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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22:16

《步步高嫁(卷二)》作者:漁潼

好不容易甩掉討人厭的婆婆、不愛她的丈夫,還有下毒害她的小姑,
她單身的生活都還沒有過到爽,就有人千方百計來添她的堵,
工部郎中的侄子看她是個和離的,就以為很好娶進家門,是不?
以為有國舅爺說媒,婚事就一定能談成,是嗎?

偏偏她不吃軟也不吃硬,更不願意活生生吃下這記悶虧,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找人戳破他家賣假藥,成功擺脫這樁爛親事,
只是,她最近是被衰神纏上了吧,不但惹到爛男人,還莫名惹到母老虎,
一口咬定她橫刀奪愛,不守婦道勾引衛國公世子,使計陷害她落水,

幸好她泳技一流,還順手救了武陽侯蘇豫的寶貝妹妹,
未婚的他會不會感動到以身相許來報恩……
唉,她真的想太多,人家不但沒想過要報恩,還一口咬定她別有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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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7 23:45:03


    唐枚一行人剛在堂屋坐下,兩個姨娘、唐芳和唐妍便急匆匆走來,向張氏行禮後,目光就往唐枚看過去。和離在這年代並不多見,在注重名聲的大家族裡更是少見,可她們在唐枚的臉上並沒有看見什麼異常之色。

    張氏作為當家主母,自是要交代這件事,“二小姐從現在開始就住在家裡了。”

    看來此事已成定局,邵姨娘惋惜道:“上回見到二姑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哎,也罷,二小姐年輕漂亮,再找個好人家定是不成問題的。”

    唐枚眉梢微微一挑,她能不能嫁,還用不著邵姨娘操心。

    唐妍忙開口道:“二姊定是乏了,母親,不知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仍是住在原先的地方,平時常打掃,倒也不費功夫,你們不如陪你二姊說說話。”張氏生怕唐枚苦悶,便叫她們姊妹三個聚一聚。

    唐芳早就想與唐枚講話了,忙拉了她就走。

    見沒事了,兩個姨娘從屋裡出來,轉到角門的時候,邵姨娘道:“以為二小姐變好了,誰料這般不孝,說和離就和離,讓人沒個準備,我看太太都嚇一跳。”

    陳姨娘稍作思量,才道:“誰曉得內情為何,我看,必是白家對不住二小姐。”

    “二小姐教了宏兒練字就把你收買了,你真是好說話。”邵姨娘斜睨她一眼,“二小姐以前如何對待你我,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她這次回來,你最好小心些,有些人蜜裡包著毒藥,宏兒年紀可還小,二小姐最疼的不是老爺,也不是任何人,而是太太!”

    陳姨娘想起唐枚溫和的笑容,並不太信邵姨娘的話。

    “你別聽不進去,太太身子不好的時候叫你幫著打理內宅,如今二小姐回來了,你我不過是地裡的爛泥,你看太太還會不會想到你?”邵姨娘哼了一聲,翹起手指看著剛剛塗上的蔻丹,“我這種沒有兒子的,只能好好照看著老爺,不若你,至少宏兒還是有前途的。”

    她見陳姨娘仍是不為所動,咯咯笑了兩聲,“宏兒自會吟詩哄得老爺喜歡,你就沒有見過他幾回了吧?可惜你這幾年的辛勞,待宏兒長大了,不知還記不記得你的好。”

    看邵姨娘扭著身子走了,陳姨娘心不由得一沈。

    丫鬟竹桃湊上前來,“邵姨娘往常話說得不中聽,可這回倒是有些道理,姨娘不也想著少爺嗎,這都幾日沒見著了,不如找個機會問問太太。”

    “胡說,她的話也能聽?太太為人寬厚,宏兒由她親自教導再好不過,這種話你休同旁人提!”

    陳姨娘長得可愛,嚴厲起來竹桃並不害怕,她是真為陳姨娘叫屈。太太前些年都是讓陳姨娘自個兒帶少爺的,如今少爺聰明又乖巧還會念書,陳姨娘功不可沒,太太卻要少爺住到上房附近的院子,陳姨娘要見一面都不容易。

    陳姨娘雖然訓了竹桃一頓,可也滿懷心事。她著實想念兒子,以往朝夕相伴早成習慣,現在真有些適應不了,可要她去同太太說又不可能。

    天色漸漸暗下來,嫁妝陸續抬進院子,張氏騰空了幾間庫房來放這些東西。

    唐士寧已經從被白家氣得噴火的情緒裡走了出來,反倒有些後悔,負手站在庫房前,責怪起張氏來,“白家欺辱女兒你怎麼不曉得?我若早些知道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唉,女兒白嫁人一回,以後哪戶好人家還會要她?白白養了這些年,最後倒被人看笑話!”

    張氏聽唐士寧說自己的寶貝女兒,心裡也來氣,“妾身也覺得突然,只這事是老爺親自去處理的,原可以拖延幾日,怎會當天就寫了放妻書?枚兒長到那麼大,妾身付出多少精力,難道願意看她和離嗎?老爺口口聲聲說妾身知曉的晚了,可老爺前些日子時常去打攪白家,白家把氣發在女兒身上,老爺難道就沒有想到?”說到最後,已是哽咽。

    唐士寧難得見她咄咄逼人,說的句句話都反駁不了,頓時氣得拂袖就走。

    秦嬤嬤忙安慰張氏,“老爺也是心疼二小姐,怕她將來日子難過,又不曉得怎麼辦,這才怪起太太來。”

    “我豈會不知他的脾氣,但凡覺得自己做錯了就挑別人的刺兒。”張氏搖搖頭,歎一聲,“其實誰又不擔憂呢?大好年華卻做了和離的婦人,我真是怕……”

    “太太,有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太太已經盡力了,其他也只有看天意,不過老奴瞧著二小姐倒是看得開,有這樣胸襟,以後未必不好。”

    張氏心裡才舒服些。

    劉嬤嬤這時過來道:“我們這一走,宋娘子也待不住了,想來咱們府上,問太太可願意聘用?”宋娘子是大廚,並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

    張氏問道:“那宋娘子人怎麼樣?”

    “人是可靠的,手藝二小姐也很喜歡。”劉嬤嬤有點疑惑,“不知白家怎肯放人,應是要到月底才會結算呢。”

    張氏卻笑了,“既然一心追隨,枚兒又喜歡,那就請了吧,正好小廚房一時也找不到廚子,倒是省了番功夫。”又叫住劉嬤嬤,“比原先的工錢抬高些,難得她有這個心。”

    劉嬤嬤應聲,笑著退下。

    另一頭,唐枚假裝打了個呵欠,她實在受不了兩個妹妹的眼神,在她們眼裡,和離是件很悲慘的事,要不是她表現得開朗,指不定唐芳就得哭起來。

    還是唐妍有些眼色,“四妹,咱們先走,讓二姊好好休息。”

    唐芳握住唐枚的手,“二姊,要不要我晚上陪你?要的話,我去同母親說一聲。”

    唐枚忙道:“不用、不用,我累得很,肯定一會兒就睡著了,也沒力氣與你再說話。”

    唐芳這才作罷,隨唐妍一起離去。

    綠翠上來收拾桌上的點心碗碟,笑著道:“四小姐真是疼小姐呢。”

    這個天真的妹妹,唐枚好笑的搖搖頭。“母親之前派的人都已經到了嗎?共有幾個?”

    “來了十二個,小廚房四個,其餘六個負責些粗活,兩個看守院門。裡面有兩個是以前伺候過小姐的呢。”

    以前的她可是一個都不認識,唐枚忙問:“哪兩個?”

    “曉月,芝蘭。”

    唐枚記了下,點點頭。

    “小姐要不要都叫進來看看?”

    “不用了,等明日再說。”這天都黑了,能看清什麼,唐枚說著真打了個呵欠。

    綠翠看了笑起來,“可要奴婢把床鋪了?”這時間休息是早了點,不過小姐才剛經歷和離,不管身心都應該累了。

    唐枚點點頭,去洗了個澡,隨後就上了床。

    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是她自來這裡後,睡得最久的一次。張氏早叮囑過不要叫她,所以直睡到日上三竿,陽光充盈了整個房間,她才睜開眼睛。

    “都這麼晚了。”唐枚不好意思的笑道。

    紅玉直到現在都在為主子惋惜,可看到唐枚發自內心的歡喜,她心裡又安定下來,笑著道:“宋娘子也來了呢,以後在咱們的小廚房做事。”她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剛做了拿來的,說給小姐墊墊肚子,正好過一會兒用午飯。”

    唐枚吃了一驚,“宋娘子怎麼會來的?”

    “當然是小姐待人和善,宋娘子不捨得小姐啊。”綠翠難得打趣道。

    宋娘子應要做到月底才好決定去留,現在明明才月中,唐枚想了想,莫非是李氏待她走後就把院子裡的人都清理了不成?也是,李氏早就看她不順眼,而宋娘子卻是原主看上,白家才聘用的,反正她也愛宋娘子的手藝,便不再管了。

    紅玉給她梳好頭髮,一番打理後,唐枚便去向張氏請安。

    路上正好遇到唐芳,她高興地道:“二姊你終於起來了,我都來看了你好幾回了。”

    幾個丫鬟笑了起來,唐芳原本不太愛說話,可最近見到唐枚,像是變了一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

    唐枚也笑了,“正好一起去母親那裡。”

    張氏看到兩個女兒便露出溫和的笑,招招手讓她們坐在身邊。

    “睡得可習慣?”她關切的問唐枚。

    唐枚笑道:“娘,我可是在這裡長大的,有什麼不習慣?就是睡得太久,頭有些暈。”

    “坐一會兒就好了,索性在這裡用飯。”張氏叫人去把唐妍也請過來。

    門外這時跑來一個身穿豆綠色褙子的丫鬟,跟春露說了幾句話,春露便進來詢問張氏,“廚子說剛才發現養著的幾頭甲魚全死了,沒有新鮮的裙邊,請示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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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5:26


    張氏看了看屋角的漏刻,皺眉道:“去集市這會兒也來不及了,叫個人去月鴻樓要一盤白汁裙邊,帶回來再同其他的一起送過去。”

    唐士甯從來不愛吃衙門提供的飯菜,每頓都要家裡準備好了送去衙門。這裙邊是甲魚背甲邊緣那一圈軟肉,是他最愛吃的,每隔幾日就得吃一次,吃不到會發脾氣。

    唐枚想到唐士寧的各種壞習慣便一陣頭痛,真是難為張氏了,能同他過幾十年。

    唐妍差不多是跟二太太柳氏及唐惠一起進門的,張氏早料到她們會來,女兒和離一事肯定早就傳遍了。

    唐惠顧不了跟張氏行禮,幾步奔到唐枚面前驚怒道:“怎會這樣!好好的怎會同妹夫和離?實在是……這樣大的事,一點徵兆也無,我只當是別人亂傳,還是路上遇到二嬸,才知道是真的。”

    她一番質問,唐枚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枚兒也是不得已,這件事說來得要怪老爺。老爺的脾氣你們都曉得,哪兒有時間留給別人,一天下來就成這樣了。”張氏這是明顯的袒護,把責任全推到唐士寧身上。

    唐惠即使生氣,也不會當下發作,只皺著眉道:“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母親,和離可不是什麼好事,二妹年紀還輕,將來怎麼辦?”

    “是啊,是不是兩家都在氣頭上?”柳氏也關心道:“這事對他們白家也沒好處,要不要再去商議商議?”

    張氏雖然不同意就這樣和離,可也看清楚白家老爺夫人根本沒有挽留的意思,自個兒熱臉貼過去,只是自取其辱罷了。她淡淡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性子不和,打打鬧鬧不是一日兩日了,到這地步也是沒法子的事。”

    唐惠長歎一聲,坐在唐枚身邊,“你啊,好好的一樁婚事弄成這樣。”唐枚當初自個兒挑中白振揚,算得上稱心如意,她不知道有多羨慕,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這麼比較下來,自己算是幸運的,她越發同情起唐枚,“瞧,你都瘦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放在心裡面。”

    唐枚感激的點點頭,到底是姊妹,唐惠雖藏著不少私心,可對她仍是有真感情的。

    柳氏見張氏也不願多談,心知必是有隱情,索性轉移了話題。“我爹前幾日從金水縣回來了,說三弟他們過年有機會來京城,咱們一家子總算能聚一聚。”

    “那真的太好了。”張氏拍了下手,高興道:“我得準備準備,老爺知道了肯定也歡喜得很。”

    柳氏笑道:“三弟是大哥自小帶大的,大哥從來都喜歡他,相公還為此不高興呢,說大哥做事偏袒。你瞧瞧,都一把年紀了,還吃這種醋。”

    唐枚聽了也有些好笑,二叔就會同唐士甯打架,唐士寧會偏袒他才怪,如此說來,那個未曾見過面的三叔應是性子溫和,她倒是很想見一見,還有三嬸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到午時便一起用了頓飯,隨後柳氏就同唐惠告辭走了。

    張氏有很多事要處理,先是莊子裡的人過來,同她稟告農事,後來又有幾位管事說起冬季要添置的衣物、廚房物什的採辦和花房的一些事宜,唐枚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唐芳卻打起瞌睡來,唐妍則面目平靜,坐姿端正,十足的大家閨秀風範。

    “給二小姐也多添幾件。”張氏吩咐專管府裡衣物的王管事。

    王管事看了一眼唐枚,忙笑著道:“是,太太,下午就把樣式送來給幾位元小姐挑。”

    本以為差不多處理完了,結果又來管事說園丁的事情,唐芳實在聽了無聊,便告辭先回去,唐妍也一併走了。

    張氏笑著看看唐枚,“你原先對這些也不感興趣,經常比兩位妹妹都走得早,這會兒竟然能聽那麼久。”

    “可見女兒也不是白嫁人一回。”唐枚調皮的一笑。

    張氏拍拍她的手,“我前段時間身子不好,都是叫陳姨娘幫著管家的,你既回家了,少不得也分擔一些。”

    “娘是想讓我多學學?不過我才回來就接手這些總是不大好,等熟悉了再說也不遲。”唐枚一頓,“剛才看三妹也是有些興趣的,母親怎麼不讓她也一起學著打理?”

    張氏愣了下,才道:“你性子好了不少,我還怕和你講你不肯呢,既然你也覺得她好,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早些時候也教妍兒學了些知識,她很聰明,比起芳兒也成熟些。”

    “四妹的性子還不是母親呵護出來的,如今要改怕是難了,要我看,她最好跟著一起學,不然以後嫁人,要她管下人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唐枚和離的事讓張氏覺得天意難測,她縱使用盡全力也未必護得女兒周全,想了想便道:“就依你,只不過剛才你也瞧見了,她聽不聽得進去,可要靠你了。”

    “她現在可喜歡我呢,包在我身上。”唐枚笑起來。

    婉兒端了一壺茶上來,兩人吃了一盞,張氏想起一件事。

    “今年到處都在鬧災,你那田裡收成如何?”

    家裡百頃田地也受到波及,損失不少,唐枚剛才也聽見了,她笑了笑打趣道:“幸好娘派來的蔡有道一家很是能幹,今年賺到那麼多銀子算是不錯的了。娘問這個,是怕女兒錢不夠花嗎?要不把爹從白家弄來的錢分我一半,如何呀?”

    “從白家分來的錢?”張氏露出茫然之色。

    唐枚睜大眼睛,“娘不知嗎?”

    張氏是後來才到的,而密信談妥的三千兩卻是之前就已經交易了的,可她沒想到唐士寧竟然沒同張氏說。三千兩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唐枚告知張氏後問:“父親真沒有提?”

    張氏搖搖頭,“許是忘了。”

    唐枚不由在心裡嘀咕,莫不是唐士甯要藏了當私房錢不成?可他應該會想到她總會向母親提的,難道真的只是忘了?

    傍晚時分,唐宏從私塾回來,唐枚聽說他小小年紀就會吟詩作詞,早就好奇得很,忙拉著他考問。

    “宏兒,背個三字經給我聽聽。”

    一開始唐宏還有些靦腆,後來在唐枚鼓勵下,順溜的背出一長串,驚得她張大嘴巴。

    想她六歲的時候會做什麼?連看電視都看不懂,估計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可唐宏才上一段時間的私塾就會背東西了。

    “你真的還會作詞?”看著唐宏圓圓的臉蛋,她就想捏捏。

    “不,不太會。”他搖著頭。

    “還曉得謙虛。”唐枚笑著道:“罷了,這些太花腦筋,看你才念完書,二姊帶你去玩。”一邊就叫紅玉去拿竹蜻蜓。

    這竹蜻蜓用力轉起來就能在天上飛,唐宏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興奮得跳上跳下。

    一大一小兩人正玩得高興,春芬急匆匆跑過來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爺一回來就發脾氣,要打廚子呢。”

    唐枚望天無語,唐士寧真真是會鬧騰,不過想想也很正常,那會兒他燒傷躺床上都能叫人氣得想拿刀砍人,更別說現在活蹦亂跳了,打人出事只是小菜一碟。

    她叫紅玉繼續陪唐宏玩,自己前往上房。

    老遠就聽到唐士寧的咆哮聲,她問春芬,“到底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

    “好像是老爺午飯吃得很不高興,說廚子糊弄他,一下午都窩著火呢。”

    該不是那道白汁裙邊惹的禍?唐枚立時皺起眉頭,那道菜可是張氏叫人去月鴻樓買來的,豈不要把火燒到張氏身上?

    唐枚腳步加快,一路飛奔向堂屋。剛剛到門口,從裡面忽然扔出來一個白瓷碟,擦著臉頰飛了過去,差點砸到她頭上。

    春芬嚇得尖叫出聲,忙問:“小姐,你沒事吧?”

    唐枚也被嚇一跳,撫著胸口邊說沒事,邊踏進屋裡。

    大廚房的廚子立在下首,還有兩個婆子跪在地上,唐士甯滿臉怒氣,拍著桌子沖著張氏吼道:“養個甲魚都能養死,要她們何用?還不賣了出去!還有你!”他指著廚子,“最近怎麼燒菜的?不想幹,立馬給老子滾!”

    那廚子姓魯,被唐家聘用已經有五個年頭,此刻一張臉鐵青,恨不得掉頭就走。

    那兩個婆子更是驚慌得哭起來,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被賣走,落到人牙子手裡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忙把頭磕得砰砰作響,連叫老爺饒命,又哀求張氏求情。

    唐枚進來行了個禮,笑道:“父親,多大點事,要您這麼惱火?要我說,這些甲魚死了才好呢。”

    唐士甯立馬眼睛又瞪圓了,怒氣衝衝拍桌而起,“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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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5:42


    “這裙邊不能多吃,女兒不信大夫沒同父親提過,這般滋膩的東西食久了是要傷胃的,父親也該為自己的身體著想,還有生氣傷肝,太不值了,父親這又是何必呢?”

    張氏順著唐枚的話道:“是啊,枚兒說的對,上回大夫還叮囑老爺不要發怒,這點子事我自會處理,你氣成這樣幹什麼?”

