下。轎簾被掀起,走下來一個亭亭玉立的華裝女子,頭戴十色金釵,柳腰輕搖,蓮步生香。

那一張臉,竟然和林陌染像足了八分,可是她的額頭一片光潔,根本沒有黑色胎記!

女子走到燕樂晟身後,頑皮一笑,突然伸手從後面將他眼睛遮了起來,道:「皇上,猜猜妾身是誰?」

燕樂晟壓抑著眉間的愁緒,伸手將她一雙手扯下,冷淡道:「柳琦,朕如今沒心情陪你玩。」

柳琦嬌媚一跺腳,故作氣惱地嘟著嘴,道:「沒心情沒心情!皇上就知道對妾身說這句話!你可知道,妾身尋遍了整個後宮,都找不到皇上,可急壞了!一聽人說皇上在寢殿附近呢,妾身就急巴巴地趕來了!卻沒想到……」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眼前陌雪坊三個字,嗔道:「沒想到皇上竟然是到陌雪坊來緬懷舊情人了!」

燕樂晟這才緩緩轉身,面向她,墨黑色的深邃瞳仁,毫無感情地凝望著身前這張臉。

柳琦被他望得,臉頰微紅,羞赧地將頭低了下去,嬌滴滴地開口道:「皇上為何這般望著臣妾,若是皇上想……妾身這就回去沐浴更衣。」

她想得倒是美滋滋的。

不料燕樂晟沈沈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時,卻是另一番話語。

「你到底是誰?」

「你是誰?」燕樂晟問完這句話後。

面前的柳琦,突然面色瞬變!原本還紅潤的臉頰,卻似乎染了一層詭異的白霜。咋一看,竟像一隻長了白毛的狐狸。

然而很快,她就斂去了所有的異樣。甜甜一笑,道:「皇上,你說什麼呢?」

伴隨著她清甜的嗓音,精緻的小臉上,一雙狹長的眸子忽然漸漸泛起猩紅的光,就這麼直直凝視著燕樂晟。

林陌染躺在床上,一夜輾轉反側,就怕聽到九王府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

可是一直等到半夜,也沒人趕來報訊。

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松了一口氣。心態一放鬆,倦意就瞬間襲來,她很快沈沈睡去。

不料第二天天還未亮透,林府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林陌染迷迷糊糊自夢中被吵醒。剛睜開眼,就聽見屋外有許多人在說話。

一個婆子道:「老爺,九王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應該馬上告訴九王妃。不應該瞞著她……」

林博卻打斷道:「都給我閉嘴!」他壓低了聲音,「魏公公臨走前交待,一定要將九王妃護在林府,不準她出府!若是這件事被她知道了,依她性子,定然是要鬧著出府的!屆時若出了問題,誰擔當得起!」

末了又道:「到底不過是一個丫鬟,和一個商人,死了便罷!如何值得陌染搭上性命去救……」

聽到這裡,林陌染瞬間清醒過來!

林奕和黎笙,果然出事了!

她來不及梳洗。穿著月白單衣,光著腳,就急急推開門,直奔院外!斤何大號。

院外,林博等人還未走遠,詫異地看她一眼。知曉她把方才的對話都聽到了!

林博一聲長歎,還想張口勸,「你勿要去!九王爺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會小心,不被他發現!再者,即便舍了我一條命,還能換回兩條命,也是值了!」林陌染一雙眸子毅然決然,「現在,麻煩爹爹告訴我,林奕和黎笙,如今怎麼樣了?!」

「陌染!你又何必?」林博閉目鎖眉,一臉痛惜之色。

但見她依然毫無退讓之意,只能不忍地開口道:「今早,九王府傳出消息,府裡丫鬟和府外男子通姦。現場被抓。再過不了多久,九王府就要將兩人公開處決,女的浸豬籠,男的杖刑三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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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5:44


說罷,又勸道:「陌染,且不說如今你也自身難保,萬一,又給林府又帶來災禍……」

原來林博還一心想著要先保全林府!

這不怪他,作為一家之主,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應該的。但她卻不能,不能說為了誰的利益,就不給另一個人生存獲救的機會!

林陌染上前一步,突然猛地雙膝跪下,「林府雖因女兒遭受了不少禍事,但女兒也終歸為林府掙回了不少生存之機!還望爹看在女兒曾一心向著林府的份上,助女兒這一次!」

林博無奈長歎,半晌,抖著手扶起她,似終於下定了決心,目色轉為一片清明。

轉而吩咐下人道:「給大小姐備車!林二,你去點三十個健壯的家丁,十余個丫鬟婆子!陪大小姐一塊去!咱們林府雖然沒九王爺有權勢,但在氣勢上,卻決不能輸!」

眾人都被這番話深深鼓舞,當即大聲回應,不少人自願跟在林陌染的馬車後,粗略算來,最後的隊伍竟然有五十餘人之多!一路浩浩蕩蕩地,穿過朱雀街,直殺九王府!

而這一邊,林博穿上質地上好的長袍,從偏門乘了一頂小轎,直往翰林府而去。

一行人聲勢浩蕩前往九王府,一路吸引了不少圍觀的群眾。

如今的江陵城百姓,都已聽說,九王府抓到了一對通姦的男女,聽聞兩人都是九王妃手裡的人!

如今九王妃如此氣勢十足,擺明瞭是要去搶人的!就是不知道要演變成一出怎樣的戲!

百姓們大感好奇,越聚越多。

有人竊竊私語,說這九王妃去年嫁入王府時,也是這般氣勢十足地站在九王府門前,揮手間,幾百萬的嫁妝,毫不客氣就丟進了一旁的河道裡,逼得九王爺不得不出來,親自將她以正妃名義迎娶進府!

還有人說,這九王妃和一般的貴族都不一樣,懂得經商,用手裡的錢開辦了一座茶樓,越辦越好!後來,還經常在茶樓里弄些小展覽,免費送茶葉,定期給城裡的乞丐、孤寡送去食物,端的是一位活菩薩!

林陌染坐在馬車裡輕笑。

一年前,她也是從這條路,被一頂花轎抬到了這裡,那時候,眾人都道她是個掃把星,是禍害,風言風語中,沒有半句體恤她的話。

如今不過過去一年,世道卻倒過來了。百姓的言論都朝著她這裡,一邊倒,紛紛誇她好。

來到九王府門前時,圍觀的眾人更多。

府門打開著,幾個小廝家丁排排站著,兩手叉腰堵在門前。

在他們身後,婆子們壓著被縛了手腳、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一臉兇神惡煞。

那一男一女衣衫不整,赫然正是黎笙,和昨晚潛入王府救她的林奕!

而燕肅祁,親自拿了一條小兒手臂粗細的馬鞭,站在兩人身後,正狠狠地揮舞著鞭子!

「啪」的一聲響,一鞭子率先抽上了林奕的後背!

瞬間皮開肉綻!

而林奕只是略略抬了抬眉,連臉色都未變。

一旁的黎笙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

林陌染看在眼裡,撩起車簾的手,就這麼狠狠抖了一下,感覺心也抽痛得厲害。

下一刻,她忍著心痛和憤怒,將多餘的情緒一一從臉上斂去,冷冷地一掀車簾,整個人帶著沈重的氣場,穩穩地邁了下來。

烏亮的長秀髮,在風中張揚狂舞,眸色裡沈著無盡的冷意。

她站定在圍觀的眾人面前,冷冷地注視著不遠處,燕肅祁囂張的面容,開口冷笑道:「聽說九王爺抓到了一對通姦的男女,還是妾身手下帶出來!難得妾身今日興致好,特來圍觀一二。還請九王爺不吝賜教,這兩人,是如何犯下通姦罪名的?」

燕肅祁將鞭子一丟,噙著一抹諷笑,「林陌染,你終於出現了。本王還以為,你賴在宮裡頭那人的溫柔鄉里,不肯再回九王府了呢!」

「怎麼會呢?」林陌染依舊是七分冷笑,回敬道:「九王爺須知,不管那宮裡頭有沒有溫柔鄉,這王府,林陌染也是再不肯踏進一步了!不僅因為府裡太骯髒,還因為,王府裡的人,竟然不辨黑白、有眼無珠,將明明是夫妻的兩人,生生拿捏成通姦的狗男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聲色俱厲,眼看著燕肅祁面色寸寸變黑,嘴上寸步不饒,「陌染離開王府許久,竟不知,在王府裡,丈夫會見妻子,竟然也算是通姦?!要真是這樣的話,呵!九王爺,陌染可就更不敢來見你了!免得一個不小心,也被你說成是通姦,那豈非平白侮辱了名聲?!」

林陌染言辭鑿鑿,半分不讓,身後圍觀百姓眾多,她毫無怯意,那抹凜然神色入木三分。

然而今日的燕肅祁。早已做好了要與她打一場硬仗的準備,聽了她的挑釁,神色間沒有任何動容。

他緩緩跨出府門,神色悠然淡定,「林陌染。」他抬眼掃過她下身,那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帶著點涼薄,更多的是厭惡,「今日在王府門前聚集了這麼多人,本王恰好當著眾人的面問你一句,你敢不敢跟他們說實話,你昨晚在皇宮呆了一夜,是和誰宿在一起?!」

府內外一片靜默。數百雙眼睛瞬間凝聚在林陌染身上,等著聽她的回答。

皇宮那是什麼地方,裡面的男人,除了內廷侍衛。便只剩皇上!林陌染就是再放蕩,也不會傻到留宿皇宮勾引內廷侍衛吧?

那必然只有一種可能。

識相的百姓已經開始掩著耳朵,撇開視線,紛紛退場。

笑話!這可是皇上的私生活,誰敢聽?

再說了,放眼全天下,皇上一人獨大!他愛睡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可管不著!

相反,若是他們今天一不小心將這個八卦聽了去,皇上哪天要是追究起來,要將知道這件事的人統統趕盡殺絕。那顆怎麼辦?還是趕緊走為上策!

頃刻間,還留在現場的只剩下不怕死的,和一些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的傻瓜。

燕肅祁對這些人的離去,顯得無動於衷。

人多人少,對他來說都沒有絲毫影響,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是讓世人紛紛猜測,林陌染和皇上婚外有染,是個不潔之婦!

