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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0:29


    一語驚醒夢中人,邵姨娘激動的抖著手,在房裡走來走去,“沒錯,沒錯,確實是那個小賤人簡直跟我反沖就連陳姨娘的那樁事,也是她插手的,不然陳姨娘早搬去少爺那邊住了是了,聽說妍兒之前去了她那裡一次,莫不是她出了什麼餿主意罷?”

    丁媽媽露出欣慰的笑,“總算姨娘看明白了,老奴也尋思著怎麼那麼巧會有那棗栗的點心,肯定是她背後搞的鬼,就算三小姐不想嫁過去,也斷然想不出這種點子來,定是她假惺惺的想了主意,趁機又讓姨娘把手裡的權重新交了回去。”

    “真真是個狠毒的,比起原先來,竟還惡毒萬分”邵姨娘嘲諷道,“難怪白家不要了她,說是和離,明眼人哪兒瞧不出來,分明就是想休了她,只不過要顧著咱們唐家的面子,這才說什麼和離,戚,以後誰家會想要她做媳婦?十足的惡婦”

    “姨娘可不能這麼說。”丁媽媽挑眉道,“二小姐若真沒人要,太太有她在身邊,家裡可不得安寧呢。”

    唐枚回來之後,頻頻插手家裡的事務,也代替張氏處理了不少事情,下人們都很服氣,照此下去,指不定大權就要落在她的手裡了。

    邵姨娘連連點頭,咯咯笑起來,“媽媽說的對,我真是糊塗了,咱們這位二小姐年輕貌美,性格爽直,就算是和離的婦人又如何?再嫁出去,太太肯定還要多給她一份嫁妝,怎麼可能找不到好人家呢?”

    丁媽媽也笑起來,屋裡頓時一片祥和。

    隨後,邵姨娘便恢復了以往的恭順,給張氏真心道歉不說,恨不得還天天立在旁邊伺候,張氏看她這個伏低做小的樣子,也便再不提之前的事了。

    天氣已經變得有些暖和,唐枚坐在院子裡繡一個鞋面,早前答應過給唐惠做雙鞋子,倒是一直拖到了現在。如今手放在外頭也不冷了,正好將繡了一半的補補齊。

    唐芳也過來湊熱鬧,她原本不喜這些,但被唐枚逼著練了一會兒,至少陣腳上面有了不少的進步。

    宋娘子今兒做了綠豆餅,兩人停下來一頓好吃。

    “真羨慕二姐的口福呀。”唐芳抹著嘴兒道,“宋娘子做得點心真好吃,比萬娘子可好多了。”

    “小姐,萬娘子聽到了可要傷心呢。”羅萍在身後笑起來。

    唐芳忙道,“萬娘子的浙江菜燒得很好的。”

    “哦?說起來,我倒還沒有去你那裡用過飯,都是你來我這兒佔便宜,哪回我也去嘗嘗。”

    “二姐要來,我當然歡迎之至了,就怕二姐忙得又忘了。”唐芳回頭道,“羅萍,你給我記下來,別忘了請二姐呢。”

    羅萍笑著應了。

    兩人又要開始繡花,卻見春芬急忙忙走過來,“二小姐,白大小姐想要見你呢,正在太太那裡,剛才太太使了人來叫小姐過去。”

    “白大小姐?”唐枚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白丹雲小姐。”

    她怎麼會來?唐枚立時就想回絕,可想到張氏已經叫人來請她過去,若是不去的話,便是在外人面前不給自個兒娘的面子了,只得皺了下眉頭站起來。

    唐芳本來也要去,唐枚按住她肩膀道,“你不許偷懶啊,在這裡把這帕子繡好了再說,我去去便回。”

    唐芳向來順服,便也應了。

    唐枚去到了張氏那裡,果然見白丹雲在,她看起來同以前也沒有什麼差別,只神色好似有些憂心。

    “枚兒,快來,丹雲來看你了。”張氏笑眯眯道,她對白丹雲的印象,還停留在唐枚與白丹雲一直是好姐妹的關係上面,所以見到白丹雲,十分的高興,誰讓唐枚沒什麼閨中好友呢。

    白丹雲也甜甜的笑著打招呼,“枚姐姐,好久不見。”

    這聲枚姐姐真是讓唐枚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掃了白丹雲一眼,“怎的突然想到來看我?”

    “想你了唄,以前可是天天見的。”白丹雲歎一聲,“可惜枚姐姐好似不想我,都沒有想到來看一看我,只好自己上門來了。”

    她一個和離的婦人再去以前的夫家,那是自取其辱,虧得白丹雲說得出口,唐枚坐下來,不想接她的話。

    白丹雲就有些尷尬,看了看張氏道,“伯母,枚姐姐同我都生疏了,不知道我能否單獨跟她說說話?”

    “當然可以了,今兒天氣也好,枚兒,你跟丹雲去園子裡走走。”張氏笑著道。

    唐枚便又站起來,同白丹雲去了外面。

    兩人來到園子裡,她也不想多費口舌,白丹雲此次來必定是有什麼目的,唐枚站定了問道,“你是有什麼事,直接說罷,我還有事要忙。”

    白丹雲唏噓道,“枚姐姐是真的不念舊情了呀,好歹你也曾當過我的大嫂。”

    “那又如何?一個稱呼算得了什麼?你們全家都恨不得把我早早休掉,如今還何必惺惺作態?”

    “枚姐姐雖然這麼說,可枚姐姐心裡並沒有在意,不是嗎?”白丹雲挑眉道,“我一直記得那些話,枚姐姐曾說過你並不稀罕這個正室夫人的位置,真是個灑脫的人,妹妹我很是佩服你。”

    “我不需要你佩服。”唐枚冷冷道。

    “可我卻需要姐姐的幫忙。”

    “幫忙?”唐枚冷笑一聲,“你是來說笑的嗎?”

    “枚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也沒有打算叫姐姐幫我,我今兒來,卻是為了大哥。”

    為了白振揚?唐枚愣了愣,這次卻沒有直接回絕。

    她離開的時候,白振揚對她說過的話一直都停留在腦海,她想,自己是欠了他一分人情的。

    見她神色果然緩和,白丹雲心裡一喜。

    “幫你哥哥什麼忙?”唐枚問道,“莫非是他叫你來的?”

    “不,沒有,是我自己要來的。”白丹雲歎了一聲,“不瞞你說,你走之後,金姨娘就染了病,孩子沒有保住,大哥極是傷心,幾個月過去了才稍微好一些。父親母親也很難過,咱們家就大哥一個男孩子,都等著他開枝散葉的,現在金姨娘落了病根,不好再懷上了,大哥總不能就這麼下去罷?”

    唐枚聽到這裡,看向白丹雲的目光變得如同寒冰一般。

    金姨娘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果然還是沒有逃過這些虎狼之爪麼?想到她怯生生的表情,不知怎的,她心裡極為不好受。

    偏白丹雲還裝無辜,說得好似跟白家的人全無關係白丹雲還在繼續講,“大哥總要再找一個妻子的,姐姐,你還記得張馨瑜罷?”

    豈會不記得,不就是想嫁給白振揚的人麼,唐枚點了點頭。

    “她之前得了一場大病,現在身子逐漸好了,張夫人如今也同意她嫁給大哥。”白丹雲說到這裡,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枚一眼,“我知姐姐已經放開了,可大哥卻還沒有,他竟不肯答應娶馨瑜……”

    唐枚笑起來,覺得白丹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不會是想要我去勸你大哥快快成親罷?”

    白丹雲臉頰微微紅了紅,“我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些,可姐姐你能順利和離,也是大哥肯放手的緣故,大哥他……”她咬了咬嘴唇,“我後來才知,大哥是喜歡你的,你離開那日,大哥知你喜歡吃宋娘子燒得東西,便叫她跟著過來,還贈了一筆錢,叮囑她好好照顧大嫂。大嫂,你並不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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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0:46


    不等唐枚回答,她又道,“宋娘子偶爾也會告訴大哥一些你的事情,大哥如此關心你,你難道真的忍心看著他這樣下去?”

    唐枚聽到後面,只覺得身子有些發麻,原來宋娘子竟是白振揚請了過來的,她竟是絲毫沒有察覺……

    不過一碼歸一碼,白振揚對她如何,與白丹雲今日上門所托之事,在她看來,並無什麼因果關係。

    白振揚不肯娶張馨瑜,那是他自己的決定,她完全沒有勸說的理由。

    “你回去罷,你大哥的事,我管不著。”她拂一拂袖子,“你以後也不必再來了。”

    “你”白丹雲氣結,“沒想到姐姐當真無情無義”

    “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見唐枚轉身要走,白丹雲伸開手臂攔在她身前,語氣又軟下來,“姐姐,就當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成全一樁好事嗎?”

    “好事?若是好事,你大哥豈會不肯?”唐枚嘴角一挑,“口口聲聲是為你大哥而來,那姑娘若不是張家的女兒,你還會願意跑這一趟麼?”無非是看上張家的背景,與國舅爺的親戚關係罷了。

    說到這個,白定祥倒真不比唐士寧好多少,為了自個兒的前程,把兒子都當什麼使了,這座山靠的不好,便再去靠另一座山。

    白丹雲被她說中心事,很是尷尬,最後咬了咬牙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去勸我大哥?”

    “怎樣?”唐枚回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想起有件事一直不得其解,也再沒有機會去白家查證,揚了揚眉道,“你若是知道哪個人之前想下毒害我性命,我或可考慮。”

    此言一出,白丹雲臉色刷的一下雪白,整個人仿似都僵住了,但嘴裡卻立刻道,“我豈會知道這些”

    這個反應有些奇怪,唐枚又仔細看她一眼,慢慢道,“你難道不想問個詳細?還是說,你早就已經知道了?”

    白丹雲指尖都開始發涼,結巴道,“我,我怎會知道,我,當然不知道……”

    她越是慌張,唐枚越是肯定這事與她脫不了干係。

    不然一個人聽到下毒的事情,若不是本身參與其中,肯定會生出各種各樣的問題,而不是第一個就是急著否認,這大概叫做賊心虛?

    “你不知道也就罷了。”唐枚笑了笑,“那我也幫不了你哥哥。”說罷便往前走了去。

    白丹雲並不甘心空手而回,可想到唐枚剛才說的話,總歸是沒有勇氣再去攔住她了,只得狠狠跺了跺腳返回府裡。

    李氏見她氣呼呼回來,這結果早已在她預料之中。

    “我早說過了,她這種人豈會念舊情,更何況還是叫振揚娶另外一個女人,你當真是太天真了。”

    白丹雲歎一聲,“是女兒想錯了,可是,大哥不肯,這該如何是好?”

    說到這件事,李氏頭又疼起來,“那女人真是個災星,鬧得咱們不得安生不說,我看唐家的氣運都是被她給壞掉的振揚也是,真真是要把老爺跟我氣死,明明之前那樣厭惡她,如今好不容得以易解脫,卻又不肯娶別的女人了,這叫什麼事兒”

    “是啊,馨瑜那麼好的姑娘,張家肯把她下嫁過來,真不知道大哥還有什麼不如意的”白丹雲恨恨道,“他還當自個兒是以往那個翩翩佳公子麼,到底也是和離過的人。”

    聽她這樣說親生兒子,李氏又不樂意了,冷冷道,“振揚年輕有為,和離過又如何?就算沒有張家,也多得有別家的姑娘。”

    白丹雲忙賠笑道,“母親說的是,女兒只是氣大哥麼,大哥如此優秀,別家姑娘搶還來不及。可母親啊,張夫人雖說好不容易把張老爺給勸服了,但這樣拖下去,指不定到時候又得變呢。”

    李氏擔心的也是這一點,可偏偏白振揚瘋了一般不聽老爺的話,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完全沒有用,這幾日索性散班回來都不著家了。

    “他又是住在王二公子那裡?”

    “嗯,我聽大哥說過,王二公子有自己的別院呢。”

    李氏點點頭,她倒是要親自出馬一趟,看看這個兒子是不是真就不要自個兒的娘了唐枚用完晚飯便叫人把宋娘子叫了過來。

    宋娘子進了屋裡,眼見唐枚周圍一個丫環也無,就連劉媽媽都不在身邊,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

    “今兒我見到白丹雲了,才知道是白振揚叫你過來的。”她開門見山。

    原來是這件事,宋娘子不慌不忙道,“是公子叫我過來的沒有錯,可是小姐平易近人,我也確實喜歡當你的廚子。”

    看宋娘子神色坦然,唐枚板著臉道,“那你就能背叛我了麼?

    宋娘子搖搖頭,“不知小姐所說的背叛是何意?我看少爺關心你,心想你們二人好歹是夫妻一場,總是有情意在,便說些日常的事給少爺聽。可家裡重要的事,我是一點都沒有透露的,再說,我不過是個廚子,也就說說小姐最近喜歡吃什麼,心情好不好,別的,就算少爺問我,我也不知。”

    這樣不卑不亢的人倒是少見,唐枚心知她說得全是實話,到底也喜歡她的手藝,便道,“那你如今該知道怎麼做了。”

    “小姐既然不準,我以後再不見少爺便是。”

    唐枚道,“你出去罷。”

    聲音清冷的很,宋娘子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燭光下,那張側臉優美的好似沒有瑕疵,只不知為何,在那暖意漸生的屋子裡,看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孤寂之感。

    她輕聲道,“小姐,其實少爺真的很關心你的。”和離的婦人再如何出眾,總歸是不復黃花閨女的待遇,在宋娘子看來,若是二人能再複合,那是最好的結果了。

    唐枚不知道說什麼,擺擺手叫宋娘子離開。

    過得幾日,給唐惠做的鞋子終於完工,枚紅色的鞋面配上藍色的長春花,既不顯得老成又不過分活潑,正如唐惠往常的穿著一樣,她總是中規中矩的。

    所以她也照著來,若是私自改變風格,只怕別人未必喜歡。

    “二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啥時候給我也做一雙啊”唐芳愛不釋手,翻來翻去看,“這個花叫什麼名兒,從沒見過呢。”

    這花是後世才培育出來的,唐枚歪頭想了想,“應該是別國的,好像叫長春花來著,我也不記得哪本書上看到的了。”

    “長春花?這名字真好。”唐芳很是喜歡,“二姐給我做鞋子也用這種花哦。”

    門口傳來一聲笑,“看我今兒來得巧呢,正好有新鞋子穿。”

    卻是唐惠來了,唐枚笑道,“真的很巧,我才做完呢,你看看喜不喜歡。”

    唐惠接過來,仔仔細細瞧了一眼,驚訝道,“果真是好手藝,難怪娘整日裡穿著你送的那幾雙,我試試。”說罷脫了鞋就穿進去,“真舒服,好啊,以後得空再給我做幾雙,我也要學娘了。”

    “那怎麼成,二姐還沒給我做呢。”唐芳不樂意起來。

    “好,好,先給你做,得了吧?”唐惠好笑道,“四妹如今跟個小尾巴似的,你在哪兒她在哪兒,也不嫌耽擱你二姐。”

    唐芳頗為得意,以往二姐只理會大姐,如今也跟她好了,嘻嘻笑道,“大姐你是嫉妒呢。”

    “是啊,我也恨不得搬回家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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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1:01


    唐枚打趣道,“姐夫待你那麼好,你才不捨得回家呢。”

    提到鄭榮,唐惠不由得有幾分失落,但想到今日來意,便沖唐芳揮揮手,“你啊快些回去,我有事兒給你二姐說呢。”

    “我不能聽麼?”唐芳擰起眉,“要趕了我走?”