    唐士寧哼了聲,“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總說會處理,怎麼這廚房還是一團糟?老子想吃個裙邊還得要酒樓裡的,燒得比豬食還難吃,你就是這麼當家的?”

    他這是強詞奪理,唐枚之前住在這裡一段時間,可沒看出來廚房一團糟,唐士寧是在雞蛋裡挑骨頭。再說,月鴻樓是京城裡口碑不錯的酒樓,怎麼燒出來的菜就成豬食了?

    張氏歎口氣,“那依老爺的意思……”

    話未說完,門口傳來邵姨娘嬌媚的聲音,“給太太說一聲,我采了花兒來,太太看了一定喜歡。”

    這種時候,二小姐來還能起到作用,邵姨娘來就只會添亂,春露自然不肯讓她進去。

    誰料唐士寧聽見了,吼了一聲,“給她進來!”

    春露身子一抖,只好放行。

    邵姨娘拉了下桃紅繡花小衫,讓自己美好的脖頸顯露出來,這才娉婷的往屋裡走去。

    她手裡捧著青花纏枝梅紋花瓶,十幾朵淡紫色菊花盛放,把她的容顏映襯得更為美豔,顧盼之間,眼波流轉,像是要勾誰的魂魄一般。

    唐枚知道唐士寧的魂肯定是被勾走了,那眼神直愣愣的,恨不得立刻拖邵姨娘到床上去。

    她大為無語,也大為驚歎邵姨娘的魅力,這十幾年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邵姨娘居然還能把唐士寧撩撥得像個毛頭小夥子。

    再看看張氏,唐枚暗自歎氣,母親走的路線同李氏一樣,端莊賢淑,衣著顏色多數都顯得素淡呆板,明明比邵姨娘大不了幾歲,但相比下來卻老了好多,而邵姨娘看上去像是剛剛二十出頭的人。

    “老爺怎會在這裡?”邵姨娘好似很驚訝,把花瓶放於桌上,又看看魯大廚與兩個婆子,詢問道:“這是怎麼了?”

    唐士甯冷哼道:“能怎麼,吃頓飯都吃不好!”

    “老爺別生氣,太太事情那麼多,每日已經十分辛勞,顧不到也是正常的,老爺可要體諒太太呢。”邵姨娘柔聲勸慰。

    張氏抿抿唇,沈默聽著。

    唐士寧又坐下,攏了攏袖子道:“我自是曉得夫人勞累,這次就罷了,人就不用賣掉了。夫人身體也不大好,我瞧這廚房的事情就交給邵姨娘管,反正陳姨娘不也在管著一些嗎?偌大一個家,夫人一個人撐著,確實是太勉強了些。”

    竟是打這主意!唐枚眯了下眼睛,正要開口替張氏說話,張氏卻朝她使了個眼色,微微笑道——

    “既然老爺這麼說,邵姨娘以後就幫著管理廚房,我也好省些力氣。”

    邵姨娘一臉為難,“這如何是好?老爺,婢妾可不會管呀!”

    “多學學就會了,你又不比別人笨。”唐士寧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一絲怒氣了。

    “那好吧,婢妾就試試,還要太太多多指點呢。”邵姨娘朝張氏福了福身,像是恭敬的樣子,可眼神裡分明閃著幾分得意。

    唐士寧喝了盞茶,也沒有耐心坐了,攜了邵姨娘一同出去,其他人也跟著退下,堂屋裡就只剩下母女倆。

    “以前倒看不出來邵姨娘這般有手段。”唐枚把心裡疑問說出來,一妻兩妾要和平共處是需雙方努力的,可現在看來,這平衡像是要被打破了。

    張氏面色淡淡的,“妍兒大了,老爺發話下來,不讓我做主她的婚事。”

    莫非邵姨娘一直隱忍是為了唐妍?如今看張氏的地位漸微,就起了爭鬥的心不成?

    唐枚皺了下眉,“那母親打算如何做?我看她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

    其實邵姨娘並不可怕,可怕是唐士寧的態度,他居然還幫著邵姨娘分得一些內宅的權力,這才是最棘手的問題,但這話她沒有說,想來張氏也明白。

    張氏擺擺手,“你才回來談這些做什麼,之前芳兒求我說過幾日要同你出門去華芳齋看看,我還沒有同意,你想去嗎?”

    知道母親這是不想她跟著一起擔憂,唐枚鼻子發酸,但順從的道:“好啊,正好出去散散心,我也從未去過那個鋪子呢。”

    張氏道:“那你去跟芳兒說,她肯定很高興,只是出去的時候小心些,別叫她亂買,你看看她屋裡頭那些個香,要用到何年何月?咱們家可不需要開家香鋪。”

    唐枚忍不住笑了,“是,我一定看好四妹,不過,母親不想一同去嗎?”

    “我倒是去過一回,你同芳兒去一趟便知曉,她一個個聞過來,我鼻子都受不住,花那些個功夫,我還不如歇會兒。”張氏身子骨本來就弱,也不喜這些,說的可是大實話。

    唐枚便不勉強她,出了門就見劉嬤嬤一張臉黑沈,許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笑道:“且讓邵姨娘得意些時候,嬤嬤別去觸黴頭。”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個好東西,虧得太太對她那麼好,把三小姐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著,結果便宜了這個白眼狼!”劉嬤嬤呸的一聲,“老爺居然還那麼信她,真真是只會看皮相,白長了一雙眼睛!”

    “男人哪個不看皮相?”唐枚挑眉道,別說這兒一夫多妻,就算一夫一妻,半途背叛妻子的男人都數不勝數,像唐士寧這樣的大官,在這年代委實正常得很,更別提那些陸續弄些年輕姑娘往家裡塞的。

    劉嬤嬤長歎一聲,半晌道:“小姐以後可要把眼睛擦亮,再不要找這些人做相公!”

    唐枚撲哧一笑,“那可得要嬤嬤把好關,我有時候眼睛也未必好使呢。”

    兩人說著就往前面去了。唐芳此刻並不在自個兒的院子,問了丫鬟,說是在花房。

    唐家的花房是唐家老太太當年專門請人砌出來的,她生性愛花,一年四季房裡都少不了鮮花,所以安了這處暖房養花。

    劉嬤嬤很懷念老太太,唏噓道:“老太太在的話,是斷不許老爺胡來的,現在老爺看著很大脾氣,可在老太太面前就跟只小貓似的。”

    唐枚實在無法想像唐士寧會像只貓,倒是對祖母很感興趣,“祖母待人很嚴厲嗎?”

    “你那會兒還小,記不得,大姑奶奶應該記得,老太太算不上嚴厲,老奴這輩子沒有見過那麼聰明的人,就這花房,聽說當年也是京城裡獨一家,別的家裡也有這種養花的屋子,可絕對沒有老太太親手設計出來的好,後面有人要效仿,還專門請示來咱們家看了照做的。”劉嬤嬤其實很多事也是從其他老人那裡聽來的,心裡十分敬重老太太,感慨道:“老太爺去世後,老太太一個人撐起這樣大的一個家,不只沒有衰敗,反而越來越好,在揚州,當時也算是巨富了……”

    原來祖母算是女強人!在這個年代,女子頗受禮教壓迫約束,在失去丈夫的情況下要獨自力挽狂瀾,支撐起幾百人口的大家族,談何容易?唐枚聽得入神,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花房門口。

    “可惜後來身子不好了,有次摔了一跤便……”劉嬤嬤歎口氣,想起老太太的晚年情景,不免覺得淒涼,當初的如花年華、意氣風發,到最後一病不起,癱瘓數年,當真是造化弄人。

    唐枚聽了不禁唏噓不已。

    可惜了,自己沒能見到那時的祖母,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看守花房的兩個年輕婦人見到唐枚與劉嬤嬤,忙上前行了禮,她們的體格比較健壯,許是平日裡要搬弄花盆,做這些體力活的緣故。

    “四小姐在裡面嗎?”唐枚問道。

    “在的,進去一會兒了。”較為年長的婦人打開了木門,裡面些許熱氣迎面撲來。

    這座花房坐北朝南,足足有一畝半那麼大,差不多占了整個宅院的十分之一,照周圍遺留下的遊廊、小池來看,在建造這處花房時,應是拆除了原先一處大院的。

    唐枚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她雖然早就聽說府裡有個花房,可並不感興趣,今日一見,才知自己是個井底之蛙,原來這年代的溫室設備居然與後世的差不了多少,已經會利用太陽能,還有地窖式的燒火供熱,不僅如此,怕花房太過乾燥,還配置了阡陌式水渠,簡直可以稱得上完美!

    她左右打量,不時發出驚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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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6:00


    唐芳看了撲哧笑道:“二姊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裡的稀奇,幹什麼這樣驚訝?”

    這才發現自己失態,唐枚摸了下鼻子道:“每回來都覺得神奇呀,祖母真厲害,居然想得到造出這樣一座花房。”

    “是呀,可惜我都不記得祖母的樣子,我好喜歡這裡!”唐芳繼續給那些花兒澆水,歎口氣道:“不過娘不太準我來,說伺候花草不是咱們該做的事,我好些天只能來一回。”

    “娘說的也有道理,你呀,以後跟我學學管家倒是正理。”

    唐芳一愣,皺起眉頭道:“管家?有娘、有二姊,還用得著我嗎?”

    “怎麼用不著?娘身體不太好你也知道的,我嗎,指不定哪日就嫁人了,宏兒年紀又太小,你學了,到時候也好給娘分擔些。”

    唐芳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點了下頭,“只是我太笨了,不曉得學不學得來。”

    “你把那些放在香、花兒的心思用上,準能學得會。”唐枚又給她一顆甜棗吃,“對了,娘準咱們去華芳齋了。”

    “真的?太好了!”唐芳拍手興奮道:“我聽說又推出了幾種新的香,好想去看看。”

    “你若是管家學得好,這種機會便會多起來,來這兒種花更不是難事,娘可是通情達理得很呢。”

    唐芳聽了忙道:“我會用心學的。”

    唐枚摸摸她的頭,“打算什麼時候去?後日嗎?”

    “嗯,過兩日再去,我現在有些不大方便。”唐芳微微紅了臉。

    唐枚理解,笑道:“那你還不回房多休息休息?”看她衣服似有些單薄,吩咐羅萍,“回去給四小姐換件厚的,別受涼了。”

    羅萍應聲。

    見兩人走了,唐枚又把花房看了一遍,讚歎道:“這地方真不錯,要是種些春季的蔬菜,這時候賣出去準能賺大錢。”

    劉嬤嬤登時無語,好好一個小姐怎麼能跟賣菜扯上關係?

    “嬤嬤看,要是在莊裡也建一處這樣的暖房,行不行?”

    “種菜?”劉嬤嬤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說賣菜不像個樣子,就是這處暖房的花費也不劃算啊!老奴聽說可是花了不少錢,只怕賣幾十年的菜都賺不回來。光說上頭那透明瓦片,當年就花了五千兩,托人過海去別國買來的。”

    “五千兩?”唐枚咋舌,看來技術雖然差不多,費用卻很高,五千兩可抵得上京城一些中等地段的鋪面了,看來祖母真是個會享受的人。

    劉嬤嬤道:“不過現在好似便宜了些,到底是十幾年前的價了。”

    唐枚沒再說這個話題,讓門外的兩個婦人把這兒的管事叫過來。

    花房管事姓吳,今年剛到四十歲,方臉,看上去不苟言笑,一到裡面就畢恭畢敬的站著,等候唐枚的指示。

    “這些花兒都是太太叫你們種的?”這花房種了數不清的花,大概有百來種,有些是直接種在地上的,有些則是栽於花盆。置身其間,仿若立於花海之中,萬紫千紅,難以用言語形容聚四季之花在一處那神奇無比的美麗。

    吳管事道:“是的,不過都是老太太以前喜歡的花,太太叮囑一定要種好,一代代傳下去。”

    原來是基於祖母的關係才依舊種了這麼多花,看來母親很敬重祖母,也格外愛惜她留下的東西,哪怕只是花兒。

    但她不是要問這些,指了指角落裡一些空下來的地方,“這些是要種什麼的?”

    “太太從沒有添加新的花種進來,所以一直空著,這花房委實太大了。”

    太好了,唐枚笑了笑,“你明兒弄些蔬菜種來,反正空著也是浪費。”

    吳管事終於有了一些表情,驚訝道:“蔬菜?”

    “嗯,蔬菜,青筍啊、小毛菜、豌豆苗都行,怕不好看,拿個簾子隔起來,不過,咱們這花房除了自家人也沒有旁人來吧?”看看他們家,唐士寧這壞脾氣,唐枚以前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唐芳又不太愛說話,張氏身子弱不喜出門,還真沒有幾戶人家來往。

    吳管事點了下頭。

    唐枚高高興興地出去了,想到冬天能偶爾吃到一些非季節性的菜,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

    過了兩日,姊妹倆跟張氏說一聲,便去了靠近興宋門的華芳齋。

    這地段不是繁華區,較為冷清,可酒香不怕巷子深,華芳齋是京城大多數太太小姐們最愛去的鋪子之一,只因為這裡有別家鋪子買不到的各種神奇的香。

    唐芳激動得臉都紅了,拉著唐枚急匆匆走了進去。

    裡頭並不寬敞,但分了裡外間,外間多有男客,里間是專門接待女客的,誰料她們剛踏入門口,就聽見一個極其尖利的怒斥聲傳出來——

    “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前幾日還同我哥哥花前月下,這會兒竟要別的男人為你花錢買香,真是不知廉恥!”

    此地居然在上演一齣好戲,唐枚抬眼看去,只見前方兩位小姐正怒目而視,說話的少女高揚著手,一張清秀的臉氣得通紅。

    “是堂姊!”唐芳叫了出來,一邊用力扯唐枚的袖子,“怎麼辦?二姊,是堂姊。”

    那怒斥的少女正是唐英,她正要甩耳光的物件是她未來的大嫂林映雪。

    不過,她那一巴掌沒能打下去,林映雪身後的年輕公子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輕笑道:“這種場合,唐小姐還請自重,要是再出言不遜,可別怪我傷了你。”

    林映雪見那人為她出頭,立時笑了起來,一張瓜子臉,眼睛似桃花,這一笑恰如百花齊放,極其嬌豔。

    唐英被那年輕公子阻止,更是火大,眼睛裡要噴出火來,“你這不要臉的骯髒東西,竟敢搶我哥哥的人!”

    “哦?你哥哥的人?”那年輕公子揚眉,略顯蒼白的臉上滿是揶揄之色,“敢問你哥哥可與她定了親?還是已經入了洞房?”

    “你!”唐英氣結,“要不是你橫插一腳,這是早晚的事!”

    “那就是還沒成了,何來搶人一說?”年輕公子輕蔑道:“你哥哥的女人,竟還要妹妹出口討要,真是窩囊得緊,也難怪林姑娘看不上了。”

    這句話當真是極大的侮辱,唐英都要被氣哭了,聲嘶力竭道:“你胡說什麼,我哥哥才不知道……他才沒有!”

    眼見越說有越不堪之勢,唐枚忙走了過去,朝唐英身後的兩個丫鬟喝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把你們小姐拉到里間去!”

    嚴厲語氣在耳邊突然炸響,兩個丫鬟如夢初醒,忙上去拉住唐英的手,邊勸著叫她不要生氣。

    唐英哪肯走,見唐枚來了,像見到幫手,大叫,“堂姊,你快快幫我罵那個賤人!”

    唐枚往那兩人看了一眼,她並不認識林映雪,至於年輕公子,一身錦衣華服,派頭十足,應是富貴人家。她想了想,輕聲道:“堂妹,這事不宜當眾喧嘩,咱們回去再說。”

    “回去怎麼說?那賤人就在眼前,難道不罵個夠本?她當年自個兒來纏著我哥哥,說喜歡他,還是我從中幫忙的,如今搭上了別的男人,就把我哥哥拋一邊,她算個什麼東西!呸,比破鞋還不如!”唐英越說越激憤,恨不得撲上去毀了林映雪那勾人的長相。

    唐枚見她冥頑不靈,怒道:“你再說下去只會讓你大哥受辱,既是破鞋,扔了便是,何苦與她一般見識?為了只破鞋,何須這般生氣,你大哥難道就找不到更好的女人?”

    她們倆你一句破鞋我一句破鞋的,林映雪終於受不住了,臉色慘白,撲到那年輕公子懷裡嚶嚶哭起來。

    年輕公子臉上也不好看,幾步沖過來,伸手就要去抓唐英。

    唐英是未婚女子,唐枚一步擋在前面,厲聲道:“眾目睽睽之下,你敢!”

    年輕公子看清她的容貌後,立刻收手,“是你!”

    唐枚面露疑惑,這人面生得很,她根本就不可能見過,除非……

    不等她細想,年輕公子纖長的手指又伸過來,似要抬起她的下頷。

    劉嬤嬤豈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立刻橫插進來隔開兩人,同時單掌疾風般往年輕公子拍去。年輕公子閃身避過,驚訝地看了看虎背熊腰的劉嬤嬤。

    劉嬤嬤怒目瞪著他大喝,“敢來惹我家小姐,找死!”

    真是個粗人,年輕公子眼裡閃過一絲厭惡,不再看她,目光又落在唐枚身上,很是大方的道:“罷了,我今兒不再計較此事,美人兒,你可記得欠我一個人情。”

    美人兒……唐枚錯愕,這形容詞是對她用的不成?

    雖是讚美,可怎麼覺得從眼前這人的嘴裡說出來,讓人極度的不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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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6:17


    林映雪本以為他會替自己出氣,怎料突然罷手,登時失望之極。

    “別不高興,一會兒帶你去畫舫上遊玩,如何?”年輕公子回身摟住林映雪的腰,淺笑道:“我可沒有帶過別的姑娘去呢。”

    林映雪立刻歡喜起來,像菟絲花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

    見那兩人往門口走去,唐英還想追上去罵,被劉嬤嬤一把扯住,斥責道:“堂小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別再連累二小姐了!”

    唐英看了一眼唐枚,委屈道:“可是……”

    “回去再說。”遇到這種事,什麼買香的興致都沒了,她叫那兩個丫鬟把唐英領出去。

    待三人坐在車廂內,唐英這才說起原委。

    原來林映雪前幾日還同唐旭見過一面,看起來感情十分的好,兩家都有訂親的意思,誰知道不過幾天功夫,忽然就翻臉不認人了。昨日唐英去請林映雪過來府裡,結果去的人吃了個閉門羹,不只如此,林映雪還叫人送回一塊玉佩,讓唐英轉交唐旭。

    這玉佩乃是唐旭給林映雪的定情信物,唐英根本不敢把這事告訴哥哥,今日便上門去找林映雪,她人不在府裡,唐英花了銀子得知她在華芳齋。

    她追到此處才發現,林映雪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年輕公子如此親密,這要是讓她哥哥看見,情何以堪!一時忍不住便當眾指責起林映雪。

    唐英說完這些,疑惑的看著唐枚,“那人齷齪得很,二堂姊是如何認識的?”她當時也看到年輕公子的反應,早就覺得奇怪。

    若不是她的幫忙,唐旭得以拜到盧成先生名下,唐英對她的態度絕不會是像現在這般友好,只是她若說不認識,唐英必定不信,想了想便回道:“可能是與白振揚認識,我也不太記得是否見過了。”

    唐英自是知道他們夫婦倆和離的事,眼見唐枚低垂著頭,便不忍再逼問下去。她其實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林映雪居然為了他不顧兩家的交情,不顧那麼深愛她的唐旭!