林陌染動了動,面色如常,「我身為命婦,受太后召見進宮,因誤了宮禁,留宿一夜。九王爺是覺得有何不妥嗎?」

太后是否召見了她,當下誰也差不清楚,不如就借來讓她蒙混過關。

燕肅祁果然一時吃不準她話語的真假,正禁了聲思索著,忽然——

斜刺裡又走出一個身姿曼妙的華裝婦人來,張口就甜甜地笑了,「林姐姐這麼大的人呢,怎麼還喜歡說些笑話來哄騙王爺呢?」

趙婉瑩手帕輕掩櫻桃小嘴。眸中笑意深深,續道:「可巧的是,昨日裡,妹妹也受了太后的召見進宮,在宮裡一直留坐到晚膳後才回來,怎生卻一直沒見到林姐姐呢?難不成林姐姐還會隱身術,故意藏著掖著不見妹妹?」

林陌染看著這一張豔麗的小臉,嘴巴一張一合間就狠狠地揭破了她的謊言,心道一聲糟糕!竟然這麼不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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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5:59


趙婉瑩見她說不出話了,自己將話頭接了過去,「姐姐若是說,昨日裡進了宮,誤了宮禁。那妹妹便問你一個問題,若你能答出來,妹妹便信你昨晚確實在太后宮中!」

如今的林陌染是騎虎難下,自己撒得慌,百口莫辯,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道:「問吧。」

趙婉瑩便道:「昨晚太后設宴,請了眾多命婦。宴會後,妹妹先自回府了。就在妾身臨走前,太后開口,邀請了幾位相交甚厚的命婦留宿皇宮……妹妹要問的問題便是,昨晚,翰林府的大夫人當時答應留宿了嗎?」

林陌染神色一松。

幸好趙婉瑩問的是這麼一個問題,也虧得她和阿九熟絡,知道阿九和太后保持著一種勝似母女的情感聯繫,所以這個問題應該不難回答。

她深吸一口氣,坦然道:「阿九自然是留宿了。」

林陌染本一心以為,這個答案應該是十拿九穩。

沒想到趙婉瑩微翻白眼,掩飾不住的諷刺笑意就從嘴邊蔓延了開去,「姐姐,你可真逗……」

她誇張地笑著,笑得幾乎停不下來,那張絕世的容顏,將眾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了過去。

笑罷,她喘著氣道:「翰林府大夫人昨晚壓根就沒有進宮赴宴,何來的留宿一說呢?」

被生生揭穿的林陌染,面上頓時閃過一絲不安。

她怎麼料到,這夫妻倆久別重逢後再一次聯手整她,竟然想出了這麼多招數,仿佛早已排算好了一切,不管她怎麼回答怎麼辯駁,對方都有理由反駁回來。

林陌染瞬間安靜下來,打算以靜制動。

趙婉瑩尖細的笑聲終於停了下來,睜眼看了看依舊穩穩站在那裡的林陌染,神色中閃過一絲惱意,她不動聲色從黎笙身邊經過,突然在眾人都不曾察覺的時候,狠狠一腳踹上黎笙的肋骨。

黎笙疼得嚶唔一聲,歪倒在地,衣襟裡還掉出了一樣東西。

這時,計謀得逞的趙婉瑩,仿佛看見什麼恐怖的景象,故作受驚地尖叫了一聲,遠遠跳開,一手還不忘指著掉出來的東西,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燕肅祁。

拜她誇張的動作所賜,圍觀群眾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燕肅祁三步跨過去,將東西拾起,提到眼前細看。

人們這才看清,那東西是個新紮的布偶小人!細長的眉,精緻的小臉,和趙婉瑩如初一撇!只可惜,這布偶做工雖精緻,身上卻橫七豎八紮滿了細長的銀針!

這是什麼東西,全場沒有人會不知道!斤頁布才。

想來這丫鬟不僅通姦,還暗地裡詛咒王府女主人!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燕肅祁當即大罵,拾起鞭子再次抽過去!

黎笙也是一臉驚惶,她壓根不知道自己身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東西!眼看著鞭子就要抽到自己身上,她雙手被縛,根本躲不了!

下一刻,身子被人一推,林奕艱難地整個人撲了過來,硬生生替她擋下這一鞭!又是一鞭!方才已經被抽得血淋淋的後背,如今更添了一道傷口!

黎笙滿眼掩飾不了的心疼。

看在林陌染眼中,更加難受!這是她的丫鬟,燕肅祁大張旗鼓當著她的面,打她的人,豈不就是在打她?

「別打了。」她壓抑著輕歎一聲,「燕肅祁,你整出這麼多事,不過是為了一口氣,要置我於死地。如果我承認,我確實進宮見了皇上,這個布偶亦是我讓黎笙放的,你是不是就會放了黎笙和林奕?」

燕肅祁大笑,「放了?他們通姦被抓,本就罪該萬死!而你,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也是死有餘辜!本王要將你們三人都抓起來,亂棍打死!」

林陌染頓時失笑,「這麼說,不管我今日是說實話,還是被迫說假話認罪,都難逃一死了?」

燕肅祁有恃無恐,一陣冷笑,「你若是足夠聰明,今日前來九王府時,就該想到這一點!」

林陌染搖頭,寒眸望著他,「可是若我說,我今日前來九王府時,是抱著一心要將他們活著帶走的想法,直到現在亦然!九王爺,你信麼?」

「林陌染,你還嘴硬!」燕肅祁鼻子裡發出鄙夷的一聲冷哼,「本王今日就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棍子硬!」

他猛喝道:「來人!將林陌染給我押進來!」

一語罷,幾個強壯的家丁當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

林陌染掙了幾下,她身後從林府帶來的小廝們,當即黑了一張張臉,起哄著沖上來跟九王府的人對抗!仗著人多勢眾,幾個拉扯間,又將林陌染完好無損地救了回來!

三十余人,男男女女都齊聲發出呐喊,聲勢震天,震懾得九王府眾人愣住,不敢上前。

這呐喊聲將圍觀眾人都感染了,一時間,林府聲勢浩大,竟是不輸九王府分毫!

而林陌染穩穩站在人牆之前,像個女戰神,神色依舊凜然不可欺。

卻在這時,在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中,九王府內,忽然傳出一道低低柔柔的女聲,不仔細辯聽,就會錯過。

林陌染卻是一下就聽出來這是誰!她當即揮手,讓眾人安靜。

方才還細細囔囔鬧事的小廝們,瞬間安靜下來,整齊劃一,足見他們對這個林府嫡長女的聽從!

那女聲見外面變得安靜,當下又低低說了一句。

這一次,所有人聽得分明,就連方才還不可一世的燕肅祁,也是當即白了一張臉。

大姨娘一身素淨的布衣,挽著裙子,神色平靜地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她抬頭迅速看了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顯然對這麼多人的場合有些不適應。

可是略一沈默後,還是堅定地開了口,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王爺,黎笙是無辜的。林相公昨晚闖入九王府,其實是為了見我。」她頓了頓,似下了很大決心,才終於道:「所以,和林奕通姦的女人,不是黎笙,而是我!在黎笙衣襟裡藏的那個布偶,也是我紮的。王爺若不信,可以即刻派人到我的院子去搜,紮布偶用的五彩繡線,就壓在我的枕頭下麵……」

燕肅祁一愣神,等反應過來後,喚人又不是,不喚人又不是。

外面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看著,等他將此事差個水落石出,若他此刻不按大姨娘說的,去搜她的院子,卻一意要將罪行加在林陌染身上……那顯然於理不合!

燕肅祁頭疼了半天,還是硬著頭皮朝下人們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去搜西偏院!」

「是!!」被點名的幾人迅速離去。

與此同時,方才還硬撐著挺直背脊的大姨娘,堪堪松了一口氣,雙肩瞬間塌了下去。

府外,林陌染聽得她一席話,又見她這般模樣,分明是想,將罪過強行攬在自己身上,好救林陌染一命!

可是回想從前在九王府多數不多的幾次交往中,她和大姨娘的情分,似乎還沒好到這種一命換命的程度吧……

又過了片刻,幾個領命而去的小廝,果然捧來了幾卷五彩繡線!

燕肅祁一把接過,手狠狠抖了一下,然後猛地將所有線一把甩在地上——

好好的計謀!就這麼被人給攪黃了!他能不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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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6:16


真看不出來這個大姨娘,平時安分低調,卻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想來他和趙婉瑩商量著用線紮布偶時,這個大姨娘就已看穿他們的陰謀了,卻一直不說,隱忍在現在,卻恰恰給了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大姨娘又恢復了那種強自鎮定的神色,努力讓自己挺直腰板,目光坦然地望著燕肅祁。

「王爺,你知道奴婢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她言中有意。

外人聽起來,還道她這樣做是指和林奕通姦;然而燕肅祁卻明白,她說的這樣做,是指背叛他,卻幫助林陌染。

燕肅祁冷著一張臉,目光寒烈瞪著她。

大姨娘輕歎搖頭,語氣中隱約可聞一絲落寞,「王爺,奴婢嫁入九王府,也有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來,你何曾多看我一眼,何曾將初娘子當做自己的女兒?就連奴婢的廂房,你也是從未踏入一步!奴婢這麼些年,自認為安分守己,不給你添亂,也不給九王府添亂,本以為你會從此在意我幾分,至少,能為初娘子多考慮幾分!可是沒有!我的隱忍,我的付出,對你來說都是個屁!」

大姨娘越說越激動,面色一片異樣的深紅。

因為克制怒意,她渾身都在顫抖,「王爺,十五年來,我自問沒有求過你一件事,只有初娘子的婚事,我求你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而你,你卻為了你的仕途,要將她嫁給那個快七十歲的江陵太守!」

如果說方才,林陌染還不知道大姨娘為什麼要幫她……如今聽完她聲淚俱下的一番控訴後,終於明白。

初娘子一心只愛著蘇靖一人,而如今,林奕率先趕回來救黎笙,蘇靖還一人遠在嶺南未歸,這一邊,燕肅祁卻逼著她嫁給一個七十歲的老頭!依初娘子的性格,肯定是整日整日的尋死覓活。

大姨娘實在沒辦法了,情願扛下這種種罪名,讓林陌染欠下自己一份人情,用自己的死,去換取初娘子最後的希望。

想明白的林陌染,只能一陣輕歎搖頭。她抬眼,就看見大姨娘投來的一道毅然的目光,那神色,是在告訴她,不要試圖去阻止任何事!

大姨娘很快轉向了燕肅祁,逼問道:「這是奴婢最後一次問王爺,是不是真的狠心,要將初娘子許配給那老太守?」

燕肅祁眼中絲毫不見憐憫,卻泛起了深深的厭惡,就像在看一個爬滿了蒼蠅的腐屍。

他張口就道:「你這個骯髒的女人,自己做下了那麼多齷齪的事情,還有資格在我面前跟我談條件?!還有資格來逼問我指摘我給初娘子安排的婚事?!本王告訴你!那江陵太守,將來可是會成為北燕舉國上下舉重若輕的頭號人物的!我將初娘子許配給他,實際上是替她謀了一片頂好的出路!從此以後吃穿不愁,還能坐享權勢,連帶著助力我們王府也走上權勢的巔峰……」

他話未說完,誰都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啪!!」一聲脆響!

一向懦弱膽小的大姨娘,竟然一個邁步沖上去,猛地一巴掌扣上了燕肅祁的臉頰。

她的速度不快,可是卻沒有一人反應過來,要將她攔下。只因為全場那麼多人中,根本沒有一人會料到,大姨娘竟然敢動手打九王爺!

就連府外站著的林陌染,那清清冷冷的臉上也劃過一絲驚詫。

而被打懵的燕肅祁,好半晌才回應過來,暴跳如雷,反手就一個巴掌抽了回去。這一下直接將大姨娘打翻在地!

「賤女人!」他狠狠呸了一口,「來人!給我亂棍打死!打死這個通姦的賤女人!竟然敢打我,呸!」

粗重的棍子帶著淒厲的風聲,狠狠砸在大姨娘柔弱的身軀上。

她疼得一聲慘叫,像個瀕死的蠶,猛地將身子蜷縮了起來。然而小廝們上前,一左一右將她四肢扯開,攤平了在地上,棍子再一次砸了下去!直將她每一寸筋骨,寸寸砸碎……

林陌染實在看不下去了,領著一群人闖進府裡就欲救人!

一聲冷喝,「都讓開!」湧上去就將那些操著棍子的王府家丁推搡到一邊。

這時的大姨娘,已然渾身是血,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喘著大氣。

林陌染連忙查看她的傷勢,就要招呼人給她請大夫。

不料大姨娘忽然一手緊緊抓住她,那蒼白的面上綻放出一絲紅潤的光澤——

林陌染暗叫不好!這是迴光返照啊!