    “你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唐惠挑挑眉,“等你以後嫁人了,有了相公,我自會再同你講。”

    一句話羞得唐芳滿臉通紅,忙跳起來走了。

    其他幾個丫環也得唐枚指示,先退了出去。

    唐惠先是取出兩張銀票來,“你去年借我該得的利錢竟也忘了,你呀就是大方,非得我親自送過來呢。”

    “我又不怕大姐藏了去,急什麼。”唐枚接過來一看,竟是兩百兩,忙道,“多給了,我記得是一百五十兩。”

    “咱們姐妹倆談這些個幹什麼?”唐惠按住她的手,“不過五十兩而已,如今生意做的不錯,多給你些也是該的,你到底借了我那麼些銀子呢。”

    原先的唐枚借給唐惠三千兩銀票,說實話,唐枚一直很想要回來,她如今靠兩個鋪子,一個農莊,一年統共也就六七百兩的樣子,得賺四五年,不吃不喝才得有三千兩,她往後指不定尋到門路能投資一下,可是,又很為難對唐惠開這個口。

    現在被她這麼一說,更是不知道怎麼要回來了。

    唐枚笑道,“看來二姐那錦緞鋪子的生意真的很好啊。”

    “那是當然,你不是也瞧見了麼。”唐惠笑道,“我打算再擴充一下呢,今兒除了給你利錢,也是想同你商量一下。”

    “同我商量什麼?”

    “我那鋪子擴充的話,手裡銀子有些周轉不過來,所以想……”唐惠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厚著臉說的,是想再問你借些銀子,你放心,利錢只會比以前更多。”

    居然又要借錢,唐枚為難道,“我手裡頭也沒有多少。”

    見她直接推辭,唐惠就有些生氣,明明剛才五十兩銀子都收了,一提借錢,立馬臉又變了,果然姐妹這點情誼著實是值不了什麼錢。

    唐枚也不想壞了兩人的感情,誠懇道,“二姐也知我以前大手大腳,本也沒有多少結餘,那三千兩已是大頭了,手裡也不剩幾個錢,二姐你要擴充鋪子,這些著實是塞不了牙縫的,再有,我也總要留一些,指不定以後會有急用。”

    唐惠聽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面色就緩和下來,攬住她肩頭道,“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著同你借,別個兒有力的都出力了,家裡公公去世後,一日不如一日,相公那些俸祿只夠管幾個人的用度,偏還有人來打秋風。哎,這家裡要不是我在撐著,如今都不知會如何”

    鄭榮任翰林院侍讀,是個真正的清貴職務,主要為皇帝及太子講讀經史,有些顧問的意思,原本是極有前途的。可先帝駕崩,太子即位後只常用太后指定的幾位學士,他也就無用武之地了,時常做些閑活,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尷尬。

    唐枚想了想道,“那二姐到底需要多少呢?”

    “這麼多。”唐惠晃了晃幾根手指。

    莫不是三萬兩?唐枚拍拍腦門,“那我就是把鋪子賣了都不夠呀,二姐當真沒有別的法子?”

    “我但凡有也必不會來,問自個兒妹妹借錢難道好看嗎?”唐惠歎口氣,又笑了笑道,“其實我也想同娘說說,可又不知該怎麼開這個口。”

    聽起來是要她幫著在張氏面前說話,唐惠倒是使了個手段,知道她拿不出那麼多,已是存了歉意,如今再要她從旁去求張氏,總不好又拒絕,唐枚皺了皺眉頭,“你如今生意既是很好,只要做下去,總能賺夠了錢,貿然借錢擴充,又會不會太過冒險?”

    “怎會貿然?我就是看前景好,這才想著多多進貨,其實店面還算次要,就是進料子的本錢不夠周轉。”她說罷壓低聲音,“如今管制還算松的,我聽人說,往後指不定又要打起來,再想弄些進來,可就沒有門路了。”

    唐枚低頭想了下道,“去問問母親自是可以。”

    聽得她鬆口,唐惠眉開眼笑,“你如今打理內宅事務,自是清楚家底的,那些錢不過是九牛一毛,你若是替我說些好話,娘定然肯願意拿出來。”

    唐枚覺得壓力很大,微微笑了笑。

    兩人來到張氏那裡,張氏正端著水服藥,唐惠急忙上前,關切道,“娘怎的又生病了?倒還瞞著我。”

    “誰要瞞你,這是調養身體的藥,剛才鐘大夫專門送了來,聽說很有效果,我這把年紀的人最是合用了。”

    “哪個鐘大夫?”唐惠奇道,“娘不是專用畢大夫的?”

    “這個倒是忘了同你說,畢大夫回老家去了,鐘大夫是畢大夫推薦的,你二嬸家裡也常是請他。”

    唐惠沒什麼反應,唐枚心裡卻是咯登一聲,那鐘大夫莫不是鐘鏡香罷?正待要問個清楚,唐惠卻說起她鋪子的事情。

    張氏聽了一會兒,笑道,“知道你本事,生意越做越好了。”

    “哪兒有娘那麼本事,能把這麼大一個家都打理的妥妥帖帖呢。”唐惠挽起張氏的胳膊,“所以,我也想學學娘,想把鋪子弄大一些。”

    “是要擴充鋪面?”張氏詫異道。

    “嗯,好不容易打聽來的消息,要是不加緊買進一些,往後就要後悔了。”唐惠眼睛飛快的看了唐枚一眼,“只是我手裡頭銀子不大夠用……”

    不等唐枚說話,張氏笑起來,“有多大本錢就做多大事,你祖母常這般說的。”

    沒想到張氏竟會直接拒絕,唐枚完全沒有料到。

    唐惠露出失望之色,又沖唐枚使眼色,嘴裡道,“我知娘是為我好,以前那幾家鋪子我是沒有用心做才會敗掉的,這次絕不會這樣了,難道娘不信我麼?我這次一定能做好的,二妹,你也信我,是不是?”

    終是礙于情面,唐枚只得道,“大姐是做得不錯。”

    只乾巴巴的一句,唐惠聽著微微擰眉,變得那麼會說的人,怎的這個時候卻跟四妹一般,莫不是根本就不想幫她罷?

    張氏擺擺手,“我不是不信你做不好,只你要我資助,倒是要慎重的,你父親那脾氣,到時候追問起來可不好說,你那鋪子各項明細總要教我看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唐惠聽著也不是沒可能,但母親這態度,倒不是待她跟親生女兒,借點子錢還要看帳本,心裡已經很不高興,強笑道,“那容易的很,等我回去整理整理,趕明兒給娘拿來看就是。”

    出得門來,她拉長了一副臉,倒是氣得個心肝都疼,本是指望二妹能幫著說話,結果愣是一點用沒派上,什麼時候竟也那麼笨嘴笨舌了。她越想胸口越是悶,索性去園子裡走了一圈。

    離開的時候恰好在拱門處遇到邵姨娘。

    “哎喲,大姑奶奶今兒回來了啊。”邵姨娘笑嘻嘻得打招呼。

    唐惠懶得理會她,看一眼便要走。

    “二小姐如今果真是貴人事忙了,連陪著大姑奶奶的功夫竟都沒有。以往見著大姑奶奶,什麼時候不是賴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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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1:18


    唐枚從小就喜歡她,哪怕嫁人之後也一樣沒有變,唐惠聽得這話,胸口一下子又悶起來,真是物是人非,二妹已經變得不似當初。

    邵姨娘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揮了揮帕子掩嘴笑道,“但也怪不得二小姐,現在太太那麼信任她,家裡什麼事都交與她來處理,不說別的,光是從手頭每日流過去的銀子不都得有個幾千上萬兩?聽說太太還專門多打了一條庫房鑰匙,準備給二小姐呢。”

    唐家的庫房不知堆積了多少奇珍異寶,唐惠訝然道,“你從何聽說的?”

    “還用聽說?二小姐現在宛如是個當家的。”邵姨娘眯了眯眼睛,“太太是越來越喜歡她了,常常惋惜二小姐和離,說以後再找個好人家,一定陪足了嫁妝,我猜,一百二十抬都不嫌多。”

    唐惠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一個和離的婦人多是低調行事,母親竟還要給她那麼隆重的嫁妝麼?她是有多厚愛這個二妹?而自己不過借點錢,卻是要推三推四邵姨娘看在眼裡,笑得更是諷刺,“二小姐也是會討太太的喜歡,常說願意一輩子待在家裡,侍奉太太呢。嘖嘖,這樣的孝心,一般人可不會有,但也是,諾大一個家,誰人都要聽憑她差遣,又有大把的銀子過手,叫我我也不願意這麼快嫁人了。”

    她說得極為露骨,唐惠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二妹自是要嫁人的,豈會一輩子留在家裡?”

    邵姨娘忙低下頭致歉,“我也是隨便說說,大姑奶奶別放在心裡就是,您忙著,我這就走了。”說罷扭著腰肢慢吞吞的穿過了拱門。

    唐惠駐足在那裡,冷冷哼了一聲,才轉身離開。

    唐士寧最近心情好得很,連著幾日都沒有罵人了,恨不得走路都哼起歌來。

    時來運轉,那牆頭草一般的國舅爺竟突然向他示好,前些時間對皇上舉薦他,派了一樁重要的差事,皇上竟也準了。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

    國舅爺可不同別人,那是太后的大哥,一輩子的親戚,不像恩師,說是倒臺就要倒的。只他不甚明白,這好事怎會落在他身上?還是後來有人告知,國舅爺給顧逢年弄得煩了,有心同他作對,才想到唐士寧。

    這是好事,國舅爺也有自己的一幫勢力,或能有所成就也不一定。

    但唐士寧在官場上到底也馳騁了幾十年,並不急著就靠了山頭,他現在重新開始,自己的山頭都還沒有站穩呢,這回去到衡州,若是辦好了差事,指不定就能升遷,到時候再作打算也不遲。

    他把這事同張氏說了,張氏也很高興,忙叫人開始整理行李,路上要帶什麼,又是穿什麼,事事都親力親為。

    這日休沐,唐士寧剛用了早飯要出去溜躂溜躂,就見楊寶忠夫婦倆來了,手裡拎著不少東西,說是過幾日唐士寧要去衡州,提早送行來了。

    他們還帶了一個年輕公子來,說是侄子,早就仰慕唐士寧,想來拜見一下。

    那年輕公子叫楊義,高挑個子,皮膚微黑,跟楊寶忠長得有些像,要不是眼角往下垂著,顯得怪異,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張氏很是不喜這對夫婦,但也沒奈何,勉強同楊夫人說笑。

    唐枚幾個本是要來請安的,結果剛到門口就被春露攔住了,小聲道,“太太叫你們先回去。”

    “出了什麼事?”唐枚只當唐士寧又在胡鬧。

    “來了客人。”

    什麼客人竟不要她們見見,唐枚有些奇怪,張氏向來待人有禮,莫非那客人很不討張氏的喜歡?所以也不用她們出來了。

    唐妍也很好奇,問道,“是哪家的客人呀?”

    “楊家。”

    唐妍立時就不吱聲了,她也曉得那楊夫人的作風,慣是會佔便宜的,令人厭惡。

    三個人就此轉身回了去。

    倒是楊夫人左盼右盼,不見那幾位小姐過來請安,她還專門提早些來的,難道還是來晚了不成?

    她終於忍不住問道,“唐夫人,你那幾個花兒一般的女兒呢?”

    “楊夫人謬贊了,有客人在,我一般都不叫她們來打攪。”

    “怎麼會是打攪呢?我看著都喜歡,夫人快叫她們出來讓我見見,真真是漂亮的不得了,京城都少見的。”楊夫人說著看了一眼楊義。

    楊義今兒肯來也是因為楊夫人的勸說,才願意來看看,只聽說唐枚生得姿容出眾,不同尋常,他心裡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張氏笑了笑道,“楊夫人又不是沒見過,再說,我那幾個女兒都怕生的很,有男客在,她們也不方便露面。”

    “只是見一面又何妨,咱們兩家也是經常來往的,我侄兒年紀比她們都大些,就當是兄妹好了。”

    這話說得極為不妥,張氏面色微沈,索性不再理會楊夫人,轉頭問唐士甯,“老爺,你剛才不是說要去朱雀門的麼?”

