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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3:12:15

《望族福星(卷一)篡位小主母》作者:花如錦

穿越至大順朝後,陸清寧忽然有了領悟,
什麼中國婦女傳統美德、溫良恭儉讓的,全都是浮雲,
她要真把那些東西學起來,早不知被庶姊妹害死了幾百次,
哪還能收拾欺主刁奴、鬧事姨娘,順利保住娘親肚裡的小兄弟?

不過,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平凡人,對付小嘍羅還行,
一遇上妾室扶正,最討厭嫡妻嫡女的大魔王老太太就慘了,
總不能叫她發揮前世女警身手,把老太太當暴徒痛打一頓吧?

所以她只好一有機會就儘量表現,總算得了老太爺的青睞,
給了她學習管家、掌中饋的機會,情勢終於不再一面倒,
只是若以為老太太會就此消停,那可就大錯特錯,
她與姑母上山禮佛險遭山賊攻擊,幸虧有幾名京城來的公子相救,

這麼有正義感的事情,竟也能讓老太太扭曲變了調──
她這狐媚子上山不拜佛,四處去勾引男人,才有此英雄救美事蹟!
好吧,謠言止於智者(雖然陸家聰明人不多),她只能靜待風聲平息,
未料那公子竟莫名殷勤找上門,連她都不禁懷疑兩人難道真有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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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02:27:44

【序言 夢想+家=人生贏家!】

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前輩跟我說:「在退休之前,人至少要工作三、四十年,若是不找一份喜歡的工作,要怎麼撐下去?」

這句話深深影響了我,因此我每份工作看的都不是薪水、福利或前程,只重視自己喜不喜歡、做得開不開心。

只是隨著年齡增長,人們總會設定各種應該達到的目標,即使自己不比較,身邊親友也不會輕易放過,偏偏那些都不是我追求的,因此有段時間我很不開心。

有一天,洗完澡出來看到媽媽坐在客廳,我心念一動,走去問她,「媽,你有夢想嗎?」,一問完,還來不及等她回答,我就像被觸動了哪條神經般哭了起來,那瞬間很多旁徨與無力翻湧而上,我垂頭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分不出滴在地毯上的是淚水還是發梢的水珠。

那天,我說我覺得自己很自私,只看到自己想要的,即使不被認同也不想輕易放棄,可我仍然會內疚沒有把家人的需求擺在前方。

媽媽是典型會把水電費、菜錢掛在嘴邊叨念的婦女,也時常拿我跟別人相比,可那個晚上,她卻說:「即使每個月多賺那些錢又怎樣?那些錢用來買你的快樂,媽媽覺得很值得,不要管人家說什麼,做你想做的,你開心我就開心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被救贖是什麼感覺。困難雖然沒有消失,但心平了,問題看起來也不那麼巨大。

人生難免有時不能只考慮自己,必須要為別人而活,好比花如錦《望族福星》中的女主角一樣,她穿越到大順朝後,成為了富商家的嫡女陸清寧,因為借用了人家的身體,她起初是因為道義才扛起照顧原主兒娘親與弟弟的責任,保護他們對她來說像是不得不做的工作。

但隨著內宅波折不斷,母親的相護、弟弟的懂事,每每令前世缺乏親情的她大受感動,也不知不覺對這對母子產生感情,將他們當成真正的家人,至此,對他們的付出不再是義務,而是心甘情願的選擇。

自從她敞開心胸後,家人的回饋也更多,她經商的夢想及各種有趣的計畫在親人支持下一一實現,即使考驗重重,她仍然穩健的按照自己的步調去渡過難關。

有句話說,每個人一生下來都是夢想家,但長大後夢想走了,就只剩下家。

這句話有很多解讀,其中一種是每個人天生都有夢想,長大後會為了家庭而停下腳步,不再追求理想,不過我更喜歡另一種解釋,人在追求目標的過程難免歷經挫折,當瞭解現實無法再天真追求時,那時身後永遠有個家支持你──

無論你決定再闖一次,或回家好好療傷。

除了輕鬆有趣的戀愛故事,《望族福星》裡更讓我感動的是陸清甯的成長,她因為穿越來到了新的家庭,曾有的遺憾被親情療癒,細讀她的心境轉變會讓人心裡盈著淡淡的溫馨,看到她日漸堅強,將家人的支持作為後盾,勇敢邁向自己的路,不再被動地為誰而活,會讓人不禁想為她加油。

如果你也是個夢想家,正在尋找起飛的平臺,歡迎來到《望族福星》尋覓你所需要的勇氣、希望,相信不只會看到共同奮鬥的同伴,還有堅持下去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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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02:27:56


陸清寧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周身一片冰冷,四肢也根本不聽使喚。她這是在夢中溺水了?!

那冰涼的荷塘水,很真切的往她嘴裡灌著,又有幾隻竹篙伴隨著尖利的嗓音伸過來,說是要拉她上去。還沒等她伸手抓住,那些竹篙頭就朝著她肩頭點來,甚至還用力敲著她的臂彎,戳著她的頭頂,嘶,好痛……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是做夢,也會感覺到疼痛?!還有……灌進嘴裡的水好臭,還帶著些微的淤泥!

這到底是夢是真,容不得她再細想了!被冷水浸泡的身子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神智也立刻清醒了一些,陸清寧立刻拼命聚攏精神,趁著頭部冒出水面猛地吸了口氣,微微眯起眼睛朝岸上望去。

那兩個古代小姐打扮的女孩兒,竟大聲吩咐著身邊人,趁著她已經沒了力氣,趕緊再給她來上致命一擊!那個小一些的女孩兒,還搶了根大竹竿拼命朝她戳來!

沒等她調動不聽話的四肢遊動著避開,這重重的一竹竿已經狠狠紮在她後背上,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立刻深徹心扉。

嘶!隨著陸清寧一聲痛苦的吸氣,又是一股冰冷骯髒的水湧進她的口鼻,嗆得她不停猛咳,胸腔裡痛得就像炸開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岸上那一對,是我的同父姐妹,她們合起夥來收買了丫頭婆子,一心想要我的命……」腦海裡猛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一時嚇壞了她,卻也立刻就驚醒了她。

「可你卻不能剛剛穿來就再次沒命!陸清寧,趕緊打起精神來,用盡全身力氣逃生!看在咱倆同名同姓的份兒上,替我好好活下去!」

原來是這個緣故!她穿越了!就在古代這個陸清寧即將溺死之時,她穿越了,她的魂魄,此時正寄身于這個陸清寧的身體裡!

她面容淒厲無聲冷笑,這就是姐妹?這是什麼狗屁姐妹!

她到某地出任務,不是只有組長于鳳亭才知道麼,若不是被這個親如姐妹的于鳳亭出賣,她怎麼會從酒店的大床上穿到了這個古代的荷塘裡?!

不同時代的兩個陸清寧,只因為姓名相同,就連遭遇都如此悲慘的相似……

又喝了幾口冰冷骯髒的水,肺裡嗆得錐心的疼,胃裡也脹得滿滿的,鼻子酸的要命,可這一切,都抵不過她滿腔的求生欲望。原主兒說得好,與其等待救援或是一死,不如自救!

岸上那一對姐妹恐怕沒想到吧,就算原來的陸清寧不在了,還有她這個新來的陸清寧呢!之前那個沒扛住,現在的她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要活下去!攔她求生者,殺無赦!

想到這兒,她立刻拼盡全身僅餘的一點力氣,反手抓住又一枝點過來的竹篙,拼命擺動著麻木的肢體朝岸邊遊去。

岸邊好像又跑來一群人?那淒厲的呼喊聲中帶著無數關切和焦急,看來這一夥兒才是來救她的,她得救了,她求生成功了!

陸清甯欣慰的一笑,趁著意識尚未徹底迷失之前,將手中拽著的那根竹篙猛的一撥,只聽身邊連聲驚呼,那個年歲小些的女孩兒一個倒栽蔥跌進水裡,頓時濺起成片水花。

還好還好,自己大半個身子已經扒住泥濘的岸邊了。陸清寧靠著僅剩的一點意識做出了這個判斷,隨即就是眼前一黑,腦海裡也立刻從淩亂變成一片沈寂。

不知過去了多久之後……

「陸清寧,快醒來!快醒來!你要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記著替我孝順娘,照顧好弟弟,保護好自己……」一團越來越弱的人形光芒在她腦袋裡面哭泣著,哀哀的懇求著。

這聲音雖小,卻像炸雷般立刻驚醒陸清寧所有的神識,正在一點點抽離活力的身體也驟然充滿了力量,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人已經端坐起來。

「詐屍了!」嗷嘍一聲慘叫,伴隨著無數物體墜地破碎的聲音一同傳來。

陸清寧眯眼冷笑。不管這個慘叫聲是誰發出來的,這人一定是她的敵人,不願看見她清醒,更不願看見她滿身是勁兒的活過來!

「把這個亂喊亂叫的死丫頭堵了嘴,牢牢捆上拉出去,扔進柴房等候發落!」她厲聲喝道:「我還沒死呢,這裡也不是靈堂!咒我死者,我必誅之!」

就在她坐起來的那一刻,腦海裡的那團光芒越縮越小,最終變得只有一粒螢火那麼大。這是原主兒拼盡全力留給她的殘存記憶,她徹底清醒的同時,原主兒的魂魄、已經徹底抽離了這具身體。

陸清寧在心中雙手合十,默念逝者安息。感謝你給我留下這具身體,它從此就是我這個遠來的魂魄歸依之處,是我這一世的安身立命之所……因此,小甯兒,你只管安心去吧,你未來得及做的,有我呢。

「我的姑娘,你終於醒了!」一個微微有些沙啞又帶著濃濃鼻音的驚喜聲在她身邊響起,這是她的奶娘蘇媽媽。

她偏頭軟軟一笑,剛才的厲喝立刻變得有些奶聲奶氣:「奶娘,我、我肚子好餓,有什麼吃的沒有?」

多虧原主兒臨去前給她留下了記憶。否則她怎麼辦,裝失憶?這招兒太老套不說,還容易惹人猜疑呢。

蘇媽媽笑著抹掉臉上的淚水,柔聲商量她:「姑娘已經昏迷了三天兩夜,虛弱的身子暫時受不得補,奶娘且叫廚房給你熬些白粥勉強果腹,將養幾天再吃些好的可好?」

「奶娘莫哭,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麼?白粥就白粥吧,再來個流油兒的鹹鴨蛋,這兩樣兒我最愛吃了。」陸清寧輕笑。

「若是姑娘這次醒不過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蘇媽媽的眼淚根本就擦不乾淨,一滴接一滴的緊跟著落下,惹得陸清甯連同她的大丫頭小素都是一陣心酸。

「唔,嗚嗚……」方才被拖到廳堂裡的大丫頭小澄,嘴裡雖然塞進了一團爛布,卻還是拼命的扭動著發出各種聲音,分明是不服處置,兩個粗使婆子幾乎有些按不住她了。

蘇媽媽正想吩咐婆子們將這丫頭速速拖出去,陸清寧已經飛快的下地穿上鞋跑進廳堂裡,伸手便捏住小澄的下巴,另一隻手也飛快的將破布掏出:「我看你這是不服氣呀!」

「我……奴婢當然不服!奴婢只是沒想到姑娘昏睡三天后突然坐起,奴婢毫無防備,當然被嚇了一大跳。」小澄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忿。

「就算奴婢打碎茶壺一把茶盞兩個,外加一個瓷凳,姑娘也不能因此要了奴婢的命!大不了往後扣奴婢的月錢來賠償就是了!」

陸清寧聽了這番話,捏在小澄下巴上的手立刻加大了力氣,幾乎能聽到骨頭的嘎巴嘎巴脆響。

「奴婢是老太太賜下來的大丫環,三姑娘怎能對我用私刑!奴婢不服,打死也不服!」小澄淒厲的哭喊著:「我要見老太太,我要見老太太!」

「不能對你動私刑?你還要見老太太?你當我怕你不成!」陸清寧不但不怒,反而咯咯笑起來,可笑聲還沒落下,隨手就是一個嘎巴脆的大嘴巴。

小澄被這一巴掌直接抽懵了,連半聲痛都沒呼出來,半邊臉已經高高腫起,幾條指印透著詭異的血紅色,兩條鮮血亦從鼻孔中蜿蜒而出,稍傾就染透了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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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02:28:10


見到這一幕,按著小澄的兩個粗使婆子不由一臉驚疑,就連蘇媽媽也被驚了一個冷戰。

「奶娘可是想告訴我,丫頭有錯,自有後院的管事媽媽懲罰她,我這種身份,何須對個下人親自動手,等傳到老太太耳朵裡,禁足一個月都是輕的?」陸清寧微笑著問蘇媽媽,「您先別急,一會兒您就明白了。」

「小素別忙著給我備水沐浴,先帶個小丫頭去搜小澄的屋子,把能找到的所有金銀細軟全都拿到正房來,好叫小澄死個心服口服,也不枉她在我這清寧園伺候一場。」

聽了這話,小澄立刻滿眼的不可置信,外加掩飾不住的慌張和恐懼。可為了活命,她還是立刻出言辯解起來:「姑娘拿小澄的金銀細軟作甚,小澄的散碎銀兩和首飾尺頭可都是主子們賞的,沒有半分來路不明!」

「主子們?」陸清寧冷笑:「你既在清寧園做我的貼身大丫頭,就該只有我一個主子,哪裡來的主子們!難不成你早就反了天了?!」

見蘇媽媽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陸清寧眯眼笑道:「奶娘可明白了?這該死的小澄是賣主求榮了!若不是她貪圖幾個賞錢,我怎麼會突然掉進水裡,又怎麼會險些沒了命?!」

蘇媽媽顫抖著雙手一把薅住小澄的衣領:「怪不得!明明是你陪著姑娘去荷塘邊玩耍,姑娘掉進水裡險些淹死,你卻半晌後才從淨房出來,還哭哭啼啼說都怪你貪嘴吃壞了肚子……」

「當時若不是太太房裡來人請姑娘,我帶人追到水邊,姑娘現在恐怕早已魂魄歸西了!你個死丫頭好狠的心,姑娘哪裡對不住你,你竟把她往閻羅殿裡逼!」

輕輕把蘇媽媽拉開,勸慰著奶娘可莫氣壞了身子,陸清寧看似不經意站在小澄的身邊,腳下卻暗暗用著力:「恐怕你和你的主子們盼著我死,不是盼望一天兩天了吧?」

「你幫你的主子們絆我入水,很怕我變成鬼也要找你索命,因此才在我落水後躲進淨房;方才見我突然坐起,更怕得個現世報,是也不是!」

「你、你好狠毒!」小澄用力的抽著被她碾在腳下的手指,可手腕被捆著,陸清寧又踩得結實,根本抽不動一分一毫,不由嗚嗚咽咽哭起來。

陸清寧又是咯咯笑了兩聲,嚇得小澄一陣哆嗦,慌忙偏過臉去,只怕另一邊臉再挨上一嘴巴。

「塞上嘴拖出去吧,我不想再跟這個小嘍囉耗時耗力了。」陸清寧笑罷,便將地上那團沾滿灰塵和血跡的破布團踢過去,「冤有頭債有主,叫個死丫頭扛了所有罪過,我還沒那麼傻!」

「我聽說三妹妹醒了,就過來看看。」一個清脆的聲音打門廳外面響起。

待陸清寧皺眉偏頭看時,那聲音的主人已經進了屋,可能也是沒想到廳堂裡竟是這麼一個場面,這人隨即就嚇得嬌呼一聲,又趕緊用錦帕掩住口鼻。

來者正是陸清甯的庶姐陸清瑩,在陸宅這一輩姑娘裡排行第二,是陸清甯的父親第三房小妾於姨娘所生,比她大四個月,現年十二歲。

陸清寧眯眼打量著陸清瑩,一時也沒想到這個池塘邊的兇手之一還敢來探望她,又裝得一臉無辜之相。心中不由暗道,怪不得這身體的原主兒死得冤,有這麼一個口是心非的姐妹,能活得舒坦才怪了!

「二姑娘救……」小澄不等把救命全喊出來,已經被個婆子一把薅住頭髮,將那帶血的爛布團塞了滿滿一口。

陸清瑩的眼神一時有些慌張,可隨著那破布在小澄嘴裡越塞越緊,她那神色也隨之和緩下來。

陸清寧微微一笑:「我正想聽聽這丫頭還要說什麼呢……這破布塞得還真及時!」

那粗使婆子肯定是沒料到她會講這麼一番話,立時有些慌了手腳,看向陸清瑩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帶了些求助。

只見陸清瑩眼珠兒一轉,立刻笑意盈盈挽上陸清寧的手臂,便欲往內室走:「三妹妹才從昏迷中醒過來,萬萬不能再動氣了。」

「小澄雖說是祖母賜下的大丫環,畢竟只是個奴才,三妹妹何須在她身上費事,凡事有內宅的管事媽媽們處置呢。不如二姐姐扶你進屋躺一躺,陪著你說會兒話可好?」

「你們兩個,還不快快將這死丫頭拖將出去,請了管事媽媽處置是正理兒!沒瞧見你們姑娘身子弱,動不得肝火麼!若是再將三姑娘氣個好歹,看我不去稟報老太太,扣你們半年月錢!」

兩個婆子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哪管小澄在地上掙來滾去的,立刻拖著她就往外走去。

陸清寧本想喝住她們問一聲,到底這清寧園是我的院子,還是這位二姑娘的,為何你們這般聽她的話。卻見小素已經捧著老大一個包袱邁進門檻,她立刻變了主意。

「拖出去也好,省得我看了她心煩。不過這丫頭到底是我清甯園的奴才,還輪不到內宅管事插手處置,你們兩個給我看好了她,一會兒我再跟你們要人!」

「若是哪個不經我同意,敢將這事兒捅到清寧園外頭去,就跟這死丫頭一個罪過兒!」她煩躁不安般擺了擺手,便跟著陸清瑩進了屋。

見陸清瑩假作關切實則探尋的望著她,並不著急落座,陸清寧心中冷笑三聲,只管自顧自上床靠好,「小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你去給二姑娘泡碗好茶來。」

「這是大太太賞給三妹妹的補品吧?」被她的話語指引著,陸清瑩的眼睛立刻盯上了那只大包袱,眼神裡全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陸清寧搖頭冷笑:「這是小澄那丫頭的私房,瞧見沒有,她只在我這清寧園當了兩年多的差,就攢了這麼多細軟,二姐姐房中可也有這樣的丫頭?」

容不得陸清瑩接茬兒,她又立刻吩咐端茶進來的小素:「小澄那死丫頭竟然有這麼多私房,你也來開開眼!我瞧著她竟是比我還富有呢。」

她話音未落,陸清瑩已經變了臉色。陸清寧才不管這套,只管自顧自的打開那包袱皮,嘩啦一聲便將所有東西倒個滿床。

「這麼多玉鐲?!這麼大的珠花?!」陸清寧接二連三的念叨著,每念叨一樣兒,都要拿起來對著燭臺的光亮照一照,一邊照還一邊驚叫:「這塊玉好透,一定價值不菲!」

「這是赤金啊,小澄這丫頭怎麼會有赤金首飾?這支金簪恐怕有八錢重吧,嘖嘖!」

聽著她沒見過世面似的尖叫,陸清瑩的臉色越來越灰敗難看,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奶娘,奶娘!」陸清寧高聲喊著蘇媽媽,「小素你快去把奶娘喊進來,叫她看一看小澄做下的醃臢事兒!她這包袱裡,全是各種首飾頭面,樣樣兒都看著眼熟!」

「只可惜我沒好俐落,記性也不大好了,一時辨不清那死丫頭這是偷了誰的!」越是陸清瑩在這兒,她越要喊,喊得滿清寧園都知道,甚至滿後宅都知道才好!