這時就聽大姨娘斷斷續續地鄭重開口,「初娘子……嫁……翰林府……」

言罷,頭一垂,重重地躺在了地上,已然氣絕。直到死,眼睛都不曾閉上。

大姨娘去的淒慘,王府內外,一時間紛紛靜默,都是有些唏噓。

如此形勢下,燕肅祁自然不得不放了黎笙,然而卻仍是扣押著林奕不放。

「此人和我府上姨娘通姦,忤逆了我九王府!自然要交由本王處置!」

林陌染閉上眼,緩緩吐了一口氣,將大姨娘的死所帶來的悲戚情緒,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轉身,堅定地面對燕肅祁。

這一次,她勢在必得,「九王爺,恐怕林奕我不能交給你。且不論他是否和你府上姨娘通姦,就算真的有,也輪不到九王府來處置!一來他不是九王府的人,二來你手上也沒有他的身契!要想治他的罪,還需交由官府來定奪!」

燕肅祁一噎,還想強辯,「他是在我王府犯的罪!勾搭的又是我王府的人!本王如何不能處置他了?!」

趙婉瑩神色一厲,也想上前幫忙。

不料這時,又是一行人從不遠處緩緩走了過來,還未行至,就見到一大面明黃色的旗幟,在半空中招搖飄蕩。

那是象徵皇帝的皇旗!

圍觀百姓好一陣竊竊私語,原只想看王府怎麼處置通姦的男女,沒想到還額外欣賞了一出宅鬥大戲,探聽到如此多的王府辛秘,不僅如此,如今連皇上都驚動了,真不知道今晚這事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

然而好奇歸好奇,百姓們還是急忙退開,讓出一條大路來。

可是皇帝的旗幟到了,張揚望去,數十人的龐大隊伍裡,卻看不到皇上本人!

只有領頭的一個面容清臒的太監,手裡舉著一面金鑲銅牌,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魏喜邁著沈穩的步子,直徑走入王府,卻停在了門後,再不走入半步。

他伸出手裡的銅牌,沈聲道:「在下魏喜,今奉了皇上之命,來向九王爺傳遞一件事。還請九王爺……跪迎聖駕!」

燕肅祁的面色極為不爽,陰沈森冷盯著魏喜手裡的銅牌。

可是縱然再不爽,燕樂晟離退位還有兩天,如今始終還是當今的天子,魏喜舉著皇帝御賜的銅牌,就相當於皇上親臨,他必須跪下迎接!

燕肅祁臉上閃過諸般兇狠神色,最終仍然不情不願,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這時,魏喜才緩緩開口道:「皇上讓咱來告知九王爺,林奕是他暗中派來調查林陌染的人,大姨娘則是林奕安插在王府的線人。」

一言至此,魏喜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林奕腰間,那一枚燕樂晟賜給林陌染商隊的玉佩,接著續道:「九王爺若是不信,自可取下林奕腰間所系玉佩查看,那是皇上交待任務時,親自賜給林奕的身份的象徵!有此玉佩者,便是皇上認定的暗衛!既然是暗衛來和線人對接,便不存在通姦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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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7:50


燕肅祁哪裡肯信,或者說他根本不甘心!起身一把將林奕腰間的玉佩給拽了下來!拿在手裡,斜著眼端詳。

玉佩通體碧瑩,上刻「燕宮」「紀燕和元年」等字。

只稍一眼,就能辨認出這確實是燕樂晟御賜之物。他臉色一狠。轉眼就想將玉佩砸在地上!

冷不防,林陌染不高不低說了一句,「打了皇上的人,還能說是個不知者無罪;如今要是再砸個玉佩……魏公公,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吧?」

魏喜亦淡淡應著,「是。」

燕肅祁手一收,恨恨地盯了林陌染一眼,將玉佩擲到林奕身上,轉身就走!

林陌染看了看仍躺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大姨娘,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想起她臨死前託付的話,瞬間心裡湧起一陣憤慨。

她抬頭,一張口就喊住了要匆匆離去的燕肅祁。「王爺且慢!你打了皇上的人,難道不該說聲道歉?你錯殺了無辜的大姨娘,難道不該給個說法?」

燕肅祁腳步一滯,極不情願地轉過身。道:「給這兩人鬆綁!把大姨娘抬下去,尋個墓地葬了,這樣總行了吧!」

林陌染一挑眉,「就這樣?」

聞言,燕肅祁亦挑釁地反瞪她,「就這樣!你還想怎麼樣?」

林陌染面無表情,「道歉。」

「道歉?!」燕肅祁失聲大笑,「你要本王向誰道歉?不過是一個奴婢!且在場的人剛都聽說了,是她自己跑出來親口承認的罪行,本王這才下令重罰!何錯之有?」

「可錯之有?九王爺尚不知錯?」林陌染笑歎了一口氣,「罷了。便讓妾身來告知你,何錯之有!」

她朗聲開口,「你錯在僅聽大姨娘一面之詞,不加調查,不辨是非真相,就下令重罰。以致錯手殺人!你錯在,將通姦罪名加在兩個早已是夫妻關係的無辜之人身上,且不聽其人辯解,強行治罪!你還錯在草菅人命,罔顧王法,既已知錯,卻毫無悔改之意!」

林陌染一口氣說完,身心順暢。

燕肅祁卻一口氣提在胸口,氣都不順了,「你!一個小小的側室!還輪不到你來指摘本王言行!」

哪料到一旁的魏公公,不聲不響補了一刀,「九王爺,真不好意思,咱家剛才忘了說,皇上還有說。今日之事全憑九王妃做主。」

燕肅祁面色頓時一青。再一看林陌染那副表情,怎麼看怎麼像抱了粗壯大腿在耀武揚威!

然而一回神,他忽然笑了,再一開口,清冷的嗓音沒有絲毫停頓,就開始道歉,「本王錯怪了大姨娘,導致她無辜慘死。為此,本王深感愧疚,此時在這裡,請大家做一個見證,為了彌補大姨娘,本王願意答應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請求,不將初娘子許配給江陵太守。」

他說罷,望著林陌染,眸子一閃,道:「如何?」

確實挑不出毛病。他甚至將她要說的話都全部說了,只除了……

「還有一點。」林陌染抬高下頜,道:「我要你答應翰林府的求婚,將初娘子許配給翰林大學士的庶出公子蘇靖。」

燕肅祁這次並沒有猶豫,極快點頭道:「可以。明日本王就派人去翰林府求親。此事,魏公公可以作為見證。」

言罷,他勾唇一笑,「還有什麼?愛妃不如一併道來。」

他情緒轉變實在太快,林陌染一時又摸不準他心裡在謀劃啥歪點子,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若是沒有別的事……」燕肅祁站定道:「本王倒是有個疑問。」

他目光有意無意帶著點諷刺意味,看向了林陌染,「既然九王府闔府被封,九王府的人都被軟禁,那麼……身為本王的側妃,林陌染為何還逍遙在府外?難不成,側妃就不是我九王府的人了?還難不成,她擁有我皇兄御賜的免死金牌,可以淩駕于王法之上?」

「來人!」他斷喝道:「請側妃入府!恭送魏公公回宮!」

王府小廝們不由分說將林陌染扯進來,又將魏喜等一行人請出去。大門在他們兩撥人之間「呯」的一聲迅速合上。

林府的下人們幾欲沖進來,卻都被這一道門嚴嚴實實的隔絕在外。

林陌染站在前堂,還能聽到府外那高高低低的急切呼喚,「娘娘!大小姐!」

而面前的燕肅祁只是冷哼了一聲,撇著一抹陰森笑意,道:「將側妃娘娘和她的狗腿送回沈雪塢!」

又上前在林奕身上補了一腳,道:「把這個礙眼的丟出去!」

黎笙被人拽了起來,睜著一雙怒目,眼睜睜看著林奕一瘸一拐被捆綁著趕出府,視線所及,都是他背上猙獰的鞭痕!

兩人隔著府門,默默相望,一臉隱忍,可是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大門嚴嚴實實地合上。

此情此景,真叫林陌染心疼。

她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命至少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一向樂觀,知道事情再難也總會有轉機!

離府不到半月,沈雪塢也成了一個荒廢的院子,雖不至於雜草叢生,但是院中的清冷和破敗,還是讓林陌染心生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幸而許媽媽和黎笙,還在默默地守著這寸曾佈滿她們回憶的地方。

而今,她扶著虛弱的黎笙一步步走回來時,第一個跑出來迎接她們的就是許媽媽。

「娘娘!」許媽媽滿臉擔憂,伸手將黎笙接過,穩穩扶著,這一邊就扭頭仔仔細細打量林陌染有無受傷,「娘娘你可還好?自那日你單騎衝破人牆,闖出九王府,老奴就一直沒有收到你的消息!丹色壇各成員都快急死了!」

林陌染疲憊地擺擺手,「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我只是有些累……」

對許媽媽來說,她逃出王府不到半月。

然而對林陌染來說,這半月,卻是要命的半月!

她見證林萱靈堂被燒,親手殺死了趙楚珩,進了宮,又逃出宮,為了救黎笙、林奕,再次被押回九王府這個牢籠……這期間波折,三言兩語都道不清楚,實在太累了!在如此疲憊緊湊的節奏下生活,每天都跟打仗似的,一不留神就感覺自己已經過了好幾百年。

許媽媽很知趣地沒有再問什麼,而是扶了黎笙去偏房,自給她上藥。

林陌染獨自走回堂屋,歪身坐在窗前的羅漢榻上。

這裡的丫鬟婆子都被中饋打發到別的地方去了,如今的沈雪塢,只剩她們主僕三人,很靜,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忐忑不定地跳動著。

忽然,在這紋絲不動的靜謐中,出現了一些別的聲音。

輕微的一聲歎氣。

林陌染猛地站起身,還未回轉,就被一雙手從後面牢牢抱住,瞬間被摁進溫暖熟悉的懷抱!

「樂晟……」她鼻頭一濕,聲音也啞了。

燕樂晟好生心疼,俯低了身子,在她鬢邊輕蹭了蹭,仍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娘子可有想我?」

林陌染閉上眼,滿心辛酸,好半晌才鄭重道:「……想。」

沈重的一個吻,伴隨著一聲更加沈重的歎息,覆上了她的唇。

斯磨間,她耳邊盡是那一聲充滿了愁緒的歎息。她真的好想問他,為何今日如此疲憊,為何今日不親自來九王府幫他救人,而只是派了魏喜一人前來,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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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8:08


「嘶!」

唇上突然襲來一陣銳痛。

燕樂晟雙眼明亮望著她,笑道:「小東西!朕在吻你,你卻在走神?」

語氣中滿是寵溺和無奈。

又是一聲歎,「以後,朕就不能想何時吻你,就何時吻你了……」

「因為你要出征?」林陌染抬頭,不解道:「辰靳為什麼會出爾反爾!還有你,為什麼要答應他親征南燕?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樂晟疲憊地捏著眉心,苦笑道:「今晚不說這個,好嗎?我的時間不多了……」

聞言,林陌染瞬間難過起來,他明日就要出征了啊。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氣惱,「你不當皇帝,你跑去出征,你倒是逍遙快活了!可是我呢?我還被你丟在這水深火熱之中呢!」

她一疊聲開罵,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裡已然染上了哭腔,「你要走可以,你走之前,好歹把我也帶上啊!」

話音剛落,燕樂晟有力的雙臂已經再一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繃緊的高大身軀,隨著她的心跳而顫抖不已。

「陌染……」他一遍遍低聲呢喃這個名字,忽而用沈重的語氣,緩緩道:「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你就嫁給辰靳吧。除了他,朕不放心將你交給任何人!」

「你說什麼葷話!」林陌染掙紮著就要推開他,卻被他更加用力抱住。

滾燙的胸膛,緊密地貼著她的身體,她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這窒息的氣氛下,終於忍不住,一行清淚劃下了臉頰。

她嘶啞難言,忍著心中的難過,狠狠地抽泣了兩下,然後就倔強地用手背將眼淚隨意一抹,抬頭堅定地看著燕樂晟,笑得一臉燦爛,道:「燕樂晟,我們成親吧!」

燕和二年,立秋。這日有兩件喜事。

新皇燕辰靳繼位,大赦天下,延續舊有年號,宮中其餘制度一切照常。繁榮的北燕王朝,經過短短數日的混亂後,再一次步上了正軌。

另一件,則是翰林府大學士之子蘇靖,迎娶九王爺庶長女。聽聞迎親隊伍綿延整整五裡,比當初總督府嫁女的排場還大!而新郎官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武將出身的他身姿昂揚挺拔,面目威嚴不失清雋,端的是一個俏郎君。

這一日,還有一件壯舉。

北燕前任君王燕樂晟,被封為戰王,出征南燕。今日是他拔營離開江陵城的日子。

全城百姓早有風聞,傾巢而出,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街道兩旁,靜候大軍的到來。可是沒想到,他們左等右等,盼了又盼,好不容易盼來一群黑壓壓全副武裝的士兵!