    車廂裡一時陷入寂靜,唐芳生性單純,也不太會說話,同情的看著唐英。

    唐英是滿肚子的火,氣得心肝兒都在疼,她手裡捏著玉佩,暗自懊悔當時怎麼沒有狠狠地扔到林映雪的臉上!

    “你回去打算怎麼同家裡人說?”過了會兒,唐枚抬頭關切的問。

    “我也不知怎麼說,那女人這般無恥,咱們家定然不能要她,只是大哥……”她心裡自責不已,當初怎麼沒有看透林映雪的本性,害得大哥喜歡上林映雪,這下她怎麼跟大哥交代?她又怒又急,只覺得一股腥味從喉頭竄出來,拿手帕一捂一咳,攤開來,竟然全是血。

    唐芳瞧見了驚叫,“堂、堂姊,你咳血了!”

    唐枚也嚇了一跳,眼見唐英臉色蒼白,忙叫車夫停車,把劉嬤嬤叫了過來。

    “嬤嬤,堂妹咳血了,如何是好?”

    劉嬤嬤立時詢問唐英帶來的兩個丫鬟。

    其中一個丫鬟驚慌不已,“小姐以前也咳過血,今兒身子還不太舒服,是偷溜出來的,太太都不知道……”

    唐枚打斷她,“如今都這樣了,也不好耽擱,你們府裡都慣用哪家大夫?”

    “妙手醫館的鐘大夫。”

    怎麼那麼耳熟?唐枚還在奇怪呢,劉嬤嬤已經皺起眉頭,哼了一聲道——

    “怎麼又是那無良大夫?這京城就沒別的好大夫了嗎?”

    “這個……反正太太都是請鐘大夫,小姐服了藥,好的也快。”

    “既是慣用的,那就去吧。”唐枚叫車夫掉頭前往妙手醫館,鐘鏡香的醫術好不好她不清楚,可從白家、二嬸家願意請他來看,似乎頗有口碑。

    劉嬤嬤免不了牢騷兩句,她著實是一點也不覺得那鐘大夫有什麼好。

    到了妙手醫館,兩個丫鬟扶著唐英下車入內,鐘鏡香果然很熟悉唐英的病症,立時吩咐店裡夥計取來一瓶藥丸,唐英服用過後,臉色便慢慢好了起來。

    “我早叮囑過你不要動氣。”鐘鏡香語氣嚴厲,薄唇微抿。

    唐英一向很有脾氣,可在他面前卻變得乖巧,低聲道:“我也不想,實在是氣極了,你不要告訴我娘。”又可憐兮兮看著唐枚和唐芳,“娘若知道了,鐵定會把我關起來。”

    唐枚卻不想縱容她,“你咳血這麼大的事,我不好不同二嬸講,再說,這事也難再瞞下去,我勸你回去便向二嬸坦白。”

    唐英挑眉又要發作,可看到鐘鏡香的眼神,只得忍下來,洩氣道:“好吧。”

    鐘鏡香又開了藥方,看著唐枚道:“有關你堂妹的病情,我有話要和你講。”他站起來去到旁邊的一間房裡。

    難道是有什麼隱患不成?唐枚心裡咯登一聲,忙隨他進去。

    劉嬤嬤也要跟進來,鐘鏡香轉身把門關上,差點撞到劉嬤嬤的鼻子。

    唐枚不想久待,直接問道:“我堂妹的病況是不樂觀嗎?”

    “同原先一樣,好好調養,自會康復,只是不能大動肝火,這一點極為重要。”鐘鏡香特別強調道。

    “別的呢?”

    “沒有了。”

    唐枚挑眉,看來是她想錯了,轉身便要出去。

    鐘鏡香在身後道:“其實我是有話要問二小姐。”

    “問我?”唐枚腳步一頓回身。

    “二小姐向來信任我,為何近來一反常態?”他神情變得認真,“在下想知道原因。”

    這個原因可不大好講出來。唐枚道:“此一時彼一時,鐘大夫,我個人的看法你不用放在心裡,我相信鐘大夫的醫術是高明的,只是我們家已經有慣用的大夫。”

    鐘鏡香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往前走了兩步,問道:“可是因為在下沒有治好你的風寒?”那聲音極其柔和,像陽春三月的風,從耳邊徐徐吹過。

    面前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大海般平靜,卻又廣闊得好似能吞沒人的意識,唐枚有那麼一會兒的失神,驚訝於這瞬間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魅力。

    “鐘大夫想多了。”她趕緊錯開目光。

    “倘若是在下想錯,二小姐為何不看著在下回答?”

    唐枚不喜他如此追問,冷下臉道:“鐘大夫沒有旁的問題,容我告辭。”說罷伸手想要去拉開門。

    誰料他搶先一步按在門上,一轉身,已在唐枚身前。

    有股淡淡的藥香直撲鼻尖,她差點撞到他的胸口上,見去路已被完全擋住,唐枚抬頭怒視他,“請你讓開!”

    鐘鏡香卻倚在門上,嘴角揚起一絲玩味的笑,“我本想聽你的真心話,奈何你卻不配合,你當真以為……”眼眸微微眯起,“你體內的毒,全都清掉了嗎?”

    唐枚倏地睜大眼眸,沒有想到鐘鏡香會捅破這層窗戶紙。

    “啊,被我猜到了。”他笑意加深,“你果真知道這件事。”

    難道剛才只是試探?唐枚不想走了,冷冷地道:“莫非是你下的毒?”

    “誰下的毒我不感興趣,我只是好奇你如何得以生還。”不等唐枚回答,他慢慢地道:“二小姐變了,莫非是因為這毒藥的關係?”

    唐枚冷哼一聲,“你既然知道我中了毒,卻不想法子解毒,又不告知旁人,叫我如何再信你?”

    “誰說我不曾想過解毒?”鐘鏡香眸光一亮,“這世上倘若有人能解,也只有我一人,但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等我再到府上,你竟已經好了!”

    所以他才覺得驚異,才會念念不忘,此種奇毒,中者必死,他實在想不明白唐枚是如何好起來的。

    好奇心害死貓,唐枚終於瞭解鐘鏡香為何會對她的反應那麼在意,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她豈能告知他真實的情況,說出來,只怕會被當作敷衍他的荒謬藉口罷了。

    “抱歉,這個答案我無法告知你。”唐枚坦言。

    鐘鏡香挑眉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是。”唐枚大方承認,“鐘大夫想問的已經問完了,請讓路。”

    鐘家世代習醫,鐘鏡香自小便與各種病症打交道,到他十歲的時候,閉著眼睛都能辨識天下藥草,又涉獵極廣,在毒方面也有獨到的見解,是以他年紀輕輕,十八歲來到京城開辦妙手醫館,短短兩年,醫術便已經得到京城數位名醫的肯定,小有名氣。

    一個人懂得越多,越會覺得自己懂得太少,竭盡全力想弄清楚那些不懂的知識。

    鐘鏡香就是這種人,此刻的他,心裡如同貓抓一般,恨不得唐枚是水池裡的青蛙,那他便可以隨意處置,比如測試她中的毒藥有無餘存,比如開膛破肚一探究竟,好解開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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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6:38


    唐枚自是不會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心裡肯定會發毛。

    當然,鐘鏡香絕不會露出毒蛇盯著青蛙的眼神,他外表溫文爾雅,是被眾多太太小姐所信賴的英俊大夫,既然看出問不出更多的線索,便親自送了唐枚出去。

    門外的劉嬤嬤等得不耐煩,正要抬手敲門,門一開,唐枚已經走了出來。

    鐘鏡香笑著道:“耽誤幾位小姐時間,真是抱歉。”

    唐枚吩咐丫鬟拿方子去抓藥,劉嬤嬤則去叫馬車過來門口等候。

    唐英眼睛轉了轉,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二堂姊不用相送。”

    唐枚瞧她一眼,“好吧,我便不去了,讓劉嬤嬤送你。”

    是要叫劉嬤嬤看著她同母親交代吧。唐英嘟起嘴,但看唐枚嚴肅的表情,知道再求也是無用,只得背過身去生悶氣。

    待唐枚回府,才經過一個多時辰,張氏驚訝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她是瞭解小女兒的,一去到華芳齋,恨不得待在裡頭永遠不要出來,怎麼會這麼快?

    “根本就沒有買成。”唐枚也不打算瞞著張氏,把來龍去脈全說了,“我叫劉嬤嬤送堂妹回家了。”

    張氏不相信,“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你二嬸上回還高興的說可能就要辦喜事了,這林家小姐……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有什麼誤會?那男人咱們都瞧見了,娘是沒看到,林家小姐真真是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現在就算她肯回頭,只怕二嬸也不會要了。”今兒旁邊還有好些人目睹,林映雪的名聲鐵定毀了。

    只是,她到底圖的是什麼呢?莫非那年輕公子身世顯赫?她不信林映雪是為了真愛。

    張氏捏著眉心,長歎一聲,“旭兒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

    “這種人家的女兒不要也罷,其實我還想不明白,我看二嬸是個精明的人,當初怕被咱們家牽連,林家已經猶豫不決,林夫人同母親說話極為不敬,這樣的牆頭草,二嬸為何還看得上?”

    “以前一大家子不分你我,如今已經分家了,咱們家是咱們家,老爺有功名在身,可你二叔現在還是個秀才,你二叔二嬸難道還要來靠著老爺撐著嗎?你堂弟只是個舉人,未能一展抱負,那林家雖然不是什麼世代簪纓的大族,但林家老爺好歹是兵部郎中,就算不談這些,兩家本有交情,常有來往。”

    可現在看來,是該檢驗這交情是真是假,林映雪畢竟只是個小姑娘,她真能這麼大膽,不顧父母意願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唐枚很是懷疑。

    “我也不好去找你二嬸,只好等她過來。”這種不光彩的事情,主動去問的話,只怕柳氏會不高興,張氏瞧瞧唐枚,“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快回去歇息。”

    唐枚回到院子,先換了身乾淨舒服的常服,又吃了些點心,才歪在美人榻休息。等到劉嬤嬤回來,她才起來。

    “堂小姐同二太太說了,二太太氣得當場砸了一個花瓶。”

    二嬸震怒是正常的,當初小心翼翼就怕失去這樁婚事,二叔甚至不惜同父親打架,到頭來還是沒成。

    “我看二太太一會兒就會來找太太了。”劉嬤嬤推測。

    到了傍晚,柳氏果然來了,唐枚也聽說了,但不知道她們談了什麼,柳氏也沒有用膳,又急匆匆的走了。

    唐枚在自個兒的臥房裡用飯,春芬端來三菜一湯,是唐府向來的規矩,若是逢喜事節日又不去上房團聚的話,一般會再添兩道菜,取“六”字大吉的意思。

    見春芬上完菜還不走,唐枚瞟她一眼,“有事?”

    “奴婢想說邵姨娘的事。”春芬不敢貿然開口。

    唐枚倒是很有興趣聽聽邵姨娘得了管理廚房大權之後的舉動。

    春芬見自家主子想聽,立刻憤憤不平道:“才兩天功夫,邵姨娘就把人換走了好些,拿著雞毛當令箭,剛才還在那裡罵金嬤嬤呢,說下午耽誤了給三小姐做點心。”她突地神秘兮兮小聲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奴婢聽廚房的人說,邵姨娘自個兒拿銀子出來,叫廚子頓頓給三小姐做些養顏的吃食,什麼雪蛤、燕窩,買了好多。”

    養顏?唐妍正當青春年少,用得著這麼花本錢嗎?唐枚好笑道:“還有別的嗎?”

    春芬想了想,“奴婢還沒發現。”

    “唔,那你繼續關注,有什麼就告訴我。”

    “是。”春芬大聲回應,“奴婢一定會好好注意的。”

    唐枚撲哧笑了。

    春芬退下後,劉嬤嬤呸的一聲,“什麼東西,一個姨娘,還真敢做主三小姐的婚事!”

    “難道最近有人上門提親?”

    “老奴倒沒聽說,可她這麼急吼吼的,不是要給三小姐找門親事,又是想作啥?”

    唐枚奇怪道:“她足不出戶,就算有心也沒有門路,難不成父親給她透露了什麼?”

    “誰能猜得到。”提到唐士甯,劉嬤嬤臉上就露出氣憤的神態。
    天氣一日日變涼,園子裡的菊花卻越開越燦爛,唐府占地十八畝,前前後後共有四個園子,每處都種植了不少珍奇花種,這也是當年老太太吩咐種下的,有紫紅色、金黃色、雪白色,像是彙聚了大千世界所有的色彩。

    唐枚帶著唐宏在附近玩耍,在她看來,小孩子除了要念書,更要經常鍛煉身體,尤其男孩子,擁有健康體魄也是很重要的。

    “姨娘!”唐宏跑了一半忽然叫起來,指著園子一處角落。

    那裡露出了一截紫紅色裙角,唐枚看過去,只見陳姨娘滿臉泛紅的走了出來。

    “我、我剛才,是、是……”陳姨娘不自覺的結巴起來。

    唐宏直接就撲了上去,“姨娘,宏兒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姨娘怎麼不來看我呢?”

    這話一出,陳姨娘的眼眶立時紅了。

    知她是來偷看唐宏的,唐枚笑了笑,“我也正好累了,姨娘陪宏兒玩一會兒吧。”

    “這怎麼行!”陳姨娘忙道。

    “怎麼不行,姨娘以前也會陪著宏兒玩,我正好去找母親說說話。”說罷就同紅玉去了張氏那裡。

    說起來,唐宏自念書後,作息時間便與以往不同,陳姨娘要見上一面並不容易,而唐枚和離後回到娘家,才發現唐宏居然已經搬到上房附近,那兩人離得更遠了。

    “宏兒呢?怎麼你一個人回來?”張氏笑問,見她額上有汗,便叫丫鬟拿熱水來。

    唐枚拿手巾擦了擦,“遇到陳姨娘,我讓陳姨娘陪著玩會兒。”

    “這也好。”

    唐枚知道張氏向來寬厚,對兩個妾室友好,可對唐巨集的處理方式她有些不太明白,便問道:“母親,宏兒還未長大,怎麼突然就搬到上房附近?”又怕張氏誤會她的意思,“女兒自是明白母親的苦心,只是剛才見陳姨娘好似很想念宏兒。”

    “還不是為了宏兒好。”張氏歎一聲,“陳姨娘的性子你也看得出來,太好說話,身邊那些丫鬟婆子誰都能越過她頭上去。”

    “莫非有人想利用宏兒不成?”唐枚擰起眉頭。

    張氏卻不想談,擺擺手,“反正宏兒住過來就好,陳姨娘的人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我能怎麼辦?得要她自個兒做主。”

    聽起來陳姨娘身邊的人很不安分,難怪張氏要把唐宏弄到自己身邊,這可是唐家唯一的男孩,出一點差錯,到時候又是母親的錯,父親指不定要怎麼責難呢!

    唐枚總算瞭解了,又不禁感慨自個兒母親的日子真是不好過,她將來若是嫁人,簡簡單單的家庭才是最該要考慮的。

    這日陽光溫暖,碧空如洗,是多日來難得的晴天。

    過了立冬之後,天氣越來越冷,所有人都已經換上了棉襖。此刻,唐家三位小姐都在漿洗房的院子裡,聽徐嬤嬤講解這一塊的運作。

    唐枚才知道,這裡洗衣服原來那麼複雜,沒有洗衣粉,要把衣物洗乾淨很不容易,所以都會用到米湯水,真是名符其實的漿洗。

    “三位小姐可還有別的要問老奴?”徐嬤嬤聲音溫和,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唐芳又要開始打瞌睡,被唐枚拿手指戳了一下腰肢,這才勉強提起精神。

    “三妹可有要問的?”自開始學管家後,唐妍總能提出一些建設性的問題,所以唐枚才會問她,至於唐芳,能完全聽進去就算不錯了。

    唐妍抬起頭,眼裡露出一絲迷茫,隨即才領悟過來,忙搖了搖頭。

    她今日常出神,倒是少見,唐枚笑道:“徐嬤嬤你去忙,我們自個兒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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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6:56


    徐嬤嬤行了一禮便退下。

    今日天氣好,漿洗房的下人格外忙碌,三人看了一會兒,唐枚大致瞭解就離開了。

    唐妍一出來便匆匆告辭。

    連唐芳都感覺到了,“三姊姊是怎麼回事?往常可不是這樣。”

    “三妹再怎樣也比你認真,這些天你都學到了什麼?對於漿洗房你都瞭解了不成?”

    “就是洗衣服的地方。”還有什麼?

    “你啊,漿洗房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人。徐嬤嬤為人如何?你看出來沒有?”

    唐芳愣了愣,“很好啊,老是沖著咱們笑。”

    “你沒見她一路過去,那些媳婦婆子全都嚇白了臉,剛才洗衣服的,好幾個都受了傷,腿腳不便的就有四、五個。”這徐嬤嬤分明是個嚴厲至極的人,私底下還動過私刑,不然別人會怕成這樣?

    “啊,二姊姊真厲害!”唐芳大為驚歎,“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唐枚拍了下額頭,對這個妹妹著實沒辦法。

    張氏最近又有些不太舒服,早晚都在床上,唐枚把鞋脫了,跟她擠在一處。

    張氏笑道:“你成日往我這邊鑽,真是越長越小了。”

    “在自個兒屋裡也沒有事做,陪娘說說話唄。”

    張氏笑著摸摸她的頭,滿是憐惜,“也罷,你在家本也待不了多久。”

    唐枚的心直往下沈,“娘,怎麼就不久了?我又不是黃花閨女,不急著嫁人。”

    “為娘是想替你好好挑,不過你爹……”張氏皺了下眉頭,“到底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只前幾日提了一下,好似是希望你早日嫁出去,畢竟家裡還有兩個妹妹。”

    說難聽點,是怕她這個和離的女兒名聲不好聽,連累到家裡。唐枚嘴唇一抿,“反正女兒不會輕易再嫁人的,父親要是到時候逼我,大不了我就搬出去住。”

    張氏一驚,“這話斷不可同你父親說,他的脾氣你不是不曉得。”

    “我只是說假如,父親畢竟也沒有明著說。”唐枚笑了笑,寬慰張氏。

    兩人正說著,秦嬤嬤進來,一看到唐枚在,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只立在一邊。

    張氏見她這個樣子,說道:“你儘管說。”

    看來二小姐儼然已是太太最信任的人,秦嬤嬤如實道:“邵姨娘剛才帶著三小姐出門去了,說是老爺早就準了的。”

    唐枚想起剛才唐妍的神色,心裡一動,莫非她早就知道要出門,所以才心思恍惚?