這些玩意兒到底是誰是收買小澄的罪證,她壓根兒便沒想叫哪個人承認。

在這種年代,奴才永遠是替死鬼。就算小澄那丫頭一時不忿,臨死前還想拉幾個墊背的,管不住嘴四處攀咬,結果也只有一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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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02:28:25


一起害她的丫頭婆子揪不齊,小澄的攀咬能起什麼作用?因此陸清寧寧願將這些頭面首飾說成是小澄偷的——幾位姨娘和姑娘連自己的門戶都看不好,丫頭婆子也需要齊齊換一批了!

「不如奶娘親自去趟大太太的千疊園,請咱們太太處置這件事?畢竟這事兒發生在咱們大房,總不能還去麻煩老太太吧?」蘇媽媽一進屋,陸清寧就跟她商量道,「乾脆將小澄也帶到千疊園去,換些妥當人看起來最好。」

看著蘇媽媽應聲離去,陸清瑩再也坐不住,急匆匆就站起身來:「既然三妹妹醒過來了,身體也沒大礙,我還是早點告辭吧。四妹妹當時也落了水,雖是沒一會兒就醒了過來,現在還不停地咳嗽呢,我再去她那邊看一看,也就該用晚飯了。」

「哦?」陸清寧玩味的笑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與二姐姐說幾句話,你怎麼就要走了?」

「我還想問你呢,咱們姐妹三個一起去池塘邊玩耍,為何我和四妹妹都掉進了水裡,獨獨二姐姐沒事?」

她這話看似玩笑實則指責,陸清瑩連驚帶嚇,只差將後槽牙一口咬碎,卻還是強裝出笑臉:「四妹妹拿著竹篙想拉三妹妹上來,三妹妹一用力,反把她也拽進了水裡,三妹妹都不記得了?」

陸清寧皺眉。這個陸清瑩還真是狡猾奸詐,這時還不忘反咬她一口,說陸清雅是被她拽進水裡的!那該死的陸清雅,若不拿著竹竿戳她,她怎麼會反手拽她!

她可不是原來那個陸清寧了,什麼二姑娘也好四姑娘也罷,她不想再跟她們裝什麼姐妹情深,還不如借著這次落水之事徹底撕破臉,以後見面鼻孔朝天。

想必聽說她醒了,她們倆也早有了這個準備!若不是她從二十一世紀穿來又及時清醒,恐怕她們早就聚在一起偷笑了吧?

「四妹妹是為了救我?她有這麼好心腸麼?」陸清寧撇嘴冷笑:「好吧,就算她是為了救我才落水吧,二姐姐當時也在岸邊,為何不學她一樣拿竹篙救我,難道你當時就是個看熱鬧的?」

誰知陸清瑩還真是個沒皮沒臉的,聽她這麼說,立刻兩眼含淚走到床邊:「三妹妹為何如此冤枉我?你瞧瞧我的手,都被竹篙磨破了。」

陸清寧捏著她的手看了又看,似笑非笑道,「怪不得我的後背和頭頂都被竹篙敲破了,該不會是二姐姐敲的吧?要不你這手……怎會磨得這麼厲害?」

見陸清瑩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淚隨時都會墜落,她毫不掩飾厭惡的皺起眉頭:「哎哎,我只不過跟二姐姐開個玩笑而已,你可別當真啊!」

陸清瑩立刻拿著錦帕沾起眼淚來,話語聲裡帶著濃濃水汽:「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歡我和四妹妹,更不喜歡我們兩人的姨娘……可咱們畢竟是同父姐妹,三妹妹怎能與我開這種玩笑,這若是傳揚出去,我和姨娘還要不要做人了……」

「二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陸清甯冷冷一笑:「如果你名聲壞了,最先受你連累的就是太太和這些姐妹了,你以為我願意看見這結果?我都跟你說了,只是在我房中玩笑而已,我不說你不說,還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麼?」

「就說我這次落水吧,這是多虧撿回一條命來,否則這事兒傳到陸家外面去,人人都知道陸家幾個姑娘在池塘邊玩耍,我掉進水裡淹死了,你和四妹妹卻好好兒的,你們往後的日子,能好過得了?」

「說句我本不該說的話,女孩兒家若是背個臭名聲,過兩年選夫家就得費死勁!因此我好的賴的說了一大通,也不過是為了勸二姐姐一句,往後說話做事多長幾個心眼兒!」

若她還是原主兒陸清甯,口無遮攔的火爆脾氣上來,一定會立刻告訴這位二姑娘,你和你姨娘若是真怕醜事傳開,就老老實實眯著好了,既是壞事做盡,又想要好名聲,這不是當了那啥還立牌坊麼!

而如今的陸清寧,為了儘快在這個年代這個家裡紮穩根基,有些話是永遠不能說的,有些話卻必須得說。

譬如方才那幾句,她若不明明白白說出來,往後還不一定遇上多少黑手呢。這陸宅裡到處都是假山池塘,保不齊哪天她又被推落假山下麵,一跤栽個頭破血流!

她這一番話,果然將陸清瑩驚了一大跳,看向她的眼神裡,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將信將疑的意味。

「二姐姐若是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問問你姨娘,我說的到底是不是那個理兒。」陸清寧就不信了,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甭管在哪朝哪代都一樣,偏到了這個大順朝就變了規矩?

三姨娘于氏本就是陸家家生奴才抬房的,大宅子裡的勾心鬥角她哪樣兒不懂,否則她也不會先于太太生下庶長子。這麼一個內宅通,若想殺掉陸清甯給自己親生的女兒讓路,怎麼會做得那麼明顯,這不是授人口實是什麼?

因此陸清寧斷定,買通下人推她落水一事,根本就是二姑娘四姑娘私下籌畫實施的。

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她的眉頭皺得愈加緊了。也不知敲打陸清瑩這一番,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充其量就是少了明槍,卻可能多了暗箭呢。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誰不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眼下的她,卻只能做到先防明槍了。

腦海裡的殘存記憶,只是原主兒那雙小孩兒眼睛看到的世界,對於陸清寧來說,這些資訊遠遠不夠,她總得先把自己盡可量保護好了,再謀劃其它不是麼!

「我身子還沒大好,就不送二姐姐出院門兒了,到了四妹妹那裡,記得替我帶聲問候。」陸清寧想到這兒,也懶得再對著陸清瑩那張臉,立刻懶洋洋斜靠在床上,裝成大病初愈的模樣、有氣無力的下了逐客令。

其實她不用裝,她是真的有氣無力了。要知道她足足昏迷了三天兩夜啊,醒過來不但沒飯吃,還對小澄動了武,又給陸清瑩演了戲,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啊。

好在陸清瑩離開沒半刻,水草便領著小丫頭拎著食盒回來了。這古代還真悲催,煮個白粥也要這麼久!陸清寧端著粥碗呼嚕嚕喝著,心裡還不忘腹誹一二。

見水草和小素都驚異的望著她,陸清寧忙扯過帕子擦了擦嘴:「都看著我做什麼?蘇媽媽不在,你們倆就想替蘇媽媽訓導我,姑娘家不能這麼不顧禮儀?」

「人家不是太餓了麼,那些禮儀什麼的,明兒再說也不遲!」她跟原主兒的性格雖然挺像,卻學不來小女兒家一臉的羞紅,只好隨便扔出一句話,又埋頭對付起清粥小菜來。

小素正想勸姑娘慢些吃別噎著,抬眼就瞧見蘇媽媽進了廳堂,忙匆匆迎出去,「媽媽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清寧也放下粥碗偏頭看過去。蘇媽媽似乎神色不大好,是不是小澄的事兒令太太為難了?

就算太太無法懲罰小澄又能如何,她不是早就說過,不在乎一半個替死鬼麼:「奶娘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莫再這般藏著掖著。哪怕是天塌了,也得大夥兒一起想對策不是?」

「大太太、大太太被老太太罰去跪佛堂了,說是、說是大太太打理大房事務不善……」陸清寧都那麼說了,蘇媽媽也只得支支吾吾回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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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02:28:39


陸清寧輕挑眉頭,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唔?這是因為我落水之事?這都三天了,怎麼今兒老太太才有工夫問太太的罪呢,那推我落水的人呢,老太太可找出到底是誰,並一同懲處了?」

她方才還在想,既然她來到這個年代、做了這具身體的新主人,就得努力好好活下去,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又撿了一條命……

誰知這才多大工夫兒,蘇媽媽就給她帶來了這麼一個消息——那位元極其不喜歡大太太的老太太、這具身體的繼祖母,還真是不叫人消停!

可憐的太太啊,那麼善良又溫柔的她,怎麼偏偏攤上了一個妾室扶正的婆婆!在那老太太眼裡,但凡是妾室,都是可憐又可愛的,但凡是正室,都是面目可憎心腸狠毒的,太太再恭謹再孝順,也沒有半點用處。

這老太太她怎麼就不想想,若不是老太爺當年的原配老太太過於柔弱善良,哪輪得到她上位!如今她做了正室,手段卻還是逃不開小妾姨娘那一套把戲,把陸家那幾位不是她親生的爺也全都帶壞了!

「小素服侍我更衣,陪我去老太太那裡瞧瞧,看能不能給太太求求情。」陸清寧一把撥開椅子,哐啷一聲站起身來。

「我的姑娘,你怎麼能這麼魯莽!難道你病了幾天病糊塗了?!」叫自家姑娘沖到毫不講道理的老太太那裡去磕頭下跪,蘇媽媽可捨不得。

「奶娘是怕我身子太虛,扛不住一跪跪上幾個時辰是吧?這樣不是正好兒麼,若我壯壯實實的去了,還不得在老太太的門廊裡跪上半宿!」陸清寧倔強的堅持著——腦海裡那些殘存的記憶,似乎使她跟這具身體的親人血脈相連了。

既是如此,太太有難她怎能坐視不理。記憶中,老太太的門廊她也不是沒跪過,膝蓋整整疼了大半個月呢……

再說了,她正發愁那殘存的資訊不夠充實不夠全面,就有這麼個機會放到眼前,她陸清寧還就想真切的看看,這天天作妖的老太太,到底是個什麼分量!

蘇媽媽拗不過自家姑娘,也只得由著她了。可等陸清寧換好衣裳要出去,卻不叫她跟著,蘇媽媽立刻紅了眼圈兒:「只叫小素跟著哪兒能行!若是我跟著姑娘一同去,還能幫姑娘擋一擋老太太屋裡的婆子。」

老太太屋裡的婆子?陸清寧微微眯眼調動思緒,腦海裡立刻蹦出個兇神惡煞的肥胖媽媽,不由笑道:「奶娘說的是曹媽媽?她再凶,不也只是個下人麼,若是我沒落水以前,她囂張也就由她去了,如今我死過一回,還容得她一個奴才作踐我?!」

「姑娘,六少爺來了!」不等蘇媽媽接上陸清甯的話兒,水草的聲音在廳堂裡響起,門簾底下隨即便鑽進來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

「姐姐醒了?」小男孩撲進陸清寧的懷裡呲牙一笑,才掉了顆乳牙沒來得及長出的門齒處、赫然露出一個黑洞,「姐姐可大好了?晚飯吃了沒有,用得香不香?這大晚上的,姐姐不在床上靠著歇歇,穿成這樣是要做甚?」

這男孩正是陸清甯的同胞弟弟陸文淵,今年尚不滿七歲,因此還能出入後宅如入無人之境。

俗話說的好,叫做百聞不如一見。陸清寧準備好了要見陸宅老太太,卻沒想到先見到了陸文淵。這孩子,還真跟記憶裡一模一樣!這不就是個標準的小精豆子麼!

陸清寧只顧著在心裡嘀咕這些了,一時忘了太太還在佛堂裡受苦。還是蘇媽媽明白輕重緩急,輕輕把陸文淵從他姐姐懷中扶起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

「蘇媽媽別擔心。」陸文淵又咧嘴兒笑起來:「我知道太太被罰跪了,正要往老太爺書房去呢,聽說姐姐醒了,便繞道兒過來看一眼,既是姐姐挺好的,我馬上就走。」

又做著鬼臉笑對陸清寧說道:「等我見到老太爺,就給老太太告上一狀!老太爺若是知道太太又被老太太刁難了,懷著咱們的小兄弟在佛堂跪了半會子,肯定會關她半個月禁閉!」

匆匆說完這些話,陸文淵就對陸清寧擺了擺手:「姐姐你只管好好歇著吧,老太太那裡你萬萬去不得,我得趕緊走了,我怕娘在佛堂扛不住!」

陸清寧來不及細想,陸文淵已經小兔子一樣躥出門外,從院子裡傳回來的腳步聲都在告訴她,這小子有多麼急切。

等她納過悶來,立刻問蘇媽媽:「我聽六弟說,太太又有了身孕了?我怎麼不知道?」

蘇媽媽又欣慰又難過的說道:「姑娘從池塘裡上來後,只剩下半口氣兒,太太一著急便暈了過去,給姑娘看病的郎中趕緊診治太太,結果便診出喜脈來……」

「我還和太太房裡的高媽媽說呢,如果這一胎還是個男嗣,太太的日子可能會好過多了。可這佛堂一跪半晌了,會不會?」說完這話,蘇媽媽的汗眼瞅著就順著臉頰往下淌。

「水草!」陸清寧破了音似的喊著:「快去,去太太房裡,叫高媽媽趕緊差人請個郎中來候著!有現成兒的保胎藥也趕緊熬一付備上,只等太太回來,立刻伺候著用了!」

她現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麼多了吧,根本都不如陸文淵能做的多。不過她真沒想到,太太竟然這麼倔強,都被老太太罰跪去了,有了身孕的事還不吐露半句。

難道太太一直忍辱負重,等的就是這一天?還是怕身孕透漏出去引來災禍?陸清寧突然想起武則天殺女嫁禍王皇后的野史,再仔細回憶了記憶裡,太太那些柔弱總像似是而非,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姑娘又要做什麼?」見陸清甯焦急的滿屋轉悠著,眼睛還時不時的望向門口,小素立刻上前扶住她。

陸清寧呆呆站了會兒,終於開口問道:「我的小黑呢?」

蘇媽媽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自家姑娘……到底是變精明了還是變傻了?看她方才懲治澄兒,還有吩咐水草那些話,分明是很伶俐的模樣,怎麼一轉頭又惦記起小黑那只死貓來了?

「在床底下它總喜歡待的地方睡覺吧。」小素雖然也像蘇媽媽一樣,覺得姑娘這種時候不該惦記貓,到底還是輕聲回答了。

「自打我醒了,這屋裡可挺鬧騰的,怎麼小黑一點動靜都沒有?」陸清寧說罷這些話,伸手就從床邊的小笸籮裡摸出一把剪子,「奶娘幫我找找它,莫叫他人知道,我懷疑小黑被小澄弄死了。」

落水前的記憶,在她腦海裡無比清晰。小澄端著一盤點心,無比殷勤的勸她吃,可她才從千疊園回來,剛陪太太用過早飯,哪裡吃得下?那死丫頭便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抱著小黑出去了!

「就算小黑被小澄弄死了,姑娘拿剪子做什麼?」蘇媽媽一臉的疑惑有增無減。

「奶娘只管去幫我找它,若是它已經死了,我自有用處。」陸清寧咬了咬牙——她其實本想叫小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新鮮的血可以用,可為了不被人發現蛛絲馬跡,只好……犧牲那只貓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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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28:52


也就是半盞茶的工夫,蘇媽媽拿著帕子捂著小黑快速閃進門來,一臉的慌張與恨意根本掩飾不住:「姑娘說的沒錯兒,小黑果然……果然已經死了!這天殺的小澄,不但跟姑娘過不去,連只小貓也不放過,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小素,你去拿銅盆打一盆底水進來,再叫水草守著門,誰也別叫進來。」陸清寧急急吩咐罷,方才轉頭對蘇媽媽道:「我猜是小澄端給我的點心裡,有那麼一半塊的不對勁,見我不吃,她又沒地兒處置,便抓空兒給小黑吃了。」

誰叫原主兒分外喜歡小黑這只貓,這只貓又常常看小澄不順眼呢。陸清寧深深相信動物也是有靈性的,小澄深藏禍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小黑不撓她撓誰!