再定睛一看,本該站在大軍前鋒之後的統帥,位置卻是空的!就連那個威風凜凜的帥旗,都是被一個面生的少年將軍在撐著!

百姓盡皆駭然——身為統帥的燕樂晟,大軍出征之際,他去了哪裡?!

原來今日還有第三件喜事,悄悄地發生在四合院裡,沒有人知道。

一大早,林陌染就藉口去參加初娘子的喜宴,要求出府。

燕肅祁自然死活不答應。

卻不料,過了不久,宮中竟然傳出一道諭令,說是翰林府大學士請求皇上寬赦林陌染一日,邀請林陌染參加婚宴,以此對林陌染這位媒人聊表謝意。

燕肅祁沒轍,當著魏公公的面,命人將王府大門打開,眼睜睜看著林陌染上了那輛據稱也是御賜的馬車。

馬車一路晃悠,繞過了翰林府,卻直徑將她送去了城西的小四合院。

燕樂晟已經穿著一身大紅新郎服,喜滋滋地在院子等著她。

林陌染想不到的時,他竟然把陌鴛和小瑾也帶來了。

「怕小翠兒一個人忙不過來,讓陌鴛過來幫幫忙。」他解釋道,又一笑,「你那小腦袋瓜,竟然能想出陌鴛這麼個好名字!」

林陌染把嘴一撇,「小瞧我不是!」

這時候小翠兒過來趕人了,「新娘子要趕緊梳妝了啊,再不打扮怕要誤了吉時!其他閒雜人等,統統回避一下,抱歉抱歉!」

說罷,將燕樂晟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門一扣,就將他堵在了外面。

林陌染眼看著他一臉難以置信,到憤憤然,到最後無奈接受,再到門合上前,他揚起的一抹深邃笑意,心中又甜又暖,望著青銅鏡裡的這張臉,不禁也揚起了微笑。

屋外,小瑾很是不情願地扯著燕樂晟的衣袖,埋怨道:「為什麼連小瑾也不能進去?小瑾也想幫忙!」

燕樂晟彎腰將她抱了起來,笑道:「你個小不點幫什麼忙!別添亂就成!一會兒哥哥和火燒雲姐姐拜堂時,你記得在後面撒紅豆,知道了嗎?」

小瑾鄭重地點著頭,「嗯嗯!知道!」

吉時轉眼便到。

鳳冠霞帔的林陌染,被小翠兒和陌鴛一左一右扶著,緩緩步出了堂屋。

玉肌皓腕柔若無骨,柳腰輕擺,步履如蓮,遠看是芙蓉含春,近看是洛神謫仙。然而因為緊張,那蔥白的十指卻是下意識緊緊捏住了喜帕的一角,將新娘子的心情暴露無遺。

燕樂晟靜靜地凝望著他的新娘,一分一秒都不捨得移開視線,望著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將手遞過來,放在他的掌心。

肌膚相觸,溫暖如玉。

那一刻,他心裡泛起的一陣悸動,叫「安心」。

嘴角情不自禁地緩緩勾起一抹笑,久久沒有逝去。

這時,作為證婚官的林奕,高喊了一聲,「一拜天地!」

燕樂晟便牽了林陌染,兩人面對天地,穩穩地拜了下去。起身時,微風卷起新娘的紅蓋頭,他看見林陌染嘴邊同樣勾起的弧度,仿佛天邊梅花綻放,暗香清幽傳來。

三拜結束後,燕樂晟輕輕扶著林陌染,小心翼翼跨過門檻,將她引進堂屋。

為了舉辦這場喜事,堂屋裡已然裝扮一新。

紅木門扉上懸著大紅燈籠成雙對,對門的八寶格窗上,紅雙喜並紅色錦鯉相映成趣。拉開紅簾,里間的榻上,大紅絲綢錦鯉被鋪著紅棗花生,榻旁則綴著鴛鴦繡簾。就連屋內的衣籠和矮桌,都被細心地鋪上了一層紅布。

雖然簡陋,卻處處體現了對這場婚禮的重視。

燕樂晟扶著林陌染在榻邊坐下後,這才迫不及待地挑起她的喜帕。俯身細看,更加喜不自禁!面前就是獨屬於自己的新娘子,芙蓉面遠黛眉,娉娉嫋嫋,巧目含笑,端的是美豔無比!

「陌染……」他情不自禁吻上去,細細品味這重要的一刻。

斯磨間,耳邊卻傳來林陌染的一聲輕笑。

她笑著拍他的手,催促道:「還不趕緊洞房!一會兒就要出征了!」斤名溝亡。

他微微一詫,在她張揚的笑意見,瞬間迷失了身心!

「娘子……」他俯身湊在她耳邊,蠱惑一笑,張口就對著她敏感的耳垂咬了下去。

這一下,簡直要了林陌染的命!

她渾身一顫,繃緊了身體!待恍過神來,張口就要嗔罵。

不料壓在身上的男人,忽而一手就覆上了她的前胸,伸手一扯,胸前頓時微涼!

林陌染大窘,光天化日之下,她原以為他會速戰速決,哪裡想到他竟然這麼有「性」趣,還玩起了惹火的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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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8:24


燕樂晟不管她目中求饒的神色,依舊笑得邪魅,手再一扯,直取她最敏感的那處……

瞬間,一聲難抑的輕吟自林陌染喉間溢出。

她扭了扭腰身,美眸半垂,性感萬分!

燕樂晟眸色一沈,小腹頓時繃緊!隨即再不能克制,猛地一手將鴛鴦繡簾扯上,將屋內春光盡皆擋住。

繡簾後,一陣悉數衣物摩擦聲響,然後漸漸地,是兩人融合成一片的微喘和輕歎。刹那間滿室生香,春意融融。

此一夜,莫吹羌笛驚鄰里,不用琵琶喧洞房。

月落星沈時,夜涼如水。

靜寂的江陵城西,一座四合院緩緩推開了門扉,借著門廊上懸著的大紅燈籠裡透出的微弱燭光,隱約可見一匹輕騎悄無聲息地跨出了門檻。

馬蹄踏碎一地的初秋薄霜。不安分地磕絆著微濕的青石板。

而高頭大馬上,男子一身饕餮紋明光鎧,手握韁繩,穩坐如山,那濃墨勾勒的深邃眉目間,細看還蘊一絲淡淡的笑,直入眼底。

他牢牢掌控著馬頭,轉身深深看了一眼四合院,旋即飛身隱入夜色之中。

過不了多久,一頂輕巧精緻的轎子也自四合院中抬了出來,前後四個轎夫,踩著窸窸窣窣的步子,也跨出門檻。沿著和那匹輕騎相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著。

再然後,隱在城西小巷的這片四合院,終於熄掉了那盞燃了大半夜的燈燭。

北燕江陵城。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第二天天剛明,林陌染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腳隨意地踢開了堂屋的門。

屋外春光明媚,雖然昨日已經立秋。然而這臨近江南的繁華都市,卻絲毫沒有荒涼的秋意。

小翠兒早早侯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上前要給她梳洗更衣。

林陌染用手撥拉著那頭烏黑長髮,想了想,擺擺手,「就這麼披著吧。反正今日哪裡也不去。」

她今天不打算回九王府。燕肅祁一心要困住她,哪能讓他得逞呢?昨日既然都已隨燕樂晟逃出來。就斷沒有再回去的道理!

今日,她便在四合院裡,當個徹底的宅女。

「去,放出風聲,就說我在宮裡。」她微微一笑,辰靳今日想順順利利地繼位。怕是不可能了。他不讓燕樂晟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她也不讓他過好日子!

小翠兒詫異之下,一時不明白她的用意。

林陌染湊過去,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她這才露出了然大悟的神色,點點頭,走出了院子。

四合院裡,便只剩下她,和之前許媽媽召集回來的,曾效忠母親的部分丹色壇舊成員。

此時,她除了是丹色壇的現任壇主,還是琉璃閣的候選閣主,眾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敬畏,遠遠地侯在一旁,神色恭敬。

她還記得其中有個叫柳十八的女劍客。輕功十分了得,當即喚了她來身邊,吩咐道:「你便領著一群人,到九王府門前……」

柳十八不動聲色地記下來,告辭後自去喬裝。

撥完了心中的小算盤,林陌染喜滋滋地躺倒在軟榻上,閉目安享這入秋前最後一段燦爛的暖陽天。

因為安心,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睡到新皇披上龍袍,在太廟祭祖的時刻。

此時,十裡外。

和四合院隔著一片白牆黛瓦的朱雀大街,辰靳裹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正乘著一輛龍鳳頂八抬大轎,領著百餘人,招搖過市。清冷的眉目,時不時低垂打量路旁的行人,視線落處,似有意無意地在尋著什麼人。

然而轎子晃過了半條街,始終沒有見他眸子亮一下,漸漸的,連那原本就清雋冷漠的面容,也變得更加森然。

這時,一直在人群夾道的正中央穩穩行走的轎子,忽然毫無預兆地晃了一下,緊接著,這頂裝飾華麗繁重的禦轎,竟然猛地停了下來。

八個轎夫神色惶恐,眼睛齊齊盯著前方,那來勢洶洶的一大撥人群!

「皇上……」伺候在旁的魏喜皺了皺眉,眼神飄向依舊穩坐在轎中的辰靳,見他只是眸子抬了一下,並未表現出半分情緒,心裡一沈,道:「是否需要老奴出手清理掉……」

辰靳一手閑閑地把玩著拇指上的玉璽,薄涼的唇忽而扯開一抹淡漠的笑意,「無妨。讓他過來。朕剛好也有事問他。」

魏喜淡淡應了聲,退在一旁,警惕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遠離那個被人群夾裹著、被迫一步步走來的男人。

等人群離得近了,嘈雜聲更大。竊竊私語中,不難捕捉到幾個關鍵的詞語,九王妃,新皇,宮裡,帶回九王府。斤長聖技。

稍一細想,就能自動組合成一句話:九王妃被新皇帶進了宮裡,昨天信誓旦旦稱九王府被查封,九王妃也應該被一併軟禁在府裡的九王爺,今日便要來向聖上討人了!