    唐士寧打心眼裡也瞧不起楊寶忠,說了幾句就沒耐心了,便站了起來。

    “那卑職就不耽擱大人了。”楊寶忠也忙站起身。

    楊夫人見唐士寧要走,心裡就有些著急,從懷裡拿了幾支發簪出來,“夫人,您瞧瞧,我都帶了東西來,就是想送給幾位小姐的,結果愣是沒有看到。不如這樣罷,叫二小姐出來,她是最大的,我送與她,再分與其他兩個妹妹去。”

    鐵公雞也能拔毛了,張氏可不敢拿,推辭道,“好好的送東西給她們幹什麼,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夫人還是收回去罷。改日再來,我且叫她們出來見禮。”

    再一次不給她面子,楊夫人有些著惱了,“夫人真是太見外了,怎麼就非得以後呢,二小姐又不是旁的小姐,有什麼不方便?”一個和離的婦人,又不是黃花閨女,怎的還那麼講究?她今日可算是出了血本了,這幾支發簪都不是便宜貨,自己也戴了許久的,重新鍍了一層金也花費了不少錢呢真是越說越沒個譜,張氏再不想講話,上去給唐士甯去拿薄紗外套。

    唐士寧一走,他們也不好再留下來。

    楊夫人氣得埋怨自己的相公,“你怎的也不同唐老爺多講些話,我白帶了這些首飾來,誰料她跟個母雞似的護著那幾個女兒,連看都不給人看一眼。”

    “唐士寧什麼脾氣,我敢硬扯著他說話?”楊寶忠呸的一聲,“他如今還得國舅爺另眼相待了,我可不想再得罪他了。”

    “是啊,你也知道不要得罪他,那兩家結成親家可不就好了?”

    楊義在旁聽得會兒,此刻哼了聲道,“算了,伯母,一個和離的還那麼清高,我又不是沒得姑娘好娶了,非得要那個麼?今兒死不出來,莫不是長得太醜罷?”

    “醜?”楊夫人一揮手,“比你那小白芸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那陳家兩個絕色小姐你也知道的罷?我瞧著也差不了多少,那陳家兩個姑娘無非是脂粉抹的厚了些。”

    楊寶忠聽得嘿嘿笑,“你見到好看的總會不服氣,自然要說人家粉抹得厚了可若真不漂亮,那保定伯世子會想著法子去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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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1:35


    “切,那也不過是個不要臉的”楊夫人嗤笑一聲,“陳家也是沒個教養,生出這樣的姑娘來,想著靠美色嫁個功勳人家,結果怎麼樣?還不是給人做妾,要她當正室夫人才怪了呢。”

    楊義聽說竟然長得同陳家兩位小姐不相上下,又上了心,“伯母可不要騙我,若是好看也就罷了,我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反正還沒有生過孩子,以後相夫教子倒也未可。”

    “主要是嫁妝豐厚,他們唐家的家資,金山銀山一樣,用個幾百年都未必用得掉,你叫你父親放心好了,你們家那點子債,還不是隨便就還掉了。”

    被她這麼直接說出來,楊義面子不好看,微抬起頭道,“我還不至於要用女人的錢。”

    楊夫人一陣暗笑,說得好聽,他還不是使手段叫那小白芸把自個兒幾年的積蓄給拿出來應急?那女人也真是傻的可以,一個青樓的,還指望楊義能把她娶回去,當真是白日做夢呢“我倒是要叮囑你,最近別再同那女人來往,等你把人娶進家門了,隨你怎麼來,這時當可要小心些。”

    “這我自然曉得,不過見不到人著實不安心呢。”

    “這還不容易?叫人打聽打聽便是了,那二小姐如今管著家裡,幾個鋪子要看著,難免會出幾次門。”

    楊義連連點頭。

    “唐老爺這次能得重任,全是國舅爺的功勞,他再怎麼樣都是要感謝的,老爺可知道怎麼做了。”

    楊寶忠笑道,“國舅爺最是好說話,撿他愛聽的就是了,義兒,趁著唐老爺去衡州,咱們得多去幾次會安侯府呢。”

    楊義也笑起來。

    楊夫人感覺這事準得一帆風順,心裡不免又有些惆悵,誰叫自家沒有兒子呢,倒是便宜這個侄子了。不然自己兒子鐵定比楊義有出息,那四小姐也是個嫡女,可不就能嫁過來了過了幾日,唐士寧便去了衡州。

    府裡一下子氣氛輕鬆起來,好似走了一個瘟神。

    張氏也不用在每日盯著廚房,想著給他送菜,倒也神經鬆懈了不少,只讓廚房都做些清淡的。

    唐惠那日走後,一直也沒有拿帳本過來,唐枚其實心裡頭有些內疚,便問起張氏為何直接就回絕了大姐。

    “豈止是她,就算是你來借,我也一樣得掂量掂量。”張氏倒是絲毫不隱瞞,“你也管了好幾樣事情了,看不出來咱們家的境況麼,真當是有用不完的錢財?”她歎口氣,“咱們都沒有你祖母這般神通,能守得住家業就算不錯的了,你父親又樣樣不管,我的精力就算全放在上邊也總有錯漏。這幾年是越來越不行了,就去年來說,各項收入就少了三成。”

    “怎會少那麼多?”唐枚急問道,那些帳本都是張氏看的,她絲毫不知。

    “我不像你祖母,知道那麼多事,就算在家裡頭,外面的也一樣瞞不過她,什麼地方東西跌價,什麼地方要戰亂,什麼時段可能有災禍,她心裡都有數,這才掙下了唐家這麼大一分家業。”

    聽起來也太神奇了,唐枚暗自驚歎。

    “而我不過是個孤陋寡聞的,縱使你祖母教了我不少,也仍是及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唐枚忙安撫張氏,“母親是太操心了,父親又是不管事的,母親能做到如今這個樣子,已經十分的了不得。”

    張氏撫了撫她的頭髮,“我也知自己的本事,所以只能儘量減少損失,你大姐看著現在生意好,可她耳根子軟。當初的鋪子還不是勢頭不錯,後來受人慫恿不知買了什麼,就敗掉了。如今根基也不穩,那家錦緞鋪才開了多久,就要學別人擴充鋪面,聽來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是擔心她。”

    沒想到張氏考慮得那麼周到,唐枚很是感動,“大姐總會瞭解到娘的心意的。”

    張氏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唐枚看她有些疲勞,從婉兒手裡接過來美人捶,給張氏捶了一會兒,才告辭出來。

    劉媽媽上來道,“小姐,車備好了,可是現在就要去?”

    她如今在管一些鋪子,其實唐家的鋪面並不多,多數的錢財仍是集中於田地,在幾個州縣,都有他們的良田,而京城,不過才數十家鋪子,不過規模都挺大,唐枚抽空便會去巡查一下。

    今日要去的乃是一家賣乾貨的鋪子,京城不臨海,像海裡出來的東西弄成乾貨便很搶手,也有從海外弄來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鋪面大的差不多占了一條街的小半個街道。裡面什麼乾貨都有,香菇,胡椒,海參,魚翅,幾乎囊括了日常食用的所有東西。

    “二小姐。”她一到鋪子,宣管事就迎了上來。

    宣管事極為勤奮,聽說每日都準時報到,關門也是最後一個走的,絕對稱得上稱職,是以唐枚也很客氣。

    而她不是第一次來,宣管事寒暄幾句就去忙別的了。

    “宣管事走路都顫巍巍的了。”劉媽媽小聲道,“太太也是著急,不曉得找什麼人替代他,恐怕沒人能接他的位置呢。”

    怎會沒人,只要宣管事把什麼都交代好,找個能幹的總能勝任的,唐枚暗自心想,一邊就在觀察別的小管事,乃至整個鋪子裡的夥計。

    結果走到一處拐角的時候,突然從柱子那裡走出來一個人,直接撞到她身上,唐枚悶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什麼人這麼魯莽?唐枚抬頭一看,只見面前是個微黑膚色的年輕公子,雙眼正滿是歉疚的看著自己。

    “哎喲,對不住小姐,可撞疼了你?”年輕公子忙躬身行了一禮,“是我走得太急,還請小姐見諒。”

    有急事也就罷了,幸好鼻子沒有撞出血來,唐枚微擰了下眉頭,“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仰著頭,露出圓潤小巧的下頜,一雙狹長微挑的眼睛在光線裡仿若流轉著霞光一般,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楊義一下子看呆了,剛才遠遠得見只覺得長得不錯,現在近看,才知道果真是個少見的美人。

    若是把她娶回家,加上這背後的家世,自己指不定就是大大賺到了。

    唐枚繞過他要去鋪子的另一頭,誰料那人又追過來。

    “小姐,不如我陪你去看下大夫罷?剛才實在是過意不去。”楊義懇切道,“小姐身嬌肉貴,被我這樣一撞,指不定哪兒就傷到了,還是去給大夫看下為好。”

    又不是什麼豆腐,撞一下就壞,唐枚謝過他的好意,“我沒什麼事,這位公子無需擔心。”

    楊義見她不肯,想了想道,“我姓楊名義,既然小姐如此寬宏大量,我也不好強行拉了小姐去,那就把名字留下,假若小姐回去之後發現哪兒不舒服,仍然可以來找楊某,我在順天府當差,絕不敢欺瞞小姐。”

    不過是個意外,這人竟那麼認真,唐枚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到底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劉媽媽可看不得楊義一直糾纏,在旁邊道,“叫楊義是吧?我記下了,這位公子你好走了。”

    “媽媽別急,我想再問一下小姐芳名,不然到時候來人通報我,我不知的話可就不好說了。”

    劉媽媽正要回答,斜裡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厲聲道,“媽媽別理會他,不過是個登徒子罷了,還不趕了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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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1:50


    聽到這個聲音,唐枚詫異的看過去,來人面紅齒白,生得俊秀無比,果然是白振揚。

    “誰是登徒子?”楊義大怒,瞪著白振揚道,“你幹什麼血口噴人?”

    “我早就看到你了,你躲在那柱子後面,當別人是瞎子麼?看到人過來,你故意撞她好藉機認識,是也不是?”

    被他拆穿,楊義又恨又氣,但此時此刻他如何會承認,大聲道,“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測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冤枉我?”他質問的同時還不解恨,索性沖上去,伸手要去揪白振揚的衣領。

    白振揚拿手臂格擋開,“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識相的,快給我滾”

    “你算是哪根蔥,叫我滾我就得滾?這兒又不是你的地方”楊義可不想給唐枚留下壞印象,他今日本就是算計了來的,誰想到會被人識破,恨不得就把白振揚給撕碎了。

    “你再不滾可別怪我動手”白振揚一揚拳頭。

    楊義卻嗤的一聲笑了,長得跟娘們似的,偏還充當打抱不平的漢子,要說打架,誰怕誰?還不信了,自個兒會打不過他兩人一通吵鬧,早就圍上了一群人上來看好戲,唐枚低聲對劉媽媽說了幾句便往後退去,劉媽媽上前道,“動什麼手,不過是場誤會,看在咱們小姐的面子,兩位公子都請各退一步罷。”

    楊義聽得此話,忙往唐枚看去,卻見她已經走遠了,背影都要看不見,哪兒還顧得上打架,拔腳就要去追。

    白振揚怎會讓他脫身,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往哪兒去”

    “關你什麼事”楊義怒氣衝衝,“給我放手”

    “我警告你,你別再給我打什麼歪主意”

    “歪主意?”楊義不怒發笑,“我有什麼歪主意好打,倒是你,你怎知我躲在柱子後面?莫非你一直在偷看什麼?”

    白振揚臉頰一紅,手不由松了下。

    楊義看他這反應,更是懷疑了,“原來你才是滿肚子壞水,見我結識了那小姐,心裡不樂意了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潑髒水。”他沖劉媽媽道,“這位媽媽你可看見了,還望告訴你們家小姐,到底是誰見不得人,藏了骯髒的想法,可別看錯了”

    “你,你胡說什麼?”白振揚怒道,“她是我娘子,我才不需要用什麼骯髒手段”

    楊義一陣糊塗,她怎會是他娘子,忍不住脫口道,“她不是和離的婦人麼?”

    這兩個字聽起來那麼刺耳,白振揚惱火之餘,又抓到了破綻,喝道,“好啊,你不是不認識她的麼,怎的卻又知她是和離的?我警告你,你給我離遠一些,你這種人還不配”

    “這……”楊義才發現自己露了餡,把所有氣都出到白振揚身上去了,沖上去就是一拳,“她既已經同你和離,還要你來多事幹什麼”

    兩個人立時扭成了一團,你一拳我一腳,看上去不分上下。

    劉媽媽沒想到最後還是打起來了,忙叫幾個夥計來幫忙,還不容易才把兩個人拉開,楊義氣衝衝的走了,白振揚衣衫不整,嘴角都溢出血絲來。劉媽媽到底服侍過他,歎口氣道,“少爺這是何必呢,老奴看出來了,那人是心懷不軌,不過小姐早已走了,少爺你還同他置氣幹什麼”

    “媽媽,你帶我去看看她。”白振揚顧不得傷。

    “你還是先去看一下大夫罷。”

    “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媽媽,我就想見一見她。”

    劉媽媽看他樣子狼狽,著實不太願意答應,可又想到他與人動手也是為了保護自家小姐,心還是軟了,點點頭道,“也罷,小姐在對面的茶樓呢,少爺請跟我來。”說罷領了他去。

    唐枚剛點了一壺茶,坐在二樓的雅間。

    劉媽媽上來後,把事情講了一遍後又說道,“幸好少爺看出那人的心思,不然咱們指不定就被他糊弄去了。小姐,少爺現在也來了,說想見一見你。”

    劉媽媽這是在為白振揚說好話,唐枚想了一會兒,叫她讓白振揚進來。

    白振揚整了整衣衫,又把嘴角的血跡擦乾淨了,這才走到雅間去。

    “剛才謝謝你了。”唐枚立起身,給他倒了一盞茶,“請坐。”

    她動作優雅,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絲毫不見清減。白振揚知道和離的婦人多是會什麼下場,也曾為她擔心過,可是,宋娘子說與他聽了那些消息,漸漸的,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杞人憂天。

    正如今日親眼所見,她那樣從容,對過往的事情似乎沒有一點點陰影,像是完全活在明朗的陽光裡。

    白振揚不由吐了一口氣,對比她,自己像什麼呢?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自嘲道,“就算我不出面,其實你也不會被他騙了去,是麼?”