等小素將銅盆端進來,陸清寧立刻去接蘇媽媽手裡的貓——還好還好,也許是不久前才吃了毒點心,小黑的身體還沒完全僵硬,應該還能放出不少血來。

一把將它按進水裡,水花濺起的同時,她立刻手起刀落。

「小素把那個攢盒給我騰出來。」陸清寧把袖筒裡的帕子扔進盆裡沁足了血水,又隨手把蘇媽媽腋下的帕子扯了過來,照樣扔進銅盆,「都別哆嗦,它本來已經死了,就得死得其所。」

「我只怕我動手晚了,太太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

說是這麼說,陸清寧心裡卻默默念叨道:對不起了小黑,不能給你留個全屍……我也是沒別的辦法了,犧牲了一個你,沒準兒就能救太太肚子裡的一條命呢!等我將那件事辦完,一定好好安葬你!

將浸飽了血水的兩條帕子濕淋淋的撈起來放進攢盒,陸清寧低聲吩咐小素:「把這剩下的一點血水潑到外面花叢裡,小黑也拿個盒子裝了,先藏在我床底下,等回來再埋。小心些,別叫別人看出端倪來!」

「記得把銅盆用熱水燙一燙,換些乾淨水來,我和奶娘好淨手。」

「我的姑娘啊,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蘇媽媽這會兒才稍稍回過神來,立刻撫著胸口問道。

陸清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您是我娘的陪房,小素是您的親生女兒,您告訴我,我可以信任你們麼?」

蘇媽媽的眼淚立刻迸出,剛想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是否發燙,又想起才抱過死貓,刷的一下將手縮回:「我的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該不是哪裡不對勁了吧?」

「我沒什麼不對勁。」陸清寧笑著擺手:「您記著,太太好,我便好,您和小素也能跟著好,反之呢,太太和我若是不好了,您和小素也好不了。」

「因此無論是六弟來時說的那些話,還是我方才和一會兒要做的事兒,只有我知您知小素知水草知,萬萬不能再叫第五個人知道,您明白不?」

「等待會兒到了太太房裡,您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至於小素,就叫她待在門廊裡、跟太太那裡的丫頭們說說話兒吧。」

她說罷這些話,也顧不得手上還有些血跡,快步走到妝台前,隨手拿起兩支赤金花鈿塞進袖筒裡。

等陸清甯帶著蘇媽媽和小素到了大太太謝氏的千疊園,也就是盞茶工夫,謝氏便被高媽媽和兩個丫頭扶了回來。

微微眯眼打量了謝氏兩眼,陸清寧只覺得她的面色黃得厲害,立刻快步撲上去做珠淚欲垂狀,又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謝氏的肚子。

就算她認為謝氏想借這一次徹底翻盤,她也不敢肯定謝氏肚子裡的胎兒真沒事兒,何況翻盤這種事、只是她自己的猜測。

等她流著眼淚幫高媽媽蘇媽媽將謝氏安置到內室床上,外面小丫頭也立在門外低聲回稟說,陳郎中已經到了。

陸清甯迅速給蘇媽媽使了個眼色,叫她趕緊把那個攢盒拿過來。高媽媽本想給謝氏的床放下簾子便請郎中進來,也被陸清寧一把按下。

「太太,您自己覺著身子怎麼樣?要不要請郎中進來請脈?」陸清甯低聲問謝氏道。

方才她扶著謝氏進屋的時候,假借給謝氏擦淚,趁機在她臉上抹了一把。等偷偷低頭看過自己的手指,確實帶著些黃色,她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兒。

高媽媽被陸清寧按住不許出去,早就急得不行了,卻又不敢說什麼,如今聽她這麼問起,不由急切道:「哎呦我的三姑娘,您瞧瞧太太臉色都成什麼模樣了,不請郎中看看怎麼行!」

「我沒問您,我問太太呢。」陸清甯給了高媽媽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同時伸手接過蘇媽媽遞來的攢盒,打開盒蓋之後,給高媽媽和謝氏都看了一眼,這內室中立刻一片死寂。

那裝著血水帕子的攢盒一打開,大太太謝氏先是一愣,隨即就無聲的笑了,笑著笑著便流下了兩行淚:「高媽媽你看,我的甯兒和淵兒終於長大了,如此就算我肚子裡這個真真兒留不住,也不枉我熬了這麼些年!」

陸清甯見高媽媽一直盯著她看,心中明白,恐怕這高媽媽根本就沒想到,她連血水帕子都準備好了!她一邊避開高媽媽的眼神,一邊低聲嗔笑:「高媽媽,太太跟您說話呢。」

「啊?」高媽媽啊了一聲,亦如謝氏一樣掉了淚:「我的姑娘啊,你果真是熬出頭了啊。」

陸清甯知道這聲姑娘不是喚她,而是喚太太呢。高媽媽是太太的乳娘媽媽,已經跟了太太二十八年,太太嫁進陸宅十三年,這其中的辛酸苦楚只有高媽媽最清楚,眼下這等時候兒,又怎能不惹出眼淚?

「高媽媽派人請來的郎中,可是前幾天給我診病的那個?這人是否可靠?」陸清寧搜遍了腦海裡那部分殘存的記憶,卻根本沒有郎中一類外人的一點資訊,既是尋不到蹤影,那便只好開口發問了。

高媽媽望了眼室門,見那門關得嚴緊,又跟廳堂隔著一個次間,也就放心的回答陸清寧道:「正是給三姑娘診病的那個陳郎中,太太的身孕也是他診出來的。太太最近這四五年的平安脈和各種補藥湯藥,全是出自他的方子,人好,醫術也好。」

那她就放心了!陸清甯微笑著對高媽媽點頭,「那您說,這血水帕子是不是就可以……」

說是這麼說,臨到做時,她還是有些猶豫。萬一那個陳郎中不像高媽媽說得這麼好,她接下來的那些招數可就沒了用處!

謝氏似乎將陸清寧的猶豫看在眼裡,立刻低聲道:「高媽媽忘了跟你說,這陳郎中,是你外祖母薦來的,甯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完全可以告訴高媽媽,再叫高媽媽跟他商量,娘琢磨著,他九成會答應。」

陳郎中坐在廳中喝了半盞茶,也不見有下人出來請他進去看病患,正暗暗琢磨也許陸大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旋即便聽得內室裡一片哭聲,不由皺眉暗道,難道還不等他救治,病患就已經滑胎了?

他頭兩天過來時,可是給陸大太太留下特製的固胎丸了,難道這潛心研製了十幾年終於成功的藥丸、也有失效的時候?還是她遇上什麼意外了,比如摔了跟頭扭了腰?再不就是被哪個喪心病狂的小妾下了虎狼藥?

「能否請陳郎中移步,至次間一敘?」他正在那裡琢磨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高媽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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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29:07


陳郎中自是不疑有他,立刻跟在高媽媽身後進了西次間,還不等坐定,內室門吱呀一聲開了,迎面走出個滿臉是淚的小姑娘,哐啷一聲便跪在他身前,嗵嗵嗵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揚起臉哭道:「求陳爺爺救我娘一命!」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陳郎中一臉驚疑,難道是陸大太太不但滑了胎,大人的性命也危在旦夕?既是如此,就別再哭哭啼啼了,趕緊治病救人要緊啊!

那滿臉是淚的正是陸清甯,既是太太和高媽媽都說陳郎中可靠,那就賭一回!她賭這陳郎中也看不慣陸宅裡的千奇百怪,更賭他醫者父母心,時時不忘惜病憐弱!

陳郎中雖是驚疑,卻也不能任由陸清寧這般跪他,伸手欲扶她起來,卻由於男女之別不敢真扶:「陸三姑娘快快請起,這三個頭……可真真折殺老夫了!」

陸清寧倔強的抹了把眼淚,依舊跪在原地:「三娘才一清醒過來,乳娘便跟我說了,三娘溺水之症極為兇險,若不是陳爺爺,三娘這條小命兒已經沒了。」

「三娘尚未報答陳爺爺救命之恩,又要勞動您救我娘、救我那未出世的小兄弟,別說給您磕三個頭,便是三十三百也使得!」

「三娘的親生母親,是這陸家的大房正室太太,三娘本身,亦是這陸家的大房嫡長女,可我們母女……」

陸清寧哽咽的有些說不下去了:「我們母女連自保都不能,還要勞動陳爺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若不是三娘身為女兒身,寧願拋棄這所謂的富貴,隨陳爺爺學一身治病救人的好本事!」

她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陳郎中也微微有些明白了。想必內室中的陸大太太性命無礙,胎兒亦無礙,否則這陸家三姑娘就不會哭哭啼啼個不停,卻不請他速速進去醫治。

這人啊,哪怕生在蓬門蓽戶,也比生在這種富商之家好上千般!這種商賈之家,哪裡還有半點廉恥規矩,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全然都不要了臉面!

而在這天穎府,尤以這陸家最為不堪!上次這陸三姑娘落了水,也是他來診治的。就算陸宅的下人們都藏著掖著,說她只是一時失足掉進池塘,他這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這麼點兒貓兒膩?

「陸三姑娘快快請起,有什麼話坐下說可好?」陳郎中不用再惦記病患安危,立刻就撚須微笑起來。

「三娘謝陳爺爺憐恤!」陸清寧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淚漣漣的臉兒上也破涕為笑:「陳爺爺是明人,三娘亦不說暗話。我娘出事前,服了陳爺爺特製的固胎丸,因此一切安好。」

「三娘想請陳爺爺幫個忙,只說我娘經您下了針,雖是勉強保住了身孕,可由於失了些血,也難免胎兒的先天弱症甚至呆傻……這樣也就能令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死了心,不屑再對我娘動手。」

陸文淵之前的話雖是寥寥幾句,結合她腦海中的零星片段,卻叫她知道了,這陸宅裡還有個相對講規矩的老太爺。

既是有這麼一個老太爺,老太太罰了太太的跪、都會被他禁足,那麼,太太險些滑胎呢,有可能會生個傻子呢?老太爺又會將老太太如何?

太太寧願倔強的跪了佛堂,也不把診出身孕之事吐露半點,臨去見老太太之前還專門服了固胎丸,在佛堂裡又偷偷抹黃了臉,不也正是這個目的!

就算明白太太的良苦用心,陸清寧這次出手,亦是一樣抱著扳倒老太太的目的,她還是只將話說了一半兒,只跟陳郎中說,這個計謀不過是為了提防別有用心的姨娘們。

老太太再是妾室扶正,為人再如何不堪,畢竟也是她的長輩,和大房的姨娘通房不同。她若明說了這個計謀也是為了對付老太太,反被陳郎中認為她不孝,可就弄巧成拙了。

聽了陸清寧的一番話,陳郎中頻頻點頭。若是他沒記錯,陸家大房的庶長子已經十多歲了,庶次子也已經八歲了,陸家大太太又一次懷了身孕,別有用心的人……可不會太少哦!

「陸三姑娘真乃大孝女也,亦是滿腹的好計謀!」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怎麼能不答應她的懇求?

可憐了這陸三姑娘一個晶瑩剔透的玉人兒,偏偏托生錯了人家,即便她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膽量這般心思,這往後,也有得罪受呢——活在這種人家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那便請陳爺爺移步進內室,給我娘診一次平安脈吧,雖說她眼下看似一切都好,畢竟也折騰了大半天兒,小心駛得萬年船。」陸清甯再次給陳郎中施了禮,便用目光示意高媽媽給他引路。

可高媽媽早被她之前說服陳郎中的說辭震驚了,至今還未回過悶兒來,當然也就看不見她的眼神。直到陸清寧低聲嗔了聲高媽媽,這才回了神,匆匆打開內室門引著陳郎中進去。

陸清寧未曾出來面見陳郎中時,謝氏很不贊成她出來抛頭露面。是她纏磨著說,她還是個孩子呢,何況她是太太的親生女兒,親自勸說總該比高媽媽多些分量,謝氏這才允了。

跟在高媽媽和陳郎中身後走進內室,陸清寧悄悄的抹了把汗。在現代做過幾年特別情報工作,她自信她的演技和口才還是不錯的,可唯獨這個眼淚,她很怕它不能及時落下。

本來她還打算,趁人不備時擰一把大腿好了。可方才走出內室門,才對上陳郎中那張很慈祥的臉,她立刻淚已漣漣——她莫名其妙的就穿到了這個大順朝,她爺爺可怎麼辦!她不在了,誰能替她照顧他?

再想到眼下這個鶴唳風聲的處境,她更是恨得咬牙啟齒……

若不是原主兒陸清甯在她腦海裡不停的提醒她呼喚她,恐怕她早就一樣淹死在池塘裡了吧!如今她雖然活了過來,看似也是活蹦亂跳的,這陸宅卻是個吃人不吐核兒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兇險等著她呢!

跪在地上哭泣的時候,她拼命的在腦海中搜尋著,可找來找去,除了大太太謝氏,她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依靠可以信賴之人。

既是如此,她從此便跟謝氏綁在一塊兒吧,就像她之前跟蘇媽媽說的話那樣,只有太太好了,她才能好……

見陳郎中診脈時微微有些凝神皺眉,陸清寧立刻停止胡思亂想,關切的看向他。難道是太太的懷相有什麼不好?

卻見他下一刻已經微笑起來:「大太太和三姑娘只管放寬心吧,母體安好,胎兒亦不錯,大太太只管照常安胎休養便好。」

又轉頭看向陸清寧笑問道:「三姑娘可準備好了混淆視聽的東西?趁著老夫還在,可以叫可靠的媽媽端出去了。」

陸清寧立刻綻開一臉笑容,接二連三的給他施了幾個禮,口裡還不停的說道謝謝陳爺爺,直說了四五聲後,這才低聲喚高媽媽:「將那些血水端出去吧,再吩咐兩個嘴快的婆子,到千疊園外面轉悠幾圈,最好在內宅裡走一趟才好。」

她之前之所以從則天女皇殺女野史,聯想到謝氏的柔弱似是而非,就是突然對千疊園的裡裡外外起了興趣。

原主兒陸清甯是個真正的孩子,並不知道什麼叫外松內緊,可是她知道啊!千疊園既然有個鬆弛的假像,謝氏的柔弱會不會也是個假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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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29:22


只可憐那真正的陸清寧,竟然一直到死都以為,千疊園的婆子們嘴太碎,丫頭們又饞又懶,卻全然沒發現,那是太太給別人看的,沒有外人的時候,這千疊園裡根本就不是那副模樣!

等高媽媽回轉內室時,也到了陳郎中告辭的時候。陸清甯跟在高媽媽身後進了西耳房,一把按住高媽媽拿起的兩錠雪花銀,又反手拿起用來賞下人的散碎銀兩袋。

見高媽媽一副不明所以然的表情,陸清寧輕輕附在她耳邊問道:「陳郎中可知道我娘手頭兒到底是寬鬆還是窘迫?」

高媽媽一下子明白了,不由寵溺的笑著摸了她頭頂一把:「怪不得太太說三姑娘長大了,今兒一瞧啊,三姑娘比媽媽還精明呢。」

「就拿著這兩整錠出去吧,陳郎中與你外家熟識,莫在這點小事上還跟他弄彎彎繞。拿些碎銀當診金,根本瞞不過他不說,萬一瞞過了,他再把太太手頭窘迫的話傳到你外祖家去,你外祖母還不得心疼壞了?」

「太太方才不是也與三姑娘說了,這陳郎中啊,年輕時便跟你外家打交道,是個極可靠的。可靠之人不用銀錢收買、他也可靠,不可靠之人,給他多少銀子也白搭。」

陸清寧微微有些羞澀的低頭:「媽媽說的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是如此,她那兩支赤金花鈿也省下了唄。本來她還想著,用些碎銀充當診金,再補上一點頭面,既顯得她們娘兒們在陸家過得窘迫,又顯得她為救母親奉獻私房真正純孝,還不會虧待陳郎中……

送走了陳郎中,之前亂糟糟的千疊園立刻變得安靜祥和起來。微微眯眼瞟了兩眼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想起陸大老爺至今都未露面,陸清寧立刻在心裡狠啐了兩聲什麼東西,跟她前世的爹一個德行!

「娘!我娘怎麼樣了?娘!」一陣嚎啕大哭聲突然從院子裡傳來,是陸文淵!

「高媽媽和蘇媽媽陪著我娘吧,我出去看看我六弟。」陸清寧忙打床邊站起身來,匆匆向外走去。

「姐姐,娘到底怎麼了?我聽外面巡夜的婆子說,娘流了好多血,娘是不是要死了?」看見陸清寧的身影出現在門廊下,陸文淵立刻哭著撲進她懷裡。

「六弟可是一路哭著一路跑來的?你的奶娘和丫頭們呢,是她們追不上你,還是根本沒人隨著你一同過來?」陸清甯趕忙將陸文淵領進門廳,一邊給他擦著眼淚,一邊問道。

要知道,眼下天色已經大黑了,陸文淵再機靈,畢竟也是個不滿七歲的小孩子,沒個下人跟著怎麼行?

細論起來,她頭兩天的落水算什麼,他這個大房唯一的嫡子,才更容易招人黑手呢!總不能才謀劃著暫時保下太太肚子裡那個,又叫他出了毛病啊,太太不能沒有兒子,她陸清寧,也不能沒有親弟弟!

「來了來了,三姑娘,奴婢們來了!」

陸清寧的話聲剛落,就聽見這麼一聲。抬眼望出去,陸文淵的大丫頭山杏,此時正氣喘籲籲的扶住門廊立在外面,身後還跟著喘得更厲害的乳娘媽媽秦氏,她在門廳裡,也能聽見她們拉風箱一樣的呼吸。

微嗔著看了陸文淵一眼,剛要責備他往後不能再這麼著了,陸清寧卻覺得不大對勁。這孩子剛才不是嚎啕的像個淚人兒麼,這會兒怎麼雨過天晴了?要知道,她可沒告訴他太太沒事兒!