燕肅祁硬著頭皮站在人群之首,額上的汗密密織了一層。

他壓根不知道林陌染是什麼時候出的府,更想不到,今日一大早,府外就圍滿了一圈百姓,神情激昂地告訴他,「九王妃被新皇帶走了,如今正在宮裡,你還不趕緊去找皇上要人?!」

燕肅祁聽完之後懵了一懵。

直到又一個熱血的群眾大喊了一聲,「九王爺,昨日可是你說的!九王府被封,九王妃也不能置之事外,理應一同被軟禁!她不能因為被新皇看中,就因此淩駕于王法之上吧!」

燕肅祁下意識抬頭朝那裡看了一眼,覺得這人有點面熟。

然而不容他多想,竟然有幾個膽大之徒就走上前來將他簇擁,然後是越來越多的人,將他一圈圈包圍了起來,各個皆是神色激動,一副誓要替九王府討回公道的模樣。

最後人實在太多,就連看守王府的宮廷侍衛都不敢靠近,被裹在人群之中的燕肅祁就更加寸步難行。只能被動地被人潮帶領著,一步步硬著頭皮往前走。

經過玉樓春時,還聽到眾多百姓在小聲議論。

「這九王妃真真是個禍水紅顏,迷惑了燕昭帝不說,如今就連剛繼位的新皇,也對她垂涎三尺!聽說不顧九王府闔府被封,昨晚硬是將她從王府中強搶入了宮呢!」

燕肅祁更加咂舌!

因為一大早下人便發現,林陌染確實從王府消失了。就連她身邊的許媽媽和黎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所以他心裡也沒底。

從前只聽趙琅坤說,大兒子趙楚垣對林陌染情根深種。難不成,真的被他帶進宮裡去了?

如此迷迷糊糊一知半解,就被人群帶到了新皇御駕遊街的地方。

等回了神一抬頭,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男人,近在咫尺打量著他,那眼神冷得如一口老井。

辰靳眸裡尋不到半分神色,清清冷冷,就這麼不動聲色望著眼前的燕肅祁,帶著玉璽的手,骨節分明,正閑閑垂在膝上,撥弄著龍袍上的一處鳳凰刺繡。

這人的氣場和燕樂晟比起來,全然不同。

說他冷,他不及盛怒時的燕樂晟一半的冷厲。

說他神秘,他又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著你。別人不知道,至少燕肅祁明白,這種神色,從來不會在燕樂晟臉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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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8:39


而如此,這樣的神色讓他感到有些害怕,因為捉摸不透,因為找不到信任的連接點。

還因為陌生。

兩人久久不開口,人群中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九王爺!快說啊!昨日你不是言辭鑿鑿,定要將九王妃接回府內的嗎?怎地今日這般沈靜?難不成,九王爺昨日種種只是做戲?」

有人開口,立刻就有人幫腔。現場當即炸開了鍋。

「是啊!九王爺!昨日見你不顧皇威,據理力爭,將逍遙法外的九王妃再次領回府內軟禁!還道你真的是個深明大義,知法守法的漢子!」

「依我看,新皇繼位第一天,就奪人妻子,此舉違背倫理綱常!九王爺,你定不能將九王妃拱手讓出去!」

燕肅祁被吵得頭皮發麻,可是這些話,他哪裡敢說!

昨日他也不是為了遵循什麼狗屁王法,他只是恨林陌染,想將她關起來折磨而已!這些人怎麼那麼蠢,連他這點心思都看不透!還將他標榜成深明大義的漢子?當真可笑!

可是在辰靳那一雙冷眸的逼視下,他卻笑不出來。

辰靳穩穩坐在轎中,從掀起的轎簾處望進去,那冷峻的面容一般隱沒在陰影裡,緩緩地,浮起一抹曖昧不明的冷笑。

他有點明白這事是誰的手筆了。

不錯,還能玩點小花樣,證明她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心念至此,繃緊的神色終於放鬆。

他轉而看向面前這個一臉茫然中夾著幾分戾氣的男人,心想,是該好好跟他玩一把,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轎外,人們的議論正到了最激蕩的時刻。

這時,一直靜默的轎子內,卻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帶著點涼薄諷刺的淡笑聲,「九王爺,你的老婆跟人跑了,你不去追,卻跑到朕的御駕前做什麼?」

燕肅祁騎虎難下,此刻只能順著百姓的輿論,恨恨道:「本王聽聞,她昨夜被你帶進宮裡,直至現在仍未歸!今日此來,便是想向皇上請教,我的側妃到底在不在你的宮裡?」

聞言,轎子裡的那人忽然清朗地笑了,笑了良久,辰靳才回神看著他,一聳肩,無辜地道了句,「朕不知道。」

燕肅祁當場氣結,「一句不知道,就想打發了我?皇上可知,現在江陵城中都瘋傳,我的側妃已被你帶進宮中!而今,你卻矢口否認!」

「嗯。確實有這麼一回事。」辰靳點了點頭,神色間卻絲毫不為所動。默了片刻,他忽然眼神一閃,饒有興味地提議道:「不若這樣!朕和你比一場,看是誰先找到她!若先找到她的人是你,你便可領回府去;若找到她的人是朕……那麼朕就將她占為己有!」

燕肅祁的臉色當即沈了下來,「你!你跟燕樂晟就是一個德性!奪人妻子的浪蕩之徒!且不論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就說你那宮裡妃嬪不下百人,為何還要跟我區區一個親王搶!你們,就不覺得有失體面?!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九王爺此言差矣。」辰靳輕飄飄一聲歎,打斷了他的控訴,「你將皇家賜婚的正妃拒之門外時,有沒有想過皇家的面子?你慫恿府裡的側妃姨娘陷害林陌染時,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你把她的奴婢婆子毒打丟出府去,有沒有覺得失了她的體面?」

一句三問,問得燕肅祁啞口無言。

辰靳閑閑地掃了他一眼,半張臉漸漸陰沈了下來,「今日繼位,本來朕心情甚好,被你這麼一打斷,頓時興味索然。」

他頓了頓,喚一旁的魏喜道:「燕樂晟已經出城了吧?正好朕有事要宣佈,就借他弟弟來當個見證!」

他眼神一凜,射向了燕肅祁,道:「把他帶上!」

太廟依舊是那一百二十階白玉石長梯,融在日暉之下,可是今日站在那石階之上,身著龍袍的人已不是原先那位。

辰靳依著祭祖的程式,先祭天地。再給太廟裡供奉的先皇功臣一一點香叩拜。

末了,到了該念祭辭的時候,辰靳忽然一抬手,制止了身邊的魏喜,「朕,還有一個人要拜。」

在百官的詫異中,他緩緩自袖中取出一副袖珍的畫像,小心翼翼地攤開。斤長助血。

褐底的繡像上畫了一個身著鎧甲、面孔威嚴的大將軍,眉目間隱隱含著一股子煞氣,兩眼圓瞪,目露凶光!

光是這樣看他一眼,都仿佛能感受到那逼人的氣勢從紙上躍然而出!

一旁的魏喜低頭細看一眼,突然面色一變。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了幾分,灼灼地鎖著辰靳,口中一聲低喝。「皇上,不可!」

辰靳充耳不聞,不慌不忙將畫像展開,輕輕一抖,整幅畫像的原貌就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上面只一人,斜刺裡寥寥幾筆算是題詞,再無贅餘的描述。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幅畫,卻讓在場的官員大臣們,齊齊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這一刻,他們真情願自己瞎了!

魏喜的眼神已經由銳利轉為警惕。再三斟酌,忽然瘦長的臂膀就往辰靳手裡的那副畫猛刺了過去——

辰靳早有防備。輕鬆一躍,躲開了他的攻擊,嘴上勾起笑容,「魏公公,襲君可是砍頭的大罪,你可悠著點呐!」

魏喜面色一沈。收起手臂,卻是沈聲勸道:「陛下,還請將畫像交給老奴,此等物品,不允許出現在北燕國內!今日必須燒了它!」

「燒了它?」辰靳一臉好笑,「那可不行,這是我當成寶貝一樣的東西,怎能讓你燒了!」

一旁的大臣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上前一步跪下,神色厲然道:「皇上!這可是叛逃南燕的逆賊鳳疏狂啊!皇上你身為北燕新帝,怎能留著這等孽障的畫像在身邊?還請務必儘快燒掉!」

辰靳冷眉一沈,握著畫像的手緊了幾分,滿眼挑釁地看向跪地的大臣,緩緩咬字道:「你憑什麼說他是孽障!」

他將畫像一展,面目沈冷。朗聲道:「將九王爺燕肅祁押上來!這件事,朕要當著他的面說!」

一直被按在人群之後的燕肅祁,被踉踉蹌蹌地推了上來,滿臉憤恨。

辰靳不慌不忙瞥了他一眼,「接下來朕說的話,你可給我聽仔細了!這副畫像中所畫的,確是多年前叛逃南燕的鳳疏狂鳳大將軍!而當年,朕在宮裡剛出生之際,並不是被趙琅坤抱走的,而是他!他撫育朕長大,教會朕武功,卻從來沒有在朕面前提過一句攻打北燕、奪回王位的話,他只是默默地教朕怎樣當一個好皇帝,以圖將來他去世後,朕能繼承他的帝位。他還說,從此以後,無論北燕還是南燕,都將是燕家的天下,如此他便可無憾。所以朕,始終對他心懷感激!」

眾人聽到最後,全都驚愕得閉上了嘴。

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選出來的新帝,竟然是叛國賊的養子!

辰靳一一掃過他們面上神色,又亮出了手中的玉璽,「玉璽如今在朕手裡,你們縱然後悔,縱然不願,也要稱朕為皇上!更何況,朕確實是先皇立下的貨真價實的太子,朕想不到你們有什麼理由,不聽從朕的命令!」

「燕肅祁。」他冷冷地說完這一席話,又將矛頭轉向了燕肅祁,「方才朕的話,你都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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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8:58


燕肅祁閉緊了嘴巴,不肯開口。

辰靳也不惱,慢慢踱到他身邊,神色如附骨之疽,帶著一抹深入骨髓的冷意。他道:「你知道趙楚珩為什麼會死嗎?」

事隔十餘日,此事再次被他提起,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趙楚珩死得又蹊蹺又淒慘。好端端去祭拜亡妻,結果一夜之間火燒靈堂,再抬出來人時,人已經被燒成了面目全非的黑炭。

當時對外說法模棱兩可,燕樂晟極力掩蓋,而如今,辰靳顯然要開口揭曉當時的真相了。

「是朕殺了他。」他一聲冷笑,「朕在靈堂的棺材裡備滿了火石柴木。他進入靈堂時,朕就在屋樑上看著。知道朕為什麼要殺他嗎?」

辰靳陰狠的笑聲,讓燕肅祁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他續道:「因為他不僅和朕搶女人,還想篡位自己當皇帝!朕一來不喜歡跟自己搶東西的人,二來也不喜歡不聽話的人……你。」他冰涼的手指突然猛地刺出,一下子卡在燕肅祁的咽喉處,「從前燕樂晟和你是同胞兄弟,捨不得殺你。可對朕來說,你什麼都不是!朕可一點都不會不捨得!」

這一次,燕肅祁終於開口了,悶悶點著頭,「臣,明白。」

「很好!」辰靳滿意地收回了手,命人牽來一匹駿馬,將韁繩遞到他手裡,對上他錯愕的臉,道:「你現在騎著這匹馬出城,趕上你那出征的哥哥,把朕方才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他聽。」

燕肅祁腳步動了動,又凝在原地。

直到辰靳厲聲一吼,「還不快滾!」

他才抖了一下,翻身騎馬,一路沿著太廟外的官道,搖搖晃晃地飛奔了出去。

太廟裡,只留下神色各異的大臣,和繃著一張臉的辰靳。

他慢悠悠往回走,丟下一句,「朕累了,今天就到這吧。」然後轉身就上了轎子。

饒是大臣們經歷過再多的朝廷往事,想必也從未遇到過如此吊兒郎當隨性所欲的皇帝。

想當初一個燕樂晟已經夠讓他們頭疼了,如今這個新來的頭兒更甚……可叫他們這些一本正經慣了的老傢夥怎麼適應得了啊?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裡他們還在吐槽新帝行為散漫,那一邊,辰靳又幹了一件違背常理的事情。

他的轎子出了太廟,沒有踏上回宮的,卻是一拐,拐去了江陵城西的四合小院。

彼時,林陌染剛掙紮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正伸著懶腰,神色悠哉地走出堂屋。院子裡灑了一地的陽光,又被梅樹枝椏分隔成點點星光。

她就這麼站在梅樹下,仰著頭,看那樹葉間漏下的陽光,鋪蓋了她一身,整個人就此融在光芒中,仿佛要化仙飛去。

辰靳一掌擊開院門大步邁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看到那張心心念念的芙蓉小臉,在陽光中泛著晶瑩剔透的美,美得驚心動魄!