    “知道她們去哪裡嗎?”張氏問。

    “邵姨娘沒同門上交代,她最近鬼鬼祟祟的,娘家的人來了好幾回,也不知在商討什麼事情。不過老奴已經叫人跟著了,這回總能看出什麼來。”

    張氏點點頭,“辛苦你了,最近冷,你也別太出去,事情都交予下邊的人。”

    秦嬤嬤笑道:“謝太太體恤,老奴會注意身體的。”

    過得一會兒,春露又來報,“楊夫人來了。”

    張氏的太陽穴突地一跳,想了想,仍是從床上下來,叫春露把人請到堂屋。

    秦嬤嬤滿臉厭棄的神色,似是很不喜歡這個人,但見到楊夫人馬氏時,面色又變得平和,同張氏一樣露出友好的笑容。

    唐枚也隨著一起去見客人,這馬氏她一點印象也無,是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鵝蛋臉,眉形畫得又細又彎,眼睛細長,嘴唇薄得都要看不見,身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卷草紋藍色襖子,頭上兩邊各戴了支金光閃閃的鳳頭簪。

    “前段時間染了病,未有空來看夫人,可別見怪。”馬氏笑咪咪的上來見禮,又叫身後的下人送上一盒新出爐的杏仁餅。

    張氏笑道:“楊夫人客氣了。”

    唐枚出於禮貌,上前行晚輩禮。

    “許久不見二小姐,越發出落的好看了。”馬氏眼睛直盯著唐枚。

    那眼神令她極為不舒服,總覺得她是在看什麼香甜可口的吃食,唐枚退到一邊,對這位馬氏的印象立時變得不好。

    “我是想著咱們兩家往常也是極好的,總不能生疏了,淡了咱們的感情,又著實想念唐夫人,這才病一好就趕了來。”馬氏又解釋。

    張氏只是微笑聽著。

    “是了,倒還忘了歸還這件物什。”馬氏叫人把一座精緻的紅珊瑚盆景抬了上來,抱歉道:“夫人大方借于我去充下門面,結果一直忘了還了,今日正好一併送來。”

    這紅珊瑚出自深海,色澤豔麗,作為盆景,四周還鑲嵌了不少紅藍寶石,饒是唐枚對這年代的價格估算不準,也知道這東西定是昂貴無比。這馬氏竟然開得了口借去,莫非她同張氏感情匪淺?可怎麼看都不像啊!

    自始至終張氏都面目淡然,既不迎合,也不推卻,這絕對不像是好友。

    張氏叫人把盆景抬回倉庫,誠懇道:“這東西叫下人送來便罷,你親自送過來,實在太客氣了。”

    馬氏尷尬一笑,“有借有還,怎麼算是客氣,著實借了一段時間了,因家裡實在忙,這才想起來。”

    秦嬤嬤恨不得冷哼一聲,這都借了大半年了,倒是這時候才記得還,任誰都不相信。

    春露這時端茶上來,給幾人倒茶。

    馬氏喝了一口,陶醉道:“真是好茶,也只有在夫人這裡才喝得到。我上回去衛國公府,都沒有喝到這樣好的茶呢。”

    衛國公?唐枚微驚,對這些爵位她還是有些瞭解的,公侯伯爵,公排在第一,可見是勳貴裡最為尊貴的,這馬氏竟然去過衛國公府,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只知道,哪怕唐士寧位居三品,與那些權貴好似也聯繫不到一處去。

    張氏不知接什麼話,說實話,她對衛國公府並不感興趣,只她性子好,客人上門,總不好駁了面子,客氣道:“夫人哪裡的話,我們府裡的茶再怎麼好,也不會好過國公府的。”

    果然聽到國公府,全都低了一頭,馬氏頗有些得意,又把在那裡看到的事物炫耀的說了一遍才滿足。

    全都是些吃食什麼的,唐枚聽得沒勁,若馬氏果真與國公府的夫人或小姐打過交道,應不會只講這些,怎的也該說說那些夫人小姐的打扮談吐,這樣才更加令人信服。

    馬氏絮絮叨叨好一會兒才告辭離去。

    秦嬤嬤等她走後,終於籲出一口氣,“真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國公府再好又如何?又住不進去!”

    張氏笑道:“同她計較作啥,能把這紅珊瑚送回來,我已是很滿足了。”

    “娘,你既不喜歡她,為何又要借給她呢?”

    “是老爺準的,我如何阻止?”張氏揉揉眉心,“後來不還,叫老爺去討要,他要面子又不肯,就一直拖了那麼久。”

    又是唐士甯,唐枚心裡吐槽,真是無能。“那楊夫人又是什麼來頭?”

    “她相公是工部郎中,老爺的同袍,那會兒經常來往。”只是後來王尚倒臺,好些人就不見蹤影,現在見形勢穩定,馬氏又尋過來。

    唐枚苦笑道:“娘這麼喜歡這盆景,當初不會差人去要嗎?管什麼父親的面子。”

    “這話被老爺知道,又要發脾氣,指不定就把這盆景打破了。”張氏歎口氣。

    唐枚渾身一抖,這也太恐怖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唐士寧真下得了手嗎?

    “楊夫人貪財得緊,如今肯把這東西還出來還真是奇怪。”秦嬤嬤提出想法,“老奴總覺得她跑這一趟似有什麼事情。”

    唐枚想到馬氏的眼神,眉頭便皺了起來。

    幾人說話間,唐士寧回來了,今兒本是休沐日,他向來喜歡與人四處聚會玩樂,這日算是回來得早。

    張氏迎上去給唐士寧脫了大氅,順便提了下馬氏歸還珊瑚盆景的事情。

    唐士甯頗有幾分得意,腳抬起來,指了指旁邊的婉兒。

    婉兒會意,忙上來跪在烏金線包邊的錦墊子上給他捶腿。

    唐士寧端起茶喝了一口,嘿嘿笑道:“楊寶忠這狗東西總算知道老子的厲害了,低聲下氣請老子去彩雲樓吃飯,這邊又把東西還過來,算他識時務。”

    夫婦倆都是喜歡占人便宜的,張氏心道,這回來示好,還不是想從他們唐家謀些好處,不由得提醒幾句,“當初既已斷了來往,老爺也無須理會他們……”

    話未說完,唐士寧已經瞪她,“我行事還用你教?”

    張氏立時噤聲不言。

    唐士寧又哼了一聲,“我調任去禮部後,翻臉不認人的人多了去,楊寶忠再怎麼樣還知道來認個錯,就當身邊多條狗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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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7:12


    “難道最近有人上門提親麼?”

    “老奴倒沒聽說,可她這麼急吼吼的,不是要給三小姐找門親事,又是想作甚?”

    “她足不出戶,就算有心也沒有這個門路呀。”唐枚奇怪道,“難不成父親給她透露了什麼?”

    “這誰能猜得到。”提到唐士甯,劉媽媽臉上就露出一副氣憤的神態。

    唐枚見說得久了,飯菜都要涼下來,趕緊先解決了再說。

    天氣一日日涼下來,園子裡的菊花卻越開越是燦爛,唐府占地十八畝,前前後後共有四個園子。每處都種植了不少珍奇花種,也是當年老太太吩咐種下的,花開出來,紫紅,金黃,雪白,像是彙聚了大千世界所有的色彩。

    唐枚帶著唐宏在附近玩耍,在她看來,小孩子除了要念書,更要經常鍛煉身體,男孩子麼,擁有個健康體魄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這玩耍其實只要是在奔跑。

    “姨娘”唐宏跑了一半,忽然叫起來,指著園子一處角落。

    那裡露出了一截紫紅色的裙角,唐枚看過去,只見陳姨娘滿臉泛紅的走了出來,臉色極為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我剛才,是,是……”陳姨娘不自覺結巴起來。

    唐宏與她極為親近,直接就撲了上去,“姨娘,宏兒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姨娘怎麼不來看我呢?”

    這話一出,陳姨娘的眼眶立時紅了。

    原是來偷偷看唐宏的。

    唐枚笑了笑,“我也正好累了,姨娘陪宏兒玩一會兒罷。”

    “啊,這怎麼行。”陳姨娘忙道。

    “怎麼不行,姨娘以前也會陪著宏兒玩的,我正好去找母親說說話。”說罷就同紅玉去了張氏那裡。

    說起來,唐宏自念書之後,那作息時間便同以往不同,陳姨娘要見上一面並不容易,而唐枚和離之後回到娘家,才發現唐宏居然已經搬到上房附近而住,那二人更是離得遠了。

    “宏兒呢?怎得你一人回來了?”張氏笑著問,見她額頭上有些汗,便叫丫環拿熱水來。

    唐枚拿濕過的手巾擦了擦,“遇到陳姨娘,我讓陳姨娘陪著玩會兒。”

    “這也好。”張氏言簡意賅。

    唐枚知道張氏向來寬厚,對兩個側室友好相待,可對唐巨集的處理方式她有些不太明白,便問道,“母親,宏兒還未長大,怎麼突然就來上房這裡住了?”又怕張氏誤會她的意思,“女兒自是明白母親的苦心的,只剛才見陳姨娘好似很想念宏兒。”

    “還不是為了宏兒好。”張氏歎一聲,“陳姨娘的性子你也看得出來,她是個好說話的,身邊那些個丫環婆子,誰都能越過她頭上去。”

    “莫非有人想利用宏兒不成?”唐枚擰起眉。

    張氏卻閉口不談了,擺擺手,“反正宏兒住過來就好了,陳姨娘的人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我能怎麼辦?都得要她自個兒做主。”

    聽起來陳姨娘身邊的人很不安分,難怪張氏要把唐宏弄到自己身邊,這可是唐家唯一的男孩兒,出得一點差錯,到時候又是母親的錯,父親指不定要怎麼責難,無理取鬧呢唐枚總算有些瞭解了,又感慨自個兒母親的日子真是不好過。她將來若是嫁人,簡簡單單的家庭才是最該要考慮的。

    這日陽光溫暖,碧空如洗,是多日來難得的一個晴天。

    過了立冬之後,天氣越來越冷,所有人都已經換上了棉襖。此刻,唐家三位小姐都在漿洗房的院子裡,聽徐管事講解這一塊的運作。

    唐枚才知道,這裡洗衣服原是那麼複雜的,沒有洗衣粉的強大功效,要把髒的東西洗乾淨很不容易,所以都會用到米湯水,真是名符其實的漿洗。

    “三位小姐可還有別的問老奴?”徐管事聲音溫和,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唐芳又要開始打瞌睡,被唐枚拿手指戳了一下腰肢,這才勉強提起精神。

    “四妹可有要問的?”自開始學管家之後,唐妍總能提出一些建設性的問題,所以唐枚才會問她,至於唐芳,能完完全全聽進去就算不錯的了。

    唐妍抬起頭,眼裡露出一絲迷茫,隨即才領悟過來,忙搖了搖頭。

    她今日看似有些精神不集中,倒是少見的很,唐枚便笑起來,“徐媽媽你去忙罷,我們自個兒看看。”

    徐媽媽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今日天氣好,漿洗房的下人格外忙碌,三人看了一會兒,唐枚大致瞭解到是個什麼情況之後就離開了那裡。

    唐妍一出來便匆匆告辭。

    連唐芳都覺得奇怪起來,“三姐姐是怎麼回事?往常可不這樣的。”

    “三妹再怎樣,也比你認真,你看看你,這些天都學到什麼了?剛才漿洗房,你都瞭解了不成?”

    “就是洗衣服的地方,能有什麼瞭解?”

    “你啊,漿洗房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人。徐管事為人如何?你看出來沒有?”

    唐芳愣了愣,“很好啊,老是沖咱們笑呢。”

    唐枚哼了一聲,“你沒見她一路過去,那些媳婦婆子全都嚇白了臉?剛才洗衣服的,好幾個都受了傷,腿腳不便的就有四五個。”這徐管事分明就是個嚴厲至極的人,私底下還動過私刑,不然別人會怕成這樣?

    “啊,二姐姐真厲害”唐芳大為驚歎,“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唐枚拍了下額頭,對她著實沒有辦法。

    張氏最近身子又有些不太舒服,早晚都在床上,唐枚一進去就把鞋脫了,跟她擠在一處。

    張氏笑道,“你成日裡往我這邊鑽,真是越長越小了。”

    “在自個兒屋裡也沒有事做,陪娘說說話唄。”

    張氏笑著摸摸她的頭,“也罷,你在家本也待不了多久。”

    看著她的目光滿是憐惜,不知怎的,唐枚的心直往下沈,“娘,怎麼就不久了?我又不是黃花閨女,不著急嫁人。”

    “為娘是想替你好好挑,不過你爹。”張氏皺了下眉頭,“到底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只前幾日提了一下,好似是希望你早日嫁出去,畢竟家裡還有兩個妹妹呢。”

    說難聽點,是怕她這個和離的女兒名聲不好聽,連累到家裡罷?唐枚嘴唇一抿,“反正女兒不會輕易再嫁人的,父親要是到時候逼我,大不了我就搬出去住。”

    張氏一驚,“這話斷不可同你父親說,他這個脾氣你不是不曉得”

    “我只是說假如,父親畢竟也沒有明著說麼。”唐枚笑了笑,寬慰張氏。

    兩人正說著,秦媽媽進來了,看到唐枚在,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只立在一邊。

    張氏見她這個樣子,說道,“你儘管說罷。”

    看來二小姐儼然已是太太最信任的人,秦媽媽垂下手道,“邵姨娘剛才帶著三小姐出門去了,說是老爺早就準了的。”

    唐枚想起剛才唐妍的神色,心裡一動,莫非她早就知道要出門,所以才心思恍惚?

    “知道她們去哪裡麼?”張氏問。

    “邵姨娘沒同門上交代,她最近鬼鬼祟祟的,那邊娘家的人來了好幾回,也不知在商討什麼事情。不過老奴已經叫了人跟著,這回總能看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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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7:29


    張氏點點頭,“辛苦你了,最近冷,你也別太出去,事情都交予下邊兒的人罷。”

    秦媽媽笑道,“謝太太體恤,老奴會注意身體的。”

    過得一會兒,春露又來報,“楊夫人來了。”

    張氏只覺太陽穴突地一跳,想了想,仍是從床上下來,叫春露把人請到堂屋。

    秦媽媽滿臉厭棄的神色,似是很不喜歡這個人,但見到楊夫人,她面色又變得很平和,同張氏一樣,露出友好的笑容。

    唐枚也隨著一起去見客人,那楊夫人她一點印象也無,只見是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鵝蛋臉,眉形畫得很細很彎,眼睛也是細長,嘴唇薄薄的都要看不見。身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卷草紋藍色襖子,頭上兩邊各戴了只金光閃閃的鳳頭簪。

    “前段時間染了病,未有空來看夫人,可別見怪。”楊夫人笑眯眯的上來見禮,又叫身後的下人送上一盒新出爐的杏仁餅。

    張氏笑道,“楊夫人客氣了。”

    唐枚出於禮貌,上前行晚輩禮。

    “許久不見二小姐,越發出落的好看了。”楊夫人眼睛盯著唐枚。

    那眼神令她極為不舒服,總覺得她是在看什麼香甜可口的吃食,唐枚退到一邊,對這位楊夫人的印象立時變得不好了。

    “我是想著咱們兩家往常也是極好的,總不能疏忽掉了,冷淡了咱們的感情,又著實想念張夫人,這才病一好就趕了來。”楊夫人又在解釋。

    張氏只是笑著聽。

    “是了,倒還忘了歸還這件物什。”楊夫人叫人把一座精緻的紅珊瑚盆景抬了上來,抱歉道,“夫人大方借于我去充下檯面,結果一直忘了還了,今日正好一併送來。”

    這紅珊瑚出自深海,色澤豔麗,作為盆景,四周還鑲嵌了不少紅藍寶石,饒是唐枚對這年代的價格估算不準,也知道這東西定是昂貴無比。這楊夫人竟然會開得了口借去,莫非她同張氏感情匪淺?

    可怎麼看都不像啊

    從始至終,張氏都面目淡淡,既不迎合,也不推卻,這絕對不像是好友的關係。

    張氏叫人把盆景抬回倉庫,誠懇道,“這東西叫下人送便罷了,楊夫人親自送過來,實在太客氣了。”

    楊夫人尷尬得一笑,“有借有還麼,怎麼算是客氣,著實借了一段時間了,家裡實在忙,也才想起來。”

    秦媽媽恨不得在鼻子哼出一聲,這都借了大半年了,倒是這時候記得還了,任誰都不相信。

    春露這時端了茶上來,給幾人倒茶。

    楊夫人喝了一口,陶醉道,“真是好茶,也只有在夫人這裡才喝得到。我上回去衛國公府,都沒有喝到這樣好的茶呢。”

    衛國公?唐枚微微驚訝,對這些爵位她還是有些瞭解的,公侯伯爵,公排在第一,可見是勳貴裡最為尊貴的,這楊夫人竟然去過衛國公府麼?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只知道,哪怕唐士寧位居三品,與那些權貴好似也聯繫不到一處去。

    張氏都不知道接什麼話,說實話,她對衛國公府並不感興趣,只她性子好,客人上門,總不好駁了面子,因而客氣道,“夫人哪裡的話,我們府上的茶再怎麼好,也不會好過國公府的。”

    果然聽到國公府,全都低了一頭,楊夫人頗有些得意,又把在那裡看到的事物炫耀性的說了一遍方才滿足。

    全都是些吃食什麼的,唐枚聽的沒勁,若這楊夫人果真是與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或者小姐打過交道,應不會只講這些,怎的也該說說那些夫人小姐的打扮,談吐什麼罷?這樣才更加令人信服。

    楊夫人絮絮叨叨好一會兒才告辭離去。

    秦媽媽等她走後,終於籲出一口氣來,“真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國公府再好又如何?又進不去裡面住著”

    張氏笑道,“同她計較作甚,把這紅珊瑚送回來,我已是滿足的很了。”

    “娘,你既不喜歡她,為何又要借給她呢?”

    “是老爺早就準了借的,我如何阻止?”張氏揉揉眉心,“後來不還,叫老爺去討要,他要面子又不肯,就一直拖了那麼久。”

    又是唐士甯,唐枚已經對他吐槽無能了。

    “那楊夫人又是什麼來頭?”

    “他相公是工部郎中,老爺的同袍,那會兒經常來往的。”只是後來王尚倒臺,以前好些人就不見蹤影了。現在見形勢穩定,這楊夫人又尋過來,不過看在她還了盆景,張氏已經滿心歡喜。

    唐枚苦笑道,“娘這麼喜歡盆景,當初不會差人去要麼?管什麼父親的面子”

    “被老爺知道,又要發脾氣,指不定就把這盆景打破了。”張氏歎口氣。

    唐枚渾身一抖,這話真不是危言聳聽麼?這也太恐怖了罷這麼貴重的東西他真下得了手麼?