    他很是失落,唐枚笑一笑道,“那倒是不一定,我真不知他是故意撞我的,還在想這個公子倒是很能替人著想呢。”

    “那看來我還是幫到你了。”見她露出溫和的笑,白振揚心裡舒服了些,但很快又憤恨起來,“也不知是哪家的,以後指不定還會來糾纏你,你可千萬別理會他”

    “我知道。”她點點頭。

    那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似含有一些疑惑,白振揚忽然想到那人對他的質疑,有點兒不自在起來,忍不住解釋道,“我是看到你們家的馬車,想到會不會是你,因為唐大人去了衡州麼,”他越說越是臉紅,“所以就……結果正好看到那小子盯著你瞧,又躲到柱子後面,本也不想管的,可他還問你名字,明顯是有什麼企圖。”

    他局促不安,唐枚笑道,“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那麼巧呢。不過打架可不好,你以後千萬別那麼衝動了,若是遇到個會武功的,可不是要吃虧?”看他嘴角有些腫起,“要不,你去看看大夫罷,不要耽擱了。”

    “這點傷無妨,他也好不到哪兒去,眼睛都睜不開了,要不是別人拉著,我準得打的他爬不起來”白振揚鼻子裡哼出一聲。

    唐枚撲哧一聲笑了,怎麼看起來是在向她炫耀?“好罷,知道你厲害。”

    白振揚揚起下頜,“那是當然。”

    唐枚道,“總之這次謝謝你了。”雖然和離之後這是第一次見面,可她也不想兩人待的時間太久,便道,“你可還有別的話要同我講?”

    白振揚躊躇了下,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好一會兒才道,“你不要怪宋娘子,她本也願意跟隨你去,旁的都是我跟她打聽的,她很是忠心,倒不會說些別的。”

    可見他又找了宋娘子,宋娘子定也告知了,唐枚淡淡道,“我沒怪她,不過你坦誠相告,我倒也有話想說,咱們既然和離了,還是保持距離為好,省得別人說三道四。”

    白振揚只覺心裡一陣難受,氣道,“我不過是關心你罷了。”

    “謝謝,不過我看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罷。”唐枚眉一挑,想起白丹雲上回來的事情,“聽說你父母已經給你找了一門好親事?”

    白振揚一驚,“你怎會……”又忙道,“我並不願娶她。”

    “白丹雲叫我勸你娶了那陳四小姐,不過我拒絕了。”

    “什麼?”白振揚怒道,“她竟然會做這種事?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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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2:06


    唐枚嘴角一揚,“她說是為你好,我不知好不好,倒覺得金姨娘是真的很不好,沒了孩子不說,以後也都不能懷上了,不知道得有多痛苦呢。”

    聽她提起金姨娘,白振揚也難受得很,“是我對不住她”

    “可這事你不覺得很奇怪麼?金姨娘好好的會染病?我看是有人不想她生下來,也許是不想陳四小姐剛過門就做嫡母,也許是有人看不過金姨娘受你寵愛。”唐枚站起身道,“你作為一個男人,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空來關心我這個已經同你和離的人麼?白振揚,好好過好你的日子罷。”說罷她便轉身走了。

    白振揚坐在那裡,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也不知是怎麼到家的,他抬頭看著園子裡,枝頭新發出來的嫩芽,只覺得胸口都要炸開了一般。

    白丹雲卻不知他大哥正處於什麼心境,輕笑著從背後拍他的肩膀,“哥哥,你怎麼才回來呀,看我給你送東西來了。”

    白振揚回過頭,伸手就把她手裡的楠木匣子猛地摔在了地上。

    聽到裡頭破裂的聲響,白丹雲整個人都嚇呆了,結巴道,“哥,哥哥,你怎麼了?”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他怒目而視,“我的終身大事還用不著你來管父親尚且都暫時放了我,你又算什麼,竟也要逼迫我嗎?”

    “什麼?”白丹雲驚訝道,“哥哥,我何時逼過你,爹爹要打你,我都拚命攔著,你不記得了嗎?我何時對你說過那些話,我只不過覺得馨瑜好,才希望你娶她的,可是我從來沒有逼過你啊,大哥,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你別說漂亮話了。”白振揚斥道,“有這個閒工夫管好你自己罷,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娶她的”

    “為什麼啊,哥哥”白丹雲追問道,“到底馨瑜哪兒不好,你竟然這麼討厭她?”

    白振揚哼了一聲,“她好不好關我什麼事,再說,她要是真的好,難道張家找不到別的人來娶她了麼,非得就我不可?”

    白丹雲差點被他氣得吐血,他是不知道,張家這門親事,李氏與她花了多少心力才促成的,張家那樣的人家,肯把女兒嫁給一個和離過的男人,已經是放下身段了,他到底要怎樣才能知足?

    “哥哥,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爹娘考慮啊”

    “為他們……”白振揚苦笑不已,“我為父親母親還不夠麼?結果他們滿足了嗎,毀了我一次不夠,還要第二次,乾脆別認我這個兒子得了”

    沒想到他抵制的這麼徹底,白丹雲想起前些時間李氏去王二公子的別院找到白振揚時,他還有些鬆動的,怎的卻又突然變本加厲,竟然還指責起她來她可是兩頭都討好,從沒有口出惡言,非得要白振揚娶張馨瑜的,可他卻一反常態,說得好像自己在背後做了什麼小動作,莫非……

    想到這裡,她匆匆走了。

    第二日,白丹雲去給李氏請安,便說起昨日的事情。

    “女兒才知道大哥見過唐二小姐呢,怪不得一回來就痛駡女兒,還說什麼堅決不娶馨瑜之類的話。”

    “有這回事?”李氏大怒,“他竟還跑去見那賤人?”

    “指不定是她去找大哥的,我上回同她說了張家的事,她許是心裡不痛快,就想把那事給攪和了。這下看來,要大哥娶馨瑜更是難了,他還說,哪怕母親不要認了他這個兒子。哎,也不知道她同大哥說了什麼”

    李氏卻想起另外一樁事,昨兒晚上白振揚忽然找來,說要把金姨娘身邊的丫環婆子都撤換,也不知是不是也與唐枚有關。

    這個女人,真真是他們家的剋星,都和離了,手還能伸得那麼長“以後別叫我知道哪家要娶她”李氏惡狠狠道。

    兩人正說著,只聽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飛綠焦急的聲音傳進來,“夫人,張家來人了”

    這時當張家怎會來人,李氏不免驚訝。

    白丹雲去打開門,飛綠進來道,“是張夫人身邊的田媽媽,還帶了幾大箱子的東西,像是咱們府原先送過去的……”

    “什麼”李氏坐不住了,幾步沖到門口,“你給我仔細說來,田媽媽人呢?”

    “見過夫人。”田媽媽已然到了院子裡,雖然語氣還算謙和,但面皮卻緊繃著,嘴角下垂,看起來極是不友好。

    李氏問道,“可是張夫人有什麼緊要的事?”

    田媽媽不緊不慢道,“我家夫人叫我送回你們白家的東西,說無功不受祿,無福消受,夫人還是收回去的好,咱們兩家看起來也是無緣的。”

    說的竟是斷絕情誼的話,李氏身子一晃,幸好白丹雲從旁扶住,才站穩了,“真是張夫人說的?好好的豈會這樣,田媽媽,你可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咱們兩家可是有幾十年情誼在的啊”

    田媽媽微微哼了聲,“夫人不妨去問問令公子,今兒早上同咱們家老爺說了什麼”

    這下白丹雲的臉色也變了,誰料得到白振揚竟會去找張老爺,他真是瘋了看田媽媽的意思,定是說了什麼不像樣的話,才會叫張老爺那麼生氣,直接叫張夫人退回原先的那些個禮,來個恩斷義絕。

    李氏急道,“田媽媽,請你回去告訴你家夫人一聲,我兒魯莽,我今日定會帶著他上門來致歉”

    田媽媽早知道她會這麼說,一擺手道,“我家夫人說此事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我們家小姐在京城也不是沒人要,不是非得令公子不的夫人忙,老奴這就告辭了。”竟是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看到田媽媽走了,李氏眼前一陣發黑,往後摔了去。

    唐惠終於帶著帳本出現了,張氏雖有些疲勞,也打起精神來看。唐惠在旁詳細解說,這是哪段時間的進賬,又是什麼時候進的貨,倒是分外的細心。

    兩人直看了一個多時辰才歇下來。

    唐惠把三本帳本疊好,笑道,“母親如今可信了我?我也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這些天整理起來,花了我好些時間。”

    “你早該就這麼做,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的,自個兒都理不清楚,還能指望別人給你理順了?”張氏提點她兩句,又贊許道,“不過確實不錯,比起原來是進步很多了,難怪你二嬸也誇你,倒也不是虛的。”

    唐惠目光一閃,“我總不能老教母親失望,二妹如今都能管家了,我身為大姐,竟是連她都不如。”

    “枚兒只是協理一下,哪兒算得上管家。”張氏道,“以後也要嫁出去的,只是提早多學點,她不比你,你嫁出去後,夫家的事情從來不要白操心,這一點可比枚兒強多了。”

    總算母親還能看到自己的優點,唐惠高興的笑起來,“娘不要擔心二妹,二妹這麼好,一定能嫁去好人家的。”

    “但願如此了。”

    唐惠看張氏仍是在憂心,便道,“要不我也幫二妹留意一下?若是有好的,說與母親聽,到底二妹年紀也不小了,不能一直這麼耽擱下去。這都已經十八了,將來就算有好的緣分,前後操辦又是一兩年,不就得往二十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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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2:21


    年紀越大,越是不好再嫁,很有可能就只有找沒了娘子的,或者也是和離的男人,可這些人本就不多,還得在裡頭挑合適的,簡直是矮子裡頭拔將軍。張氏忍不住歎口氣,“我都不好同你二妹講,她是一點沒有放在心上,可我怎能真的放心?難道要留她一輩子麼,這是不可能的。”

    “娘說的是,不過二妹去年才和離,可能也沒有想開來,等以後就會好了。娘跟我先留心著便是,若有不錯的,二妹也未必就不願意。”

    張氏點點頭,“也只能如此。”

    講了一會兒閒話,總要說到正題上,唐惠笑道,“那娘現在可覺得我那鋪面好擴充了麼?”

    張氏拍拍她的手,去了里間,拿了一個紅木匣子出來。

    “我這兒有一萬兩的存餘,我看你那鋪子的情況,這點錢足夠用了,惠兒,你聽我的,進貨的事不要急,你庫裡還有存貨。再說什麼兩國交戰,這豈是能打就打得起來的?”

    只能借到一萬兩,唐惠有些不樂意,“母親,你仍是不信我麼,我肯定很快就能還出來的。”

    “我不是怕你不還,咱們母女倆,就算還不上,難道我還能怪你不成?”

    聽到這一句,唐惠終是退了一步,“也罷,那我聽娘的,只盡力做便是。”說罷要去寫借條。

    張氏搖搖頭,“罷了,我還不信你,你只管拿去。”

    唐惠見她這樣信自己,又是感動又是欣慰,挽著張氏的胳膊又說了不少好話才告辭出來。

    劉元華正等在不遠處的小巷子裡,見她的轎子過來了,微微笑著立於一邊。

    撩開轎簾,她便看見了那一張少見的俊臉,心跳微微加快,從轎子裡出來,與他肩並肩慢慢往前走去。

    “這是一萬兩,你且拿去進貨,擴充鋪面我會再想些法子,總能行的。”

    劉元華接過銀票,溫柔的目光落下來,“辛苦表姐了,我一定會好好辦妥的,到時候這點錢不算什麼,很快就能還上。”

    “聽說那邊海上倭寇仍是猖獗,你真的要親自前去麼?”唐惠有挽留之意,“叫別人去也可。”

    “不去又能幹什麼,難道在家中念書?”劉元華自嘲一笑,“我不比你堂弟可以得到盧成先生的指點,下回只怕也難以指望上了,還不如多賺些銀子呢。”

    說起那事,唐惠就很愧疚,當初誇下海口說能請得白振揚引薦,結果卻沒有成,她咬了咬嘴唇,“那你小心些。”

    劉元華看著她頭上戴的那支他送的紅寶石點翠蝴蝶簪,笑意更深,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放心罷。”沖她眨了眨眼,告辭先走了。

    唐惠回到轎子裡,叫轎夫起轎回府。

    一大早,劉媽媽就在門口插柳條,這柳條是在小池子前的那片柳樹上摘下來的,彎彎細細,碧綠碧綠,垂在門前好似條條絲絛,甚為好看。

    紅玉綠翠也來幫忙,從竹籃裡抽出柳條,在每個房間的門口都掛上了。

    清明節亦是鬼節,所以有這項傳統,據說可以驅鬼,唐枚見怪不怪,反而滿心歡喜,因為這個節日也是遊玩的時節。

    家族裡的男子婦人要去祭祖掃墓,而未出嫁的姑娘卻沒有資格拜祭祖宗,但是,出外踏青倒是很尋常的事,她和離歸家也是屬於後者,早已與張氏講好,要同唐妍,唐芳去城外積香山賞花觀景。

    來到上房時,張氏正在吩咐下人搬弄出行的物什,唐士昌一家也來了,柳氏在同賈氏說話,唐旭帶著唐宏,唐謙在門口玩風葫蘆,唐芳立於旁邊觀看,不時拍手叫好。

    這風葫蘆是京城孩童們常玩的一個小遊戲,看著簡單,但要玩的漂亮還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唐宏,唐謙一個七歲,一個八歲,竹蜻蜓這種小把戲已經不再吸引他們,像風葫蘆這種才令他們既羨慕又驚歎。

    看起來唐旭的技術很不錯,唐枚遠遠看見也叫了一聲好。

    “二堂姐,三堂妹,四堂妹。”唐旭收了風葫蘆,笑著同她們打招呼。

    唐芳看到唐枚卻拉長了臉,她原本不想來,可母親訓斥了她一通,說不好疏遠了兩家的關係,硬是叫她一起去什麼積香山。

    “二姐,旭哥哥好厲害呀。”唐宏看到唐枚,跑上來道,“我要是也能學會就好了。”

    “又不是難事,看我明兒就能會。”比起唐宏來,唐謙確實活潑的多,可行為舉止實在與他的名字很不相符。

    唐宏也不反駁他,只露出“我才不信”的表情。

    “一會兒我教你們,只要多練習就好了。”唐旭拍拍二人的頭,問其他幾人,“聽說你們要去積香山?”