他緩緩勾起笑容,輕步走過去,卻還是被她所察覺。

林陌染猛地眯起一雙眼,警惕地打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辰靳失笑,「我自然是來找你。」他站定在她面前,俯身看著那張故意板起的清冷小臉,道:「還要問你一個問題。」

果不其然,面前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吐出一個字,「問。」

他也不惱,淡淡道:「你說你今天整的這麼一齣戲,是為了啥?為了砸我場子,還是為了讓燕肅祁出醜?」

林陌染目光一閃,輕飄飄道:「都有。」

辰靳當即無奈歎氣,「大小姐,我可沒有得罪你吧。好不容易當個皇帝過把癮,你還要來鬧我的場子!」

林陌染不答話了,抬高頭,卻問:「燕肅祁呢?」

聽聞這個名字,辰靳笑意更濃,「我放他出城了。你不是想趁機找到他藏匿在城外,用來謀反的軍隊麼?」

林陌染頓時沈了眸,「你連這都猜到。」

辰靳失笑,「別忘了,你身邊還有一個是我的人。黎笙告訴我,當時你和她去九王府倦芳閣閒逛時,發現了一個側門,門鎖是新的。」

林陌染噙著半抹笑意,未至眼底,道:「然後?」

「然後,黎笙還發現,側門附近有許多馬蹄印,是新踏上去後,又被沙土匆匆掩埋的。當時你也看見了,卻沒有跟她說,反而問起門鎖的事情,借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林陌染點點頭,「當時我還不能完全相信她,所以沒有說。」

「不錯不錯!當真不錯!」辰靳眼裡泛起了欣賞之意,「能防人,能揪出內賊,能知微見著,還懂得拿皇上當槍使。」

林陌染當即回敬,「前面的話我認了,最後這句可不敢當。我向來只有拿你當槍使,可沒有拿皇上當槍使。」

辰靳不滿意了,一扯身上的龍袍,「喂喂!看清楚,我現在就是皇帝!」

林陌染哼笑一聲,「這個皇帝,你準備當多久?」

辰靳揚起一抹曖昧的笑容,「如果我說一直到我死,你信嗎?」

「不信。」林陌染冷冷一句話打發了他,「你當不了那麼久,燕樂晟遲早會回來。」

「好吧!」辰靳一攤手,「那我就等他回來。可是在他回來之前,這個位置還是我的。」

林陌染搖搖頭,無奈道:「你和他究竟搞什麼陰謀?」這件事,燕樂晟始終沒有告訴她,甚至在她面前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沒想到,辰靳面色一沈,「我和他?」他笑道:「我和他如今只剩下一個關係,那就是你。」

他這話說得決然,哪知林陌染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推了回去,「我和你沒有關係。」

辰靳那死皮賴臉的痞勁就上來了,一手將她撈進懷裡,「現在沒關係,日後可以慢慢培養關係。遲早有一天,我和你的關係就會變得像從前你和燕樂晟的關係一樣。」

林陌染不等他說完,已經像兔子一樣掙脫了開去。

一邊嫌棄地理了理被弄皺的衣袖,一邊埋怨地看著他。

卻在這時,一個侍衛猛地將院門推開,探進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皇上!不好了!燕肅祁領著他的孽黨,要去行刺戰王!」

辰靳還未動,身旁那瘦小的女人已經飛快地竄了出去,到馬廊旁一解馬繩,翻身上馬,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下一刻,已經兩腿一夾馬肚,風一樣沖了出去——

「你慢點!」辰靳在後面焦急地追上去,腳步輕點,一個飛躍輕巧地跳上了她的馬背,將她整個攬牢在懷中。

低頭只看見風中那一張繃緊到極點的小臉,一雙眉擰得緊緊的,狂風將她的秀髮吹得淩亂飛起,她絲毫不顧。

「燕樂晟只有一個人!」她突然帶著絲微的哭腔道:「他為了跟我成親,昨晚留下來,沒有跟軍隊一起走!今天早上他才趕過去!他只有一個人!」

辰靳心裡猛地一酸,無奈長歎一聲,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將她裹緊,伸手從她手裡接過韁繩,將馬趕得更加飛快。

江陵城外,一片繁雜勝景。商攤小販綿延數十裡,人群往來,更有說書先生擺了一茶桌,依依呀呀不停地敘述。身邊喝彩的聽眾圍了整整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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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9:14


忽然一匹馬,載著一男一女,從這正熱鬧的街巷裡斜刺裡沖了出來,直奔城外更遠處。

人們慌不擇路,被嚇得抱頭鼠竄,一時間雞飛狗跳,咒駡聲連成一片,更加熱鬧。

那馬匹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忽聞馬背上,一聲女子的嬌喝當頭傳來,再然後是凜然的一鞭,狠狠抽在馬鞍上。

「啪」的一聲脆響!

馬兒飛快地踏起四蹄,風一樣呼嘯而過,終於消失在遠處。

越往城外走。環境越荒涼,最後只剩一片沿河瘋長的草。

跨過江陵城的界山之後,眼前便是連綿的丘陵。

耳邊聽聞風聲呼嘯,送來陣陣金戈鐵馬刀槍撞擊聲。辰靳勒緊了馬頭。帶著一臉焦急的林陌染,謹慎前行。

山的另一邊,兩方人馬廝殺正酣。血沫橫飛間,是一個個倒下的身體。看得林陌染一陣心驚膽戰,手越握越緊,渾身僵硬。

「他不在這……」辰靳思疑地嘀咕了一句。

林陌染心一涼,「燕肅祁也不在!」

辰靳狠狠一拽馬頭,「走!」當下趕著馬飛奔闖過交戰的人群,往山的另一邊去,「沿著車輪的印子,這邊還有另一隊人馬!」他快速給她解釋。

奔出數裡。冷不防馬蹄子突然一抖——

「不好!絆馬索!」辰靳一聲驚呼,已然將林陌染整個裹了起來,單手撐著馬背,借力一躍而起。

瞬間飄忽落在一旁。再一看,馬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該死!」辰靳懊惱一歎。「方才太急,未曾覺察!」他驚惶察看被護在懷中的林陌染,「你可有受傷?」斤廣華血。

林陌染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沒有了馬,怎麼趕上他們……」然而她搖頭之際,目光卻越過他,投向了靠近懸崖的地方。

那裡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外,還站著一個人,直勾勾地陰笑著,看著他倆。

燕肅祁帶著一絲狠笑,身後烏金銀緞狐裘大麾在風中獵獵作響,「來了?」一開口就是無比諷刺的聲音。

林陌染厲然直視他,「燕樂晟呢?」

「他?呵!」燕肅祁淡淡瞥一眼懸崖,「他在下麵呢!你要不要下去找他?」

「我先找你!!」

誰也料不到。就連辰靳都還未動時,毫無武功功底的林陌染竟然快步沖了過去,反手從髮髻抽出一把短刃,猛地抵在了燕肅祁咽喉!

這是燕樂晟臨走前給她防身用的。此刻,她只想用它來殺人!殺了眼前這個屢次擋在他們面前礙眼的男人!

就是他!在幕後和趙家狼狽為奸!幾次陷她和燕樂晟於不利!他早該死了!

「你表面貪財,實際上,卻是在秘密籌資暗中培養孽黨!這麼多年來,你在眾人面前一直扮演著懦弱無能的樣子,真是演得一手好戲碼!」

林陌染毫不留情一一揭穿他,「眼見著燕樂晟的注意力被轉移到趙家,你就趁機高調崛起,先是扮演深情王爺,企圖在百姓心目中塑造一個仁義的形象,想借此籠絡民心。然後又迅速集結逆黨,準備攻打江陵城,取得帝位!」

她頓了頓,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甚至連諭旨都準備好了,就藏在那晚來靈堂祭拜的趙楚珩身上,想讓他暗中來個偷樑換柱,將趙琅坤藏在林萱腹中的真諭旨給掉包……不幸的是,卻被我一把火。把趙楚珩和偽造的諭旨都給燒成了灰燼。」

「不錯。趙琅坤這個老東西,差一點壞了我的棋局。」

「想當然,趙琅坤身為北燕老臣,自然是希望能以和平的手段取得帝位,而你,卻慫恿他兒子趙楚珩,企圖用武力謀反!生生使得他們父子反目。」

林陌染冷笑搖頭,「趙琅坤為了阻止你瘋狂的計畫,委婉地提醒了燕樂晟,要攻打南燕。這才使我們的注意力從西域乾羅國轉移到南燕和你身上!你得知後,暗中派人將他趕盡殺絕,逼得他不得不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隻身逃亡南燕!」

「分析得一點不錯!」燕肅祁直認不諱,「你們也不賴!我原以為,燕樂晟被封為戰王出征,真的是去攻打南燕。沒想到,竟是你們設好的套!他在城外設下埋伏,只等我領兵潛逃……呵!」

他一陣冷笑,「我折了三千多人馬,取他一條命,也算值了!」

話未盡,脖頸上的刀鋒瞬間逼近,在他早就被風吹得乾裂的肌膚上劃出一道血口。

林陌染雙眼通紅,發狠道:「你敢殺了他!我先殺了你!」

燕肅祁在她的逼視下,從容不迫地用眼神指了指他們的頭頂,「殺了我,你們也活不成。」

兩人聞聲望去,頭頂不過五六米高的地方,正懸著幾塊巨石,被幾個虎背熊腰的外地裝束的男子用粗繩捆著,粗繩之下,竟然吊著幾個遍體鱗傷的人!!

細眼看去,卻是之前聽從她的命令去江陵城散播謠言的丹色閣成員,還有……!

「黎笙!」林陌染失聲喚道。

身側,辰靳亦是繃緊了神色。

被吊著的幾人,包括黎笙在內,卻都是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滿臉堅忍之色。

燕肅祁神色瞬間無比得意,「你以為,你能佈局害我,我就不懂反將一軍的道理?左右燕樂晟已經墜亡在崖底,不若你從了我,跟我回南燕,還能救這幾人的命!回南燕後,我定叫父皇好好疼你!你知道,鳳大將軍平生最愛兩種東西,一是酒,二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水嫩無比的女人!」

「呸!」辰靳對著他的臉猝了一口,「鳳大將軍?!他就是個竊取皇位的陰險小人!只要我辰靳還活一天,南燕的帝位絕對輪不到他來坐!而你,你竟然認賊作父!愧對鳳將軍多年來對你的念念不忘之情!」

「念念不忘?」燕肅祁頓時覺得可笑,「他明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卻還是任由我被北燕帝困在這裡當人質!!你說我認賊作父?這麼多年來,我在這當個毫無實權的狗屁九王爺,喚那死老頭一聲父皇,才叫真的認賊作父!」

一旁林陌染皺眉詫道,「他是你弟弟?」

「不是。」辰靳飛快解釋,「鳳疏狂當年將我抱出宮,逃亡南燕時,並沒有帶上他的家眷。先皇便將他妻兒殺了,只留下一個六月大的男嬰,當皇子養在了身邊。」

他轉向燕肅祁,很是憤慨,「父皇從不曾虧待你,相反,因為當年對鳳將軍一家痛下殺手,他一直心懷愧疚,是以這麼多年來,始終將國內最好最珍貴的賜予你,甚至叮囑燕樂晟,要好好對你……」

燕肅祁一聲冷哼,嗤之以鼻,「好好對我?!好好對我的下場就是把我攆得跟落水狗一樣滿地找牙?!」

辰靳怒喝,「那是因為,你有了反心!」

「夠了!」燕肅祁冷冷回敬,「有反心也是被你們逼的!當年鳳家一門忠烈,為大燕打下多少江山,卻因為一句功高震主,被問斬九淵台!我父親迫不得已叛逃嶺南,自立南燕!而狗皇帝,竟然殘忍地殺了我全家!!這筆債他怎麼還?!燕樂晟怎麼還?!」

一語罷,他似再也不能等,眼中倏忽騰起怒卷的殺氣。

忽地反手一揮,大聲朝上頭喝道:「放巨石!」自己卻迅速反身,一手扯住身邊的林陌染,將她甩進了身後的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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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9:29


辰靳飛身要救——

不料林陌染猛地回身,一掌將他推開,柳眉屏著狠戾又堅毅的神色,「救黎笙!!」

下一刻,馬車卷起滔天的塵埃,飛馳而起!