    “楊夫人貪財的緊,如今肯把這東西還出來還真是奇怪呢。”秦媽媽發話道,“老奴總覺得她跑這一趟似有什麼事情。”

    唐枚想到楊夫人的眼神,眉頭便皺了起來。

    幾人說話間,唐士寧回來了,今兒本是休沐日,他向來待不住家裡,喜歡與人四處聚會玩樂,這日算是回來得早的。

    張氏迎上去給唐士寧脫了外頭披的大氅,順便提了下楊夫人歸還珊瑚盆景的事情。

    唐士甯頗有幾分得意,腳抬起來,指了指旁邊的婉兒。

    婉兒會意,忙上來跪在烏金線包邊的錦墊子上給他捶腿。

    唐士寧端起茶喝了一口,嘿嘿冷笑道,“楊寶忠這狗東西總算知道老子的厲害了,低聲下氣請老子去彩雲樓吃飯,這邊廂又把東西還過來,算他識時務。”

    這夫婦倆都是喜歡占人便宜的,張氏心道,這回又來示好,還不是想從他們唐家謀些好處,不由得提醒幾句,“當初既已斷了來往,老爺也無需理會他們……”

    話未說完,唐士寧已經瞪起了眼睛,“我行事還用你教?”

    張氏立時噤聲不言。

    唐士寧又哼了一聲,“我調任去禮部後,翻臉不認人的人多了去了,楊寶忠再怎麼樣,還知道來認個錯,就當身邊多條狗又如何?”

    是條狗也就罷了,只那楊大人會有狗的忠心嗎?唐枚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對唐士寧這種不聽勸告的性子別提多厭惡。不過,她到底是小輩,上去勸說也就是得到一通訓斥,便只得按捺不提。

    張氏見他喝完茶,輕聲道,“今兒邵姨娘帶妍兒出門去了,老爺可知道去了哪裡?”

    唐士寧沈下臉,“你管她們作甚”

    “我總要知道晚上回不回來,要是去了更遠的地方,我總要擔心罷?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叫我如何安心?”

    “是去她娘家了。”唐士寧不耐道,“燕慧她幾年都沒有回去過,妍兒長那麼大,那邊的親戚也沒有見過幾回,我便準了,反正也不太遠,晚上定要回來的。”

    說起邵姨娘家,邵氏一家是經商的,邵燕慧是家裡的次女,她父親為巴結時任戶部郎中的唐士寧,便把女兒送來做妾。邵燕慧如今已經三十了也仍是美豔無比,足可見當年的國色天香。唐士寧喜愛的緊,百般寵愛,對其家人也毫不吝嗇,邵家到了現在,生意越做越大,雖說比不上唐家的富足,可與往年比,家中財富不知道翻了幾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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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7:53


    是以邵姨娘的腰包總是鼓鼓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身邊的下人也都被銀子喂得很飽,要從她們嘴裡掏出消息,可算是千難萬難。

    所以張氏也一直不知邵姨娘在打什麼鬼主意。

    唐士甯這會兒看向唐枚,“閑著無事就學學女紅,老往這裡來幹什麼?唐家的事將來自有人管著,你倒不怕浪費這些功夫。”

    竟然還怪責她插手家務了,唐枚笑了笑道,“父親說的對極,只女兒想多學學,將來才不至於再和離一次。”

    唐士寧噎了下,過了會兒才道,“你既然曉得,那再好不過。”

    陳姨娘這會兒帶著唐宏過來了。

    唐宏玩的腦門上都是汗,看到唐士甯在,立時恭恭敬敬立著行了一禮,問父親好。

    唐士寧露出難得的微笑,問他剛才在做什麼。

    “同姨娘玩了躲貓貓呢。”

    唐士寧點點頭,“念首詩給為父聽。”這是老習慣了,自唐宏上私塾之後,唐士寧幾乎每日都要叫他背一首詩。

    陳姨娘面色有些古怪,嘴巴張了張想要阻止,可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唐宏搖頭晃腦道,“遊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這是一首關於母愛的詩,本沒有什麼,只唐宏念完之後,可憐兮兮的看著唐士寧,央求道,“爹爹,孩兒老是看不到姨娘,可否叫姨娘也搬過來同孩兒一起住呢?反正娘離得也近,孩子就又能看到娘,又能看到姨娘了。”

    唐宏還是小孩子,生性天真,因張氏對他也極好,是以在心裡,定是把張氏與陳姨娘看得一般重。

    可是,在唐士寧面前能說出這番話,卻有些不太可能。

    唐枚側過頭去,但見陳姨娘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而她身後的竹桃卻是嘴角往上翹著,帶著幾分莫測的笑。

    唐士甯看了陳姨娘一眼,她有些局促不安,臉頰都漲紅了,越發顯得惹人憐愛。

    “夫人,我看宏兒說得不錯,他自小就是由瑤芸帶大的,突然離了總是不習慣,就讓瑤芸搬過來住一段時間罷。”

    張氏有些怒氣,她一向以為陳姨娘乖巧溫順,誰知道竟也開始縱容身邊的人利用起唐宏來,這事她定是知道的,卻沒有阻止“宏兒真是個好孩子呀,那你喜歡二姐嗎?”唐枚忽然往前走了兩步,蹲下來笑眯眯的問唐宏。

    她常常陪著唐宏玩,在他心裡自也有一些地位,唐宏想都沒想就點了下頭,“喜歡。”

    “那想不想二姐也搬過來,離你近一些呢?”

    “嗯。”

    唐枚一笑,轉頭看了一眼唐士寧,暗藏了戲弄的神色,“那宏兒喜歡爹爹嗎?”

    唐宏這回兒卻沒有立刻回答,唐士寧經常在家中大發脾氣,動不動就砸東西打人,他年紀雖小,可也都有印象,在內心對唐士寧是極為害怕的,便猶豫起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也喜歡爹爹。”

    這其中的差距誰都看得出來,唐士寧向來要面子,自己寶貝的兒子竟然都不怎麼喜歡他,登時氣惱的很,把唐宏從膝頭推開,惡聲惡氣道,“今兒的詩怎麼背的?一點不順暢,往後多用些心瑤芸也不用搬過來了”說罷站起來便走。

    唐宏被他判若兩人的態度嚇得臉色發白。

    唐枚輕輕拍了下他的背,“咱們的爹爹就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宏兒,你不用害怕。”

    竹桃怎麼也沒有想到二小姐輕描淡寫就扭轉了局面,她好不容易給自家主子爭來一個機會,卻被徹底的毀掉了,還連累少爺被責駡,氣得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

    陳姨娘也不知是什麼心情,怔怔的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自己女兒是當了一回惡人,替她扳回臉面,張氏叫人帶唐宏出去,把唐枚叫到身邊坐下來。

    唐枚並不願放過竹桃,此刻笑了笑道,“忽然想到有一樁事要同母親說。”

    陳姨娘見她們母女有話講,忙要告辭出去。

    “姨娘不著急走,事關咱們府裡所有歲數相當的丫環。”

    “哦?是什麼事?”張氏問。

    屋子裡還有幾些個丫環在,一聽這話,全都變了臉色,包括綠翠與紅玉,她們也都十七八歲了。

    “女兒是看有些丫環年紀都大了,娘覺得要不要配出去呢?總是留在身邊,到時候耽擱了可怎麼辦?到底也是服侍主子那麼久的,也不想負了她們。”

    張氏看著她的眼睛,心道這二女兒真是越發聰敏了,點了點頭,“你說的極是,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都忘了這一茬,原本也該想到的。”又看一眼陳姨娘,“你與邵姨娘那屋的人也該放走一些。”

    竹桃嘴唇都咬出血來,她哪兒聽不出張氏的意思,是叫陳姨娘把自己許配出去呢陳姨娘的臉色從通紅變成了雪白,才知道這次自己真是做錯了,張氏對她一向寬容,怎的卻聽了竹桃的,想出這種餿主意來?惹得張氏生氣,最後倒楣的還是自己。她總是告誡自己要忍,為了唐宏哪怕委屈自己,可剛才卻害得他被老爺斥責,若是再被張氏討厭,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陳姨娘下了決心,“婢妾曉得了。”

    出了屋子,來到角門那裡,竹桃猛地跪下來,眼淚流了一臉,哀求道,“姨娘,求姨娘不要把奴婢許人。”

    陳姨娘抬起下頜,冷聲道,“我總會給你找個不錯的人的。”

    “姨娘,奴婢也是為了您啊只想姨娘與少爺能再親近些。”竹桃聲嘶力竭的哭道,“奴婢完全沒有私心,一心只為了姨娘,姨娘您就饒了奴婢罷”

    竹桃跟了她好幾年,陳姨娘心裡又豈會好受,可唐宏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這輩子也只得唐宏一人可以依靠。

    “你休要再說了,若不是你多言,我豈會叫宏兒做出這種事?如今太太發話,我是不好再留你的。”陳姨娘說罷往前去了,留竹桃一個人伏在地上痛哭。

    張氏看著門外,悠悠道,“希望陳姨娘這次能得一些教訓,我真不願看她變成同邵姨娘一般的人。”

    “也是母親太好說話,才引得她們越來越過分。”唐枚眯起眼睛,只要張氏的地位牢固,她是不介意自己當惡人的。誰讓有些人那麼喜歡恩將仇報呢?只有她們嘗到惡果的時候,才會體會出寬容是多麼好的一個美德。

    張氏笑了笑,輕輕按住她的手,“我這性子是長好了,但為娘很欣慰,你以後嫁去人家我總不要太擔心你。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因果報應是有的。”

    “娘放心,做任何事之前我都會衡量下的,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枚自有自己的原則。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唐枚回到院子裡,發現身後兩個丫環少有的靜寂,一路都沒有講話,心知她們必定是被剛才許配的事情戳到了心事。

    紅玉與綠翠很早就已經跟著唐枚,一晃已經有四個年頭了。

    紅玉同她一般,都是十七歲,綠翠還比她大一歲,十八了,都是應該嫁人的年紀,她們自己對此事也是極為敏感的,是以唐枚一提起來,難免就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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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8:09


    “你們沒事別瞎想,我不著急把你們配出去。”唐枚坐定後,笑眯眯道,“當然,如果你們自個兒想了,我也不攔著。”

    紅玉急著道,“奴婢就想一直伺候小姐,同媽媽一樣。”

    綠翠則頷首道,“奴婢都憑小姐做主。”

    劉媽媽在旁邊戳了下紅玉的頭,“盡會胡說八道,什麼人不好學,偏要學我呢?小姐以後定會幫你們找個合適的。”

    兩個人紅了臉,扭扭捏捏一番方才去做事。

    邵姨娘同唐妍差不多是到了天黑才回到家的,張氏後來說,據秦媽媽聽派去跟蹤的人稟告,確實是跟邵姨娘的娘家有關係,只不過那二人並沒有去到邵家所在的府宅,而是去了一處開在金良橋的鋪子,然後足足坐了快要一個時辰才出來,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原因。

    真是有夠神秘的,唐枚對此極為好奇,邵姨娘想盡法子討得唐士寧的好,許她帶著唐妍出門一趟,結果卻是在鋪子裡呆坐嗎?

    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

    隨後的日子,唐枚只要遇到唐妍,總會細細打量她。唐妍的臉蛋兒在各種養顏品的滋潤下,越發的美麗了,身材又苗條,真有點兒以前看過小說裡描述的趙飛燕的那種感覺,體態撩人,身輕如燕。

    真真是個美人,可惜她的精神著實不好,往常裡還會同唐枚說笑,最近鬱鬱寡歡,像是藏了好多心事。

    唐枚有心試探,可唐妍並沒有要打開心房的意思,每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透露一個字。

    昨兒晚上飄起了雪花,天已經很冷,早上唐枚躺在床上就聽到外頭鏟雪的聲音,一般這種活都是由身強力壯的婆子做的,就為了開闢出一條小道,好方便太太小姐們走路。

    她都不太想起來,想念以前週末縮在熱被窩裡,恨不得賴到下午的那段時光。可這裡還是什麼都要講規矩,若是依著性子來,怕要被人說成不孝順,只得歎口氣,叫綠翠把襖子拿過來。

    幸好張氏對兒女們毫不吝嗇,早早的就把上好的木炭派來,每個屋角都燃著炭盆,倒也算不得冷。

    用過早飯,她便去給張氏請安,一出門來,嘴裡便能呼出大團的白氣。

    張氏今兒起的有點晚,還在喝粥,她自己的飲食極為清淡,不像唐士寧喜歡那些口味重,油膩膩的。

    婉兒搬了張椅子來,唐枚便坐在張氏旁邊,兩人說會兒話。

    正當兩個丫環撤了碗碟下去的時候,門口來了一人,雙方差點撞上,春露驚呼一聲,“二太太,您沒有事罷?”

    唐枚詫異的站起來身來,果然見是柳氏,她滿臉焦急,上來就告了個罪,“大嫂,我實在是沒得法子了,才來求你,旭兒他……”

    柳氏難得這樣失態,張氏驚道,“旭兒怎麼了?”

    柳氏左右看一眼,似有難言之隱。

    張氏便叫屋裡的人都出去,吩咐要來請安的這會子也不用來了,唐枚本也要走,柳氏卻叫住她。

    “到底出了何事?你不要急,慢慢講來。”張氏握住柳氏的手,讓她坐下再說。

    “哎,都是為了那林映雪”柳氏露出痛恨的神色,“上回跟大嫂商量,我早就斷了與他們家結親的想法,那林映雪不知廉恥,做出這等事情,旭兒如何能討她回來?那是會汙了咱們門楣的可誰料那死小子一根筋,竟是不相信英兒說的,還說英兒是因為看林映雪不順眼,才編出來的謊話,兄妹倆到現在都沒有說話。”

    張氏拍拍她的手,“他用情深了,總要時間的。”

    “誰不給他時間呢?我也沒催他定親,沒有叫媒婆介紹哪家的小姐來,可誰料到他那麼死心眼”柳氏氣得揉著胸口,“大嫂,你當那林映雪勾搭的是誰人?是衛國公府的世子爺”

    唐枚聽得此話,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又是衛國公府,上回那楊夫人不也提到過麼,原來那日的年輕公子乃是世子,怪不得態度如此囂張。

    張氏也吃了一驚,又有疑惑,“可那世子與旭兒又有什麼關係?”

    “旭兒把世子打了”柳氏恨鐵不成鋼,“他昨個兒不顧臉面跑去找那小賤人,結果正好看到世子送她回來,一個衝動就打了人,現在被扣押在衙門,我本以為可以想法子打點,結果一點都沒有用,連給看一下都不通融。”

    “難道打得很嚴重?”張氏也有些慌了。

    “誰曉得呢,我都見不到旭兒。”柳氏拿出帕子抹眼睛,“他從小沒有吃過苦,這會關在牢裡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我昨晚上一點沒睡著,想來想去,也只有來找你們了。”

    “你怎麼不早些來,早些的話,老爺指不定昨日就能去想想法子。”

    “我也不想麻煩你們,到底是旭兒不爭氣,惹到這種事情。”

    “咱們是一家子,何來這種話?”張氏忙道,“我這就捎個消息給老爺,讓他看看能不能讓旭兒儘快回來。”說罷就去到書案那裡,唐枚挽袖子給她磨墨。

    寫完後,張氏叫秦媽媽進來,叮囑一定要儘快把這信給唐士寧送到。

    柳氏稍稍放了心,但面色仍是不太好,手裡帕子揪成了一團,“老爺也急得不行,這衛國公乃是開國皇帝初始封下的爵位,就是皇上與太后都要給幾分臉面的,這次旭兒真是得罪了不得了的權貴,不知道……”

    “就算是這樣,可也沒有出人命,若是輕傷,還是好辦的。”張氏安慰她。

    柳氏這時往唐枚看了眼,“聽英兒說,那世子像是認識你的?”

    出了這種事,他們家總會齊集所有有利的線索,唐英把這疑惑告訴柳氏,也是情有可原,可唐枚實在想不出她是何時認識那世子的,自然答不上來,又故技重施,“可能是哪次去別人府上聚會見過一面罷,我也不太記得了。”

    可聽女兒的意思,好似不是見一面那麼簡單,那世子本來是要對女兒動手的,結果唐枚一出面,那世子立即就罷手了,柳氏有些不相信,只把唐枚瞧了又瞧。

    到得傍晚,唐士甯終於散班回來。

    他臉上的挫敗感讓屋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特別是柳氏,畢竟自家老爺只是秀才,她娘家又是經商的,原本以為花些錢財就能通融的事,結果全無辦法,唯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唐士寧了。

    “老爺,怎麼樣?”張氏緊張的問。

    唐士寧氣咻咻道,“急什麼,關一兩天也不會要人命的”

    一聽就是沒有成,柳氏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唐士昌也早就來等消息了,看自家大哥不好好說話,沖上去道,“什麼急什麼,自己兒子關在牢裡,還能不急?你倒是說個清楚,這順天府到底為什麼還不審案?”

    唐士甯最受不了弟弟的頂撞,一拂袖子道,“看你兒子做得好事據說世子人還迷糊的很,不好進行審理,我能怎麼辦?”他心裡是把順天府尹咒駡了幾千幾萬遍,要是在以前,恩師尚在任上,哪個人敢如此對他?

    “你就沒別的法子了?”唐士昌黑著臉,“總是吹得神乎其神的,這點子事也解決不了麼?”

    柳氏忙一把拉住唐士昌,叫他趕緊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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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8:24


    唐士寧已經火沖到頭頂,為了這個侄子,他這日跑了那麼多趟,吃閉門羹,簡直是奇恥大辱,結果自個兒弟弟還來指責他。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壺,猛地往唐士昌身上砸去。

    結果唐士昌沒被砸到,柳氏卻被打得頭破血流,一邊的唐英也被嚇得尖叫一聲,哭了起來屋裡頓時亂成一團。

    真是個不團結的家庭啊,唐枚連連搖頭,這時當本應該都坐下來好好商議的,誰料到卻弄得雞飛狗跳。

    張氏忙叫人去請畢大夫來。

    柳氏生怕這兩兄弟又要打鬥,一手捂著頭,血從臉上流下來,一手還死命得扯著唐士昌。

    不過唐士寧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眼見砸錯人,把弟媳婦給弄傷了,心裡還是有些內疚的,訕訕的離開了房間。

    幸好這外傷不嚴重,畢大夫給柳氏看了,說沒什麼大礙,休息兩日也就好了。

    張氏松了口氣,畢大夫似有話又要同張氏講,兩人就出了臥房,到堂屋去了。

    唐英抓著柳氏的手,哭個不停,短短時間,先是林映雪作風不正,水性楊花,拋棄了大哥,後來大哥就下了牢獄,如今母親又被大伯打傷,她心裡實在難受的很。

    “你不要太傷心。”唐枚在旁安慰她,“父親的脾氣大,過去也就好了,明兒還是會繼續想法子的。”

    唐英抹了下眼淚,忽然抬起頭瞪著她道,“你明明是認識那個世子的,怎的卻不肯承認,不肯想辦法?難道是想看咱們家的笑話麼?”