    “是啊,堂弟你可有什麼好建議?”唐枚只知道此山有美景,但試探過劉媽媽,才知道她們姐妹都未去過。

    往年,她與唐芳並無甚感情,唐妍又低調行事,清明節,姐妹幾個從未同心,她都是去各大商鋪撒銀子了事,要不最多同唐惠二人去京城專接待女客的酒樓坐坐。

    “風景我就不說了,哪兒都美,山腰有家叫停雲的酒家不錯,你們可以去看看。”唐旭很有誠意的介紹,“假若沒有雅間了,找青山公子便是。”

    唐枚笑道,“多謝了。”

    唐芳撇撇嘴,“大哥何須擔心沒有地方,依二姐的本事,總能有法子的,只咱們之前準會蒙在鼓裡罷了。”

    竟還在記恨那件事,唐枚真不知該說她氣量小還是該說她記憶力高超“妹妹,不得無禮。”唐旭出聲喝止,再怎麼說,都是托了唐枚他才得以解困,至於其中有什麼隱秘,那是別人的事情,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抹殺了功勞,是以他對唐枚的態度很是客氣。

    唐芳扭過頭哼了一聲。

    柳氏出來叫他們,“都進來罷,就準備走了。”

    幾個人方才進屋。

    張氏同唐枚叮囑了好一陣,又派了兩個媽媽,八個護衛,還有幾個丫環,陪同小姐們出行。

    到了城門外,兩批人分道揚鑣。

    清明季節,京城各路人馬都要出外祭祖,又有踏青的,從馬行路,到崇文門,一路皆是車馬行人,人聲鼎沸,馬嘶騾鳴,馬車停停頓頓,好一會兒才脫離了擁堵的道路,漸漸跑快起來。

    積香山是城外幾處遠近聞名的風景之一,離得並不遠,只前方有條綿長小道,到得山口,因今日來人甚多,馬車不得不又停下來。

    唐英掀開車簾,只見靠近恰是一處月牙湖,邊上怪石嶙峋,頗有意思,忙叫了唐芳,唐妍一起看。

    只這一處景色,看久了又沒趣味,唐英撇嘴道,“也不知誰出的注意,這下好了,不知道得耽擱到何時咱們也就只能白白等著了。”

    唐枚著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盛況,明明已經推後兩日,但仍是萬人空巷似的全都跑了出來,早知如此,也許真應該再遲幾日。

    “很快就能走的,堂姐你急什麼呢。”唐芳向來站在唐枚這一邊。

    “戚,你又知道了?指不定白忙一場,最後什麼都沒看到就回去了呢。”

    剛說完這話,車夫已經揚起鞭子往前趕了,唐英很是尷尬,哼了聲,扭過頭不再理會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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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2:36


    積香山名如其山,老遠就聞到濃郁的花香味飄過來,本應該青翠蔥蘢的山頭,此刻卻是姹紫嫣紅,而山腰那一圈,又是雪白粉紅,開滿了梨花與桃花,幾人得見,恨不得立刻就爬了上去。

    劉媽媽叫她們都帶好幃帽,又命幾個丫環,護衛前後護好,這才由得她們去賞花。

    沿路皆是春日裡新開出來的鮮花,唐枚暗暗稱奇,她在自個兒暖房也看得多了,知道養的都是些珍稀品種,可這山頭竟也有好些名花異種,可見是有人專門培植了的,也難怪這山如此出名,都是些旁人平日裡少見的。

    小姐們都是不太動的,走不到多久就得停下來歇一歇,幾個媽媽上前伺候飲食,光是些喝的,吃的,都帶了幾個箱籠。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半山腰,看到眼前紛紛揚揚好似雪花般的梨花桃花,唐芳興奮的叫了起來,“真漂亮啊,這些花雖然多見,可那麼多聚在一起,旁的花都不如了。”

    確實是這樣,唐枚抬頭一看,天空都已經不見了,只有大團團的簇擁在一起的嬌花,蓋滿了整個視線。

    難得有這樣的時光,唐妍也露出了少見的明朗的笑容。

    幾人走在期間,談天說地,不知不覺便到了午時。想起唐旭推薦的那個酒家,唐枚叫一個護衛先去探路,再來領她們前去。

    那酒家果然是極受歡迎的,護衛回來說都滿了,後來找到那酒家的掌櫃青山公子,說了唐旭的名字,這才騰出來一個雅間。

    有道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坐落在積香山腰的停雲酒家,無論住宿還是吃喝,都價格不菲,但即便如此,每年也是人來人往,從沒有冷清的時候。

    一個個雅致的廂房,私密性極佳,難怪好些人都喜歡此處,裡頭的佈置也遵從客人需求,簡單的,素雅的,豪華的,甚至別國情趣的,什麼風格都有。

    不過她們沒有提早訂好,也只能湊活用這間富麗堂皇的包房了。

    唐英往四處看了一眼,嘖嘖幾聲,“沒想到大哥還來過這種地方,竟是從來不曾告訴我,哼,他倒也會享受。”她看著屋頂四角吊掛的夜明珠,問唐芳,“這東西,你們府上都沒有罷?”

    這樣大而明亮的夜明珠,唐芳也是第一次瞧見,“沒有,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呢。”

    劉媽媽也覺得房裡擺設奢侈無比,想起剛才護衛說的價錢,不由得肉疼,只吃喝一頓,竟要這些銀子。

    幾人打量的時候,已經有飯菜陸續端上來。

    味道自不用說,唐枚吃得一口,感覺這滋味許是得宮裡的禦廚才能燒得出來,想來今兒這些銀子花的也值得。

    “二姐,這桃花酒真好聞。”唐芳看著色澤漂亮的酒,眼睛晶亮。

    “你只能喝這些,小心醉了。”唐枚叮囑道。

    唐英撇了撇嘴,“你又擺什麼姐姐派頭,自個兒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偏不給四堂妹喝,你是想饞死她嗎?”

    “二姐是怕我喝多了不舒服。”唐芳皺起眉,“堂姐,你幹什麼總是說二姐呢”

    “也只有你那麼笨,聽她的話”唐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身後丫環忙勸她,“小姐,你少喝點。”

    “都給我閉嘴,這酒甜甜的,能怎麼醉?再說,你們都是幹什麼的,我醉了,你們不會扶著我回去麼?”唐英就是想跟唐枚對著來。

    唐枚挑起眉道,“這酒是有後勁的,你不聽我就罷了,只到時候別出醜”

    “我出我的醜,又關得了你什麼事”唐英憤憤道,不顧丫環勸阻,又往嘴裡灌了一杯。

    她硬是要這樣,唐枚也懶得再說,反正總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用完飯,幾個人都飽得很了,又聽說酒家後面有條小徑,去到那裡能看到對面的瀑布,一時都來了興致,只有唐英剛才酒喝多了,頭暈得很,不能一同前往。

    那瀑布不算大,可也算得上壯觀,嘩嘩的水聲直沖耳膜,一時間,旁的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看得一會兒,就又回去了,誰想到這段時間就出了事。

    “怎麼人會不見的?”唐枚問唐英的丫環彩雲,“我們出去的時候她不是說要睡一會兒麼?”房間裡有舒服的床,躺一下不成問題。

    彩雲囁嚅道,“奴婢看小姐在睡覺,想著去叫人煮些醒酒茶來。”

    “那你呢?”她看向另一個丫環。

    “奴婢,奴婢睡著了……”彩石嚇得哭起來,她實在走得累了,看唐英在休息,就靠著床頭眯一會兒,結果就睡了過去。

    可即便這樣,好好一個大活人總不會突然消失了罷?

    “你們出去找過沒有?”唐枚問,“彩葉人呢?”

    彩雲是大丫環,忙說道,“一見小姐不見,奴婢就派人四處去尋了,只這周邊都沒有瞧見,彩葉便去別的地方找了。”

    唐枚立時覺得頭疼無比,同劉媽媽講,“快叫那些護衛趕緊也去找找,只怕走得遠了,她喝醉了指不定會弄出什麼事來。”

    唐芳還是個黃花閨女,也不知到底跑出去的時候是個什麼狀態,萬一出點事,她身為姐姐,少不得要攬些責任。

    畢竟這次是她提議出來遊玩的,只是沒想到唐英這樣任性,事事都要同她作對劉媽媽忙跑了出去。

    唐芳咬著嘴唇道,“堂姐也不知怎麼想的,二姐叫她不要多喝,偏聽不進去,眼下卻惹出這種事來。”她扯了扯唐枚的袖子,“到時候二嬸問起,我一定會幫二姐的,明明就是堂姐自個兒不聽話。”

    “真是我的好妹妹。”唐枚笑著摸摸她腦袋,“不過應該沒事的。”

    “就怕走到路上醉倒了。”唐妍右手握著衣袖,擔憂道,“這裡倒還好說,別的地方可是有男客走來走去的。”

    這也是唐枚最擔心的地方,一顆心忍不住又提上來。

    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彩葉一頭撞了進來,面上滿是驚惶之色,看到唐枚幾人已經回來,立時跪下來道,“二小姐,求你快去救救咱們小姐罷”

    唐枚一驚,“救她?這話怎麼說?”

    彩葉伏在地上,“奴婢,奴婢在外頭拾到小姐今兒戴的簪子,一路尋過去,結果找到一處獨院,可奴婢進不去,有人攔著。”她說完喘出一口大氣,“奴婢苦苦哀求,後來有個管事出來,說是不是唐家的,奴婢便說是,又問奴婢二小姐來沒來……”

    屋裡眾人都看向了唐枚。

    唐枚滿心疑惑,“然後呢?”

    “那管事說見到二小姐,才能放咱們小姐出來。”

    “豈有此理”唐枚怒道,“他們還能光明正大扣押人不成?咱們可是帶了護衛的,你沒有明說?”

    “奴婢說了。”彩葉臉色發白,“可那管事說,不怕辱了小姐名聲,儘管來找人。”

    這話盡是威脅之意,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二小姐,咱們小姐可不能壞了名聲啊,奴婢想,小姐是不是醉了,有……有什麼不雅的舉動,實在不好冒這個險,還請二小姐親自去看看罷。”彩葉不停的磕頭,她也知二小姐與自家小姐不合,萬一這次不搭救,指不定自家小姐就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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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2:51


    捫心自問,唐枚真是不太想理會,可到底是親戚,唐英又是清白少女,要是真沒了名聲,她今日不伸援手,日後勢必也要後悔。可是,為什麼要叫她前去呢?

    “你知不知那院子裡的是什麼人?”

    彩葉搖搖頭,只記得那管事衣著整潔,一舉一動都極有威嚴,尋常人家的管事絕對沒有這種氣勢。

    “應該是個富貴人家。”比起侍郎府只怕還要富貴的多。

    唐枚在屋裡走了幾步,沒有法子,只能前去。

    等到劉媽媽回來,她立即便叫彩葉領路。

    其實離得很近,只隔了一個園子的距離,難怪唐英去得到那裡。

    那管事聽說唐枚來了,走出來,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是唐家二小姐罷?裡面請,那位小姐就在裡頭。”

    “請問你們是哪家府上的?”唐枚並不急於進去。

    管事倒也不隱瞞,“衛國公府。”

    此話一出,不說旁的人什麼反應,唐枚與劉媽媽都是倒抽一口涼氣,怎的又是那衛國公府“小姐去不得。”劉媽媽忙攔住唐枚,上一回就差點被那世子毀了清白,如今又整了這出把戲要把小姐騙進去,誰知道會怎麼樣。

    彩葉一聽,立時哭求道,“二小姐,您不能不管咱們小姐啊出來的時候,大太太就叮囑過,要二小姐照顧好幾位小姐的。”

    居然要把罪責推在唐枚的身上,劉媽媽大怒,一掌推開她,“你們家小姐咎由自取,早叫她不要多喝酒,怪誰呢?就算回去家裡,二太太問起來,也怪不到咱們小姐身上你們要救她出來,儘管回去叫了二太太來”

    彩葉驚得面無人色,眼淚直往下掉。

    那管事在旁看著,聲音毫無變化,“二小姐不肯來,也無妨,只外頭知曉那位小姐曾在咱們世子爺房裡單獨待過,只怕也無人敢娶了。”

    這是大實話。

    彩葉又是一聲驚呼,自上回林映雪的事情之後,那世子爺的名聲在他們家就傳遍了,如今自家小姐竟然也落在他的手裡,豈能還有活路?

    劉媽媽見那管事如此囂張,忍不住喝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咱們老爺可是禮部侍郎,你們也敢胡亂扣押咱們家的人?”

    管事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嘲笑,“不敢,若是二小姐不肯進去,自也會放那位小姐出來,只不過今日住在‘停雲’的客人會不會全部知曉,那就不可知了。”

    “用不著你擔心這個。”唐枚心想,那酒家的青山公子既是唐旭認識的,應該也會幫忙的罷?