辰靳微微一怔,死死擰緊了眉,然後不及猶豫,扭頭閃進了紛雜砸下的巨石塊間——

身形如箭,長臂瞬間救起幾人,又飛身而退。

腳步剛沾地,幾人堪堪站穩,還來不及言謝。

就見辰靳一言不發,又是幾步縱起,已然輕躍追向那輛早已不見蹤影的馬車。

馬車裡,林陌染因為被突然甩入,一頭狠狠磕在了車窗欄上,頭暈眼花。好半晌回過神,才發現車裡除了燕肅祁外,還有另一個女人,正陰冷冷地看著她發笑,那張豔麗的面容,散發出一股狠然的戾氣。

「林妹妹,真沒想到還會見到你呢!我們家王爺惦記著你,就連逃亡都要帶上你,你該覺得榮幸才是。只不過啊……」她忽然掩面嬌笑一聲,窩進了燕肅祁的懷中,嬌滴滴沖著燕肅祁道:「爺,能不能別讓林妹妹當側妃了,就讓她去南燕宮的浣衣局,當個伺候馬夫的小丫鬟吧。省得總在妾身面前晃,鬧心得很!」

燕肅祁雙手裹緊她的肩膀,笑道:「愛妻想怎樣,就怎樣。」

說罷,竟然毫不顧忌車裡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俯身低下頭,就噙住了她飽滿的柔軟,狠狠吸允起來。

趙婉瑩的嬌吟聲頓時傳遍了一整個車廂,還不忘對林陌染投來挑釁的目光,盈盈的笑意裡滿是怨毒。

不過轉瞬間,面前的兩人已經衣衫不整,呈上下姿勢交疊在馬車的軟凳上,粗重的喘息聲,聲聲如悶雷,吵得林陌染頓時心悶煩躁。

偏偏這兩人還以為她是被氣的,動作更加狂狼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水漬聲、激吻聲和嬌吟響作一片,整個馬車都跟著他們在前後左右地震動。

林陌染只覺得噁心,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若是方才那柄短刃還在她手中,說不定此刻她真的會突然發難,一刀把燕肅祁的那處給廢了!

馬車駛過這片丘陵後,走進了一片更加嶙峋的山脈。四周荒無人煙,唯聞馬蹄聲陣陣,踏破此地的空落。

林陌染大概聽林奕他們說過,要從江陵去南燕,除了過長江之外,就是走五峰山。山路雖然崎嶇,但勝在隱蔽,很多逃犯匪盜為了躲避追蹤,都會選擇走這條路。

果不其然,馬車才走了片刻後,就有一隊人馬從山道兩旁沖了下來。

來者和車夫嘀咕了幾句,言辭間一開始還挺客氣,後來漸漸有些分歧,吵了起來。

燕肅祁皺眉,放開一身歡愛紅痕的趙婉瑩,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一撩車簾走了出去。

「什麼事?」

「太子殿下,你不是說,要帶你的人來支援我們嗎?前方那個將軍,武力好生了得!兄弟們都快支撐不住了!後面來的那人,雖只有一個,也是個能打的!兄弟們為了拖住他,死了不下十個啊!再這樣下去,我這班兄弟非都死光不成!」

燕肅祁漠然道:「我還沒說你們不頂事呢!你們倒好,來找我要人?!」

「太子爺!當初你可不是這樣的,說了只要我們跟你聯手滅掉這支精銳隊伍,將來你們打下北燕的江山,也會封我們一官半職!你這今天要是出爾反爾,可別怪兄弟們立刻撤人啊……」

「慢著!」燕肅祁這次放軟了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誰也沒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對不對?你也看到了,方才出江陵城不遠的山坳處,我已經折了三千人馬,如今是真的騰不出人手來幫你們……不若這樣,你們先頂著,放我過去,等我回了南燕,向父皇請示後,立刻派兵過來救援你們,如何?」

來者猶猶豫豫,開始推三阻四談條件,無疑是在說自己定了多大的壓力,付出了多少。

燕肅祁這時又開口說了句什麼。

林陌染一時沒聽清,正想將身子探過去,聽個仔細——不料就在這時,左手卻被什麼東西突然一繞!一股巨大的衝力猛地襲來!

緊接著,她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後狠狠摔了下去!

想像中的巨響並沒有傳來,反而是身子,突然產生了失重感!

林陌染瞬間睜大眼睛,抬頭看去——

自己一手被細繩綁著,整個人飛出了馬車後窗,已經有半個身子懸空在崖邊!!

一抬頭,是趙婉瑩那張陰測測的笑臉,「林妹妹,你真以為我會任由燕肅祁將你活著帶回南燕,繼續在我面前晃嗎?」

她一手拿著一把剪子。堪堪卡在細繩上,只差一寸,鋒利的刀刃就能將細繩剪斷!

趙婉瑩滿臉挑釁,頗為享受這種操控著別人生死的感覺,輕笑道:「如今,只要我現在一刀子剪下去,你就會無聲無息墜落山谷,連屍首都找不到!」

林陌染這才發現,那原是綁著窗簾的繩子,被趙婉瑩解了下來。

一頭還系在窗戶上,另一頭系著一塊大石頭,在她腳邊繞了一股。方才趙婉瑩就是把大石頭推下懸崖,借石頭下墜的力道將她帶出了馬車。

如今。只要趙婉瑩手裡的這根繩子一斷,她就真的要被巨石連帶著,飛速墜下山崖。

雖然她還有兩條命,但一想到其中一條要以這樣無辜慘烈的方式折損掉。就覺得心有不甘!

林陌染轉念一想,試著先跟她拖延時間,只要燕肅祁發現,應該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

「趙婉瑩。」她故作鎮定,淡笑道:「你不覺得就這樣讓我死,太便宜我了嗎?」

趙婉瑩微一皺眉後,旋即了然,「林妹妹別妄想拖延時間,你越是想拖延,我越是怕夜長夢多,說不定就剪得越是順手!更何況。只要你今日一死,橫豎都是我賺了便宜。只要這樣就夠了!」

林陌染卻耐心跟她周旋,「你就不想想,你今日把我弄死,明日去到南燕宮,連給未來的公公。南燕國國主準備的禮物都沒了,豈非有失禮節?」

此話確實說到趙婉瑩痛處,他們逃得匆忙,別說備禮,就連隨身帶的細軟物資都不多。若是將林陌染留下,必要時還能將她賣了換錢……

趙婉瑩愣神之際,林陌染手裡的動作也絲毫沒有停。

她保持上身不動,以免趙婉瑩察覺,暗中卻躬起身子,手腳並用。好不容易將纏在左手腕的細繩給取了下來。微一細想,轉手將細繩反系在了馬車的車輪上,只一手輕輕掐著,以防趙婉瑩懷疑。

準備就緒後,她決定將死還是生的結局,讓給趙婉瑩自己去選擇。遂仰起頭,又催促了一句,「趙婉瑩,按我說的,將我拉上去。不然你和燕肅祁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趙婉瑩似已經有些動容,將繩子往上提了一提,忽然臉上又閃過一抹狠戾,陰森森笑了起來,「林陌染,你當我是傻子嗎?!將你送給南燕國主,萬一你討得了對方的歡心,將來指不定就是南燕國皇后!還是要爬到我頭上去!你以為,我趙婉瑩會這麼傻,給你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繼續爬到我頭上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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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9:44


她陰森森笑罷,再不猶豫了,手起刀落,一剪子狠狠剪了下去!

細繩頃刻間便斷為兩截。

然而本在冷笑的趙婉瑩,卻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巨石拽著馬車,往懸崖的方向挪動著!

而本應該迅速掉下去的林陌染,卻緊緊攀在了車沿上,一點一點挪了上來!

「不可能!」趙婉瑩恍然醒悟發生了什麼事!她竟然將細繩和馬車綁在了一起!趙婉瑩怕死地迅速想鑽出馬車——

不料就在這時,林陌染為了爬上懸崖,猛地一下用力,反作用力帶著馬車又是狠狠一抖!

趙婉瑩重心不穩,反而一個跟頭往後摔了下去!

這一摔,連帶著整個馬車都是一抖,車輪便都開始向後滾動!

「救命!!」掙紮著爬起來的趙婉瑩,還未及把手伸出車門,馬車就快速地往懸崖邊退了過去,連帶著幾匹馬都被猝不及防地拽倒在地!

「燕肅祁!救我!快救救我!!」

她帶著慘然的哭腔,驚慌失措大聲呼喊。

然而驚詫回神的燕肅祁,瞬間的怔忡後,卻只是迅速揮舞佩劍,一刀斬斷了馬匹和馬車相連的車鞍!!

「不!!」趙婉瑩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動作,瞬間面如死灰!

這個男人,方才還跟她在車內抵死纏綿,深情言愛的男人!轉眼間,竟然能這麼冷靜地旁觀她的死亡,而不願冒死伸出援手救她!

「燕肅祁!!你不得好死!!」一聲絕望悲愴的哭喊聲,隨著馬車重重墜入山谷,也漸漸變得消沈,無數回音,在山谷間飄蕩!

直到馬車墜地時傳來一聲巨響。

所有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周圍,只剩下一片死寂。

燕肅祁神色複雜地注視著趙婉瑩墜亡的地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麼高的距離摔下去,她必然是屍骨無存的下場,瞬間一陣戚然浮上心頭。

然後,他緩緩地,將目光對準了林陌染,眼中迅速騰起一股狠戾,「你!」

他揮舞著手裡的劍,大步朝她走過來,「你在馬車上動了手腳!你害死了她!!」

林陌染毫不畏懼,聳聳肩嘲諷道:「九王爺又何曾不是殺她的兇手?如果方才,你不是一意要保住馬匹以便趕路,一劍斬斷了車鞍,馬車就不會這麼快墜下去,趙婉瑩說不定還有救……」

燕肅祁惱羞成怒,猛地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林陌染不避不懼,迎面直視他,「仔細別毀了我這張臉!若是討不得你父皇的喜歡,你可是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可以送了!」

一句話揭穿他,他帶上趙婉瑩,也不過也是為了送給父皇,討得對方歡心,作為換取政治利益的工具罷!他根本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深愛她!