    這叫什麼話,唐枚好心沒好報,立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唐英還不依不饒,“我可沒有說錯,你到底是瞞著什麼不願意說?那世子這般惡劣,卻肯給你面子不動手,這次哥哥的事情,你若是去求一下,指不定哥哥就能放出來。”

    柳氏本是想呵斥女兒的,聽得這話,索性把眼睛閉上了,任由女兒借題發揮。

    唐枚實在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一時竟反駁不得。

    莫非原先的自己當真是與那世子有些交情?可仔細一想,又不太可能,衛國公府何等顯赫,自家父親都不曾與其有何交情,她豈會有機會認識?可那天發生的事情偏偏又奇怪的緊,他看著她的眼神,的確又像是認識的,她越發的糊塗起來。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唐英猛地握住她的手,“二堂姐,你快救救我哥哥罷林映雪對他那樣,他已經很可憐了,現在還要困在監牢裡,如今大伯父又沒有法子,我哥哥不知道會在裡面關幾日。聽說牢裡都是窮凶極惡的人,我哥哥要是出個差錯可怎生是好?二堂姐,就當我求求你了”

    就算她再怎麼求,自己也幫不了什麼忙啊,唐枚無語的看著唐英。

    柳氏輕輕咳嗽了一聲,去拉唐英的袖子,“英兒你胡鬧什麼,這事哪有那麼簡單?快別煩你二堂姐了,枚兒但凡有辦法,也一定會願意幫忙的。”

    張氏正好進來,疑惑得看了唐枚一眼,坐在床邊問柳氏,“可有好一點了?頭還暈不暈?”

    “好多了,真是麻煩大嫂你。”柳氏歎一聲。

    “是老爺砸傷你,怎麼也是咱們的錯,你這話講得我都要臉紅。”張氏拍拍她的手,“這幾天要不就在這裡歇著,你傷著了不適合走動,英兒也留下陪你母親親罷。”

    柳氏倒也沒有拒絕,她如今回去也是坐立不安,總要等著消息的,張氏便安排了就近的一處院子給她們母女倆住下。

    唐枚走出來後,覺得那一事實在費解,便把綠翠單獨叫來問話。

    劉媽媽雖說忠心,可從小帶大她的,難免有些長輩的架勢,說話又直,紅玉又是不夠穩重,經常在身邊的,就綠翠最是內斂了。

    聽到主子的問話,綠翠想了好一會兒,堅定的搖搖頭道,“奴婢確實從未聽說過衛國公世子。”

    “我真是不認識麼?會不會有可能哪日聚會上見過一面?”

    綠翠道,“小姐很少與別家太太小姐聚會,就算去,奴婢也都是在身邊的。”

    以前的唐枚蠻橫不說,說話又刻薄,哪家小姐願與她交朋友?嫁人之後,與白振揚感情又不好,成天在屋裡頭鬧脾氣,出門也多是回娘家,或去鋪子裡撒錢買東西,是以綠翠很是肯定。

    聽起來真是不認識,唐枚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偏生找不到答案,也著實煩躁的很。

    一連過了幾日,兩家使盡了法子,仍是沒有把唐旭弄出來,那衛國公世子簡直是像故意搗亂一般,一會說唐旭是故意謀害人命,一會兒又說唐旭是來堵截林映雪,想當街搶人。可要林映雪出來作證,那林家又不肯,說不好這樣汙了名聲,只派個下人出來,話又說不清楚。

    唐英真是要氣瘋了,咒駡道,“那賤人還要名聲?聽說那世子經常爬牆來與她私會,又帶出去玩樂,林家的人全是瞎子不成”

    唐英這麼說不是沒有原因的。

    最近他們極度關注那世子,才知道此人的作風是見一個美人便愛一個美人,家裡不知道有多少美姬,就是側室也有不少。每討一個之前,他都喜歡同那些小姐玩些私會的把戲,盡情享受愉悅,然後再送回來,至於那些小姐做了姨娘之後能再被寵愛多久,就得看運氣了。

    而林家不知因何原因,竟然看著自家女兒做這等事,也真算得上奇葩。

    就在兩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衛國公府忽然派了人來,送上一封請帖。帖子的內容是請唐枚去府裡賞花,落款乃是許二小姐許瓊。

    這無疑於像是落入池塘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千層浪。

    唐枚此前說不認識世子,終於受到了質疑,首先發難的仍是唐英。

    “這帖子都送來了,不知二堂姐還有什麼話要講?”她咄咄逼人,“我哥哥能不能放出來如今只要世子的一句話,二堂姐竟狠心瞞那麼久,沒想到你那麼無情無義虧得我娘當初費那麼多心力,為讓宏兒進那家私塾,你原來根本就沒把咱們當一家人”

    唐芳見自己二姐被質問,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用力握著唐枚的手,氣憤的盯著唐英看。

    真是會抹殺別人的功勞,若不是白振揚把唐旭引薦給盧成先生,柳氏就是有力也沒有地方發,唐枚淡淡道,“我確實不記得,就是這什麼許二小姐我也不認識,不知為何會請我進府。”

    “你現在抵賴也來不及了,不認識,那國公府的小姐會請你?人家難道是腦子有病不成明明是你滿口謊話,不願幫哥哥,偏還找這些個荒唐的理由”

    柳氏見自家女兒說話不饒人,忙扯了扯她,訓斥道,“怎麼同你二堂姐說話的,沒個規矩枚兒豈會是這樣的人?我看裡面是有什麼蹊蹺。”

    張氏雖也覺得奇怪,可她是極為相信唐枚的,“枚兒絕對不會故意瞞著,只是這帖子,”她看看唐枚,“該如何是好?”

    “大嫂,國公府都派人來請了,自然要去了,還猶豫什麼?”唐士昌一心系在兒子身上,“指不定就是關於這樁事的。”

    “若是關於這樁事,怎的不請你們,非要請枚兒去呢?”張氏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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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8:41


    唐士昌沈下臉,“大嫂,如今旭兒還在牢裡,就讓枚兒去一趟國公府又如何?還能掉塊肉不成?若是請我們,我們還用耽擱麼,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啊”

    “都囉嗦什麼,既然有法子可行,那就去,有什麼好怕的?”唐士寧看他們鬧哄哄的,早就不耐煩。

    話說到這裡,唐枚若是再不去,就是置唐旭於不顧,只怕唐士昌一家都要跟她過不去,張氏到時候也不好做。

    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一會兒便去。”

    張氏忙道,“叫劉媽媽陪你。”

    唐枚點點頭,去臥房換了身素淡的衣裙,稍加修飾一番,便同劉媽媽去往衛國公府。

    這衛國公府位於萬宗胡同,到了門上,把帖子遞上去,就有人領著往裡走了。裡頭地方極大,走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方才到垂花門。

    那裡早就有個丫環領了命等著,見到轎子抬進來,就迎了上去。

    “是唐家二小姐罷?這邊請。”

    那丫環穿著蜜色棉比甲,長得清秀可人,態度不卑不亢。

    唐枚瞧瞧她,“你是許二小姐身邊的丫環嗎?”她總覺得這事太過詭異,這許二小姐又是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

    丫環點點頭,輕笑一聲,“二小姐很快就會見到了。”她領著二人一路過去,繞過兩個園子,來到一處單獨的院落。

    “這位媽媽請在這裡等候,二小姐喜歡清靜。”正當二人要進去的時候,那丫環攔住了劉媽媽。

    國公府雖然不是假的,可劉媽媽擔心唐枚,自是不肯。

    那丫環嘴角一挑,“是為你們家堂少爺的事情,媽媽莫非真要硬闖?”

    事關唐旭,劉媽媽果然不敢大意,只得咬牙道,“小姐,老奴就在外頭等候,若是有事,小姐儘管喊老奴來。”

    唐枚微點了下頭,往前走了去。

    這宅院有些奇怪,不似大家閨秀住的地方,庭院裡一個人也無,主屋門口倒是有兩個丫環立在那裡,見到她來,便挑起了繡著梅花圖案的錦繡厚布簾子。

    她一進去才發現,屋裡頭並沒有什麼小姐,倒是有個年輕公子。

    那公子便是那日在華芳齋見過的人,衛國公世子許暢,此刻正坐在太師椅上,看好戲一般看著她。

    唐枚知道上了當,眉頭一擰,質問道,“你為何假冒許二小姐邀請我來?”

    “男女授受不親,我若不用二妹的名義發帖子,總會遭人非議的。”

    這句話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唐枚諷刺道,“原來世子還懂得這樣的道理呀,真是看不出來。”

    “那當然,我懂得什麼,別人未必會明白。”許暢盯著她看,腦海裡浮現出在牛尾胡同見到的那一幕。她從斷牆殘垣裡走出來,雖然是弱質女流,可穿著男子的服飾,眉眼間既嫵媚又充斥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令人怦然心動的特質。

    可後來再看到她,他明白了,她的眼神堅毅冷靜,像是永遠都不會向任何人屈服。

    如今她立在對面,看著他的目光也是如此,明明身在國公府,與他獨處一室,可卻絲毫不見拘束,沒有女子該有的卑弱,也沒有遇到突發境況該會表現出來的慌張,像一汪廣闊的湖水,即便扔進幾顆石子,蕩起了漣漪,但很快便會恢復原狀,照舊靜靜的流淌。

    那眼神好似粘稠的液體糊在自己身上,唐枚厭惡極了,冷聲道,“你到底想把我堂弟怎麼樣?若是有什麼條件,痛快說罷”

    那個衝動的,為了女人就忘掉禮儀的讀書人麼?

    許暢不屑的笑了笑,“我對他沒什麼興趣,只是向我動手,總是要受些懲罰的,這樣罷,既然你來了,我明兒就撤回訴狀,怎麼樣?”

    如此簡單?

    她才不信呢

    唐枚挑了挑眉頭,沒有接他的話。

    許暢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深紫色的錦袍用銀絲線繡著許多繁複的花樣,在陽光下泛起淡淡的光來。

    “你到底想要什麼?”唐枚見他突然過來,心裡還是有些發楚的,憑這浪蕩公子平日裡的行徑,總不會做出什麼好事。

    許暢像是貓逮住了老鼠一般,玩味的道,“你怕了不成?”

    “怕是正常的,這裡是你的家。”唐枚往後退了幾步,“不過,你要是再不說的話,我便要告辭了。”

    “還真是個急性子。”許暢站定了一笑,“其實我只是好奇。”

    “好奇?”唐枚揚起眉。

    “嗯,好奇你同敏行的關係。”

    “敏行是誰?”全無印象的名字,唐枚奇怪的反問。

    這下輪到許暢怔住了,她居然不知道蘇豫的表字?難道真的如他敷衍所說的,二人並無什麼交情?可牛尾胡同的事情,蘇豫顯然是插手做了有利於唐士寧的呈詞,要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還會有別的原因麼?

    怎麼想都沒有可能,許暢扯了下嘴角,“武陽侯蘇豫你認識吧?”

    聽到這個名字,唐枚的神色終於有所變化。

    許暢一喜,看來自己還是沒有猜錯,這兩個人定然是有什麼秘密,誰讓蘇豫瞞著不說,那女人的堂弟又自己撞上門來,正好找她問問答案。

    “你同武陽侯到底什麼關係?”他又問了一次。

    “這與你有何干?”

    “你當你今日真是來閒逛一下國公府?還不老實招來,你同蘇豫到底是如何認識的?你可是他的意中人?”許暢大力發揮想像,“可有私會過?”

    唐枚抽了下嘴角,莫非眼前這人其實是有一顆八卦之心?

    “你老實講了,立時便能回去,我與你堂弟的事也一筆勾銷。”許暢笑了笑,“我可是難得會有這樣的好心。”

    居然就是為知道這個,唐枚簡直哭笑不得,“我與蘇三小姐在天清寺認識,她請我去了一次侯府,這便認識侯爺了。”

    “只是如此嗎?”

    見他完全一副別把我當傻蛋的神色,唐枚想了想又添加道,“我幫過蘇三小姐一個忙,所以,武陽侯大概覺得欠了我一份人情罷。”

    原是如此,這便說得通了,許暢恍然大悟。

    這當兒,門口忽然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只聽之前那個丫環一聲驚呼,“老爺……”

    唐枚在裡頭聽到嚇了一跳,這老爺是國公爺麼?此時兩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還要叫國公府最大的主子撞見,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環視周圍一圈,眼見這處堂屋無處可藏,便要像向許暢求助,結果後者一副戲謔的表情,目中隱隱含有興奮之色,像是對後面會發生什麼非常的期待。

    真是個變態

    唐枚聽腳步聲越發近了,迅速奔到屋子西邊,一把推開正中間的視窗,毫不猶豫的踩上書案,翻身跳到了外面。

    只聽砰的一聲,書案上那只長頸白瓷芙蓉花瓶滾在地上,立時碎成了七八塊。

    許暢怔怔得看著大開的視窗,風吹進來,帶來外頭那株素心臘梅的濃香,他忽然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而外面的劉媽媽看到國公爺突然到臨,正覺得奇怪呢,許二小姐會客,她父親來幹什麼?身後卻傳來輕微的樹枝被踩的咯吱聲。

    她耳力敏銳,一回頭,只見唐枚頗有些狼狽的立在那裡,衣服微微散亂,髮髻上還頂幾瓣梅花瓣,頓時驚訝萬分,剛想問怎麼回事唐枚噓的一聲,往來的路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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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8:57


    劉媽媽心知必有蹊蹺,忙悄悄的隨她退了出去。

    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唐枚才呼出一口氣來。

    “小姐,你怎麼出來的?”

    “回去再說。”唐枚是一點兒也不想留在此地了。

    那個丫環這時追了過來,氣喘籲籲道,“世子爺叫奴婢送二小姐回去。”

    世子爺?劉媽媽瞪大了眼睛,不是來見許二小姐的麼?

    坐到馬車上,唐枚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劉媽媽聽。

    劉媽媽的臉色變了好幾回,聽到唐枚是從視窗跳出來的,終於忍不住罵道,“這許世子當真是可惡小姐的清白險些被他給毀了”

    唐枚幽幽歎了口氣,“也罷了,至少堂弟不會再困在牢房,家裡也能清靜些。”

    她認識世子的事被眾人質疑,更是被唐英指責,劉媽媽自是曉得的,安慰道,“小姐也不要同堂小姐計較,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這回堂少爺的事得以解決,二老爺與二太太總會念著小姐的好。”

    但願如此了,唐枚靠在車壁上,微微出神。

    唐旭很快就被放出來,兩家總算是放了心。

    柳氏見到兒子,眼淚流個不止,“你怎麼就不聽為娘的話,怎麼就不信你妹妹?害得我們多擔心,生怕你在裡面吃苦。還連累你大伯勞心勞力,你大伯母身體本也不好,卻讓我們叨擾這麼些天。”

    唐旭憔悴了很多,聽到此話,忙朝唐士甯與張氏深深鞠了一躬,“大伯,大伯母,侄兒對不住你們,叫你們操心了。侄兒以後定然洗心革面,再不會衝動行事。”

    唐英撲上去抱住她哥哥的腰,大聲哭道,“哥哥可要記得今日說的話,再不要去找那個女人了。”

    “不去了,再不去了。”唐旭伸手揉著妹妹的頭髮,他在牢裡待了幾日,想了許久,心裡早已通透。

    那日林映雪見他沖上去要打世子,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只關心世子會不會被打傷,他再為這樣的女人動情,令家人傷心,真是要被天打雷劈了。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了,咱們一家子,何來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張氏柔聲道,“你懂得你父母的心,也就罷了,以後凡事多替家裡想想。”

    唐旭連連點頭,“大伯母教育的是。”

    張氏笑起來,對秦媽媽道,“總算一家團聚,快叫廚房去準備準備。這些天,大傢夥兒都沒有好好吃過飯呢,現在總算安心了。”

    唐旭又露出慚愧的神色,此刻看向唐枚,就要躬身拜下,“聽說都是虧得堂姐才……”

    身邊的唐英一把扯住他,目中閃爍著怒氣,“是要多謝二堂姐呢,不然哥哥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放出來,只不過。二堂姐若是早些想到法子的話,哥哥就會更少受些苦。”

    唐枚懶得同他們解釋,再說,也難以解釋的清楚,只隨便她怎麼講罷。

    倒是柳氏喝止住唐英,“再胡說八道,休怪我責罰你,咱們一家是該謝謝枚兒,你懂什麼,倒是來一派胡言”

    她很少這般訓斥自己,唐英驚訝的看看母親,不敢再回話了,只是白了唐枚一眼。

    唐士寧雖然也對女兒認識世子頗為奇怪,只他最近同女兒的關係不大好,便要面子沒有開口,只把這事壓在了心頭,想著等日後再來詢問。

    又是一個休沐日到來。

    最近連著幾日都下了大雪,屋簷滴下的水都結成透明的冰淩,在羊角燈的照耀下,在夜色裡透出五彩的光。

    蘇豫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正待要進去臥房的時候,許暢拎著一個棉布袋來了。

    兩人去到書房,許暢把棉布袋一打開,露出了七八塊碎掉了的白瓷片。

    “這是幹什麼?”蘇豫莫名其妙。

    “上好的汝窯,你賠我。”

    “我賠?”蘇豫厭惡道,“你莫不是又吸了那什麼散了罷?”

    “呸,老子為那個被我老爹打得幾天下不了床,你難道不知道?我還敢麼?”許暢眯著眼道,“是你那女人打破的。”

    “我女人?”

    “就是那個白少夫人,哦,她如今和離了,現在是唐二小姐。”

    蘇豫眉梢一揚,“她怎會打破你的東西?”

    “還不是你藏藏掖掖的不肯說,我就把她弄來府裡了,原來是你欠了她人情。”許暢嘿嘿笑道,“本來還有好戲可看,我那老爹聽說我又弄女人進府,急吼吼的跑來,結果撲了個空。哈哈,她居然會跳窗逃跑,真有意思。”

    蘇豫看他這個樣子,不知怎的就很想抽他兩下,這傢夥除了毀人名節,還會做什麼好事?

    “怎麼?你心疼了?”許暢盯著他瞧。

    “跟我沒有關係。”他淡淡道。

    “這話可是你說的。”許暢像是驗證似的追問道,“你當真沒有看上她?”

    蘇豫沒好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猜不到麼?”許暢臉色又變得很陰沈,“咱們一樣的處境,年歲都已經不小,都在等著咱們成親呢。你說,要是我娶個和離的人進來,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你要娶她?”蘇豫終於有些動容。

    許暢獰笑道,“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

    蘇豫沒有接話,腦海中唐枚的樣子漸漸清晰起來,他不由心想,就算許暢有這個想法,也未必就一定能成……

    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因唐十泉一家說好這年要回來,是以張氏早就收拾好了一間獨立的院子,又添置不少傢俱。

    唐枚這日也幫著在打點,見張氏無有一處不周到,甚至連被面都要親自挑好了顏色才放上來。

    “娘真是關愛三叔三嬸呢。”她笑著道。

    “是習慣了。”張氏看屋裡忙得差不多了,便與女兒走出去,“你三叔比你父親小了十幾歲,我嫁過來的他還只是個孩子,後來你祖母身體不好了,樣樣都是我在操心的。”

    長嫂如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唐枚點頭道,“三叔一家來了,宏兒這段時間倒有個伴。”

    兩人正說著,就見春露急匆匆過來,一臉歡喜得道,“太太,三老爺三太太回來了,已經到家門口了”

    張氏一直派人在門口等著迎接,這會兒終於聽到好消息,也高興地很,“走,咱們快去看看。”

    雙方正好就在上房院門那裡遇上了。

    三叔唐士泉比唐枚想像得要瘦一些,面色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趕路勞累的關係,但是性子真的很溫和,笑起來像冬日裡的陽光。三嬸賈氏是個穿著樸素的年輕婦人,圓臉,大眼睛,看起來也是很好的脾氣。

    他們唯一的孩子唐謙長得像賈氏,嘴兒很甜,已經撲在張氏懷裡撒嬌了。

    不過除開他們三人,還有個穿著銀紅色小襖的少女,唐枚就有些糊塗,不知道她是誰,看著長相,也是與賈氏有些相像的,只不知怎的,有種令人不好接近的感覺。

    那少女這時也上來見禮。

    張氏卻也不記得她是誰了,看了又看,忽地道,“莫非是寄容罷?”