    不料管事又來了一句,“不瞞幾位,這酒家乃是咱們世子爺開的。”

    “什麼”劉媽媽也傻眼了,“那青山公子……”

    “那是代為管理的人,咱們世子爺哪兒有閒工夫日日待在此處。”

    劉媽媽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現在就算用武力把唐英給弄出來,可這整個酒家都是那世子的,他想讓所有的客人都知道這件事,輕而易舉。劉媽媽雖然嘴硬,又看不慣唐英的舉動,可要眼睜睜看著她給毀了,也於心不忍。

    管事見整個局面已被掌控,沈聲道,“二小姐,請進來罷。”

    事已至此,唐枚已被逼得無路,除非她真能視而不見,可回去又如何面對柳氏?她這一去,明暗未定,可若不去,唐英卻是死定了。

    “媽媽,我去去就回,你同兩位妹妹講,叫她們不要擔心,等著我便是。”

    劉媽媽想挽留,可到底也沒有說出口來。

    兩家就算分了家,可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太太同二太太的感情又那麼好,若是唐英真出了事,太太也一樣不好面對。

    管事又道,“世子爺說了,只是講幾句話,就像這位媽媽說的,唐老爺是朝廷命官,無須擔心。”

    聽得這句,劉媽媽才算稍稍放下心來,那管事一直都面無表情,可每句話聽來都極為認真,這句也不是敷衍的。

    彩葉也松了口氣,拿袖子抹眼淚,看來自家小姐總算有救了劉媽媽見唐枚走了進去,恨恨得瞪了彩葉一眼,“你在這裡看著,我回去告訴兩位小姐去。”說罷匆匆的走了。

    這處院子與景色已經融為一體,西邊一角緊靠懸崖,顯然是處於酒家的最邊端,那白茫茫的雲悠悠飄在身邊,停雲二字的精髓原來在此處地方才得以彰顯。

    許暢見她走過來,眼睛都笑得彎了。

    “要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他目光落在她臉上,絲毫不掩飾其中的貪戀。

    唐枚挑起眉道,“要見我容易的很,斷不至於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你這藉口真是爛的可以”

    許暢聽了大笑起來,“好,好,果然直爽,那我以後可要去你家裡直接找你了。”

    “別跟我說廢話,我堂妹人呢?”唐枚不耐道。

    “你來了,她自然就送出去了。”許暢撇了撇嘴,“又不是什麼美人兒,我對她不感興趣,你放心。”

    聽到唐英安全了,唐枚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快快說罷。”

    “急什麼?既然來了,陪我喝幾杯。”

    許暢拍了兩下手,立時就有人端上好酒好菜,連同一些瓜果點心,把庭院裡的石桌擺得滿滿。

    她同他一起吃東西那絕對是瘋了。

    見她立著不動,許暢倒也不強迫,指了指對面石凳,“不吃也可以,坐下來罷,我怕你站得累,我可是要講好一會兒話的。”

    唐枚暗自罵了一聲,看他坐著,倒也不想站著,像個下級面對領導,便索性聽從,坐了下來。

    他端起酒喝了幾口,好奇的打量她一眼,“你和離了,可曾想過不好再嫁人?”

    唐枚一頭黑線,“你莫不是就想問我這些私人問題罷?”

    “不好答嗎?”

    “我沒想過。”

    “現在想想。”他不急不慢,“你不好好回答,我還是可以叫人壞了你堂妹的名聲。”他袖子一揚,手裡頭立刻多了條粉紅色的抹胸,“是我叫侍女給換她下來的,不過你要明白,我隨時也可以改口。”

    這樣私密的東西竟然在他手裡,唐枚頓時氣得胸口發痛,怎麼就惹上這麼個變態的人呢“快說,我甚是好奇。”他又追問。

    “不好嫁人就不好嫁人,我沒有太在乎。”

    “那有人願意娶你,你肯不肯?”他繼續問。

    “那得看什麼人了。”

    “比如,我。”

    唐枚揚起眉,看著他。

    “怎麼,本公子不行嗎?”許暢看她露出鄙夷的神色,怒道,“你這什麼眼神?想嫁給我的人數不勝數,你最好給我搞搞清楚。”

    “哦,那你在裡頭挑一個就是了。”

    “可是本公子不感興趣。”他眯起眼笑,“本公子覺得若是娶了你,一定很有意思,你肯定能幫到我的。”

    “幫你?”唐枚都想探手摸摸他額頭了,“你是不是今兒吃錯了藥,還是生了什麼腦子裡的毛病?”

    許暢笑起來,“覺得自己受寵若驚罷?回去好好想想,指不定哪日我家就派了媒人來,你且等著。”說罷他擦擦手,悠悠然轉身走了。

    見到她安然歸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唐英早已經醒了,在彩雲口中得知來龍去脈之後,羞愧的無以復加,可又顧及面子,終究不肯來同唐枚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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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3:09


    這是關於兩位小姐名譽的大事,劉媽媽不敢大意,跑去同知曉情況的人都叮囑了一通,又覺得不宜再留在此地,與唐枚說了之後,便去找管事的退了廂房,所有人下去了山腳,坐車回去唐府。

    車廂裡一片靜默,唐芳難得看到唐枚的的表情如此沈重,一時也不敢說話。

    唐英發現自己的抹胸都被換掉了,可因為醉酒,什麼都記不清楚,嚇得心驚肉跳,又不好意思問唐枚,一顆心像被人揪著似的難受。

    偏要去爭那一口氣,何苦來哉

    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如今又欠了唐枚人情,在她面前,以後都要矮一個頭唐妍卻是滿心疑惑,到底是哪家的人扣押了堂姐,又非要見二姐?可這事只有劉媽媽,還有唐英的丫環知道的清楚,也斷不會同她說起的。

    到了府裡,因時間還早,張氏等人還未祭祖回來。

    唐枚叫唐妍,唐芳二人先去休息,只留下唐英一個人在屋子裡。

    “你若是指責我就免了。”唐英回頭見房門關著,氣勢洶洶道,“發生這種事,也是你惹來的,要不是你同那什麼世子認識,他豈會趁著我……反正都是你害的所以要我感謝你,那不可能”

    惡人先告狀大概就是這樣,唐枚嗤笑一聲,“那你可想知道抹胸的事情?”

    唐英臉色一下子雪白,她不知道這麼隱私的事情唐枚如何知曉,不由結巴道,“什,什麼抹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算了。”唐枚道,“你這就出去罷。”

    唐英被她說起那件事,哪兒還能挪得動腳步,可叫她屈服她又做不到,只得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既然如此固執,整晚的噩夢由得她去做了,唐枚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幾口,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那人說的若是玩笑話也就罷了,可若是真的,自己又該怎麼辦?

    他劣跡斑斑,又毀了唐旭的婚事,母親一定是不會同意的,至於父親,倒未可知,畢竟他考慮的都是利益上的關係,至於女兒幸福與否,恐怕不會有多在乎。

    不過,自己既能解決和離的事情,到時候也一定有法子解決這件事,總歸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她現在就憂心忡忡,未免消極了些。想到這裡,唐枚籲出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去了大廚房。

    兩家去祭祖,到時肯定也勞累了,她既然先到家,可叫廚房那裡開始準備,到時候省得張氏還來吩咐。

    傍晚時分,張氏一行人才回來,聽說唐枚幾人早就回了,就有些驚訝。

    “難得出去一趟,怎麼也不多看看?”賈氏笑著問道,“可是身嬌肉貴的,都走不動了?”

    唐枚順勢就道,“正如三嬸說的,走到山腰腿就軟了,在酒家歇了會兒,吃了些東西更是不想動,這便回了。”

    “也罷,反正以後還能去的。”張氏道,“你們姐妹幾個是該多聚一起玩玩,這都叫過來,吃了便去休息罷。”

    不一會兒,丫環就請了其他三位小姐來。賈寄容入住之後,並不合群,這次去積香山也藉故推了,便也沒有專門請過來。

    因為沒有照顧好自家小姐,唐英的幾個丫環都有些惴惴不安,柳氏看在眼裡,便起了疑心。

    用完飯,天色已晚,唐士昌一家便告辭走了。

    張氏這來回一趟乏得很,說了幾句話也去休息。

    倒是賈氏同唐枚聊了一陣,“這些時日我瞧在眼裡,你真個兒比以前能幹了,大嫂有你在身邊,也是省了不少力氣。”

    “以前不懂事,勞煩母親操心,我正是要彌補呢,好教母親有時間調養好身體。”

    賈氏贊許的點點頭,“以往我這般說你,你總能扭過頭就走了,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你這樣的也是難得。”她笑著道,“只大嫂很擔心你將來嫁人的事,在路上還同我說起呢,我倒是說,也是要看緣分的,急不得。”

    她說這番話自有自己的道理,當年賈氏就是二十“高齡”才嫁與唐士泉的,如今唐枚與當年的她比起來,還小了兩歲,有些好姻緣就是令人意想不到。

    “還是三嬸懂我的心。”唐枚高興得笑了,想起賈氏那次在唐士甯面前訓斥邵姨娘的情景,心知她儘管是唐士甯的弟妹,可在家中的地位並不低,唐士泉也是唐士甯寶貝的弟弟,當下便道,“以後父親,母親若是急著把我嫁出去,三嬸可要替我說說話呢。”

    “那是自然,總要合適的才好。”賈氏一口答應了。

    清明節過去後,京城內外總算恢復了平靜,唐府卻開始熱鬧起來,一派喜慶,因唐士泉調任京城的事情已經定下來,即日起便要趕赴京城任職工部主事。

    這是大好的消息,之前雖說早已知曉,可也並不能全部肯定,如今一大家子真的要團聚了,那是說不出來的歡喜的。

    只不過金水縣路途遙遠,過來得要一個月左右時間,賈氏翹首相望,恨不得脖子都拉長了。

    就在這個時候,唐枚收到了來自武陽侯府的請帖,是蘇三小姐派人送來的,她很是有些驚訝。

    武陽侯府,這個地方都快要被她遺忘了。

    早些時候,雖說想過那個武陽侯曾言明欠了她一份人情,可漸漸的,她已經丟在腦後,早已記不起來。

    “小姐要去嗎?”劉媽媽問。

    想起那個性子有些清冷的蘇三小姐,唐枚笑道,“當然要去了,媽媽不見,我除了家裡幾個姐妹,竟是連閨中好友都沒有一個麼?”

    劉媽媽喟歎一聲,“可不是,也罷了,蘇三小姐看著人不錯,都送了請帖來,小姐拒絕了也不太好。”

    唐枚便把這事告知張氏,又說了是在哪裡認識蘇三小姐的,張氏準了,這才梳妝打扮一番,乘著轎子去了武陽侯府。

    還是同第一回那樣,直接有人領了去三小姐那裡。

    三小姐在堂屋門口立著,看到唐枚走過來,微微笑了笑道,“可是覺得有些奇怪?”

    “是,我沒想到三小姐會再次邀請我。”唐枚直言。

    “今兒叫廚房準備了蛇宴,不由得又想起二小姐來,像你這般願意同我共用此類美食的,只怕再也找不到,所以便貿然請了二小姐。”

    “原來是有好吃的,真是謝謝三小姐了。”唐枚十分歡喜,“我家中也無人愛吃蛇肉,若是叫我母親弄來吃,只怕要嚇到她。這回可好了,又要一飽口福”

    看她毫無陰翳的笑顏,不曾有一絲的掩飾在裡面,三小姐不由訝然。

    她也是在去年過大年的前後才偶然得知唐枚和離,當時便有些唏噓,想著唐枚是個樂於助人又坦然的,最後卻會遇到這種不幸。本想著去看看,甚至出言安慰,可自身又是個說不出溫言好話的人,直到過去了一段時間。她想著唐枚總該心情好一些了,才請了她過來。

    唐枚哪裡知道其中有這些彎彎繞繞,只記起之前那頓宴席,心裡是真的高興,能吃是福嘛。

    三小姐叫人看茶,兩人又閒聊幾句。

    正說著,門簾一挑,丫環走進來通報道,“二小姐,四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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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3:24


    唐枚對這兩人仍有些印象,記憶裡,那四小姐似乎是個囂張的,三小姐好似並不喜歡她,至於那個二小姐,倒是看著很溫和。

    那丫環才說完話,二位小姐已經到了門口。

    “咦,三姐姐又請了那位小姐來呀?”四小姐一進來,就盯著唐枚瞧個不停,“聽說你和離了,是也不是?”

    三小姐斥道,“四妹,你如何說話的?這般無禮”

    “怎麼無禮了?我向來有什麼說什麼,這事兒為何不能問?”四小姐冷冷道,“難道是什麼丟人的事不成?既是丟人,就該躲在家裡不要出來,偏還四處招搖,生怕旁人不知是個什麼貨色”

    唐枚一頭霧水,怎麼聽起來那四小姐對她很有怨念?

    三小姐也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說什麼?唐小姐是我的客人,請你給我走媽媽,把四小姐帶出去”

    四小姐冷笑一聲,瞪著一臉無辜的唐枚,“你給我裝什麼蒜?敢有臉勾搭男人,不敢承認?”說罷拿起桌上的茶盞就往唐枚潑了過去。

    那茶水只喝了幾口,還是滾燙的,若是澆在臉上,後果不堪設想,情急之下,唐枚只得伸手去擋。

    一陣疼痛從手背上傳來,饒是擋住了,仍有幾點零星側過臉龐,帶來灼熱的溫度。

    三小姐驚叫一聲,“四妹,你瘋了不成媽媽,快去請大夫來”

    在旁邊的二小姐仿佛也嚇呆了,掩著嘴道,“四妹,你怎會這樣?她可是三妹的客人呀,有話該好好說,你怎麼就動起手來呢?傷到人了可怎麼辦?”

    一時裡裡外外的人,有出去通消息的,有竊竊私語的,有被姚媽媽派去請大夫的,亂成了一團。

    唐枚把手放下來一看,只見手背整個通紅,看上去甚為嚇人。

    那四小姐的舉動實在太過突然,一句話講完就潑水,饒是劉媽媽在身後也攔不住,現在眼見自家小姐受傷,哪裡還忍得了,一個箭步竄上來,劈手就要往那四小姐身上拍下去。

    劉媽媽是習過武功的,又是盛怒之下,這一掌只怕要打的蘇四小姐吐血呢,唐枚連忙喝止住她。

    眼下是她吃了虧,可四小姐潑水在先,那是他們侯府的錯,但若是劉媽媽動了手,形勢也許就會顛倒過來。

    這武陽侯府可不同旁的地方,就算蘇三小姐現在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可府裡的小姐個個都尊貴無比,若是傷到了,府裡的老夫人,夫人拿住此事不放,而蘇三小姐不過是個晚輩,未必就能抵擋得住,到時候,她也許真的就是被白白潑了一場水劉媽媽收放自如,即便心裡不甘,仍是聽從了唐枚的吩咐。

    剛才眼見一隻蒲團般大的手掌帶著勁風撲面而至,四小姐早已嚇得傻了,可等劉媽媽的手收回來,她又兇相畢露,大叫道,“好啊,奴似主人形,你還帶了一個惡奴來,竟然想打我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三小姐啪的一拍桌子,“四妹,你還嫌鬧得不夠嗎?還快給唐二小姐道歉”

    “我給她道歉?”四小姐滿臉鄙夷,“她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心攀著杆子往上爬的破爛貨要我道歉,三姐姐,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自己交了個這麼不要臉的朋友,竟還好意思指責我?”