難道這孩子跟她一樣有備而來,她帶了血水帕子到了千疊園,他卻是在外面用嚎咷痛哭散佈消息的那個?

這不可能!她隨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兒,要知道連高媽媽和太太都沒想到,她會做出個混淆視聽的決定,陸文淵又怎麼會這般配合她,這不過是趕巧而已。

除非、除非他也是個穿越來的,要不就是重生的……陸清寧這麼琢磨著,轉而便覺得自己真好笑。難道她這是上輩子看小說看多了,外加自己真的演繹了一次魂穿,有些神經兮兮了?

陸文淵顯然是被她時而皺眉時而苦笑嚇到了,慌忙拽住她的袖子搖晃起來:「姐姐怎麼了,姐姐哪裡不舒服?你還沒告訴我,娘怎麼樣了?你快告訴我呀,是不是娘不大好!」

陸清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難道還能告訴他說,太太雖然保住了胎,卻有可能生個先天不足的小兄弟?這麼欺騙他,也太對不住他之前急吼吼的解救太太了。

那就告訴他太太沒事兒?好像也不妥。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外加陳郎中對外的說辭,可不單單是為了扳倒老太太,還要提防幾個虎視眈眈的姨娘呢。知道太太的身孕出了毛病,姨娘們便不會輕易動手,反之呢,還不全都各自想轍去了?

「秦媽媽帶著山杏去東耳房歇會兒,我帶著六弟進去看看太太。」陸清寧眼下也沒什麼好說辭,只得先把下人打發了。

也許是原主兒陸清甯就是個孩子的緣故,陸文淵雖然才從千疊園搬出去沒多久,她根本就不瞭解他的奶娘和丫頭是何種人。眼下這種時候,也沒空兒瞭解下人,先打發了是真的。

「娘,娘您怎麼樣了,娘您頭疼麼?」陸文淵被陸清寧領著手進了屋,一眼就瞧見謝氏臉色焦黃的躺在床上,冬日裡的束額巾也被翻出來戴上了,淚水立刻滿滿的汪在了眼眶裡。

陸清寧直想笑。她方才確實想得太多了,文淵就是比尋常孩子更機靈點兒罷了,太太戴著抹額只是裝裝樣子,他便以為太太犯了頭疼病,孩子終歸是個孩子啊。

等謝氏低聲笑著告訴陸文淵說,娘挺好的,就是需要多歇歇,陸文淵的小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可是我來時的路上,下人們都在低聲嘀咕,說娘流了不少血,我得想想,有什麼好吃的能給娘補點兒血呢?」

高媽媽忙笑著接了他的話:「六少爺莫急,小廚房裡已經燉上了補品,桔梗也在穿堂裡看著銀吊子,給太太熬藥呢,等太太喝罷藥再用了補品,過幾日便大好了。」

陸文淵看似不大信,又皺眉看向謝氏,直到謝氏頻頻對他點頭,他面色才逐漸好看起來,小手兒卻將謝氏的胳膊拽得愈加緊了。

探出另一隻手愛撫的摸了摸他那小臉蛋兒,謝氏便囑咐高媽媽道:「叫小廚房做些姑娘和少爺愛吃的菜,留他們在千疊園用晚飯吧。我折騰了這一回,把他們的飯都耽誤了。」

施紅和桔梗幾個丫頭這會兒也陸陸續續進來了,見謝氏面色雖差些,卻沒什麼痛楚的神色,便由桔梗上前服侍著謝氏、將剛熬好的藥喝了,施紅留下聽使喚,其餘幾人又前前後後離開。

陸清寧見狀,不免在心頭笑道,這是得虧換了她,若是原主兒的話,等回到清寧園,又得跟蘇媽媽念叨說,太太的丫頭們如何如何不懂事。

之前內室裡發生過的這些事兒,在場的人越少越好,當時那幾個丫頭哪裡用吩咐,只接了高媽媽一個眼神、便訓練有素的退了出去,分明就是出去站崗放哨了——她做了五年多的特情工作,還能看不出這個。

「三姑娘和六少爺只管去東次間用晚飯吧,太太這裡有奴婢和高媽媽就成了。」施紅笑吟吟的給陸清甯和陸文淵施了個禮,便打著簾子準備送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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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1:30


陸清甯拉著陸文淵的手,兩人皆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謝氏,直到謝氏對他倆擺了擺手,兩人這才齊齊說道:「太太先歇著,用罷晚飯我們再回來陪您。」

又囑咐施紅說,不如將西次間臨窗木炕上的炕桌抬到稍間裡來,待會兒也好喂太太用飯,陸清寧便攬著陸文淵往東次間去了。

「奴婢瞧著咱們三姑娘像是長大了呢。」身後的門尚未關上,陸清甯便聽見施紅這麼跟太太說了句,也不知說的是她為人處事變了呢,還是說她個子長了。

姐弟倆緊挨著坐在桌子邊,大概盞茶工夫,飯菜便擺了滿滿一桌。陸清寧看著眼前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菜式,不免饞涎欲滴,要知道她可是好幾天都沒吃飯了,之前那罐子白粥,也只才喝了一碗。

「在清寧園的時候,喝白粥沒喝飽,我還能再吃點兒麼?」她頗有些可憐兮兮的看向蘇媽媽。

除了背上和頭頂那些竹竿戳壞的小傷,她已經跟常人無異了,可能是昏迷的那幾天,就是她和這具身體的適應期。

可是蘇媽媽哪裡知道這些呢,萬一還攔著她不叫吃,她也沒轍呀。她才清醒過來的時候,蘇媽媽可是說了,虛弱的身子最好吃些稀軟的,眼前這些菜不是雞就是魚,只有個白菘還是用火腿燒的,恐怕吃了不好消化吧?

蘇媽媽卻笑道:「姑娘若是想吃,便吃些吧。本來奶娘還擔心,姑娘醒了後且得養些日子,可如今瞧著,姑娘分明是大好了。」

陸文淵吃得可真香,這孩子不是心太大,就是太聰明!陸清寧端起飯碗的那一刻看了眼他,還不忘這麼想道……

也是這個時候兒,陸宅四姑娘陸清雅的清雅園裡。若在往常,這四姑娘陸清雅早就用罷了晚飯,這會兒肯定已經纏著幾個丫頭陪她玩兒上了。

可是眼下,因她咳嗽得厲害,一頓飯斷斷續續用了小半個時辰,最後惹得自己也厭了,索性將碗咣啷一推:「我不吃了!乾脆餓死算了!」

「姑娘又耍什麼小脾氣呢?」奶娘呂媽媽立刻從廳堂裡撩開簾子探頭看進來。

丫頭如畫忙接了話茬兒:「媽媽快來勸勸姑娘吧,就因了總咳嗽,姑娘連飯都不想吃了。姑娘本就身子骨兒弱,這兩天又不大爽利,再吃不下飯去,可如何是好?」

呂媽媽匆匆走進來,好言勸慰陸清雅道:「要不拿那個鴨子湯泡些飯,姑娘勉強再吃些?」

「不吃,就是不吃,便是給我龍肝鳳膽我也不吃。」陸清雅賭氣喊了一聲,「如畫快將這飯菜和炕桌收了去!我困了,我要睡了!」

陸清寧不但沒淹死,還把她拽進了水裡,她實在意難平!本以為這次能徹徹底底出了這幾年的氣,誰知道還是功虧一簣!

「姑娘這是怎麼了,才吃罷晚飯就要睡,對身子不好啊。」二姨娘宋氏的聲音及時在門邊響起。

呂媽媽和如畫對視了一眼,齊齊的松了口氣。既是宋姨娘來了,便能勸勸姑娘,否則就憑她們倆,哪裡應付得姑娘這脾氣。

「姨娘怎麼來了,今晚不用陪著爹一起用晚飯麼?」陸清雅有些驚訝。最近這半月來,爹爹總去她姨娘的曉月苑用晚飯外加過夜,姨娘還跟她說,她們娘兒倆的好日子要來了呢,怎麼今兒……

「你爹被老太爺叫去了。」宋姨娘笑說道。

「老太爺將爹喊去了?」陸清雅沒大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爹最怕老太爺了麼,怎麼姨娘還能笑得出來?難道是幸災樂禍呢,這可不應該啊。

呂媽媽又和如畫對視了一眼,兩人便前後腳往外面走去。宋姨娘每次來,她們都會回避,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宋姨娘走到陸清雅身邊放低了聲音:「太太又有了身孕。」

太太有了身孕難道還算她們娘兒倆的喜事?陸清雅不明所以然的望向她姨娘,卻只見宋氏一臉的笑意愈加濃厚起來:「可惜,太太才被老太太罰跪了將近一個時辰,差些沒小產,說是血水就端出來兩大盆!」

陸清雅立刻來了精神,之前懶洋洋斜靠在大引枕上的身子,也騰棱一下坐直了:「真的真的?姨娘是如何知曉的,姨娘去千疊園看過了?」

「還用看麼,」宋姨娘笑著輕撫她的肩膀:「老太爺書房裡的丫頭喜墨來姨娘這裡找你爹,就是這麼說的。她們前腳剛走,千疊園的金婆子又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金婆子就愛拿著太太那裡的事兒換賞錢呢。」

陸清雅一時覺得心也不慌了,嗓子眼兒也沒痰了,滿心滿臉都是歡喜:「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兒!」

她姨娘哪點兒不如太太呢?論家世,太太的娘家雖是皇商,到底還是商人之家,沾了商字就落了下乘,宋家卻是個書香門第,姨娘的爹好歹也是個舉人;論長相,姨娘也比太太長得俊多了,太太那長手長腳的模樣,哪有半點兒江南女子的靈秀氣兒!

要知道,姨娘在家做姑娘時,既能吟詩又會作畫,只可惜因為家貧……老太爺便死活都不同意爹爹將姨娘娶為正室。

姨娘不得已,只好淪落到給爹爹做小,連累得她陸清雅一出生便掛了庶女的名頭不說,弟弟也只是個庶子,娘兒仨這輩子都得被太太和陸清甯陸文淵壓制一頭!

陸清雅不想認這個命。老太太不也是妾室扶正做了填房的麼,只要她們娘兒們一起努力,她姨娘一定也能行。

「那姨娘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她抬頭望向她姨娘,她姨娘卻緩緩搖頭,顯然還沒想好呢。

不過這事兒也急切不得,再等上個一半天仔細籌畫也使得,陸清雅這麼想著,便高聲喚如畫進來:「使個小丫頭跑趟大廚房,叫她們給我做一盅兒燕窩粥,再撿些新出籠的茯苓軟香糕來。」

如畫頗有些為難,「姑娘,咱們已經取過晚飯了……」

陸家後宅的大廚房,只管給各個院子供應份例的三餐、外加適量宵夜與點心,若是哪位女眷想要超出份例之外的飯菜,便得拿著銀子去;再不就像大太太謝氏那般,在自己院中的小廚房單另起火,食材和廚娘都自己置辦。

若只去要些茯苓軟香糕,還不算什麼難題,可那燕窩粥……

陸清雅登時便急了:「怎麼,我前幾天才剛落了水,眼下還病著,要吃碗燕窩粥也成了難事?我到底還算不算這陸家的姑娘了!」

敢情太太和陸清寧院子裡都有小廚房單另開火,她這清雅園呢,要廚房沒有,要銀子也窘迫,竟淪落到吃碗粥也跟要飯的一般!

見陸清雅這般,宋姨娘才從太太那裡得到的好心情也立刻一落千丈。怎麼她們娘兒們這麼命苦,別人卻能吃香喝辣不眨眼!想是這麼想,卻終於還是商量陸清雅道:「姑娘既是想吃,便叫丫頭拿著銀子去。」

「等你爹從老太爺那兒回來,姨娘與他纏磨一番,看看能不能給你這院子里加個小廚房,再配個會燒飯的婆子。實在不成,他也能給你添些體己錢不是?」

「姨娘,難道你甘心過一輩子這種天天向人伸手的日子麼!」陸清雅怨毒的看著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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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2:12


一樣都是她爹的姨娘,三姨娘於氏不過是個家生奴才抬起來的,可人家仗著有庶長子撐腰,外加給老太太做過二等丫頭,如今在這後宅裡,那是要人脈有人脈,要臉面有臉面,若是二姑娘想吃燕窩粥,別說是一碗,便是十碗都使得。

為何到了她姨娘這裡,偏偏就告訴她說,想吃燕窩就拿著銀子去!

宋姨娘被陸清雅這麼看著,立刻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心裡也別提多委屈了。四姑娘這是埋怨她沒能耐,既鬥不過於氏也護不住姑娘,既沒銀子也沒本事?

宋家是讀書人家不假,可也太貧寒了些,那種穿不起綢吃不起肉的日子,她可不想過上一輩子……若不是她當初一心進了陸家,反而聽了娘家爹的話、只管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子做什麼正室,哪有眼下這種日子過!

她跟太太和于姨娘比起來是苦了一點兒,可一對兒女好歹也算大戶人家的正經姑娘少爺吧?大老爺最近往曉月苑跑得勤,她多費點心計好好攏住大老爺,四姑娘再懂事些,過兩年選個好人家兒,好日子就要來了呀。

宋姨娘這麼一想,便咬咬牙拔下頭上的石榴簪,三兩下將簪頭擰開,抽出一個小紙卷來遞給陸清雅:「這是你爹前兩天給姨娘的銀票,你先拿著。我聽你咳得厲害,還是先補養好身子要緊,後面的事兒慢慢籌畫好不好?」

「是姨娘說的這個理兒,」如畫上前兩步接了話茬兒:「姑娘再不忿,眼下這身子不好,說什麼都白搭,還是先養好自己個兒才為上策。」

「外面都在說,老太太已經被老太爺下了禁足令!若是老太爺有心,再親自派人仔細追查三姑娘落水一事,姑娘在此刻鬧將起來,不是正正好好撞進老太爺眼皮子底下!」

如畫這話裡似乎有話?宋姨娘抬頭瞧了如畫一眼,再看四姑娘一臉的恨意難平,不由便打了個冷戰。

不是說幾位姑娘一同去荷塘邊玩耍,三姑娘不小心失足掉進水中,四姑娘為了救那位,還一同栽進水裡麼,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事兒?

「我的姑娘!你、你這也太膽大妄為了吧!」宋姨娘突然想明白了,立刻驚呼出聲:「若是三姑娘淹死了也就罷了,我聽說她今兒已經大好了,你就不怕她將這事兒捅了出去!」

陸清雅不屑的撇嘴一笑:「就憑她?她如何往外宣揚啊,說我推了她一把?我當時可離著她兩三尺呢,是她的丫頭小澄踩了她的裙角,弄得她一個趔趄,小澄想扶她又沒扶好,她才掉進水裡,跟我有何干係?」

「為了救她,我還掉進水裡了呢,她若是不要臉就只管四處宣揚去,看別人不罵她個狗血噴頭,說她恩將仇報!」

「姨娘有這工夫擔心我,還不如趕緊回曉月苑打扮打扮。等我爹被老太爺罵個灰頭土臉回來了,見姨娘捯飭的美,什麼不開心立刻全忘光了,姨娘也好趕緊再給我生個小兄弟兒出來。」

宋姨娘的臉頓時紅得如同煮熟了的蝦子。四姑娘可才滿十一歲,這、這閨房之樂,還有之前那份狠戾,都是打哪兒學來的?!就連她這個當姨娘的聽了,都有些害臊又有些膽戰心驚!

可還真別說,四姑娘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於姨娘不就是比她多了個兒子麼,她為何不能再生一個?!在這種人家兒,兒子越多腰杆兒越硬呢。

清雅園裡上演著這一幕姑娘教誨姨娘的好戲,另一邊的清瑩園,卻是另一副場景,面上看來與清雅園差不離兒,實則卻不同。

在這清瑩園內室裡,眼下也是一個挨訓的,一個訓人的,只不過是掉了個兒,被教訓的是二姑娘陸清瑩,訓人的那個卻是二姑娘的生母、三姨娘於氏。

緊緊捂著被於姨娘抽得火辣辣的腮幫子,二姑娘陸清瑩的淚珠子成雙成對的往下掉。姨娘不疼她了,姨娘早就不疼她了,姨娘只疼她那兩個弟弟!

「你還有臉哭?啊,你還有臉哭?」見二姑娘根本就覺得自己沒有錯兒,于姨娘這心頭火啊,更是噔噔的往腦袋瓜子上頭頂,隨手就抓起床上的掃炕笤帚來,照著她的屁股蛋子上狠抽了兩下。

「姨娘!」陸清瑩低聲哀求著:「求姨娘莫打了,我知道錯了……」

狠狠的將掃炕笤帚扔回去,於姨娘抹了把汗:「你知道錯了,那你告訴我,你錯在何處!」

「我、我不該上了四妹妹的當,被她拉去當了墊背的。」陸清雅低聲抽泣著。

「還有呢?」于姨娘並不滿意她這說法兒。

用手背抹了把眼淚,陸清瑩一邊抽泣一邊琢磨了片刻:「我、我這麼做是自毀名聲,還險些連累了姨娘和兩個弟弟。」

她之所以要琢磨了又琢磨才回答,只因為自毀名聲這種事兒,憑她自己可想不出來,還是之前陸清寧教她的。既是禍害自家姐妹能毀了名聲,連累姨娘和弟弟也是一定的。

「看來你也不傻啊,那怎麼當時就腦子一熱,跟著那該死的四丫頭去做了傻事!」聽了她這話,於姨娘的面色稍微有些緩和,也不由有些後悔。

二姑娘畢竟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年紀說大不大卻也不小了,下次可不能再打她臉了。十三歲的姑娘,轉年都該開始議親了不是麼?