    “虧得大嫂還記得寄容。”賈氏歎口氣,“今日團聚,這事我往後再同大嫂慢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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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9:13


    那賈寄容原是賈氏的大哥賈天章的女兒,可賈天章夫婦倆命薄,先後染病去世,獨留下賈寄容一個人,後來被賈氏二哥賈天青領了去養育,這事張氏也是曉得的,卻沒想到竟會跟著來京城。

    她心裡很是疑惑,不過現在也卻不適合說起,只笑著道,“你們這一路也累了,快先歇著去,老爺晚些再回來,我叫二弟與二弟妹都過來聚一聚。”說罷叫下人領著他們去那收拾好的院子。

    但中途又叫住他們道,“不知道寄容要來,要不,”張氏看看唐枚,“枚兒,你那邊廂有現成的房間,寄容先住你那裡罷。”

    唐枚點點頭,“好的,我那院子正是冷清呢。”便叫婆子把寄容的東西拎著去她那裡。

    賈寄容沖她福了福,“叨擾二小姐了。”

    “你年歲比我小,叫我二姐就是了。”賈氏的侄女,怎麼也算是親戚,弄這些客氣幹什麼。

    賈寄容便點點頭,順從的又叫了一聲二姐。

    去到院子裡,唐枚叫綠翠過來,幫著賈寄容的一個貼身丫環白珠一起收拾行李,她好像就帶了這麼一個丫環過來。

    “有什麼需要就告訴綠翠。”唐枚看看她身上,雖然穿著好似簇新的,可沾染了不少灰塵,像是也沒有洗過澡,又讓春芬叫著廚房去燒點水,“一會兒你清洗一下。”

    “謝謝二姐。”賈寄容很拘謹,已經說了好幾次謝謝。

    唐枚笑了笑,正要叫她休息,唐芳跟唐妍又來了。她們兩個已經去見過三叔三嬸,聽說還來了一位客人,立時就想來看看。

    三人說了會兒話,便告辭出來。

    “寄容姐姐好似不太喜歡說話呢。”唐芳道。

    “人生地不熟的,很正常,等跟咱們熟悉了,就好了。”唐枚看看唐妍,她最近仍是這樣鬱鬱寡歡,剛才她們在與賈寄容閒聊的時候,唐妍不時走神,“三妹,聽說你時時有燉品吃,怎的人反而沒精神呢?可是廚房弄得不好?”

    她故意的試探,唐妍面皮都緊繃起來,連連搖頭,“沒有,我很好呢,大概天太冷了,凍得人都不想動。”

    “是啊,今年可真冷,下了好幾次大雪。”唐芳歎口氣,忽地又歡喜的拉著唐枚的袖子,“不過二姐,暖房那些蔬菜都長得好好的呢,今兒三叔三嬸回來,咱們去摘了,叫廚房燒著吃罷,他們一準兒都很驚歎。”

    “驚歎個什麼?當暖房就咱們家有麼?那些個大戶家裡都有。”

    唐芳立時失望起來,“還當是好東西,原來別人家也能吃到。”

    自唐枚叫吳管事種了一些蔬菜之後,她比唐枚還要關注,每次去都會幫著澆水拔草,不亦樂乎。

    “就算有,也都是種了自個兒吃的,外頭可不見賣。”唐枚笑著道,“所以是個好主意,咱們這就去暖房,三妹,你去不去?”

    唐妍強笑道,“四妹可喜歡親手采這些,我就不搶了。”說罷先告辭了去。

    剩下一對姐妹倆笑著往暖房走了。

    晚上唐士昌一家,唐惠夫婦倆都來了,唐枚還是第一次見到姐夫鄭榮,生生被嚇了一跳,這兩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美女與野獸。

    鄭榮長得五大三粗,跟個屠夫似的,雖然以貌取人要不得,可唐枚總覺得唐惠嫁與這個人還是可惜了些,幸好看得出來,鄭榮對唐惠很不錯,沒有大男人主義的那種頤指氣使,反而很體貼。

    這一點,可比她父親唐士昌好多了。

    “這回來了,可要多住段時間,咱們一家子難得團聚,三弟這是公務沒法子要回金水縣,三弟妹你可不一樣呀,看謙兒同旭兒多好的。”

    兩個小傢夥倒是一見如故,一下午盡在一起玩樂,賈氏笑著看了看唐士泉。

    唐士泉輕咳一聲,“我們是有這個打算。”

    唐士寧聽了哼一聲道,“如今才有這個想法,早些時候你怎不聽我的?”這個弟弟平日裡看著性子好,可在官場上卻固執的很,從不願意受他的好處,不然豈會還在金水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當縣令?早就被他想法子調到京城了。

    張氏忙拉拉唐士甯,“三弟喜歡靠自己的本事又沒有什麼壞處。”

    “是啊,三弟都是自個兒一步步努力得來的,這樣子才穩當,不像有些人,指不定哪天就掉下來。”唐士昌意有所指。

    唐士甯的臉立時黑了。

    柳氏慌得捶了一下唐士昌的胳膊。

    這兩兄弟是不打就不舒泰麼?唐枚抽了下嘴角,這時發問道,“三叔可是得了什麼好消息呢?”

    “去年的考績下來了。”唐士泉笑道。

    兩夫妻笑著對看一眼,賈氏道,“是優呢,童大人透露,明年應會被調到京城來。”

    “哎喲,那太好了。”張氏拍起手來,“真是大好事,以後咱們三家可就在一處了。”

    柳氏卻是目光閃了閃才笑起來,“是啊,真是天大的好事。”

    飯菜這當兒陸續端了上來,美味佳餚幾十盤,還有熱酒,丫環們在四處都放好炭盆,屋裡如同春天般溫暖,一大家子的歡聲笑語充盈了整個房間。

    “這莫不是豆芽苗罷?”柳氏夾起一筷子笑道,“聽大嫂說暖房種了蔬菜,看來不是假的,咱也有口福了。”

    賈氏驚訝道,“種了蔬菜?誰想出來的?”

    “是二姐想出來的,三嬸,您快嘗嘗。”唐芳難得的插了一句話。

    唐士泉一家子回來才知道唐枚和離了,只對這個二侄女還停留在囂張跋扈的印象裡,以為仍是那般,結果卻發現她像是換了個人,和和氣氣的,也很有禮貌,便也替張氏欣慰。

    “這暖房是大了些,以往看著也覺得浪費,種了菜也好。”賈氏笑起來,“吃一頓這些也挺有意思,不然冬天就那些,委實吃得膩了。”

    唐惠笑道,“二妹如今的鬼點子越發多了。”

    張氏笑道,“你們這一說,這孩子指不定又得種上呢。”

    “那最好啊,多了送我府上去。”柳氏拍手笑,“好叫我招待別人也有些面子。”

    “你乾脆自個兒弄個暖房。”

    “那得大嫂借我銀子哩”

    眾人說說笑笑,一頓飯吃了快半個多時辰才結束。

    唐士昌一家,唐惠夫婦倆見天色晚了,便先後告辭回去。

    唐士寧今兒喝多了酒,頭昏眼花,張氏早就叫人扶著進去裡屋休息去了,唐士泉也好不了多少。

    屋裡頭現在就只留下張氏跟賈氏。

    既然決定留下來,那就是要長久住在京城了,往後是有好多東西要打點的,張氏之前早就注意賈氏帶了多少人,這時問道,“我瞧著下人都沒幾個,伺候不過來罷?”

    “跟著我的幾個年歲都差不多了,不想來的我就放了她們,又想著找新的罷,還得跟著來京城,也是麻煩,便就湊合著用。”

    “那還得找人牙子,你來挑幾個留下來。”自家府裡的總是自己的人,給三弟一家好似也不太好,張氏便這麼建議。

    賈氏點點頭,“主要是要給謙兒挑幾個好的,這孩子有些皮,不像宏兒那麼聽話。”

    說到孩子,就得說到念書上頭,“謙兒也是要進私塾的年紀,以前他可學了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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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9:27


    “就相公自個兒教了認認字,還沒有專門請夫子呢。”賈氏道,“這兒的境況也不熟了,還得大嫂您幫著看看。”

    “旭兒讀的那家私塾是極好的,我儘快想法子,看能不能教謙兒也進去。”

    賈氏連著道謝,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方才各自去休息。

    唐士泉一家既是要落戶在京城,那麼該準備的自是都要備齊,張氏幫著張羅,又要管理過年各項繁瑣事務,所有農莊,鋪子的明細帳本,身子一時承受不住,便累倒了。

    請了畢大夫來看,張氏才好些,送走時叫秦媽媽封了個大紅包給他。

    唐枚看著這數目不小,便覺得奇怪,問起來才知道畢大夫上回已經提前告訴過張氏,他不久就要離開京城,張氏顧念往日的情分,這紅包全當是回報畢大夫這些年來的照顧之情。

    怕張氏再度勞累,唐枚主動分擔了不少事情,下人們過年時候的作息安排,輪番休假,分發的月錢,府裡要購買的物什等等,至於帳本,因要與以往的帳目對照,仍是張氏親自來查看。

    新年過的熱熱鬧鬧,但是過的也很快,一眨眼便在歡笑中度過去了。

    唐士泉過完年便回去金水縣了,唐枚才知道,這賈寄容竟也是要在府裡長住的。

    一直到這個時候,賈氏才告訴張氏原因。

    原來賈寄容在她二哥賈天青那裡過得極為不好,賈天青雖是個老實人,可討的娘子卻是頭母老虎。早先見賈天青把賈寄容領回來就已經很是不滿,又看賈天青對她好,心裡更是惱火,常常趁著賈天青不在家就讓賈寄容做粗活,動則毆打辱駡。要不是賈氏上回去探望她二哥,都不知道這侄女過得那麼苦,她一怒之下,就領了賈寄容回來。

    張氏聽完唏噓不已,“這孩子真是命苦。”

    “可不是,我哪兒還能留她在二哥那裡,”賈氏歎口氣,她把張氏當親姐姐,也不怕暴露家醜,“我二哥根本做不得二嫂的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寄容給毀了。”

    “寄容有你這個小姑,是她的福氣,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兩人正說話呢,唐枚,唐芳,賈寄容進來了,說好在張氏這裡吃飯,所以三人都提早了來,但是唐妍沒有來。

    倒是她身邊的丫環海棠急匆匆地進來稟告,“太太,小姐又病了,只怕不好來了。”

    “哪兒不舒服?”張氏關切的問。

    “頭疼,已經服了藥了。”海棠低著頭道。

    張氏皺了下眉頭,“還是去請大夫來看看,她最近三天兩頭的生病,雖說是小病,總不是個辦法,身體會熬不住的。”

    “小姐說躺幾日就好,再說,以前照畢大夫的方子制了好多藥丸呢,都是對症的。”海棠幾乎在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張氏。

    張氏輕輕歎了下,“罷了,你叫她好好休息。”

    海棠福了福身,告辭走了。

    賈氏不清楚情況,“怎的妍兒現在的身子那麼虛弱了?不過瞧著也是人太瘦,過年的時候我看她都沒怎麼吃飯,這樣下去,可不是要生病。還是枚兒這般好,該吃的就吃,娶妻娶賢,還能只看胖瘦不成?”

    唐枚撲哧笑了,“謝謝三嬸誇獎,只三妹我也勸過她,許是胃口不好罷。”

    張氏不談此事,笑著道,“過兩日二弟妹要來,謙兒那事指不定成了,我叫人買了些料子來,你挑幾匹給謙兒做幾身新衣服。”

    “哪能又用你的銀子?”賈氏不肯要,“就說這些天住在這兒,我都不好意思,吃喝全是大哥跟你出的,一家子新衣服也都做了,往後的花銷我可不能再要。”早就分了家的,唐士泉自有他的一分錢,賈氏也不喜歡占人便宜。

    “這點子錢你跟我計較,當老爺跟我窮成這樣?往後的往後再說罷。”張氏一擺手,“你不挑,就全做了去。”

    賈氏沒法子,只得應了。

    卻說唐妍這幾日躺在床上一直未有出門,整個人精神是越發不好了。

    雪蓮剛要端著碗碟出去,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了,只見邵姨娘怒氣衝衝的闖進來,直奔著床而去。

    雪蓮趕緊把手裡東西放下,叫道,“姨娘,小姐在睡著呢。”

    邵姨娘已經走到床邊,刷的一下掀開了唐妍的被子,怒喝道,“你這招沒用了,在我面前還裝什麼裝?給我起來”

    正是二月,天氣仍是很冷,唐妍不禁打了個哆嗦,伸手抱住兩個肩頭,弱聲道,“姨娘,我不舒服,起不來。”

    邵姨娘伸手便要去抓她。

    外頭的海棠聽到聲音,也忙進來,攔在邵姨娘身前,“姨娘,你這是做什麼?小姐正病著,怎好再受涼呢?這要是嚴重了可不得了”

    邵姨娘眉一挑,“喲,都會演戲了,她病了怎的不去請大夫?”

    “都是舊疾,吃些藥丸便會好轉的。”海棠沒有一點退縮,拂了拂袖子,“姨娘,還請給小姐多多休息。”

    邵姨娘氣道,“你膽敢趕我走?”

    雪蓮也不甘示弱,“姨娘,小姐是需要好好調養,姨娘你這樣亂闖,少不得奴婢要去告訴太太了。”

    被兩個丫環這般說,唐妍一直不吭聲,邵姨娘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坐倒在地上抹眼淚,“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我辛辛苦苦熬了這麼久,才換得你這些年的好日子,不然你能這樣好過?真以為她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呢?都是我啊我為你,吃了多少苦,你這沒良心……”

    海棠忙去關了房門。

    唐妍聽得一陣心酸,終於從床上爬起來。

    邵姨娘見她理會自己了,立刻止住了哭泣,上前抱住她道,“妍兒,這門親是我娘家用了多少心力才促成的?你父親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鬧彆扭了。咱們女人就這幾年好看些,等老了又有什麼用?你一個庶女,能嫁去他們家,已經是很好的歸宿了,至少不像我這般,做人側室,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給人做牛做馬”

    海棠咬著牙聽著,恨不得拿針線把邵姨娘的嘴巴給縫起來,可小姐沒有表態,她只好忍著。

    唐妍歎口氣,“姨娘,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邵姨娘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塞給她,喜滋滋道,“不要不捨得錢,咱們家不缺這個,要什麼儘管叫人去買。最近那邊就會來人了,只要你父親談妥,立馬就能成。”她伸手捏唐妍的臉蛋,“你嫁過去,定是會有好日子過的。”

    唐妍接過銀票慢慢放在枕頭下麵,問道,“母親那裡呢?”

    “她?”邵姨娘冷哼一聲,“沒聽你父親說,不要她再過問你的婚事麼,她還做得了什麼主?”

    “我始終覺得,還是跟母親說一說為好。”唐妍低聲道。

    “說什麼說,有什麼好說的”邵姨娘怒道,“你瞧瞧她之前給你找的什麼人家?那戴老爺不過是個六品官,兒子雖說是個舉人,可何時能中進士誰也料不到,指不定就同二老爺一般,這幾十年都不成呢她要是心裡真對你好,會這樣待你?看看大小姐,二小姐,嫁的都是什麼人,哪個不比那戴家好?也只有你這個傻的,會相信她的真心”

    “那會兒不一樣,父親的官位指不定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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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9:43


    見唐妍還要替張氏說話,邵姨娘打斷她,“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只有我才會好好替你著想。”說罷又叮囑兩句便走了。

    唐妍裹了下身上的被子,坐在床頭發呆。

    海棠小聲道,“小姐,你真要聽姨娘的麼?不想想別的法子?”

    唐妍歎一聲,不說話。

    雪蓮眼睛一紅,“小姐,那人比你大了十來歲呢,還有兩個孩子,怎麼能算門好親事呢?姨娘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不就是個大官兒麼,有什麼好想不通的?”海棠氣道,“剛才姨娘不是都說了,原先太太找的只是個舉人,那老爺也只不過是個六品官,自然比不得現在這個。”

    雪蓮愣愣的道,“官大又有什麼好的?萬一對小姐不好,什麼用都頂不上呢。”

    “可姨娘不懂這些個道理呢”海棠憤憤的道。

    屋裡一時陷入寂靜,唐妍覺得周身都在慢慢變冷,牙齒都恨不得打起架來。

    “哎呀,炭沒了,難怪那麼冷呢,奴婢這就去拿些來。”雪蓮叫了一聲,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小姐,要不去求求太太罷。”海棠道,“奴婢瞧著太太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會順著小姐的意思,果真沒有請大夫來。請了大夫,小姐沒有病就裝不起來了,太太也真是善心。”

    “可父親不讓母親插手。”唐妍為難道,“再說,若我果真去求,姨娘只怕要恨了我了,這些年是委屈了她。她這樣的脾氣,為了我一直忍著,一直想盡辦法討好父親,她是使出了渾身的力的,我怎好……”

    “小姐,那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海棠跪下來撲在她膝頭,“小姐,你也使人去探了消息,那人雖然看起來不錯,可他以前那個娘子死的不明不白,好多事聽著都滲人……可惜姨娘卻不信這些,一根筋的要小姐答應。小姐,你可千萬要好好想清楚,這定了就難以回頭了。”

    唐妍雙手緊緊握著,臉色一片雪白。

    柳氏果然很快就來了,帶來好消息,說那夫子答應破例多收一個學生,只是還需見一見唐謙,看他到底是不是會念書的料子。

    賈氏立時很緊張,“哎,這孩子頑皮的緊,往常相公要教教他,也是推三推四的,識不得多少字呢,這萬一夫子瞧不上,可就浪費二嫂的心意了。”

    柳氏笑道,“你別怕,黃夫子獨具慧眼,不會考這些,這念書的哪個識字不多呀?豈不都能去了。放心好了,謙兒看著就很聰敏,跟三弟一個樣,一定行的。”

    張氏又安撫了幾句,賈氏這才稍稍放了心。

    果不其然,唐謙後來通過了黃夫子的考察,當日就分到唐旭一個學班,兩人此後去私塾都互相有了照應。

    唐士寧這日回來,張氏說起賈氏,“剛才三弟妹又在說要搬出去的事情,要我替她尋一處合適的宅子呢。”

    “三弟還沒有調回來,她急著個這些幹什麼?”唐士寧皺起眉頭,“咱們家難道養不起她們娘兒倆?直管叫她安心住下來,等以後再說。”

    唐士寧是向來大方的,錢財上面一向不看重,張氏點點頭,她其實極喜歡賈氏,唐宏有唐謙作伴也是很好的事情,打心眼裡希望他們能一直住下去,家裡面也好熱鬧些,便道,“那我聽老爺的。”

    唐士寧點點頭,拿起茶盞喝了幾口,又要出去了。

    張氏親自給他披上大氅,眼角餘光卻瞄到他腰間掛著的一個魚戲水的精緻香囊,與前兩日佩戴的並不一樣,心裡就有些異樣的感覺。

    等到唐士寧走了,她還有些晃神。

    唐枚曾跟她說過三千兩銀票的事,唐士寧一直都沒有提起,她也曾注意過此後他每月用的額度,跟平日都差不多,也就是說,這三千兩銀票是花到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也真是奇怪的緊,唐士寧從不是會故意隱瞞錢財的人,莫非是送去給誰做了什麼人情?