    三小姐氣得嘴唇都抖了起來,“你今日如此作為,著實丟了咱們侯府的臉”

    “誰丟的還未可知,你怎麼不問問她在積香山都做了些什麼?”

    聽到積香山三字,唐枚終於不再迷茫了,原來四小姐口裡所謂她勾搭的男人竟然是衛國公世子。

    真真是叫人無語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顛倒黑白,實在太侮辱人三小姐看了眼唐枚,並沒有詢問。

    就在大夫趕到的同時,侯府二夫人也來了,見到自個兒娘親居然親自出面,四小姐惡狠狠朝三小姐瞪了一眼。

    “這位是唐二小姐罷?”二夫人長著一張圓臉,眼睛細長,一上來就抱歉道,“我家小女不懂禮數,還請唐二小姐見諒。”

    此人嘴唇極薄,看著就是個會說話的,唐枚不知具體如何稱呼,行了一禮道,“見過夫人,可能其中是有些什麼誤會罷。”

    “什麼誤會?分明是你……”四小姐還要開口。

    二夫人一聲厲喝,“你給我閉嘴做出如此無禮的事情,你祖母面前,我都不知道如何交代”

    一聽到祖母,四小姐就有些害怕了,嘟囔道,“只是打翻水罷了。”

    “翻了水能弄到別人手上?”二夫人看大夫給唐枚包紮,回頭又訓斥道,“唐二小姐寬宏大量,不同你計較,難道你不該對她道歉?還愣著幹什麼”

    見到母親一雙眼裡滿是嚴厲之色,四小姐屈服了,不甘願的低聲道,“弄傷了你,對不住。”

    “唐二小姐,叫你白白受了苦,實在抱歉,你手上的傷我一定會請大夫盡全力治好的,你大可放心。”二夫人又回頭叮囑帶來的下人,叫著從庫房去取來各種珍稀補品,要彌補自家女兒此次犯下的過錯。

    那夫人能如此快趕來,唐枚其實已經很是意外,結果處理問題又合情合理,絲毫不擺架子。唐枚不好對此事再要求什麼,那四小姐不過是個魯莽之人,若是跟她置氣,也是失了自己風度。

    “夫人太客氣了,不過是小傷罷了。”唐枚側過頭看了四小姐一眼,微微眯眼道,“何況,四小姐也是無心之舉,我不會放在心上。”

    “唐二小姐真是好教養,改日我一定要去府上見見令堂,好向她討教討教呢。”

    唐枚笑了笑,“夫人謬贊。”

    四小姐恨得牙癢癢,可母親在跟前,又不敢造次。

    大夫包紮好,說了些治療的問題,講到並不嚴重,休息幾日就會恢復如初,二夫人才松了口氣。

    “若琳,倒是攪了你的宴席了。”二夫人臨走時沖三小姐抱歉的說道。

    三小姐語氣淡淡,“無妨,反正還未開席。”

    等她們走後,三小姐見唐枚的衣裙上染了茶水,忙叫丫環帶她去換一套,趁著空檔就問起姚媽媽,“二嬸怎麼會這麼快來,是媽媽叫人通知的麼?”

    “老奴忙著派人找大夫,再說,豈會貿然叫二夫人來,甚至驚動老夫人?”姚媽媽往門外看一眼,“許是四小姐的丫環去叫的罷?”

    “四妹的丫環哪個不怕她,料是不敢。”三小姐低了頭思索,“媽媽叫人查一查,會不會是咱們屋子裡的人去報了信?”

    姚媽媽一愣,“不會罷,老奴都沒有叫她們去,她們竟敢私自做主?”她不免心慌起來,那時候正有些亂,誰知道是哪個人洩露了消息,若是別的人也就罷了,可是自家小姐屋裡的人可就……

    指不定老夫人以為三小姐不顧及姐妹之情,抓著了把柄就得踩住,而小姐一向又與其他幾位小姐不甚親厚,這樣一來,可不是處境更是艱難?

    “老奴這就去查”姚媽媽忙轉身出去了。

    卻說二夫人出得門口,恨不得一巴掌扇到四小姐的臉上,偏偏這節骨眼上要惹出事來,就沒個讓人放鬆的時候她之前正陪著老夫人說話呢,誰料到就有人稟報消息來,說四小姐往三小姐的客人臉上潑滾燙的水,直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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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3:38


    且不管這唐二小姐是個什麼人,人家到底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兒,把她的臉蛋若是給毀了,花錢消災是小事,可女兒心狠手辣的名聲傳出去,可就全都完了那唐二小姐又是個和離過的,肯定性子不管不顧,誰知道會不會什麼話兒都敢往外講“你這回是運氣好,看起來,唐二小姐不會深究。”二夫人看著四小姐,手指直抖,“你說,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氣死那唐二小姐怎麼你了,你要潑人家熱水?”

    “她不要臉去勾搭許哥哥呢”四小姐撇著嘴道,“自以為長得好看,真是個下濺胚子”

    二夫人眼睛都要瞪了出來,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指望嫁給你的許哥哥,他家裡多少女人你不清楚麼?你祖母豈會準許?”

    “那些女人不過是玩玩的,我要是嫁過去,還不是要給我趕得乾乾淨淨,有什麼好怕的?”四小姐滿不在乎,“祖母就是找藉口,她還是個公主呢,祖父還不是有幾個小妾,三叔……”

    二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你這作死的,什麼話都敢說。”她狠命捏了女兒一把,“你好好給我死了心,我好不容易給你謀來這份親事,你給我安分守己些一會兒在你祖母面前好好反省下,你要知道,咱們家可不是只你一個小姐你錯過了這樁好事,還有你二姐,三姐呢,了不得,還有你五妹”

    四小姐暗自嘀咕,嫁不成更好,實在無人嫁了,祖母準會同意自己嫁給許哥哥的。

    二夫人若知道自家女兒的想法,不定又要吐出一口血。

    “好了,娘,我聽你的,這就跟祖母賠罪去。”四小姐要想好過,還是要討好自己的母親的。

    看她又露出嬌憨的摸樣,二夫人暗歎一口氣,表面上狠毒又有什麼用?自家女兒跟其他幾個小姐相比,著實是笨得可以,這次老夫人這麼快知道,可見是有什麼人第一時間就去告知,害她替女兒掩飾的機會都沒有……

    “記得千萬別不承認,你性子裡有些真,你祖母還是喜歡的。”她又叮囑女兒幾句。

    母女倆邊說著邊往前走了。

    唐枚換了一套衣服出來,三小姐看了看道,“穿在你身上比我好看多了,我果真是不合適穿這樣濃豔的顏色。”

    “我以前也是不喜歡的,後來穿了下才發現不錯,三小姐其實也可以試試。”唐枚笑著提議。

    三小姐點了點頭,含有歉意的道,“早知今日會出這樣的事,我絕不會叫你來的,二小姐,我再替四妹跟你說聲對不住。”

    “又哪裡關你的事,你是好心請我來享受美食,不過,若真的覺得抱歉,那把佳餚快快端上來罷,我可是餓的很了。”

    三小姐笑起來,“好,好。”便叫下人們去端飯菜。

    她見唐枚如此明朗,著實欣賞的很,換做旁人被人潑了熱水,不是當場發作,便是委屈的落淚,可唐枚卻不是這樣的反應。四妹向來目中無人,可今日這事,她在外旁觀,卻發現四妹在唐枚眼裡,不過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罷了。

    她的言行舉止當真是極為成熟,年紀輕輕,身上已經有少見的氣度,令人側目。

    三小姐由此更有了結交唐枚的心,笑容也更加溫和起來。

    因燙傷了手,筷子不好拿,劉媽媽夾了喂她,唐枚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滿心享受。

    三小姐笑眯眯的看著,猜想那劉媽媽定也同姚媽媽一般,是個奶娘,從小帶大了的主子,感情就是不一般。

    不過想到剛才那一幕,她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四妹好好的跑來撒潑,總不會沒有理由,但說唐枚作風不正,勾搭男人,她又斷不會相信。

    這中間到底是有什麼事?三小姐還是有些好奇的,但她的素養在那裡,若非必要,肯定不會開口詢問。

    而唐枚看似平靜,其實並沒有什麼都不計較,相反,她借由四小姐說的話想到了很多,比如許暢曾問起她與蘇豫的關係。如此說來,這兩家應是有來往的,剛才四小姐那樣憤怒,許暢既然不是她的兄長,那麼,該是她的意中人了。

    她擔心的事還沒有臨到頭上,卻已經被四小姐得知,看來,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用完飯,三小姐見姚媽媽走了進來,臉色難看,心知必是查到了什麼,但基於唐枚在此也不好直接相商。

    二人目光交流落在她的眼裡,這時候,她理當是要告辭的,但唐枚想了想卻道,“三小姐,有些話我想單獨同你說。”

    屋子裡的人都很驚訝,三小姐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便叫下人們都出去,包括姚媽媽。

    劉媽媽也一同退了出去。

    唐枚斟酌了一下言辭才慢慢說道,“衛國公世子,三小姐可認識?”

    許暢是同蘇豫一起長大的,三小姐豈會不知,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經常來他們家,與蘇豫拜一個西席。

    “認識,我們兩家算是世交。”

    唐枚點點頭,“其實今日四小姐說的男人指的就是許公子。那次我與幾個妹妹出遊,午時在積香山的停雲酒家歇息,因出了些事,我才單獨去見許公子。”她頓一頓,“想單獨同三小姐說話,其實我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討教。”

    三小姐聽她說起許暢,已經極為驚訝,但也越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若果真有齷齪的想法,她不會那樣坦然的說出來。

    “二小姐請說。”

    “許公子曾壞了我堂弟的婚事,說實話,我對他只有厭惡之情,那次也是被他所迫才會見面,只沒想到他說到婚嫁的問題,我一直擔心此事會成真,誰想到四小姐今日會突然對我發難。”

    三小姐再也難以掩飾臉上表情,“他說要娶你不成?”

    “我不知是不是玩笑話。”

    “他愛好美色,京城無人不知,只從未聽說過他有娶妻的想法。”三小姐瞧了瞧唐枚,又微微笑了笑,“不過若是二小姐,我倒也能理解。”

    唐枚不明這句話的意思,她還有更關心的事,“那許公子的父母想必不會願意要一個和離的女子做媳婦罷?”

    看來她真的很討厭許暢,三小姐也不喜他的作風,但卻搖搖頭道,“未必,他肯娶都算難得,若是他不瞭解你,應是會肯的,至於許老爺,據說很聽他夫人的話。”

    怎麼聽起來那麼奇怪?唐枚剛想繼續問,就聽到姚媽媽在外頭道,“小姐,老夫人要見你呢。”

    三小姐嘴唇一抿,臉色就有些暗了下來。

    這個時候,唐枚肯定不方便打攪,只好告辭。

    二夫人一早就派了幾人在門口等候,見她們出了三小姐的院子,便護送她們回去。

    服務這樣周到,不過是怕她在外頭說四小姐的壞話,足可見二夫人對這個女兒有多上心,樣樣都操心到了極致。

    劉媽媽卻氣不過,“當送些個東西就扯平了,未免太便宜她小姐你這手怎麼也得養個幾日呢,一會兒叫太太看見,又得心疼。”

    “那四小姐再怎麼樣也是三小姐的妹妹,又能如何?交了三小姐這樣的人做朋友,也是值了。”

    劉媽媽歎一口氣,“你這傷肯定是瞞不過去了,我得想好怎麼答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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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3:54


    車馬到了大門口,又坐轎子進去內宅。

    剛走了幾步路,劉媽媽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裡,左顧右盼,不是婉兒又是誰?她奇怪的問道,“你在這兒等誰呢?”

    婉兒見到二小姐終於回來,急忙忙奔上來道,“二小姐,你剛走就有人上門來……太太差點氣得暈過去。”

    “怎麼回事?”唐枚聽到張氏氣成這樣,騰地立起來,卻忘了在轎子裡,一下子撞得頭暈眼花,好半天才看清楚面前事務。

    “二小姐別著急。”見她這樣,婉兒反而安撫她,“剛請了大夫來,好些了。”

    “到底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唐枚急聲催促。

    婉兒小聲道,“有個叫瑾娘的帶了一個婆子來,說,說是,”她咬著嘴唇,“說是老爺的……跑來找太太要錢花,說老爺給的銀子看病看掉了,又說咱們這地方真漂亮,老爺應該讓她住在這裡才是,外頭買的院子一點也比不上。”

    別說張氏氣成什麼樣,唐枚都要氣得吐血了,唐士寧竟然還養了一個外室不成?

    劉媽媽聽了,又是把唐士寧在心裡痛駡了幾十遍,急道,“快,快去太太那裡,哦,是了,那賤人還在咱們府嗎?”

    “在。”婉兒點點頭。

    劉媽媽袖子一挽,就要去打的架勢。

    婉兒道,“媽媽,打不得,真打傷了太太又要難做。”

    “怎麼難做了?”劉媽媽怒道,“打死了正好拉出去埋了,什麼狗屁東西,也好意思上門來要錢?就算老爺回來了,他有臉說太太?就算鬧到宗族裡去,他也是個沒臉的你快說,那賤人到底在哪裡?”