「是三妹妹跟我說的,說若是她淹死了,我和四妹妹也得不了什麼好兒,說什麼同為一家子姐妹,一個名聲壞了,另外幾個連婆家都不好找。我本來還不信,姨娘這麼一說,我才、我才信了。」陸清瑩抽抽噎噎的下著保證:「姨娘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于姨娘的眉頭登時皺成了一個大疙瘩。這話兒是三姑娘說的?三姑娘有這麼伶俐麼?三姑娘說這話的意思,像是不打算再追究了呢!

之前聽二姑娘的奶娘偷偷跟她學說了池塘邊的事兒,她這心啊,就甭提有多揪得慌了。

三姑娘那火爆脾氣,能吃得了這個暗虧?就算老太太不喜歡三姑娘,老太爺可是個講規矩的,平日裡內宅亂歸亂,那是沒人到他眼前告狀去。

等三姑娘大好了,拉上六少爺一同往老太爺面前一跪,就算沒憑沒據,老太爺插手內宅之事也只向著嫡出的,還不得將二姑娘四姑娘關上三五個月!

於姨娘想到這裡,正要跟二姑娘商討下對策,卻聽內室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的丫頭長生急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麼?都打聽出來了?太太確實是險些小產,郎中說勉強保下來也是個傻子?」於姨娘一臉的不可置信外加意外驚喜,這,這也太大快人心了吧!

陸清甯帶著陸文淵吃罷了晚飯,又到西稍間陪著大太太謝氏坐了片刻,也許是在佛堂跪過的緣故,外加又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謝氏的面色略顯疲憊,短短工夫打了幾個哈欠。

陸清寧連忙站起身來:「不如叫施紅姐姐服侍您擦洗擦洗,早些安歇吧。等明兒一早,我們再來給太太請早安。」

「也罷,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就回吧。文淵每晚用罷晚飯,都要去老太爺那裡寫上幾篇大字,今兒還去不去了?還有甯兒你,陳郎中開給你的藥,得連著吃上三五天呢,回去可別忘了,叫你蘇媽媽張羅人將藥熬上。」謝氏強打著精神囑咐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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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2:28


兩人還不待回答,點翠撩開簾子走了進來,走到謝氏床邊低聲道:「太太,宋姨娘和於姨娘來了,說是想為太太侍疾……」

陸清甯冷冷一笑,先于謝氏開了口:「侍疾?太太過去真病了的時候,她們來服侍過麼,今兒倒說得好聽了,我瞧她們這是試探虛實來了吧!太太乏了,我和六少爺也正要告辭呢,不如點翠姐姐去打發了她們罷!」

高媽媽笑著點頭道:「三姑娘說的沒錯兒,點翠你就去告訴她們,太太折騰得不善,早都半昏半睡了,叫她們先回吧。」

「要我說啊,不如連這幾天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她們的,若是她們有心,便潛心替太太念幾天佛經,就是她們對太太最好的服侍了。」陸清寧微笑著接上高媽媽的話兒。

她本想說,乾脆叫幾個姨娘每人抄上幾本佛經給太太祈福,可那於氏一個大字都不識,更別提寫字了,只好把抄改成念——於姨娘很信佛,尤其是生了她第二個兒子七少爺之後。

「這主意好,點翠,就照著姑娘說的去做吧。」謝氏說完這話,又打了個哈欠,點翠麻利的應了聲,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娘歇著吧,我和姐姐也走了。就算今晚晚了些,老太爺的書房我還是得去……」陸文淵依依不捨的跟謝氏告了別,便握著陸清寧的手朝外走去,每走一步三回頭,仿佛生怕謝氏突然消失一般。

陸清寧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只覺得又溫馨又難過。陸文淵還是小孩子呢,依賴母親也沒什麼不對,可若不是在這大宅子裡生活得艱辛,誰會怕自己的娘突然消失呢?

「寫完大字睡上一覺兒,明天一早不就又能來看娘了?」她一邊低聲跟陸文淵嘮叨著,一邊拉著他往外走,心想著不如乾脆把他送到老太爺的書房去,或許還能見見老太爺呢。

腦子裡的殘存記憶中,並沒有太多涉及老太爺的。畢竟老太爺是個男人,不可能長期長在後宅裡,像她這些孫輩的姑娘們,不過在逢年過節的家宴上見一見他就是了。

就是有數的那些次見面,陸清寧也能感覺到,這位老太爺似乎還挺重視嫡庶之分的,不單單喜歡她六弟陸文淵,對她這個嫡孫女也還算疼愛。

可她就弄不明白了,既是老太爺還挺講什麼這規矩那說法的,當年正室老太太沒了,他為何不去娶個正經人家兒的大齡姑娘回來做填房,反而將妾室扶了正?這陸家後宅又是為何亂成這個德行?

妾室扶正這種事兒,在商戶人家倒不少見,就因為是商人,可以不在乎這種臉面;被扶正的那個妾若是能幹,也不失下策,總比再去尋那不大知根底的老姑娘強出許多。

可陸清寧卻覺得,這陸宅亂了套,根本就跟現在那個老太太逃不脫干係。不說別的,只說那陸清瑩和陸清雅,在老太太面前就比她得臉的多,否則她們也不會日漸的膽大妄為起來,才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家,已經學會下黑手害人了。

好,就這麼定了,喊上陸文淵的奶娘和丫頭,再帶上蘇媽媽和小素,一起送他去外書房。如果能見到老太爺,既能正面瞭解下他是個什麼人,又能跟文淵一起給老太太上上眼藥,那是最好不過了!

陸清寧這麼想著,便站在門廊裡叮囑蘇媽媽:「您去東耳房喊小素和山杏她們吧,咱們一起走,先把六弟送到老太爺那兒,再回清寧園。」

說罷這話一扭臉,便見前面穿堂裡突然熱鬧起來。她不禁縱起眉頭,這是兩個姨娘不願意走,跟幾個丫頭婆子推搡起來了?

陸清甯忙低聲告訴陸文淵站在原地等她,幾步便跑到穿堂裡低喝道:「兩位姨娘這是要做什麼?」

像是沒想到她能跑過來,那兩個姨娘都是一愣,宋氏更是被嚇得一哆嗦,隨即便往後退了兩步。

於姨娘卻親熱的來拉陸清寧的手:「三姑娘大好了?快叫三姨娘瞧瞧,嘖嘖,這才幾天工夫,三姑娘就瘦了一圈兒啊?這身子骨兒可真是遭了罪了。」

說罷這話,她便偏頭瞟了宋姨娘一眼,言之意下是個人都瞧得出來。

陸清寧不著痕跡的掙脫於姨娘的手:「是挺遭罪的,在閻羅殿走了一圈兒才回來,雖是沒死也扒了層皮。不過我倒覺得是件好事兒……至少叫我看見了姐姐妹妹對我的真心。」

聽她將真心兩字咬得極重,宋姨娘面上立刻泛起可疑的紅暈,于姨娘卻依然笑得挺自然:「可不是怎麼著,像咱們陸家這種人家兒,既不缺衣也不少食的,鮮少能有顯出姐妹情深的時候兒。可若真遇上事兒了,還是姐妹間最親不是?」

陸清寧忍不住在心中咋舌。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句話,用在於氏和二姑娘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也怪不得二姑娘傍晚去清寧園的時候,就像她這生母一樣,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同樣的話,再放在宋氏和四姑娘身上,卻成了笑話。宋姨娘那頭一低臉一紅眼淚半含的模樣,分明就是朵小白花,或者就是原主兒記憶中那所謂的狐狸精;陸清雅呢,單說在荷塘岸邊那副彪悍模樣,分明就是只母老虎。

「三姑娘出來時,太太睡了沒?」於姨娘看似關切的話,打斷了陸清寧的胡思亂想。

陸清寧咬著唇點了點頭,看似很難過的樣子,直到宋姨娘也微微抬頭看過來,她才說道:「太太哪裡是睡了,分明是又痛又累暈了過去。兩位姨娘還是先回吧,等太太略微好些了,再來伺候也不遲。」

於姨娘還待說些什麼,陸文淵已經跑過來挽上陸清寧的手:「姐姐咱們走吧,萬一去晚了,祖父會罰我給他老人家澆花兒的……」

陸清寧不自覺的皺眉暗歎,方才還說這小子夠聰明呢,怎麼這會兒便炫耀起老太爺對他的疼愛來?這不是逼著兩個姨娘羨慕嫉妒恨呢麼!孩子啊,到底是個孩子。

宋姨娘卻軟軟的接過話去:「六少爺莫急,老太爺差人將大老爺喊去了,怕是正忙著,就算六少爺早早到了,老太爺也沒工夫教您寫字。」

陸文淵說話的時候,於姨娘的神情並沒什麼太大波動,不是習慣了老太爺獨疼六少爺,便是太能偽裝。

可等宋姨娘說罷話,於姨娘的臉色終於不大好看了:「我說為何出了這麼大事兒,大老爺都沒來看看太太呢,敢情之前被姐姐纏在曉月苑了!」

宋姨娘的話,無疑是赤裸裸的示威,這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最受大老爺疼寵的那個;於姨娘更不弱,立刻便抓住這個示威,當著陸清甯姐弟面前挑撥離間起來——還真是各有各的手段。

陸清寧不屑的輕笑了一聲,便開口道:「我都跟兩位姨娘說,太太已經睡了,眼下不需人伺候,難道兩位姨娘還要在這裡替婆子們守夜不成?姨娘們還是請回罷!」

陸文淵更是冷冷的哼道:「他挨他的訓,我寫我的字,根本就是兩不相關!」

精妙!陸清寧差一點兒就要為她們姐弟倆的配合叫起好來,示威也好,挑撥離間也罷,她不上當也就罷了,連陸文淵這個毛孩子都不上當,看她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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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2:43


姐弟倆該說的都說了,見那兩人還不動窩兒,陸清寧不由有些真惱怒了,這是想拱起她的火兒來,叫她拿著大棒子趕人?可惜她不是原來的那個陸清寧了,跟她玩兒這一套,不好使!

「金媽媽湯媽媽,熄了這穿堂裡所有的燈,替我送兩位姨娘出門,」陸清寧喚兩個守門的婆子道,「姨娘們若還不肯走,兩位媽媽只管回倒座睡覺,穿堂有姨娘們守夜呢!」

說罷也不管這兩人神情如何,陸清寧已經帶著自己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千疊園的門。

「萬一她們還不走……」蘇媽媽有些忐忑的跟在陸清寧身邊,低聲問道。

她頭也不回:「我不是說了,不走便留在穿堂裡守夜。雖是快五月了,這夜裡也夠她們受的,我就不信她們不要命了。」

之所以沒再留在千疊園攆人,就是不想叫那兩人認為她太迫切。凡事太迫切了,就容易叫人多想。

想是這麼想,她還是低聲囑咐陸文淵道:「這幾天若有人問起太太的身子來,萬萬不能跟人說太太沒事,知道麼?」

「娘本來也不是沒事啊?我看娘不但精神不濟,臉色也不好看。」陸文淵說著說著,小嘴兒又撇了起來,一副要哭的模樣兒。

輕輕拍了拍陸文淵的肩,陸清寧終於沒再說什麼。他的乳娘和丫頭,她都不知底細,眼下又是走在後院,誰知道周身都有誰的眼睛和耳朵。

「三姑娘親自來送六少爺啊?三姑娘身子可大好了?奴婢前幾日遵老太爺的吩咐去瞧過三姑娘,可您還昏睡著……」眾人才到老太爺的書房跟前,老太爺的丫頭喜墨便聞聲迎了出來。

這喜墨,大概是十八九的年紀,雖是沒有通房丫頭的名分,只說是在書房隨身伺候著,滿陸宅上下卻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可是老太爺最近幾年最看重的身邊人,就連老太太也得讓她三兩分。

陸清寧輕笑著接了喜墨的話,「三娘醒來便聽蘇媽媽說,喜墨姐姐去看過我,這不便趕緊借著送六弟的機會過來,好親自謝過祖父再謝過姐姐。」

喜墨雖是個沒名沒分的丫頭,陸清寧還是用了對長輩的自稱,稱呼自己為「三娘」。

一邊喊著姐姐,一邊裝著晚輩,陸清寧難免有些不自在,可誰叫這是老太爺的枕邊人呢,若是這人能幫她說上一半句好話,比她自己表達孝心都有用得多。

甭管多麼有心氣兒的人,生活在這種年代,生活在這種大宅子裡面,還能如何?越是鋒芒畢露,越死得快些,還不如適當時候裝一裝孫子或是慫包軟蛋。

她這身體的原主兒就是死于脾氣暴躁,因為她從來都不懂得掩飾對別人的敵意與輕蔑。於是陸清寧從打醒來就告訴自己,對於敵人或是不知根底的,一定要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否則原主兒是前赴的,她便是後繼的。

見喜墨有些被驚到了,也許是她從沒見過三姑娘如此懂事,陸清寧微微有些想笑。遭遇了變故導致性情大變的人可不在少數,落了一次水險些死掉的機會不用,難道還叫她慢慢變?

卻聽喜墨笑吟吟開了口:「奴婢可不敢當三姑娘的謝字,這都是奴婢應當做的。」

「不如三姑娘陪著六少爺到廳堂坐一坐吧,大老爺來了,正陪老太爺在里間兒說著話兒呢,若知道三姑娘大好了,都不定有多歡喜呢。」

大老爺會歡喜?陸清寧心底嗤笑。他最疼的女兒就是四姑娘陸清雅了,否則陸清雅也不會那麼囂張!

還不等她回答喜墨的話,便聽見里間傳出一聲:「是文淵來了吧?叫他進來,再替我送大老爺!」

哈,這最後半句仿佛帶著幾分怒氣,也帶著幾分冷淡,陸清寧不免有些幸災樂禍暗道,看來是大老爺惹怒了老太爺?

正這麼琢磨著,只見身前打廳堂裡透出的燈光一黑,似乎被什麼遮擋了去,等她再抬頭時,就見大老爺陸廷軒黑著臉走了出來,險些與她抬起的頭撞到一起。

陸清寧忙往旁邊閃了一閃,又立刻站定低頭:「父親。」

若果連這兩個字也可以不說,她一定選擇不開口。叫陸廷軒這種人為父親……好不甘心啊,要知道她上輩子都沒叫過爸爸。

陸廷軒卻仿佛挺驚訝:「三娘?你不是昏迷不醒呢麼,什麼時候醒來的?」

你還想叫我昏迷一輩子麼,陸清寧悶悶的低著頭想不好如何回答他,卻只聽陸廷軒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你還知道關心三娘的好歹,我倒沒瞧出來!」

就算真關心,也晚了,真正的三娘早就香消玉殞了!陸清甯恨得牙根兒癢癢,只想抓著陸廷軒的脖領子問上一聲,你到底算什麼男人,又算什麼父親。

可老太爺都出現了,她總不能還自顧自的腹誹不是,忙低頭斂衽輕聲道:「三娘給祖父問安。」

老太爺嗯了一聲,火氣似乎小了些,可隨即又大了嗓門怒喝陸廷軒道:「還不走?還等著我請你吃宵夜不成?趕緊去看看你媳婦,然後照我說的做!」

陸廷軒似乎沒想到,這老爺子當著他閨女兒子的面,還如此給他沒臉,臉色越發的黑了。可這老爺子是他親爹,他還敢跳腳反駁麼,連忙低頭行了禮,便匆匆離去。

他的身影還沒在夜色中消失,陸清甯和陸文淵姐弟倆已經坐進了老太爺書房的廳堂裡。問了兩句謝氏如今的狀況,見陸文淵撇著小嘴兒欲哭,陸清寧亦是一副擔心又傷痛的模樣,老太爺的臉色愈發沈重了。

「你去傳我的話兒,明兒一早,便叫包氏將帳冊和對牌都交出來!」老太爺將喜墨喊來吩咐了一句,沈吟了片刻,又補上一句道:「再叫二太太帶著婷姝先將後宅的中饋管起來。」

又看了一眼陸清寧,「三娘還有幾個月就該滿十二歲了,也跟著你二嬸娘和姑母學一學如何打理中饋吧,咱們陸家的嫡女,總不能像官宦之家的姑娘只學琴棋書畫,後宅之事卻一問三不知。」

陸清甯一陣欣喜,連忙起身謝過老太爺,又說三娘絕不會辜負祖父重望。

她並不是因為能跟著學什麼打理中饋便欣喜成這樣。老太爺這分明是暫奪了老太太包氏的管家權利!接手的是陸家二太太也罷,是姑母陸婷姝也好,哪怕是個她不識得的貓兒狗的,這是對老太太的進一步懲罰不是麼?

「明兒去你娘那裡請安,替祖父帶個話兒,就說……委屈她了。」老太爺略帶無奈與疲憊,揮了揮手叫陸清寧起身回座兒。

陸清寧沒大聽懂老太爺話裡的意思。委屈已經委屈了,帶句話又能起什麼作用呢,難道身為公爹對兒媳婦說聲抱歉,就能抹煞別人對謝氏的傷害?

「你們姐弟還小,並不知道咱們陸家的過去,可祖父……也不願叫你們以為,咱們家就真是爛了瓤子的,因此今兒就跟你們多說兩句。淵兒的大字明兒再寫吧。」老太爺歎了口氣,便擺出一副拉開話匣子的架勢。

陸家曾經也是與陸清甯姐弟倆的外祖家齊名的皇商,大順朝第一茶商陸家,江南織造謝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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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2:59


可自打當今皇上熙文帝登基後,陸家卻主動請辭皇商之名,說辭是陸家名下的茶山齊齊的出了蟲害,三年五年都不好恢復……戶部主管官員不但準了,還立刻下令江南各地將備選商家報備上來,以補了陸家的缺。

世人皆清楚,陸家便是從那一年開始一蹶不振的。先是陸家老太爺將小妾包氏扶了正,填了虛空五年的正室之位,隨後便是陸家爺們的寵妾滅妻等等醜聞曠世而出,總之是不一而足。

話說到這份兒上,也不消再多說什麼,陸清寧便有些明白了。

老太爺既然專門提到了,熙文帝登基後、陸家主動提出不做皇商,這根本就是陸家曾經被牽扯到了朝廷派系的爭鬥中……

新帝登基之日,便是紛爭落幕之時。像陸家這種小嘍囉,甭管是曾經站錯了隊,還是想要鳥盡弓藏,與其被動的等待被奪皇商之名利,還不如雙手高捧著主動交出去呢。

難道陸家成了眼下這幅樣子,是老太爺以為,單單交出皇商的名利還不夠,還必須做出一副自亂陣腳的模樣來,以便打消上位者的疑慮?那陸家曾經的牽扯,恐怕很深吧!