    可三千兩真的不算多,這些官員之間的賄賂,沒有拿出上萬那是上不得檯面的,依他的性格,真要送人情,起碼也得有個好幾萬兩。

    張氏越發疑惑,想了想叫人把阮管事叫過來。

    唐枚來的時候,張氏正在問阮管事關於配飾的事情,阮管事回道,“這月就做了八個香囊,全送到四位小姐那裡去了。至於前幾個月,也做過一些,不過聽太太說的那種圖案,倒真是沒有。”

    張氏便叫她下去。

    好好的問起香囊來,唐枚瞧張氏的面色有些奇怪,一時就在猶豫要不要問。

    張氏卻起了別的話題,“本來你三嬸是要尋處宅子的,不過你父親也叫你三嬸一家暫時住在這裡,以後再作打算,我就想寄容總是住你那個院子也不大好,前幾日已經叫人整理了一個獨院出來。”

    賈氏為人真誠,作風淳樸,唐枚也很喜歡她,笑著道,“那是最好了,我也希望三叔一家能同咱們住一起呢,宏兒每日也有個伴,看那兩兄弟好得很,恨不得晚上都睡在一處。寄容妹妹也是個本分的人,就是太拘謹了些,我不問她,她缺什麼也不肯跟我講。”

    “她是以前過的太苦了。”張氏就把賈寄容的事情告訴了唐枚,“你倒也不要露出知曉的意思。”

    原來賈寄容以前那麼可憐,難怪總是一副不開懷的樣子,怕是很難對人敞開心扉,唐枚點了點頭,“我曉得了,這是需要時間才慢慢好的。”

    稍後她便回自個兒院子,處理賈寄容搬到另一處宅院安置等等事宜。

    到得天色黃昏才搬好,唐枚剛要去書房坐下來休息一下,順便看會兒書,唐妍卻過來看她了。

    這是極為少見的事,唐妍甚為低調,幾乎足不出戶,最近更是病得連人都見不著,沒想到會突然露面。

    想來是要開那個口了,不過到底是什麼事,唐枚也並不是很清楚,只猜到一些端倪,便叫春芬請了她進來。

    唐妍問好後坐於一旁,神色不定。

    唐枚見上了茶,便叫丫環們都出去,這才問道,“最近身子可好了些?我也沒有抽太多時間去看你。”

    唐妍點點頭,“好了不少,二姐要幫著母親管理事情,倒是自個兒也要注意身體呢。”

    唐枚笑著道,“我自是知道的,所以才多吃飯多動動,不然老是拘在房裡,也不大好。現在天氣也開始暖了,你也多出來走走。咱們姐妹幾個以後都要嫁出去的,能聚一起的時候可不多了。”

    聽得這話,唐妍眼眶一紅,“二姐說的是。”

    “怎麼就難過起來了?”唐枚拍一拍她肩頭。

    唐妍抬手擦拭下眼角,低聲道,“其實我今兒來就是為這事呢,想求二姐幫幫我。”

    她楚楚可憐,那哀求的聲音令唐枚心裡一沈,“為這事?莫非是你的終身大事?可我能幫得上什麼?”她頓一頓,“難道已經有人來求親了?”

    “以後就會來的,是姨娘她……好似父親也準了,只等人來提親。”唐妍悽楚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才來找二姐你。”

    看起來她是十分不願意這門親事,唐枚問道,“是哪戶人家?”

    “是馬家,那人是個將軍,在浙江當過總兵的,聽說才立了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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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49:57


    唐枚不清楚馬家的事情,不過那人是個武將,又立了功,想來前途應會不錯,不知邵姨娘是怎麼搭上的,又一想,邵姨娘不過是個姨娘,也不太好出門,這門親肯定是她娘家出了力。只不過,這樣的好事,邵家又不是沒有小姐,怎的卻把注意打到唐妍頭上來了?

    見她思索不止,唐妍索性坦白開了,“前幾年他的娘子去世了,還有一雙兒女,比我大了好些歲數。”

    “這……”唐枚愣了愣,“邵姨娘竟願意麼?”這樣的人家,再如何好,難道不覺得虧了自家女兒?

    唐妍被戳中了心事,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唐枚歎口氣,攏了攏她的肩膀,為難道,“我知道你為何不願了,可我如何能幫得了你的忙?”

    唐妍猶豫了下,才低聲道,“我原是想求母親的,可不知怎麼說才好,才想先與二姐商量。”她說到這裡便不說了。

    可唐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難道是要她當傳聲筒,把唐妍的處境告知張氏?可這樣一來,張氏就會落得一個兩面不是人的下場。一邊是向來當作親生女兒養的唐妍,一邊是日漸囂張的邵姨娘,不,還得加上同意此事的唐士寧。

    只要稍微處理不好,張氏指不定就得四面楚歌,處境堪憂。

    想到這裡,唐枚臉色已是不好看了,但也沒有立刻發作,只無奈道,“父親已經交代過,要母親不要干預你的婚事,你叫母親如何做呢?父親這樣的脾氣,要是直接說了,你也知道什麼結果的。”

    “我也是想有個法子最是好了,可實在……”唐妍左右為難,“二姐,你能教我怎麼做麼?”

    唐枚搖頭道,“我暫時也沒個好法子,不過你去求過邵姨娘麼?”

    “她豈會聽我的。”唐妍長歎一聲。

    唐枚眉梢微微一挑,邵姨娘的娘家現在乃是京城的大商賈,一個人要穩固自己的地盤,銀錢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邵姨娘雖然是被家裡犧牲了來當人側室,可依然要依靠自己的娘家,而唐妍是個庶女,始終不比嫡女的身份,那麼,于唐妍來說,她若是聰明人,就該知道,邵家仍然是她必要的後盾。

    可她到底聰不聰明,唐枚暫時還看不出來,想了想道,“這樣罷,你先回去,我再想想,畢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

    唐妍感激的看她一眼,“謝謝二姐了。”

    送她出去時,唐枚又道,“你也算考慮的周到,沒有直接同母親講,不然可是害了母親,這事也未必能順利。”

    唐妍心裡咯登一聲,面色有些尷尬,慚愧道,“我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呢,只覺著二姐聰敏,才想來找二姐問些意見。”

    “你如今知道便好了,斷不要急著同母親說。”

    唐妍連連點頭,告辭離去了。

    唐枚隨後就叫了劉媽媽進來。

    “三小姐這是怎麼了?看著很是憔悴。”劉媽媽問。

    唐枚也不瞞著她,把唐妍的煩心事說了出來,劉媽媽聽了冷笑一聲,“她求誰也不該求到太太身上去,小姐做得好,把這事給點明了,她要真去找太太說,可就真的沒良心了”

    “但是這也保不準,我看三妹很不想嫁那個人,她若是聰明的,早晚會想到法子。”

    劉媽媽嘖了一聲,“這邵姨娘也是,給三小姐找個這樣的人家,她長得這般樣子,豈會心甘情願?”

    唐枚聽得這話倒是一愣,像是抓到了重點,“媽媽,那邵家可有其他小姐呢?跟三妹比起來又如何?”

    “有是有,不過應該都沒有三小姐長得好,那邵姨娘當年就是家裡最漂亮的一個,不然豈會送來給老爺?邵姨娘最是喜歡誇耀三小姐好看了,暗地裡的意思還不是說像她麼?”劉媽媽呸的一聲。

    莫非是基於這個原因,邵家才會把注意打到唐妍的身上?不然好好一個有前途的將軍,還不得把好處落在自己女兒身上,豈會要便宜了唐家的女兒?

    這樣要貌有貌,父親好歹也是個禮部右侍郎,所以那馬家才會同意麼?不過娶妻娶賢,怎的卻那麼看重起樣貌來,莫非那人極為喜好美貌的女人不成?

    唐枚微微眯了眼睛,想起那日邵姨娘帶了唐妍出去的事情,心裡便很有疑惑。

    到得第二日,她就去找了唐妍,結果唐妍倒也坦白,說邵姨娘是帶她去了邵家開的一家鋪子,不過只坐了一會兒,她也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隨後便回家了。

    “總不是真的只要你坐著發呆,邵姨娘好不容易想法子帶你出來,你就真的沒有想到底是為什麼?”

    唐妍聽得此話,面色發白,她也是料到一些的,可到底是黃花閨女,開不了這個口。

    “我猜想邵家也無人比你長得好看。”唐枚提點了一句,便告辭走了。

    雪蓮忙把門關上,皺著眉頭道,“剛才二小姐是什麼意思呢?”

    唐妍閉了閉眼,不想說話,那意思很明顯不過,那人肯願意,無非是那日看中了她的樣貌,加上家世又不錯,才肯結親的。

    海棠到底比雪蓮聰明一些,“那二小姐莫非是要小姐毀了自個兒的樣貌不成?那可不行啊”

    “啊”雪蓮聽得驚叫一聲,“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小姐還要找相公的”

    唐妍沒想到唐枚今日來此是把問題又推了回來,可是,倒也不能說沒有幫忙,她確實是找到了癥結所在。

    唐妍想了好一會兒,拿出一張銀票遞給海棠,又交代了幾句。

    海棠皺起眉頭道,“這要是被姨娘知道了,又得上門來鬧呢。”她眼睛一轉,“要奴婢說,這事小姐全不用自個兒擔上,姨娘未必會怪到你。”

    “你是說……”

    “小姐,你總要為自己著想的”海棠說完一轉身跑了。

    過不了幾天,馬家就派了人來,是馬家的二夫人,唐家素來不曾與這個家族有過來往,不過馬家一門武將,在京城裡也是有些名聲的,張氏便很客氣的接待她。

    幾個小姐也去見禮,唐妍本是披了面巾的,結果不小心就被風吹了下來,那滿臉疹子露出來,把二夫人直接給嚇傻了,就是張氏也都嚇了一跳。

    見她不願嫁到這個程度,張氏心軟,終究還是幫了她一把,說這個三女兒一向身子都不太好。

    二夫人隨後就匆匆告辭了,後來找人探消息,又被告知唐妍時不時的會出疹子,便再也沒了要繼續探下去的心。

    邵姨娘簡直要瘋了,唐妍這疹子以前倒確實發過,她對棗栗過敏,不能食用,誤食了就會發作,她立即就要去質問服侍唐妍的幾個丫環。

    丫環卻說是廚房的問題,誰也不想今兒早飯這糕點竟是用棗栗做的,才導致小姐出了疹子。

    邵姨娘聽得更是怒火沖天,想到一門好親事就此毀了,氣得恨不得吐血,直接把矛盾對準了張氏。晚上一等唐士寧回來,就加油添醋,說是張氏使了詭計,看不得唐妍好,非得要插手,不惜故意毒害唐妍,以此達到目的。

    唐士寧也來氣了,那馬家其實算是很不錯的,他對邵家能出這些力很滿意,恩師不復重來,他總不能再孤身作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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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0:12


    如今邊疆匈奴一犯再犯,武將對朝廷也變得極為重要,是以唐士甯聽了邵姨娘一番煽風點火,果然就去找張氏,要她擔負起該負的責任。

    張氏不慌不忙,聽到唐士寧發問,只道,“今兒看到妍兒這幅樣子,我也很是痛心,想我以前一再吩咐她們要注意府裡眾人的吃食習慣,像妍兒這種吃了棗栗要長疹子的,我常是叮囑了又叮囑,妍兒頭一次發過之後,老爺可還看到她又發過?”

    唐士寧啞口無言。

    邵姨娘卻大叫道,“是啊,以前沒有出過,偏生要這回又出了,不是有人在裡頭做了手腳,還會有別的可能?我瞧著,就是有人看不得三小姐好,有門這樣的好親事,就不舒服起來,怕越過了別的小姐。”說罷憤憤的看了唐枚一眼。

    只越過她一個和離的,又算什麼好?唐枚冷笑一聲,“姨娘,三妹的婚事並不是母親操持的,誰曉得是不是什麼好親事?”

    “她就不會找人查麼,我就不信她一點兒都不知曉”

    邵姨娘的語調全無尊敬之意,賈氏正好走進來,聽到了不由大怒,厲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姨娘也敢對大嫂大呼小叫?還有沒有半點規矩了”

    邵姨娘一張臉頓時氣得通紅,她欺負張氏性子溫和,可賈氏卻是有一說一的人,倒是不敢出口頂撞,只眼巴巴的瞅著唐士寧。

    若是沒有賈氏,唐士寧慣來維護兩個姨娘,定是會開口的,可三弟妹也在這裡,他總要有個大哥的樣子,便也訓斥道,“看看你,是沒個樣子,在夫人面前,也好這樣講話的?還不退一邊去”

    邵姨娘委屈的差點流下眼淚來,垂著頭往後退了兩步,但仍是不甘心的瞪著張氏。

    賈氏上來問了大哥大嫂好,“我也是才聽說此事,怎的妍兒竟是定了人家麼?”

    這種事誰家不是主母來管的,偏唐士甯要聽邵姨娘,交給她去處理,是以賈氏問起的時候,唐士寧便有些尷尬,“還沒有定下呢。”

    “哦,原是這樣,不過妍兒好好的怎會出了疹子?”

    “是廚房那邊的問題。”張氏接過話頭,“正在跟老爺說呢,就是換了一撥人,有些都不曉得要注意什麼,這才出了事。”

    “大嫂向來是心細的,幾個孩子哪個不照顧的好好的?”賈氏奇怪道,“是下面的人沒好好聽,還是怎麼,竟然這樣大意?哎,若是果真定了人家,妍兒這個樣子,也難怪別人會嚇到呢。”

    “三嬸是不知道,如今廚房不是我娘在管,所以出事也是正常的,什麼也不弄清楚亂撤人,能怪誰?”要落井下石,唐枚也不手軟。

    唐士寧終於聽明白,原是邵姨娘自個兒犯了錯,把那些有經驗的人全都撤走,換了自己的人,也不好好叮囑府裡眾人忌口的東西或習慣,最後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把與馬家結親的事給毀了。

    他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罵起邵姨娘來,“看看你做的好事,我是看夫人勞累,才說讓你暫時打理下廚房的,也算分些負擔,你卻當是自己的小廚房呢?要換人就換人難怪最近送來的飯菜那麼難吃,以後廚房的事,你再也不要插手了”

    矛頭一下子對準了自己,還有理有據,邵姨娘有苦說不出,她確實換了人,可好不好的在這關鍵時候出事,怎會就是她的錯?她定然不想承認,忙辯解道,“老爺,雖說撤走了一些人,可做點心的廚子並沒有換,誰曉得他是不是故意做了給妍兒吃呢?”那魯大廚是張氏請來的主廚,邵姨娘一時也不敢動,心裡是早就想把他趕走了,此時便把髒水讓他身上潑。

    唐枚就等著她這句話,挑眉道,“這大廚房專是為父親母親服務的,咱們幾個小輩都有自己的小廚房,何時要魯大廚來弄那些東西吃了?你樣樣小事都讓魯大廚來忙,難怪給父親送的飯菜都燒不好了。”

    邵姨娘心裡咯登一聲,才知道又說錯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你還不給我滾回去好好反省”唐士寧果然又震怒起來,他每頓飯菜都是要求精緻的,以往張氏在的時候,都盡力做到最好,結果邵姨娘光把精力放在唐妍身上,他自然是火大的很。

    邵姨娘再不敢說話,怨怒的看了其他人一眼,灰溜溜得離開了堂屋。

    “夫人,以後還得麻煩你來擔當啊,別的人都比不得你細心,只是太辛苦你拉。”唐士寧難得和顏悅色。

    張氏笑了笑,“本也是應該的,反正幾個孩子都在學,也能分擔些。上回大年的事,枚兒樣樣都處理的很好呢。”

    這回唐士甯沒有再說唐枚插手家務了,點點頭,“也罷,你就多幫幫你母親罷。”

    唐枚便與張氏相視一笑。

    聽說邵姨娘被唐士寧罵走,海棠趕緊把此事告知唐妍,又搖頭道,“姨娘也真是的……奴婢偷偷放了棗栗在廚房,那幾個經驗不夠的下人就拿了用了,原本以為姨娘會發覺是自個兒人的疏忽,結果她非得把主意打到太太頭上去,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唐妍垂下眼簾,“她沒得管事了也好,再這樣下去,我在母親面前也不好做。”

    到底是張氏在主持內宅,唐士寧雖然寵愛兩個姨娘,但也絕不會荒唐到哪裡去,她一個庶女,還是知道最該討哪一邊的好。只邵姨娘卻也不能拉遠了關係,唐妍微微歎了一聲,拿起藥丸放進嘴裡。

    “這樁婚事現在不成,姨娘肯定不好再管了,太太一定會給小姐找個好相公的。”雪蓮高興的笑起來。

    唐妍卻不以為然,唐惠,唐枚兩個人的終身大事,張氏都花了心力的,可到底有多好呢?實在是稱不上有多如意。

    邵姨娘氣得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經常丫環端來飯菜,她都把桌子掀了去,地上狼藉一片。

    金玉走出去時沖丁媽媽搖搖頭,“媽媽快去勸勸,再這樣下去,姨娘就要得病了。”

    “這些時日怎麼也該差不多了。”丁媽媽道,“你叫人把屋裡趕緊收拾一下。”

    金玉一會兒便叫幾個婆子把地面打掃了一遍,丁媽媽這才來到裡屋,順手把房門關起來,又把油燈撥亮了些。

    “姨娘,你鬧也鬧夠了,如此只會讓老爺更遠離了你,難道姨娘真想這樣?”

    邵姨娘冷笑道,“不然能怎樣?我娘家費盡心思弄來這門親事,結果給我弄砸了,昨兒祝媽媽那手指頭都要戳在我的臉上她敢這樣,定也是因為父親母親氣的要命,你沒聽她說,以後再也別想從我娘家那裡得到什麼東西”她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我這回真算是栽在她手裡了,沒想到她竟也心機那麼深沈,以前倒是愣沒有看出來”

    “太太要真是那麼厲害,姨娘還能得了廚房的權?”丁媽媽卻不贊同這個說法。

    邵姨娘愣了愣,又哼了聲道,“許是她變精明了。”

    “一個人的性子哪兒變得那麼快,依老奴看,全是二小姐的緣故。”丁媽媽眼睛一眯,“以往姨娘事事都做得順利,您想想,是不是二小姐搬回之後,沒有一樣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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