被揭穿的燕肅祁,怒目狠狠剮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憤憤地放下了手。

「把馬套好!」他轉身指揮著方才匆匆跳下馬車的車夫,指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道,「把這個女人綁在上面!」

然後一臉陰鬱地走到方才從山坡沖下來的那隊人馬前,怒道:「還不滾開!眼瞎了,沒看見嗎?!本太子的太子妃,方才被這女人害死了!本王現在沒心情也沒閑功夫跟你們在這唧唧歪歪!馬上讓開!惹火我了,小心我一直罪狀告到父皇那裡!別說封官了!保不保得住這條小命都難說!」

然而為首那男人,卻是眼睛直勾勾掃向了被車夫狠狠拽上馬的林陌染,沈眉深目中劃過一絲複雜的思慮,轉瞬即逝。

他隨即淡淡看了燕肅祁一眼,也不知是聽了他說的話,還是看到了林陌染這個人,竟然很爽快地,一言不發帶著他的兄弟們,又沿著來路返回,頃刻間,黑壓壓十餘人,走得乾乾淨淨。

三道上,只剩下兩匹馬,三個人。

清清冷冷站著,面上帶著一抹劫後餘生的疲憊。

燕肅祁不敢再作耽擱,迅速上馬,一手緊緊摁住身前的林陌染,一手牽著馬繩,狠狠一夾馬肚,往深山深處走去。

殊不知,等他們三人走出一段距離後,方才山坡上的那群人,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山道。

然而這一次,為首那個男人的身邊,卻多了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俠客。

只見他一手扯掉了遮住半邊臉的面巾,露出一張清秀白皙的面容,額頭飽滿,五官立體,一眼看去,竟和林陌染有七八分相似。

在他身後,一名隨從追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似有所悟,道:「肅弟,方才那女子……是否要派弟兄們去救?」

男子思疑片刻,道:「我自己一人去便可。」

旋即又轉向為首的男人,雙手抱拳,恭敬道:「懇請師兄派人前去支援戰王!」

為首男子搖頭歎氣,「此事,我也希望能幫你……只是閣主那邊……」

男子正色應道:「閣主那邊,我自會勸解!師兄且放心!」

「如此,也好!我也懶得替這班狼心狗肺的收拾爛攤子!要不是鏢車被姓鳳的扣押了,我們堂堂絳色閣馬幫,如何會淪落到助紂為虐的地步!」

他一夾馬肚,「弟兄們!跟我上,助戰王打一場硬仗!」

眾人跟著齊聲喊,十余匹健壯的駿馬,頓時卷塵而去。

這一邊,清秀男子冷靜對身邊幾名隨從吩咐道:「你們去看看後頭那位,追上來沒有?必要時,助他。」

林陌染雙手被縛在身前,身後又是燕肅祁的大手,牢牢掌箍著她的腰身。

這一路行來,無論她怎麼掙紮,都沒法逃開去。

「省點力氣。」頭頂傳來涼涼的聲音,燕肅祁冷笑道:「你若實在想動,不妨等到了我父皇的宮裡,躺在他身下時,再好好地動!」

「呸!」林陌染啐道:「小心我一手掐斷你那老色狼父皇的命根子!」

「那更好!讓他絕子絕孫,我就能穩坐北燕太子之位,不出三年,我就能繼承皇位。」

他低手掐住她的下頷,迫使她抬頭迎視自己,「我保證,如果那時候你還能引起我的興趣,我定會將你迎娶進後宮,繼續當我的小妾!」

林陌染只覺得一陣噁心!

她表達反感的方式,就是把腦門狠狠往燕肅祁下巴頂過去——

腦門可比下巴硬多了,這一下,她又用了十足的力氣。

頂過去的瞬間,只感覺頭皮一抽,自己率先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腦門都這樣疼,更遑論燕肅祁的下巴!

頭頂頓時傳來一聲悶哼!

「嘶!」

燕肅祁疼得兩眉一蹙,眼睛都眯了起來!下意識就鬆開了掌箍在她腰間的手,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

感覺到腰間力度消失,林陌染靈機一動,忽然一個翻身,直直就往馬背下摔了過去——

燕肅祁大喊,「你敢跑!你能比我的馬跑得快?!!」

林陌染身子一翻,一聲輕笑,「比不了快,那便比慢唄!」

同時抬手從髮髻上一抽,抽出根銳利的發簪來,身子墜地的瞬間,反手狠狠一下,刺進了馬腿上!

馬吃疼一聲長嘶!瞬間發狠地往前奔去!

燕肅祁這才明白她竟然打著這麼個注意!若是仍由瘋馬拽著他往前跑,指不定會被甩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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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5 18:59:59


他不敢繼續留在馬背上,狠狠一咬牙,還是果斷一個飛躍,棄了馬,自己空中一個回翻,雙腳重重踩在了地上。

這時,馬兒已經嘶叫著轉過一個懸崖,後腿因為負傷,掌握不好方向,一個猛地撞上了道路旁的石塊,直直橫飛了出去,重重倒地之後,四蹄抽搐了一陣,就累得再也沒有爬起來。

燕肅祁早已火冒三丈!她毀了他的馬車,如今又毀了他其中一匹馬!只剩下一匹!斤廣呆號。

他一手重新將林陌染拽緊!把馬車夫從馬上扯下來,狠道:「你下來!把馬讓給我!」

馬車夫一聽,哪裡肯啊!這荒山野林的,且不論後面還有一群馬賊盯著,這時候要是沒了馬,他不是被活活餓死在山道上,就是被馬賊給亂刀砍死!

左思右想,他突然兩眼發狠,一腳踹向燕肅祁的手,自個兒抓牢了馬繩,飛也似的逃往大山深處!

燕肅祁頓時氣急敗壞開罵道:「王八羔子!你給我滾回來!!」

林陌染在一旁冷冷笑了,「一個小小的馬車夫都不聽你的。你還想當皇帝,指揮天下人?」

燕肅祁將狠戾的目光投向她,頓時眼中生氣一抹嗜殺之意,「是你!每次都是你!壞了爺的好事!這一次還差點把爺害死!林陌染,我先殺了你!管他什麼狗屁送給父皇的禮物!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他發狠的叫囂之下,猛地反手一個用力,將林陌染半個身子推出了山道,壓在了懸崖的邊上!

林陌染抽掉發簪的長髮,瞬間如野草般,墜落在山谷邊,隨風在空中亂舞!而她耳邊,全是碎石雜物被燕肅祁的動作帶飛,撲簌簌往下掉的聲音!

餘光往旁一瞥,目之所及都是光滑的岩壁,根本沒有的依憑!

若是從這裡摔下去,只怕她會死得比趙婉瑩更慘!

「去死吧!」

燕肅祁卻沒有給她任何思考的時間,這一次,他發狠一聲喊,手中力道猛地將她往前一推!

林陌染整個身子就如同飛舞的落葉,瞬間飄蕩到了空中!

下一刻,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她完全不受控制地,直直地往懸崖深處墜了下去!

徹底懸空之際,她下墜的身子突然被一股瘋狂的力量給拽住了!

一抬頭,辰靳那張驚惶到極點的臉,就這麼映入眼中!

「抓緊!我帶你上去!」

他半個身子懸空在山谷間,全靠腳尖倒鉤著路邊一株長歪的老樹幹。手臂用盡了全力,死死抓住她的手。

「別放手!」他咬著牙,像在對林陌染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林陌染原本已經墜下的身子,就這麼被他一點一點扯回來。由生到死,就是他一手臂的距離。

因為施展太多力氣,腿和腰同時繃緊,辰靳那俊逸的面容開始充血漲紅。

「我不會讓你死……不會!」他突然猛地發力!

林陌染被他拽得飛上了懸崖,一手攀在了老樹幹上,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自主發力的點。

然而耳邊,卻同時傳來一聲骨骼脫臼的聲音。

辰靳原本就受傷折斷過的右臂,因為救她,用力過度。再一次發生了骨折!

「你……?」林陌染驚呼,「快放手!不然你的手會廢的!!」

辰靳死死咬緊牙關,「不放!」

風將他鬢間的碎發吹得淩亂,卻絲毫不能掩蓋那張絕世俊朗的容顏。

他可以一如從前那般玩世不恭。就如同對待其他任何事物一樣,用敷衍的態度地對待她的生死。他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他甚至不欠她什麼,至始至終只有她欠他。

可是他沒有,他寧願豁出自己的一切,只為了救她。

這樣一個男人,要什麼沒有,何必為了她,如此……

「你忘了,我是九命貓……」林陌染狠狠心,就想放開手。

辰靳瘋了似的將她拽得更緊。啞聲嘶吼,「不準!只要我在這,就不會讓你失去任何一條命!一條都不行!」

她眼眶一熱,堪堪忍住正要滿溢的淚水,一時間耳邊只剩下他嘶啞的這一聲叫喊,久久地震懾著她的心。

可是忽然之間。本是拽緊她的辰靳,身子猛地就是一抖。

「抓緊!」

他只來得及交待這一句,手臂一松,人就被什麼力道給扯得向後翻去。

燕肅祁陰冷的笑聲旋即傳來,「不放手,那就一起死!」

再然後,是刷刷的金屬碰撞聲,破空而來。

燕肅祁的劍勢太猛。

身子倒掛在懸崖邊的辰靳,根本使不上力氣去回擋他的招式,無奈之下只能僅用折斷的手臂,堪堪將林陌染勾住,然後起身,只用左手舞扇招架對方的攻勢。

林陌染好幾次被他飄忽飛躍的身形帶得左右搖擺,又聽得耳邊他因為手臂被折強忍痛苦的吸氣聲,更堅定了要放開手的想法。

她先試著自己攀扶在樹幹上。然後一點一點鬆開他的手。

感覺到手上力度消失,辰靳分神詫異回頭,見她只是懸在樹下,放下了心,這才開始全力應對燕肅祁的進攻。

因為受傷的右臂沒辦法用力,辰靳扇舞的速度失了一分淩厲,竟然和燕肅祁不相伯仲。

半空中,林陌染也不知道自己吊了多久,感覺手臂漸漸酸麻,頭頂依舊傳來猛烈的打鬥聲,夾雜著辰靳時不時分神發出的叫喊。

「陌染?」

「嗯……」

一開始,她會迅速回一句,以免他擔心,疏忽了燕肅祁的進攻。

後來,他越喊越急。

「陌染!別放手!一定要抓緊!我馬上來!」

她卻有些無力回應,好半晌,迷糊地點了點頭,也沒意識到他看不見,手酸麻得連聲音都懶得發出。

突然頭頂探出一張臉。

卻不是辰靳。

燕肅祁揮舞著劍,嘴邊勾起森寒的笑意。

一揮手!

樹幹應聲而斷!

這一次,因為相隔太遠,辰靳終於無法再救她!

呼嘯的風聲夾裹著林陌染瘦弱的小身板,疾速降落!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辰靳,竟然不要命地,整個人躍出了懸崖,飛身跳下裡,拼命地要勾著她的手。

「夠了!」林陌染慘然一笑,啞聲沖他喊,「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已經太夠了……」

她的聲音,漸漸被風聲所淹沒。

她和辰靳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大,他拼命要伸過來的手,終於,也夠不著了。

林陌染閉上眼的前一刻,看見就在自己墜落的而不遠處,另一道黑影也急速地跌落下來。

辰靳發狠地,招招直取燕肅祁命脈,扇舞的動作大開大闔,根本不顧及自己的防守。

甚至好幾次,燕肅祁明明一劍刺中了他的要害,鮮血直流。

他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只顧著使出最淩厲的殺招!

終於,燕肅祁被逼退到懸崖邊,只差一步,就會墜下,落得和林陌染一樣的下場。

「燕辰靳!」最後時刻,他企圖搬出鳳疏狂的名義,做著最後的抵死頑抗,「我爹養大了你,你卻要親手殺死他的唯一的兒子!!」

「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我都不能容忍!」辰靳一張臉死灰般陰沈,冷冷看著他,「趙楚珩是死,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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