「祖父的意思是說,這些本是個假像?」陸清寧越想越驚訝,不由問出了口。

老太爺苦笑:「你以為如今還是假像麼?任何假像年頭久了,那都是真的。」

話已至此,陸清寧根本不敢再多說多問了。她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家,能從老太爺的話裡分析出一點意思已經不簡單了,再多說,便會多錯。

再看陸文淵,面上卻無一絲波瀾。陸清甯不由滿心疑惑,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兒?是一點都沒聽懂,還是?

「你可莫小看了你這個兄弟!」老太爺呵呵笑起來:「他才滿三歲便跟著我啟蒙,才滿五歲便能跟我談古論今,你以為他是個孩子,他那心智絕不輸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啊!」

陸清寧心頭苦笑。這古代還就是跟現代不一樣,現代的十五六歲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到了古代,到了老太爺口裡,十五六歲都成了年輕人了!

她正要逗弄著陸文淵說兩句,方才到底從老太爺的話裡聽出什麼來了,卻聽外面一聲驚呼,像是奶娘蘇媽媽的聲音:「喜墨姑娘這是怎麼了?」

老太爺微微眯眼,方才呵呵笑過的面容立刻緊繃起來。

陸清寧低頭轉了轉眼珠兒,立刻便站起身來想要往外走,卻被老太爺喝住:「她既然回來了,總得進屋來回稟一聲,你迎出去算什麼,別忘了,你是陸家的正兒八經嫡女!」

「總是這般沈不住氣,做得了什麼大事?!難不成打理中饋的時候,你還上趕的去求管家娘子做這做那!」

訕訕的應了聲祖父教訓的是,還不等她重新坐定,便見喜墨帶著一臉的紅腫和沒擦乾淨的淚痕進了屋,越過門檻便撲通跪倒在地。

陸清寧被嚇了一跳。這是老太太打的?平心而論,老太太教訓個把個奴才,倒也不大為過,可這喜墨畢竟是老太爺的身邊人,只是代替老太爺去傳達懲處,她也敢動手?

亦或是喜墨不夠聰明,借著老太爺的名義去耀武揚威了?還是說老太太非常懼怕老太爺,連帶著也讓這喜墨三分,竟也是個假像?若是如此,往後對付老太太的路可是更漫長艱巨了!

她不錯眼珠兒的盯著喜墨,只盼別從這丫頭嘴裡說出,請老太爺為奴婢做主一類的話,若是那樣,可是個昏招兒。

喜墨卻終沒辜負她的厚望,跪伏在地上看似可憐,卻只說道:「奴婢沒完成老太爺交待的事兒,請老太爺責罰奴婢……」

「誰打的?」老太爺不接喜墨的話,只問三個字。

喜墨慌亂的搖頭,可她越搖頭,老太爺的臉色便越不好看,立刻又是一聲怒喝:「我問你是誰打的!快說!」

等喜墨終於吞吞吐吐說出了打人者,陸清寧眯眼冷笑,又是那個死胖子曹媽媽!

可她只冷笑了瞬間,便已經換上滿臉的恐懼,恰恰就是這滿臉恐懼,被老太爺一絲不落的捕捉到眼裡。而陸文淵更像是配合著她和喜墨,聽見曹媽媽這三個字便驚聲尖叫起來……

陸清寧連忙起身攬住他的肩膀,又將他整個擁在懷裡,如同哄小嬰兒一般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拍還一邊低聲道:「六弟不怕,六弟不怕,曹媽媽沒追來,就算她追來了,有祖父在這兒,有姐姐在這兒,不怕不怕。」

「也就是說,你連老太太的面兒都沒見到,便被那曹婆子掌摑了?」此時的老太爺已經看不出喜怒了,臉龐根本便是死板板的一塊木頭。

可陸清寧卻看出來,老太爺這是真正動怒了,就像她在現代的頂頭上司,一旦真動怒,臉上絕對沒有表情。

看來曹媽媽要真正吃癟了!她這麼想著,便覺得陸文淵顫抖得更厲害了,可憐見兒的孩子,恐怕也和她這身體的原主兒一樣,沒少吃曹媽媽的虧吧!

似乎等待了極其漫長的時間,老太爺終於怒喝一聲:「來人!」

話音方落,便有兩個二十左右歲的男子閃了進來,陸清寧迅速背過身去,以免跟兩人面碰面,轉身前卻還是看見了兩人的面容,似乎是老太爺的長隨,一個叫招財,一個叫進寶的——這名字,叫人不由發笑。

「你們兩個,再喊上兩個力大的小廝,隨我去後院兒拿人!喜墨,你將六少爺和三姑娘都送回去,記著送進他們各自的院子你才能回來。」老太爺挨個吩咐著,那聲音,沈得能擰出水來。

待招財進寶應聲退了出去,陸清寧看似怯弱的開口道,「喜墨姐姐的臉,要不要先抹些藥膏呀?」

「再不,我那裡恰巧有半盒子止痛清淤膏,到了清寧園,先叫蘇媽媽煮個雞蛋、剝了皮幫你滾一滾,抹上那個膏子,三兩天就好了,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呢。」

「從今兒起便改個稱呼吧,叫孫姨奶奶,也不用等擺酒了,先叫著。」老太爺也不知是吩咐誰呢,反正他這話一出口,不管是陸清甯姐弟倆,還是門外立等的招財進寶和小廝,皆齊齊的應了聲。

陸清寧借著低頭給陸文淵整理衣領,強忍住嘴角的笑意,這才拉著他齊齊的稱呼了聲孫姨奶奶,又齊齊的給老太爺施禮告退。喜墨的臉蛋兒本就被打得又紅又腫,如今更是紅上紅了。

等蘇媽媽幾人從耳房出來,接上姑娘少爺走出院門,聽說了喜墨的喜訊,在路上便不叠聲的恭賀起來——喜墨的這頓打,挨得也算值了。

回內宅的路上,先要經過陸文淵的淵園,這裡離老太爺在中院的書房並沒多遠。將他送進房裡囑咐了幾句,退出後盯著守門的婆子在裡面閂好門,陸清寧這才轉頭離去。

袖筒裡傍晚裝好的那對赤金花鈿還在,若是送給喜墨權當賀禮,會不會有些厚了?就算陸家家底厚實得很,這種實心的赤金頭面,送給堂姐堂妹添妝都不薄了,喜墨再怎麼抬了姨奶奶,終歸是個奴才不是?

而喜墨能在老太爺身邊伺候這麼多年,深得他的喜愛和信任;再看她從老太太那裡回來說的話,不但不告狀不訴委屈,反而自請責罰,那根本不是一般的心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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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3:16


面對著這種人,就這麼將本不該隨身帶著的玩意兒掏出來送出去,又太過厚重,未免顯得她陸清寧刻意又流於心計了。

於是她的手到底沒探到袖筒裡去。反正喜墨還要送她到屋裡呢,介時送她一對材質一般的玉鐲或是金三事兒也就罷了……這麼想著,幾人已經到了清寧園門口。

「喜墨姑娘的臉這是怎麼了?」守門婆子借著燈籠光一瞧,立刻驚叫出聲。

「媽媽換個稱呼吧,喜墨姐姐如今是孫姨奶奶了。」陸清寧笑吟吟的吩咐道。

那守門婆子更是驚訝了,可隨即便換上一副笑臉連聲道恭喜。喜墨不但不局促,反而解下了自己的荷包遞給那婆子:「媽媽們守門辛苦了,這幾百文錢給媽媽們打酒喝。只是須得記住,當值的時候便要替姑娘守好門戶,莫喝酒誤了事。」

守門婆子雞啄米般點頭應著是是是,再抬頭時,眼前這幾人已經走進了廳堂。

「小素進裡屋去把那個清淤膏找出來。」陸清寧囑咐罷,又轉頭笑對喜墨道:「姨奶奶快坐下歇歇,等雞蛋煮好了敷罷臉,三娘再打發個婆子送您回去。」

「那藥膏子只剩半盒,姨奶奶也莫嫌棄是三娘用過的,它並不是外面藥堂賣的那種,因了好用便很難得,三娘這裡也只剩那麼些。」

「也不瞞您說,三娘前幾次去老太太那裡,有兩次也被那曹媽媽擰過,用上這膏子後,好得快著呢。」

喜墨聞言立刻掩了嘴,勉強將驚呼聲咽了回去,這才皺眉道:「這曹媽媽……連老太爺嫡親的孫女也敢體罰?她莫不是將自己當成這陸宅的主子了?」

「就算她不是主子,也有主子撐腰呢不是。」正守著門廊熬藥的水草,聞言便快人快語的插了嘴:「奴婢瞧著啊,她根本不是體罰我們姑娘,她那是打老太爺和我們太太老爺的臉呢!」

「水草!」陸清寧低喝一聲:「你老老實實在外面煎藥罷!」

「奴婢說的沒錯兒麼,」水草很委屈,「六少爺前些日子還被曹媽媽擰了呢,那胳膊上的兩個大紫疙瘩,姑娘又不是沒瞧見……」

不等陸清寧進一步叱喝她,喜墨便笑道:「好在奴婢也不是外人,三姑娘不必責備這丫頭了,只待回頭教一教她,在別人面前收斂些便罷了,否則不但給她自己招禍,還會連累姑娘的。」

水草聽了這話渾身一凜,轉而便將頭埋得極低,專心扇起爐中的火來。陸清寧便攜了喜墨的手:「不如姨奶奶到我屋裡坐一坐,也省得這丫頭總想插嘴。」

話說至此,陸宅三姑娘陸清甯,與陸家老太爺的孫姨奶奶結盟之事,已經你情我願水到渠成。至於這對盟友間會不會有天也掰了臉,那便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後話了……

「想必今晚也睡不成什麼好覺了。」奶娘蘇媽媽一邊幫著小素給陸清寧拆髮髻,一邊低聲嘮叨著。

陸清寧對著梳妝鏡輕聲一笑:「我看未必。老太爺又不像老太太,做點什麼事兒都搞得內宅雞飛狗跳的。」

「他老人家出手,那就是快刀斬亂麻,不過是拿一個曹媽媽而已,招財進寶和兩個力大的小廝都跟去了,不就是眨眼的工夫嗎。」

蘇媽媽將手中才摘下的兩朵小珠花細心的擺進妝奩盒子,這才咂摸起陸清寧才說的話來,片刻後方才微微點頭:「姑娘說得倒也是。」

「可這拿人雖說容易,大不了嘴一堵人一捆便拖到外面去了,老太太就不炸廟麼?老太爺帶著人走了,老太太那裡消停得了?受罪的還不是咱們後宅這些……」

「她再不消停又能如何,她可是被老太爺下了禁足令的。」陸清寧笑道:「難道她還能罔顧這個禁足令,帶著她的爪牙來尋太太的不是?她若真敢做,我也只能說,她這是自尋死路。」

今兒這個結果,面上看來確實是大太太謝氏起因,如果老太太真要洩憤,也確實會找謝氏的麻煩——當然這是陸清甯站在老太太角度思考的,正常人誰會這麼腦殘啊,這明明是老太太自己惹來的是非。

可既然懲罰大太太跪佛堂引來一系列事件,老太太先是斷了臂膀曹媽媽,後是喜墨被抬成姨奶奶,她自己也被老太爺下了禁足令,就不應該再繼續沒腦子下去吧?換個稍微聰明點兒的,這會兒都該隱忍了,凡事等禁足解了再籌畫才是正路。

陸清甯知道奶娘擔心的是什麼,還不就是擔心老太太雖在禁足中,卻完全可以指使得力的手下人去騷擾謝氏。

謝氏若真是外面傳的那樣,今晚險些小產墮了胎,遇上這種尋釁還真是有心無力,只能靠忠心的下人提防一二;可謝氏既然已經準備反抗了,身體又沒大礙,還能容老太太的人得了便宜去?

陸清甯其實也想過萬一,更想過要不要提前做些準備,好在謝氏無力還手時幫著支撐一二。險些小產畢竟是假像,萬一在繼續反擊中漏了餡兒怎麼是好?

可她立刻按下了蠢蠢欲動的打算。要知道她可不是前世的陸清寧了,眼下她要助手沒助手,要能耐她又不敢用,拿什麼去幫著支應!

再說了,謝氏好她也好,是有前提條件的。若謝氏不是那種一味忍辱負重的真軟弱,也有那麼三五分真本事,她當然不介意面上扮演母慈女孝,內心深處把這個關係也當成一種結盟,既為自保,也為前途。

反之呢,如果謝氏都到了眼下這份兒上,還被老太太欺負到頭上無力反抗,她陸清寧還是不要拖累自己個兒,給自己找個豬一樣的隊友了!還是先自保再說吧!

若是有一天連自保都成了問題,大不了收拾點金銀細軟偷偷溜走,找個小鎮子隱姓埋名去,總比這種日子舒坦千倍萬倍;至於原主兒臨去前的交待,什麼照顧娘照顧弟弟的,真到那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特工最擅長的就是獨來獨往,多了隊友就多了許多不可預見之事,任務完不成是小,送了命也是可能的,這是她入行就明白的道理,跟自私不自私一點都沒關係。

所以之前與喜墨的那一番交道,與其說是結盟,不如說是暫時互相利用。她借著喜墨的臉傷提起「半盒子清淤膏」,成功挑起了老太爺的怒火;至於喜墨被抬成姨奶奶……

「要不奶娘親自跑一趟千疊園,將後來這些事兒與高媽媽學說學說?就算不怕尋釁滋事,太太那裡也好對外面的事兒心裡有數。」蘇媽媽的話及時在陸清寧耳邊響起。

陸清寧微笑點頭:「奶娘這個主意好,叫小素打著燈籠陪您一起去,我這兒有水草就成了。」

不管謝氏準備了什麼對策對付老太太,至少也要對外面發生了何事做到心中有數,這絕對是正理兒,她當然很贊成。

聽她說叫帶著小素一同去,蘇媽媽略顯為難:「水草本就是個小丫頭,服侍姑娘洗漱的事兒從未做過,不如還是我帶著水草去,叫小素留下伺候姑娘吧?」

本來清寧園有兩個大丫頭,一個小素一個小澄,可如今小澄犯了錯,已經被關在千疊園的柴房裡了,立時便覺得人手不大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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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33:33


「小澄在的時候也是個慣偷懶兒的,有她沒她都一樣,我看水草比她還強些,」陸清寧披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輕輕喊奶娘低頭聽她說:「您也聽見了,方才水草插嘴說的那些話……」

「孫姨奶奶是個精的,水草那些話恰到好處,因此我覺得這丫頭還能用。您若是帶了小素姐姐出去,我正巧能教她幾句,叫她更精明些不好麼,萬一她得誰都跟誰訴苦,可是會害了咱們的。」

蘇媽媽微微一沈吟,也就點了頭:「姑娘抽這個空子教導教導她也好,往常若不是她總在言語上擠兌那幾個庶出的,姑娘頭幾天又何至遭了毒手。」

「細說起來,都是奶娘的不是。奶娘替姑娘管著院子,便該將幾個丫頭都收攏起來,該教的教該打的打,好給姑娘多省些心。」

「可奶娘忒糊塗了,總以為小澄那丫頭只是仗著老太太賜下的、一心拿大偷懶,壓根兒便沒看出來她是個黑心背主的。」蘇媽媽的眼淚眼瞅著又要往下掉,怕是又想起了陸清寧垂死的模樣兒。

「還有水草這丫頭,奶娘早知道她嘴快,可又覺著小孩子家家的,都悶葫蘆似的也沒人陪姑娘說話兒,反倒不美……」

「奶娘莫自責,經了這麼一遭事兒,往後咱們不是都聰明了?」陸清寧略帶調皮的笑著安慰蘇媽媽:「您快帶著小素走吧,萬一等千疊園落了鎖,守門的婆子都睡下了,您這一拍門,還不得驚動十個八個的?」

清寧園的這些下人,不說別人只說蘇媽媽和小素水草,忠心是有的,只是有人欠些聰明、有人欠些主動,這個也急不得,慢慢來吧……

「媽媽您說,咱們姑娘這一次醒來後,是否有些怪裡怪氣的?」小素一手打著燈籠,一手攙扶著她的親娘蘇媽媽走在小路上,謹慎地看了看身前身後並沒旁人路過,便壓低了聲音問道。

蘇媽媽皺眉低斥:「姑娘如何也是你說得的?就算是不大一樣了,你忘了姑娘才落水那天,太太請來那無念師太說的話了?」

「當時你雖不在身邊,媽媽後來不是也給你學了,無念師太說,姑娘這次是大難不死脫胎換骨,將來必有無盡的福氣呢。脫胎換骨知道不知道?若是變傻了還叫脫胎換骨?」

「因此你定要多長些心計,莫再像過去那般沈悶懦弱了,只要你一心伺候姑娘,往後沒你的虧吃,聽到了沒有?」

小素默默點頭。她也不是說姑娘現在這樣子不好呀,有個聰明的姑娘叫她跟著,總比跟錯了人好得多,可她這一晚上,每每想起來那大半盆貓血,頓時便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陸清寧此時也正在閨房裡、跟丫頭水草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叨著:「你倒是個聰明丫頭,知道喜墨姑娘被抬了姨奶奶,便迫不及待的幫我和六少爺訴起苦來,可你怎麼就知道這位姨奶奶一定不會幫倒忙?」

「老太爺都將喜墨姑娘抬了房,按說也犯意不上叫她親自送姑娘回院子了,」水草還是那般的快人快語:「既是她來了,還不是來替老太爺打探一二的?」

「她若沒當成這個姨奶奶也就罷了,如今既是如了願,她知道的越多,老太太越沒好兒,奴婢那幾句話幫了誰還不一定呢。」

「按說水草只是個奴婢,並不該盼著老太太落難,可這幾年,太太和姑娘少爺也忒苦了些不是。」

陸清寧忍不住笑想,這水草還真是挺聰明的,若是沒記錯,這丫頭才十二歲。

隨後又聽水草說起,她的老子娘都給大太太謝氏管著陪嫁產業,陸清寧幾乎立刻便想決定,不再要什麼大丫頭了,叫水草頂了小澄的缺便好——有這麼個丫頭在身邊,她一旦想在陸宅外面做些什麼,不是更容易了?

之前在千疊園,謝氏便跟她提過這事兒,說是清寧園的下人……沒幾個太得用的,正打算給她選幾個人,或是將千疊園的丫頭給她兩個先使喚著。

還是高媽媽攔住了謝氏,說眼下這種時候,太太本該臥床靜養,若被人知道太太這幅樣子還操心太多事,未免顧此失彼。

謝氏選出來的人,應該不會錯?可陸清寧總覺著,眼下還不是輕信別人的時候,還是先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吧。

如果謝氏果真會在今後徹底反撲,用出來的手段也不那麼低級,別說是替她選幾個丫頭了,就算叫她跟謝氏綁在一起去應對血雨腥風,她也不會打半個磕巴,因為她相信,這樣的娘兒倆捆在一起,一個頂仨。

有娘的孩子像個寶這句話,在什麼時代都適用。陸清寧再獨立再能幹,她也明白,在這種社會離了這所謂的親爹親娘,根本就是求生容易,卻難求喜樂清平。

「你暫且幫著小素把屋裡這攤子事兒管起來吧,月錢我會補給你,等太太大好了我再回明太太,給你抬成正兒八經的大丫頭。」陸清寧終於決定,就是水草了,若是謝氏想再給她安排人,便要兩個小丫頭好了。

只因她仔細想了想,認為小素和水草根本就是絕配。小素細緻又沈穩,水草聰明又跳脫,這兩人在一起該多有互補性啊;萬一謝氏再給她個跟小素差不多的,她這正房裡還不得鬱悶死,整個兒兩個鋸了嘴的悶葫蘆。

她這話一說出口,水草也沒有受寵若驚的神情,只是道了謝,說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三姑娘。陸清甯更滿意了——看來這丫頭很是可造之材,根本就知道什麼話該講,又該在何時講。

「那會兒蘇媽媽還說,叫給姑娘要些熱水,讓小素姐姐幫姑娘擦擦身子,誰知太太那邊一有事,便耽擱了。不如姑娘自己個兒坐一下,奴婢去吩咐小廚房燒些熱水便回轉來。」水草哄孩子似的跟陸清寧商量起來,還真是有了大丫頭的模樣。

陸清甯強忍著笑擺了擺手:「你只管去吧,我自己坐坐也不礙的,你莫忘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裡還會那麼膽小呢。」

「姑娘盡說些不吉利的話,依奴婢看啊,姑娘乾脆將那些不高興的忘了罷!」水草一邊佯嗔,一邊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將不高興的事兒忘掉,陸清寧也想啊。可生活在這種大宅子裡,恐怕今兒忘了這件,明兒還有那件呢,單說蘇媽媽和小素吧,怎麼眼下還沒回來呢,她和水草可是聊了半會子了,足夠那娘兒倆在清寧園與千疊園之間打兩個來回了。

好在小素從小廚房回來後沒一會兒,蘇媽媽和小素便跟那送熱水的粗使婆子前後腳進了廳堂門。

見蘇媽媽一臉的笑意想跟她說什麼,陸清寧忙笑著攔住:「我一看您的臉色,便知道不是急事也不是壞事,不如您坐下歇一歇,先叫小素和水草幫我擦擦澡洗洗頭,慢慢再說也不遲。」

在床榻上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間肯定也發過熱,因此就算小素給她擦過身子換過內衣,陸清寧依舊覺得身上癢的難受。有心好好泡個澡,後背上的傷又才結了痂,沾不得水。

「我的姑娘!」蘇媽媽每每遇上陸清寧的怪要求,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你頭頂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怎麼又要洗頭?若是窩了膿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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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52:35


陸清寧一臉的無奈:「好奶娘了,就叫我洗一洗吧,我這頭頂癢得厲害,都快長蝨子了!您瞧瞧,我這發根裡還有池塘裡的淤泥呢,不洗乾淨了照樣兒窩膿啊。」

奶娘還真是奶娘,這麼點兒小事也要管,洗頭洗澡這種事,隨她自己喜歡不好麼……

陸清甯只求奶娘經了這一次後長點經驗,將這院子給她管好就成了。方才若不是自己攔著,蘇媽媽的快嘴還不一定說出什麼來,那送水的婆子還在呢,誰知道到底可靠不可靠啊。

蘇媽媽終於拗不過她,由著她洗了頭髮又擦了擦澡,可沒等她伸個懶腰說一聲神清氣爽,便又將她拉著塞進被窩,拿著藥膏子給她四處抹了起來。

「奶娘方才回來笑得開心,到底發生了何事,這會兒說給我聽聽唄……」陸清寧懶懶的提起了話頭。

「老太太院子裡的曹媽媽和兩個大丫頭,都被老太爺帶著人捆走了,說是都不曾在外院停留,便將兩個丫頭速速賣了,曹媽媽也被送到了最破最遠的莊子上,這輩子都不許再回陸宅!」奶娘聽陸清寧問起來,立刻來了精神。

老太太被老太爺以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了臂膀!

要知道那曹媽媽不單單是在老太太的院子裡為虎作倀,還是幫老太太打理家事的得力幹將,在後宅隨手便能呼風喚雨;而那兩個大丫頭,一個春巧一個秋豔,那可是被老太太當成揚州瘦馬調教的,說不準哪天便塞進大老爺二老爺的房裡……

蘇媽媽這麼嘮叨著,手上抹藥的動作也不曾停下,更沒想一想揚州瘦馬這種詞兒,根本不適合跟姑娘講。陸清寧趴在床上,看似微微眯眼享受著藥膏帶來的清涼,心裡卻道,好戲正式開始了。

喜墨是老太爺的身邊人不假,可老太太包氏,卻是老太爺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算只是妾扶了正,那也是上了族譜的續弦正妻。正妻教訓個丫頭,便要搭上身邊三個得力的下人,而那喜墨丫頭卻因禍得福,一朝便被抬成姨奶奶……

這事兒但凡落進聰明一點的人耳朵裡,皆知道喜墨挨打不過是老太爺開始整治老太太的由頭藉口;何況是陸清寧這個始作俑者之一,怎麼會看不清楚。

太太這佛堂跪得好,陸清寧輕笑。從這一天開始,老太太包氏的絕對優勢已經終結,這陸家後宅再上演的戲碼,便是兩軍對壘拔刀相見了……

按說她陸清寧本該先站穩腳跟、先保住性命再說,並不該才來沒兩天便挑起爭端。

如果不是穿來就泡在荷塘裡,她當然樂意只管跟大太太謝氏親近著,其餘場合只做個隱形人,這樣保命立足似乎容易些;可實際上呢,眼下這種形勢,她若真那麼做了,恐怕又是一個原主兒陸清甯吧!

「姑娘還笑得出來?」蘇媽媽幾乎忘了她自己也在幸災樂禍,只管問起陸清寧來:「等老太太禁足被解,這後院兒啊,更消停不了嘍!姑娘不如想想轍,看看半個月後如何應對老太太吧?!」

她是三姑娘的奶娘,三姑娘像小貓兒那麼大一點的時候,就是她帶著,若三姑娘有事,叫她拿性命去救也使得。可老太太是主子她是奴,只靠她一人兒護著姑娘似乎不能夠?

「奶娘,飯要一口一口吃,不是您自小兒便教我的?」陸清寧俏皮的反問蘇媽媽。

說得倒也是,跋扈的老太太吃了這麼大的癟,似乎是十來年間頭一回呢,有了第一回便不用發愁第二回三回。

蘇媽媽這麼想著,便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更是囑咐陸清寧道:「……姑娘不如早些安歇吧,雖是老太爺只叫姑娘跟在二太太和姑奶奶身邊,學一學如何打理中饋,總不能日上三竿才過去不是。」

夜已深。

也許是昏迷了幾天的緣故,陸清寧毫無困意。小素已經在床旁的腳踏上微微起了鼾聲,她自己卻在黑暗中瞪大了雙眼,一點點捋著這大半天的思緒。

就算老太爺是個人精,也看出來她那些小動作了,可那根本便是老太爺想要的一種配合,否則他也不會跟她隨便嘮起陸宅那點子糟心事兒,因此,她暫時不用憂心老太爺會惱她。

至於大太太謝氏,被罰跪時抵死都不提自己有了身孕,到底是由於忍了老太太這些許年、終於忍無可忍;還是由女兒的落水和她自己的身孕想到為母當強?陸清甯也不想深究緣由,結果是好的已經足矣。

唯獨一個令陸清寧看不懂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她那不滿七歲的胞弟陸文淵。縱觀他這大半天裡的幾種表現,哪裡是用聰明兩字能解釋得清的?

陸文淵得知謝氏被老太太罰跪,便迅速跑去老太爺面前求救連帶告狀,這似乎並不是多聰明出眾的舉動,但凡是個愛母親的孩子,應該都做得出。

可那嚎啕大哭著一路跑進千疊園,進了正房廳堂裡便沒了眼淚;在老太爺書房裡聽到曹媽媽三個字,便紮進姐姐懷裡看似怕得發抖,其實卻像在忍笑,別人瞧見沒瞧見先不論,陸清寧卻瞧得一清二楚!

唉,還是別琢磨他了,陸清寧輕輕歎了口氣。她也不過是搞不清那孩子為何如此聰明過人罷了,只要他那一系列做法,明明白白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和自己姐弟倆好,便已經足夠了不是麼。

瞪著眼想了這麼多,饒是她的思緒再活躍,卻終於抵不住這具身體太過虛弱,外加上滴滴答答的更漏子似乎就在耳邊催眠,疲憊和困倦終於齊齊湧來。

等她再度睜開眼時,小素已經打了水進來,輕手輕腳的將銅盆放到盆架上,正要往她床邊走,看來是想叫她起床。

一回頭看她睜著眼,這丫頭也嚇了一跳,隨即就軟軟的笑了:「姑娘醒了?夜裡睡得可好?」

陸清寧搭上她伸來的手緩緩坐起身:「可能是前幾天總在昏睡的緣故,不那麼缺覺……」

「今晚奴婢給姑娘熬碗安神湯試試,再不就點了安息香,也能睡得好些。姑娘如今懂事了,不再像原來那般鬧著不愛吃藥,媽媽和奴婢都高興著呢。」水草細聲細氣地說著,手裡也不耽誤幫陸清寧穿衣裳。

陸清寧低頭微笑。一個兩個都拿她當孩子哄,這就是說,並沒覺得她跟原主兒有太大不同?多虧原主兒也是個急脾氣,否則還真不好裝得像。

洗漱裝扮過後,匆匆吃罷早飯,天色已經大亮。

陸清寧留下水草看家,便帶著蘇媽媽和小素往後院的理事花廳走去,只是不知為何,一路上不停地遇上僕婦丫頭們,都用種極力遮掩卻又很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這是曾經以為她活不過來了,突然見到她便覺得不可思議,還是已經聽說了她要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學管家?陸清寧顧不得研究這些眼神的意思,只管一心聽著蘇媽媽的話。

「二太太雖然不像咱們太太那麼一味的柔順,卻比咱們太太吃了更多老太太的苦,只要這陸宅一日不分家,二太太跟咱們大房還是處得極不錯的。」蘇媽媽低聲道。

「姑奶奶那就更好說了,自打姑奶奶跟原來的姑爺和離後,太太對她一直照顧有加,否則……老太太也不是她親娘,她早就住進陪嫁莊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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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52:54


陸清寧微微皺眉。她想聽的不是這兩位跟太太處得好不好,而是想知道兩個人的性子啊,原主兒留下的記憶裡,並沒有這兩人多少印記,待會兒便要跟兩個人學管家了,心裡至少得有個底兒吧。

罷了罷了,既是奶娘也說不清,等見了人再琢磨吧,她又不是真的十一歲半,察言觀色識人總該不難。這麼想著,陸清寧便加快了腳步,總不能叫兩位長輩等她不是?

跟在二太太葉氏和姑奶奶陸婷姝身邊學了三天打理中饋,陸清寧也漸漸摸清了兩人的脾性。

二太太葉氏與大太太謝氏出身相仿,性格和為人處世卻與謝氏南轅北轍。

葉家也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因大多商戶人家的規矩禮教相對比其他人家鬆懈得多,葉氏自小便養成了與原主兒陸清甯相似的性子,就算如今早就做了母親,依舊有些急切,有些暴躁。

而陸婷姝這位姑奶奶呢,總是淡淡的神色、緩緩的舉動,哪怕有管事媽媽回稟甚是著急的事兒來,她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陸清寧不止一次聽見媽媽們背後嘮叨,說什麼急驚風遇上慢郎中。

摸清了脾性還不值得欣喜,最要緊的是,二太太和姑奶奶兩人都對老太太不喜,這才是最大的助力不是?就沖這一點,哪怕老太太只是禁足半個月,也得爭取把這後院翻過一個天來!

眼下陸清寧便乖乖的坐在姑奶奶身邊,一點點翻帳本呢。二太太原話兒是這麼說的:「三娘年紀小,比咱們姑嫂倆眼神兒好,這帳本子便叫她幫咱們瞧罷。」

若陸清寧不瞭解二太太,恐怕會認為二太太這是在拉扯大房一同蹚渾水。可二太太實際就是這麼個人,看帳這種細活兒本就不愛做,姑奶奶倒是愛看帳,卻又半天看不完一小本。

便是這兩人真想拉著大房一同入水,陸清寧也巴不得把那對賬的差事接過來——既然打濕了鞋,就得得些實際好處,帳本子裡的漏洞正是換掉一批人的緣由,她怎麼會推脫這麼好的機會。

再說了,若她不來跟著學中饋,也不管看帳,大房和太太就逃得掉這內宅爭端麼?太太可是懷過好幾次身孕呢,生下來的卻只有她和陸文淵,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三娘只顧得看帳本兒,竟然忘了有件事還沒與二嬸娘和姑母嘮叨嘮叨呢。」陸清寧看了一本帳,也覺得眼睛酸痛,便將帳本子放在一旁。

「三娘房裡有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頭叫小澄的,前幾天犯了錯,三娘便派人搜了她的屋子,結果搜出這麼大一包的首飾頭面,樣樣兒都價值不菲。」她一雙手將那包裹比劃了個臉盆大小。

二太太立刻大驚失色:「這麼個丫頭你還留在身邊伺候呢?趕緊叫人牙子帶走她賣了去!」

「二嬸娘莫急,三娘當時便叫人將她綁了,已經不在房裡伺候了,」陸清寧笑著解釋:「她抵死不說那些東西都是打哪兒來的,三娘說是她偷的,她倒也沒否認,如今還關在我們太太院子裡的柴房呢。」

「您也知道,我們太太那身子骨兒……怕是沒精力搭理小澄的事兒了。因此三娘想跟二嬸娘和姑母討個主意,先不管這丫頭是留是去,那些細軟的原主人是誰,是不是該弄弄清楚啊。」

「這個還用說麼,」陸婷姝慢條斯理的開了口:「不管她是四處賣乖討巧去了,還是偷偷摸摸手犯賤了,沒弄清楚之前,總不能將人大板子打死不是。」

「我尋思著啊,前幾天三娘落水之事,是不是也跟這該死的小澄有干係啊。」

陸清寧沒想到,這姑奶奶還是個心狠手辣的,不但心狠手辣,還心明眼亮呢,看來人不可貌相這個詞兒還真是有道理。

「還真被姑母說中了。那丫頭平日裡雖是懶些饞些,畢竟是打老太太身邊出來的,做起事來也不是個毛手毛腳的人,可偏偏在池塘邊就踩了三娘的裙角兒,三娘一趔趄,她這麼伸手一拽……」陸清寧咬了咬唇,滿臉的餘悸猶在。

只見二太太登時便怒了,若不是身處理事的花廳,只怕手邊的茶具都要砸了大半:「這等欺主的死奴才還叫她睡柴房?速速將她提來問個明白,再速速打死了事!」

花廳外本就有粗使婆子隨時等候應差,聽二太太在廳裡怒聲喚著要提人,打頭兒的馬婆子立刻低頭弓腰進了門:「回二太太,要提哪一個您只管發話,老奴這便帶人前去。」

這些個在內宅裡當差的粗使婆子們,最愁的事兒便是內宅清淨,她們本就比管事的媽媽媳婦子月錢少,再不靠點兒差事得些賞錢,那真算得上是兩袖清風了。

陸清寧不想擋婆子們的財路,可太太正在養胎,哪兒受得住這些婆子們蜂擁進千疊園。立刻招呼蘇媽媽過來低聲囑咐了兩句,蘇媽媽嘎嘣脆應了聲,便立在她身邊只管等二太太下令。

二太太也是個精明的,根本不告訴馬婆子要提的是誰,只耷拉著眉梢道:「你們只管跟著三姑娘的奶娘一同去罷,到了地方,蘇媽媽自然會安排你們辦差。」

待一眾人呼啦啦離去,二太太的眉頭越皺越緊:「我們家五娘的屋裡也有老太太賜下的大丫頭,看來也該叫人搜一搜她的屋子了,否則下一個落水的便是五娘了!」

陸清寧本想安慰二太太說,五姑娘的庶妹六姑娘年紀尚小,應該沒有二姑娘四姑娘那般的蛇蠍心腸。

可她微微一琢磨,到底沒開口。小澄還沒被提到這花廳來,她何必引導二太太和姑奶奶的判斷呢,二太太看來是更願意把罪魁禍首按給老太太,她也不反對啊。

姑奶奶陸婷姝微微一笑:「咱們這位老太太還真是的,不但往各個爺的屋裡塞丫頭,連姑娘們的院子也不放過。她老人家調教出來的丫頭,哼!就不怕帶壞了我們家的姑娘們!」

這話得分人說。若換到二太太口裡,必是義憤填膺,可放到姑奶奶嘴裡,輕飄飄的便溜了出來,同時還帶著一絲絲的涼氣兒,令陸清寧不禁打了個冷戰。

二太太正待跟姑奶奶就著塞丫頭的話兒嘮下去,卻見門前呼啦閃過一個黑影兒。這大白天的,莫不是看眼花了?二太太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定睛朝外望了去,哪有什麼身影。

陸清甯卻低聲呼道:「有人偷聽!」

這偷聽之人到底是誰,依著陸清寧前世的身手,就算那人已經逃了,她也能循著蛛絲馬跡將那人拎回來。可現如今她是這陸宅的長房嫡長女,落水之後又弱了幾分,她還能親自跑出去逮人?

因此她只是喊了一聲,只盼著二太太或是姑奶奶能有更好的辦法。

「梅媽媽去將人給帶進來吧。」卻見陸婷姝頭也不回,只將手兒朝身後一擺,話語還是那麼輕聲輕氣,動作也還是那麼舒展,陸清寧卻從這短短一句話裡聽出來不少味道。

看來梅媽媽似乎有馬到功成的本事呢,那麼她只待一會兒看好戲便罷了。

這花廳外的小徑四通八達,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僕婦們。突然打花廳窗邊躥出去一個人,又跑得飛快,難不成還能瞞著所有眼睛飛上天去?

只要那人沒長翅膀,梅媽媽又真是個有本事的,用不了稍傾便能將她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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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53:11


這麼想著,陸清寧便微微低頭笑了一笑,又拿起帳本全神貫注的看了起來。等聽到聲音再次抬起頭來,先回轉的卻是蘇媽媽,還有方才主動進屋請命的那個馬婆子。

想是已經得了蘇媽媽替陸清寧打的賞,那馬婆子一臉隱藏不住的笑意,進得花廳來,一舉一動一言一詞更是恭謹有加:「回二太太,回姑奶奶,回三姑娘,人已經帶到了,要不要老奴立刻將她帶進來?」

二太太輕輕點頭,聲音聽不出喜怒:「拖進來吧。」

陸清寧忍不住想笑。才在一起管家沒幾日,二太太已經有意無意間學著姑奶奶的淡定了;可這語氣雖然平淡,用詞卻還是二太太自個兒的風格,一個拖字便將那爆脾氣描繪得一分不差。

而姑奶奶之前是怎麼說話兒的?‘沒查清楚之前,總不能將人大板子打死不是?’這種精髓,嘖嘖,一般人可真學不會……

待兩個粗使婆子真將小澄拖進來的時候,陸清寧又覺得二太太那「拖」字用得還真妙——那丫頭分明被捆成了個粽子,若不用拖的,難不成還抬進來?

二太太又冷聲吩咐掏出破布好回話,小澄仿佛才驚醒,雙眼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人似乎有些傻了。

可陸清甯知道,太太院子裡的下人,每天都好吃好喝的給這丫頭送著,更沒人隨意打罵她,只是在柴房多關了幾天而已——連自家姑娘的命都敢送人的主兒,多關幾天就崩潰了?這絕不可能。

「收起你那副假可憐的嘴臉來,否則你死得更快!」蘇媽媽當然也明白小澄在裝傻,立刻低聲呵斥起來。

「奶娘莫與她置氣,那裡自有幾位媽媽照看她,您只管回來立著便罷。」陸清寧伸出手招呼蘇媽媽。

二太太和姑奶奶都在場,就算小澄曾經是她的丫頭,如今弄到管事花廳來聽候處置,便不是清寧園自己的事兒了。蘇媽媽當著這兩人的面兒先出言教訓人,怎麼看都不大應該。

不過蘇媽媽一句話,倒似起了奇效,至少小澄的眼珠兒活泛起來,又暫態泛起委屈的盈盈淚光。

「你這刁奴還敢哭?難不成是誰給你受了委屈,或是給你栽了贓?!」二太太最討厭這種動輒便雙眼含淚的丫頭,只因老太太塞給二老爺的兩個,也是這種貨色。

「奴婢冤枉!」因了被捆得結實,小澄本就跪不大好,這麼一喊之下又動了些力氣,立刻如同不倒翁般歪斜著躺倒。

還好馬婆子眼疾手快,一把又將她薅了起來,墩了又墩擺穩當。小澄被墩了這兩下,疼得直咧嘴,也不敢再喊什麼冤枉了。

「你是說三姑娘嫉妒你當丫頭的比她過得還好,便栽贓陷害你?還是說,你的後臺本來便比三姑娘還硬,因此三姑娘便看你不順眼?」二太太本來的怒氣被馬婆子這一點小動作逗笑了,問出來的話也帶了些許俏皮。

小澄登時一縮肩膀,不敢回答二太太這種話。姑奶奶陸婷姝卻半抬著眼簾盯了她幾眼:「我若是沒記錯,老太太房裡的曹媽媽是你的親姑母?」

「回姑奶奶的話,曹媽媽正是奴婢的姑母。」小澄立刻回答道,眼神裡也帶上了些微驚喜。

陸清寧冷笑。敢情小澄以為抬出她的姑母來,二太太和姑奶奶便會怕她三分;就算這兩位不吃這個,曹媽媽聽說她被五花大綁拖來花廳,也會及時來救她……

陸婷姝低頭擺弄著指甲,那是陸清寧昨日閑來無事幫她畫的白雪紅梅,「想必你出事還先于曹媽媽一步,並沒來得及與你姑母告別。」

小澄立刻目瞪口呆,顯然不知道姑奶奶這話是什麼意思。想了又想也沒想明白,話兒卻不能不回,於是便開口道:「奴婢被三姑娘下令綁了事出突然……」

陸清寧幾乎都要給陸婷姝唱讚歌了。這話兒一句一句的卡得真好,句句都在吊小澄,待會兒再將曹媽媽出事的話一說,小澄這死丫頭立刻便得崩潰吧。

「你是在埋怨三姑娘捆了你時沒經過你姑母允許?三姑娘是主子,要做什麼還要一個奴才同意麼!」二太太厲聲喝道,分明是與陸婷姝分唱白臉紅臉。

陸婷姝輕笑:「二嫂也別喝斥她了,這小丫頭也怪可憐的。」

她話音一落,陸清寧立刻抻起帕子捂了嘴,兩人正審著小澄呢,她總不能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來呀。

小澄眼睛裡的欣喜果然更濃了,卻假作委屈狀微微撇起了小嘴兒,只管不說話。

二太太這個火大啊,這丫頭才十二三吧,怎麼便這麼一副狐媚子樣兒!正待出口教訓她幾句,卻被陸婷姝軟軟的手抓住胳膊搖了一搖。

等二太太明白了這個小動作是不叫她說話後,陸婷姝便繼續開口笑問:「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可憐麼?曹媽媽早幾天便被送到興寧山裡的莊子去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陸宅。」

「我還真弄不懂你們娘兒們到底是誰家的奴才了……認主子都會認錯。難道你們都忘了,這個家是姓陸的!」

聽罷這些話,就像當初聽到陸清寧下令捆了她一樣,小澄立刻又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可還不待她說些什麼,只聽身後咕咚一聲,隨即便響起一個聲音:「姑娘,我將這偷聽之人逮來了!」

理事花廳裡的幾人見梅媽媽帶人回來了,立刻抬眼望去,而小澄更是哇的一聲便哭起來:「筍兒,筍兒你醒醒啊!」

筍兒是個才開始留頭的小丫頭兒,是曹媽媽的親孫女,還要喚小澄一聲堂姑姑。想是被梅媽媽使了什麼非常手段,進了花廳又被哐啷扔在地上,此時牙關緊咬嘴唇青紫,分明是昏了過去。

老太太還真可惡!陸清寧狠狠的咬了咬後槽牙。就算這筍兒是曹媽媽的孫女,畢竟也只是個孩子,老太太這是捨不得犧牲身邊僅剩的幾個得力之人,便利用起了小孩子!

陸婷姝抬眼看了看梅媽媽,雖是沒說話,眼神也在詢問這到底怎麼回事。卻見梅媽媽氣惱的伸出了手:「我只當她是個孩子,並沒打算與她動粗,只是好言好語跟她商量,隨我回花廳見二太太和姑奶奶好不好。」

「哪知這孩子卻是個屬瘋狗的,張嘴便咬了我一大口!」梅媽媽的手背上赫然一個牙印子,還微微的滲著血絲。

梅媽媽是陸婷姝身邊最受器重的媽媽,是陸婷姝和離回陸家時帶回來的,本不是陸家陪房,卻也不是原來那姑爺家的下人,想必是機緣巧遇才與陸婷姝成了主僕,無論與誰說話皆不用「奴婢」自稱。

「媽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竟不知自重,反而欺負一個孩子!」小澄淚水連連的怒瞪梅媽媽。

梅媽媽立刻反手給了她一掌:「你給我閉嘴!難不成你就是好貨了?我被瘋狗咬了還不許還手,難道就乾等著被咬死!」

小澄被這一巴掌打懵了,立時哭也不敢再哭,卻還是狠狠的瞪著梅媽媽。梅媽媽還待舉手再打,卻被陸婷姝低聲喝住:「您若不省著些力氣,一掌便能將這丫頭打死,您將她打死了,她倒省得受罪,我們這兒還有好多事兒沒弄明白呢。」

梅媽媽連忙收回手,低頭走回陸婷姝身後站定。小澄似是琢磨出姑奶奶話裡的味道,立刻伏倒在地:「二太太饒命,姑奶奶饒命,三……三姑娘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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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2:53:27


陸清寧輕輕搖頭。要知道,這丫頭在千疊園關了好幾日,都不曾說過饒命兩個字,今兒這是被姑奶奶嚇狠了吧。

「奶娘將小澄的那個包裹呈給二太太和姑奶奶瞧瞧。」搖罷頭,她便低聲囑咐蘇媽媽。

「我瞧著這對鐲子很眼熟,似乎是大房宋姨娘有這麼一對?」二太太眼睛尖,伸手便拿起一對羊脂玉鐲子左右看起來,隨即又歎氣:「裡面也沒個表記,我還真看不好。」

「二嫂給我瞧瞧。」陸婷姝張手要那鐲子。她以前的夫家便是做珠寶首飾生意的,很多首飾都有暗記,她能找到別人找不到的也說不準。

反過來掉過去看了幾眼,陸婷姝皺眉:「三娘可知道宋姨娘的閨名叫什麼?」

陸清寧仔細想了想:「似乎是叫宋什麼婉還是宋婉什麼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她只覺得惡寒。因為原主兒留下的記憶裡,陸大老爺管宋姨娘叫婉兒……

「那就是了,這裡刻著個小米粒大的婉字。」陸婷姝如同被髒了手,迅速將那鐲子扔回去,梅媽媽連忙快步走到窗根底下,就著銅盆裡的水投洗起了隨身帶著的布帕子。

「哪兒呢哪兒呢,我方才怎麼沒看見?」二太太伸手便欲取那副鐲子。

陸婷姝立刻出語攔她:「二嫂不嫌髒?一個小妾的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陸清寧背過臉去強忍笑,忍得後背直抽搐,蘇媽媽卻以為她不舒服,忙低聲問怎麼了。她忙擺手表示沒事……

「那對珠花,三月三的時候,二姑娘戴過一模一樣的。」安撫了蘇媽媽,陸清寧快言快語的說了句。

二太太純粹是被陸婷姝那句話嚇住了,根本不打算再將那些首飾頭面拿起來一一看過,只管點頭:「我們五娘當時也得了一對,不是這顏色,也不是這式樣兒,三娘你的也不一樣,各個姑娘的都不一樣。」

「因此上這一對根本不用看,本來便是她的。除了你們幾個小姑娘,誰還用這麼點子大的小珠花呢。」

「那根金簪,三娘也見過,似乎是於姨娘的東西;還有那個翠玉的玉環綬,肯定是四姑娘的,這絡子的打法兒只有如畫會……」陸清寧既是明白了陸婷姝的暗示,又看懂了二太太的配合,乾脆連坐都不坐了,站在那堆首飾前便一樣樣指點起來。

挨個兒數叨完,再一回身打算回座位上坐了,陸清寧便見小澄毒蛇般盯著她看,似乎恨她當時說了謊,只說落水後記性不好,一時想不出這些首飾都是誰的。

「再這般瞪我!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她輕飄飄走到小澄身邊,半眯眸子說了一句,只見小澄的腦袋登時便低了下去。

「梅媽媽去窗下桌子邊裁紙磨墨,我吩咐您什麼您就寫什麼,再叫這丫頭簽字畫押。」陸婷姝雲淡風輕的囑咐道,梅媽媽立刻應聲而去。

此時的陸清寧那叫一個羨慕啊,敢情這梅媽媽不但忠心耿耿,更是能文能武,姑奶奶到底是從何處遇上這麼一個妙人兒的?

待梅媽媽高聲稟道可以開始了,陸婷姝便緩緩交待起來。二太太聽著聽著便有些急切,終於忍不住打斷:「梅媽媽先停一停,我問姑奶奶兩句話。」

「姑奶奶這是不打算追究她夥同別人謀害三娘的罪過兒了?」二太太這話一出口,小澄的臉立刻變了顏色。

陸婷姝緩緩笑著搖頭:「老太太暫時禁足,我與二嫂暫時管家,總不能將這短暫的時間浪費到一件事上。無論是偷盜,還是謀害主子,這丫頭都逃不過一死,二嫂還是看長遠些罷。」

又轉頭問陸清寧:「三娘你呢,你懂姑母的意思麼?」

陸清寧立刻站起身走到兩人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又磕了一個頭,隨即便直起腰來脆生生道:「三娘謝過二嬸娘護三娘如親生女兒,謝過姑母教導三娘深謀遠慮。」

二太太慌忙站起身扶她:「可憐見兒的這孩子,生生被那一位嚇壞了!動輒便罰跪,動輒便打手板兒!敢情不是她親孫女,她一點兒都不心疼!」

二太太隨手一指西邊,分明是老太太的添芳園方向。

既提起這添芳園,便不得不說起一件事。老太太包氏當年雖被扶起做了填房正室,卻沒被老太爺應允搬進故老太太的主院。

添芳園這個地方,只聽名字便是明顯的偏房側院。做妾時住住也就罷了,做了正室還不能搬離,眼睜睜瞧著主院擺在那裡,老太爺又叮囑了專人三天一小掃,五天一大掃,無疑是包氏這麼些年來最深的痛。

經陸婷姝一點撥,陸清寧一加深,二太太似乎也明白了,小姑為何只叫梅媽媽記錄小澄是犯了偷盜之罪。

短短的半個月,根本不容她和小姑將這後宅的另一股勢力一網打盡。既是如此,不如趁著小澄「偷盜」之事,換下一批奴才,換成自己這一邊得力的人手,如此就算老太太複起了,她們也有了跟老太太進一步抗衡的資本。

頭兩天她才剛接了老太爺的令,心裡很是納悶,搞不懂老太爺這是來的哪一出兒。還是小姑跟她微微透了底,三娘又多少講了些,二太太這才明白,老太爺終於打算插手內宅之事,還陸家一個清淨了。

二太太既是不再質疑陸婷姝的用意,梅媽媽很快按照陸婷姝的口述寫了滿滿三頁紙。小澄一直垂頭聽著,身子越抖越厲害,就像在風雨中飄搖的秋葉。

而陸清甯更是越發的佩服起陸婷姝來——依著她的本意,既是提起小澄來,便只是想通過這件事、將兩個姨娘和二姑娘四姑娘屋裡的人統統換了去,誰知落進陸婷姝的手裡,根本便是小澄與很多人的合謀,否則就算這丫頭偷出東西來,也不能安全回到清寧園。

三頁紙輕飄飄落在小澄身前,再加上梅媽媽拿來的大紅印泥,刺得小澄雙眼生疼。她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張開嘴,誰知旋即便被躥過來的陸清寧捏住了下巴,又是下巴!

「你想咬舌自盡,沒那麼便宜的事兒。」陸清寧冷冷的俯瞰她:「你身後的筍兒還昏迷不醒呢,你若這麼死了,她也不能獨活!」

她不想要筍兒的命,可誰叫小澄這丫頭如此不知趣兒。小澄的父母早亡,根本便是曹媽媽將她帶大,因此這丫頭與筍兒也是極親密的,拿筍兒嚇她一嚇,或許能有用。

「三娘可真隨你。」二太太若隱若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是說她陸清甯像姑母呢?

陸婷姝輕笑:「早以前還不覺得,從打她落水之後,越發的像了。」

陸清寧暗暗歎了一口氣。怪不得老太爺下狠心要整頓後宅了,若沒有老太太作妖,也沒有那些妾室們上躥下跳,這後宅多好的一付底子啊,妯娌和睦,姑嫂相親……當然當然,得把四太太那個另類刨出去,誰叫那位是包氏的親兒媳呢。

「三姑娘小心臟了手。」梅媽媽小心的提醒著,顯然對陸清寧也有了新的認識,口氣前所未有的軟和,「不如把她交給我吧。」

梅媽媽這麼說著,便不知打哪兒變出一條寬寬的布帶子,就著陸清寧捏開的那張嘴中間便勒了過去,直勒得小澄那丫頭的上下頜離開足足兩寸多寬,再也合不上,似乎比塞布團還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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