    婉兒歎了口氣,“若是這麼簡單也就罷了,那瑾娘懷了孩子,你說如何動得?都快兩個月了,老爺肯定也曉得的。”

    這一下,劉媽媽頓時說不出話來,打死一個小妾還好說,可她肚子裡還有孩子,關鍵是老爺還知道,真要鬧出個“一屍兩命”,太太跟老爺的關係會變得如何,無法想像。

    居然連孩子都有了,唐枚一陣頭疼,唐士寧到底是何時養了這麼個外室?可惜她又不是張氏,哪裡瞭解得到什麼蛛絲馬跡。

    偏偏張氏又從來不喜同她說這些側室,或者關於唐士甯旁的女人的事情。

    “先不管了,去看母親。”唐枚往前快步走去。

    張氏正躺在床上,見到她,便慢慢坐了起來。

    “娘,你躺著就是了。”她忙按住張氏,見她跟早上比,不知道憔悴多少,便又恨上唐士寧幾分。

    “躺了會兒了,都頭暈,還是坐起來的好。”張氏看看她,發現她右手掌竟是包紮好的,頓時吃了一驚,“怎麼了,你的手……”

    “喝茶的時候燙到了。”唐枚輕描淡寫,“在那裡叫大夫看過,沒什麼大礙。”

    張氏不信她,喝茶哪日不喝,怎的一去侯府就燙到了,便去看劉媽媽。

    劉媽媽硬著頭皮道,“小姐沒騙你,是那四小姐粗心大意,把茶水弄到了小姐手上,不過也道歉了,府裡的二夫人都親自來看過小姐的。”

    張氏這才信了些,心疼得撫摸著唐枚的手,“你自個兒怎麼也不注意些,叫人燙到了?”

    眼下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唐枚真有點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感覺,但也佩服張氏的涵養,遇到這檔子事,就算氣,也是心底暗湧,面上一點沒有失了鎮定。

    “我聽婉兒說了,可是真的有此事?”

    她剛剛發問,就聽邵姨娘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怎的不讓我去見太太?都請了大夫來,我當然是要來看看太太的。”

    春露肅聲道,“太太在休息,邵姨娘還是晚些時候再來罷。”

    “這樣啊,那也罷了。”邵姨娘把頭往裡探了探,嘴角露出一抹諷笑,“那你可得告訴太太,我來過一次呢。”說罷轉身走了。

    丁媽媽跟在後頭,兩人走到角門後面,丁媽媽輕聲道,“看來確有其事,婉兒一直在垂花門等著,二小姐一回來就急著去看太太了,要不是大事?用得著那樣?門口也多派了好幾個丫環。”

    “莫非真是跟老爺有關?”

    “聽說是的。”丁媽媽道。

    邵姨娘臉色沈下來,“長得又是如何的?可有人瞧見?”

    “自然沒有姨娘好看。”丁媽媽忙賠笑,可心底暗道,年紀是不知道輕了多少。老爺一直還算安分守己,只討了兩個側室,結果最後還是忍不住要找年輕的姑娘,果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邵姨娘扯著手裡的帕子,琢磨道,“太太不讓人知曉,莫不是想把她給……”她眯起眼笑,“老爺不在家也是寂寞的很,多個人也有點意思,媽媽,你說是不是?”陳姨娘不識好歹,竟甘願認了命,把自己兒子拱手讓人,她孤掌難鳴,如今真有人進來,倒也是好事。

    丁媽媽會意,“老奴曉得怎麼做,姨娘只管放心罷。”

    邵姨娘看她轉身走了,扭頭看著上房的方向,嘴角揚起來,冷笑不止,這下可是真有好戲看了。

    唐枚聽得外頭又安靜下來,眉梢略揚,邵姨娘這時候來探看母親,肯定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想了想道,“母親,你打算怎麼辦,真要給那人錢嗎?”那瑾娘帶著婆子直接來府裡要錢,也不知是故意趁唐士寧不在家還是有別的原因。

    “先安置她們在一處地方等著呢。”張氏往後靠了靠,面上露出幾分疲態。

    這事情實在太過突然,若是換做她,恐怕在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的法子,唐枚道,“要不,我去那裡看看?”

    張氏搖搖頭,“你受傷了,先去歇息會兒罷。”

    “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母親,讓秦媽媽跟我去一趟罷。”唐枚再次請求,讓張氏親自去同瑾娘商談,而其他兩個妹妹又是未婚的,顯然也不合適。

    秦媽媽在旁也道,“太太,老奴看這法子行,總要弄清楚的。”

    “是啊,太太,她們竟敢上門來,老奴也想瞧瞧是個什麼樣子”劉媽媽氣憤的說道,拳頭都捏好了。

    張氏便同意了,但是叫劉媽媽留下來陪她,是怕劉媽媽太衝動,真的動起手來。

    這時候,藥正好熬好,見丫環端上來,唐枚便服侍張氏喝了,這才同秦媽媽去了西邊一處小院。

    那院子靠近庫房,一直閒置,也是才匆匆叫人收拾了下,門口站了個小丫環,臉上滿是不情不願的神色。

    見到唐枚來了,她忍不住露出笑來。

    裡面兩個人實在令人心煩,只是過來等候的,就當自個兒是主子了,對她呼呼喝喝,一會兒要吃的,一會兒要茶水,還動不動罵她手腳慢,如今二小姐來了,準得給她們倆好看。那小丫環一邊想著,一邊手腳麻利的上去推開了門。

    瑾娘跟刑婆子兩個人正吃著點心,刑婆子四十來歲,大方臉,眼睛異常靈活,看到有人進來,忙把手裡的餅屑拍掉,但右邊嘴角沾了好些,看起來十分滑稽。

    唐枚第一眼自然是去看瑾娘的。

    人長得十分好看,也在她意料之中,畢竟有邵姨娘跟陳姨娘在那兒擺著呢,尋常姿色自是入不了唐士寧的眼。

    這個瑾娘勝在年輕,皮膚光滑白皙,眼波春水蕩漾,看著跟她年紀相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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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4:11


    “哎喲,總算來人了,我還在想,咱們得等多久呢。”刑婆子直往唐枚身上瞄,“這是哪位小姐罷?可是來給太太傳話了?哎,我們瑾娘可是受不得累啊,雙身子的人不一樣,是要多多休息的。”

    瑾娘立時配合的擺出累了的樣子,扶著後腰,連連打呵欠。

    秦媽媽道,“這是我們二小姐。”

    刑婆子倒是知道些的,哦了一聲,“是和離回娘家住的二小姐呀。”

    秦媽媽皺了皺眉,這主僕二人渾身透著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像是鄉野之人,說話做事直愣愣的,完全沒個樣子。

    若是果真如表面一樣倒是好了,唐枚說道,“聽說你懷了孩子,我就想來看看,父親知道這事,是嗎?”

    “老爺高興得很呢。”瑾娘嘻嘻笑道,“給我置辦了地方住,只不過前些時間看病把剩下的錢花沒了,老爺又去了衡州,我只好來找太太了。”

    說起話來一副天真的摸樣,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唐枚坐下來,“聽你的口音,好似是江南那邊的?”

    瑾娘一下睜大了眼睛,“二小姐真厲害,這都聽出來了嗎?”她說著又有些傷心,“可惜我爹被人騙了銀子,投河死了,我跟我娘來京城投靠三叔……”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刑媽媽,咱們快些拿了銀子走罷,我才想起來家裡還燉著雞湯呢,總要煮爛了。”

    這顛三倒四叫唐枚哭笑不得,“沒有丫環給你煮飯麼?”

    “我喜歡自己動手,老爺也喜歡我燒的。”瑾娘得意洋洋。

    秦媽媽不由黑了臉,說話真是毫無遮攔,邵姨娘也算是其中代表了,但比起她來,也是完全比不得。

    “給你銀子也容易,你倒是說說,如何同我父親認識的?”唐枚也直話直說。

    瑾娘倒不似剛才那麼坦蕩了,往刑婆子看了一眼。

    刑婆子道,“這種事,咱們可不好說,等老爺回來,二小姐自可問老爺去,不然老爺知道咱們說了,指不定就得生氣呢。”

    莫不是在青樓認識的?唐枚暗自猜想,又或者是哪位官員贈送的?

    刑婆子有些不耐煩了,“太太說叫咱們等一等,可都這時候,總得有個話罷?要不索性讓咱們在這兒住下,瞧著又有很多下人伺候,真正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呢。二小姐,你倒是個說個清楚呢。”

    “你們缺了多少錢?又是要來做什麼?”

    “當然是要買吃的買穿的啊,家裡也有幾個下人,總不能喝西北風罷?”刑婆子撇了撇嘴,“老爺一般都是給幾大百的。”

    唐枚點點頭,盯著刑婆子看道,“那我父親若是知道你們來討錢,可會生氣?你們這樣貿然過來,在之前可曾好好想過這一點?父親的脾氣,你們肯定也清楚的很,我們可是一直都不知有瑾娘的存在的。”

    刑婆子一愣,面色不太自然了,心虛道,“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餓死了。”

    瑾娘像是也有些慌張,拿手指摳著桌面,發出刺刺的聲響。

    看起來不似很有主見的人,唐枚想了想,站起來道,“一會兒自會把錢送給你們,不過得曉得你們住哪兒。”

    秦媽媽跟著她一起出來,歎口氣道,“真不知老爺看中哪一點了。”

    也許就是那股子鄉野氣,誰知道呢,唐枚微微搖了搖頭。這樣棘手的事情,根本不好處理,如今能做的大概就是知己知彼了。

    張氏聽她把事情說了,就叫人拿了兩百兩送過去,並且一直送到她們的住處。

    她早前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那三千兩銀票,還有唐士寧佩戴的香囊,種種都說明了他在外頭有女人,只是沒想到還是個外室,連住所都置辦好了,還請了下人。

    她不免失望,可幾十年夫妻,又能怎麼辦呢,以前也不是沒有失望過,張氏雙手握了握,面色又慢慢平靜下來。

    “等你父親回來了,自會還有個了斷。”

    唐枚也不知說什麼好,卻聽丫環通報,賈氏,連同兩個妹妹都一起來了,進來後,全是一副關切的摸樣。

    看來短短時間,這外室上門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府邸。

    秦媽媽頓覺惱火,急忙退了出來,找到春露喝問道,“怎麼回事?一早就叫她們緘口的,怎的全都知曉了?”

    春露忙道,“我也不知,但是肯定不是咱們院子的人,媽媽,那兩人可是通過門房上報消息過來的,外宅只怕也有些風聞了。那婆子聲音又響,生怕別人聽不見,這一路過來,不知道有誰偷聽了去。”

    秦媽媽一想,確實是這樣,倒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再來說,只得罷了。

    這些天,府裡氣氛就有些低沈,下人們得了太太的八卦,也不敢明面上說,只在暗地裡竊竊私語,當面卻怕太太因此事氣惱,牽累自己,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

    賈氏也比往常來得勤一些,都是在陪張氏說話。

    十天半月一下子就過去了,唐士泉在這日午時終於到達京城,比預計的快了好幾天。

    看著風塵僕僕的丈夫,賈氏恨不得一頭撲到他懷裡去,他們夫妻倆從沒有分離過這麼長久的時間,其中的思念是難以描繪的。

    張氏也高興起來,叫廚房好一頓忙活。

    用完飯,張氏也知道小別勝新婚,忙叫唐士泉回屋清洗清洗,去休息,有話等晚上再說也不遲。

    賈氏在旁邊聽得臉兒不由紅了。

    兩人一番溫存後,賈氏倚在唐士泉懷裡說了些甜言蜜語後,就說到家中的事情,聽到外室上門這等事,唐士泉皺起了眉。

    “大嫂這般賢慧,大哥竟然還這樣,真是貪得無厭。”

    “可不是麼,幸好你不像大哥,不然我就要學枚兒,非得同你和離不可了。”

    唐士泉握住愛妻的手,“你放心,我心裡不會有別人,不然你不在金水的時候,早就……也不用那般急著趕路回來呢,還不是想早早見你同謙兒?”

    賈氏嬌嗔兩句,“你也就對我會嘴兒甜,同旁人,哪怕是大哥,你就不會說幾句好話。”

    “那不一樣。”唐士泉正色道。

    “你就是個榆木疙瘩”賈氏笑道,“說起來,你現在回來了,咱們真要置辦處地方了,總不能再住在這裡。”

    “你在京城這些時間還沒找嗎?”唐士泉奇怪道,“不是早就說好了的?”

    “我倒是想找呢,可是大哥大嫂都說不要急,說等你回來再說,我也不好太堅持,他們也是一片好意。”

    唐士泉唔了一聲,“那我等空閒下來就同大嫂說,這段時間肯定忙,你有空先去問問,倒是找處近的,你跟大嫂平日裡也好走動走動。”

    “這是當然。”賈氏應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好一通話,晚上唐士昌一家也來了,少不得又是聊了好久的家常才散去。

    百花盛放的時候,最豔不過牡丹,秋葉領著兩個婆子搬了牡丹花過來,一盆豆綠的放在書案左邊,還有盆“玉美人”放在多寶格下方,屋子裡頓時增添不少春色。

    唐枚從淨洗房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牡丹花,立時露出疑惑的神色。

    秋葉笑嘻嘻的道,“太太叫人搬過來的,說她不喜歡這些,白白糟蹋了,不如放小姐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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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4:28


    看起來是很好的品種,這幾日,天氣陰霾,看到這樣漂亮的花,真叫人心情都好起來,唐枚高興的笑了,“那我可要去謝謝母親呢。”

    秋葉道,“太太說請了大夫再給小姐瞧瞧,叫小姐別出院子呢。”

    她手上包紮的棉布早已拆掉,就是膚色還有些紅,其實大可以不管,用不了幾天準能好的,可張氏卻很擔心,生怕留下什麼痕跡。

    唐枚聽到大夫二字就想到上次鐘鏡香同她說的話,心裡很是彆扭,這個男人一直在好奇她是怎麼逃過一死的,實在是個麻煩。

    門外春芬道,“小姐,秦媽媽帶鐘大夫來了。”

    張氏被他診治過幾次,又是畢大夫推薦的人,竟很信任他,而她也不知用什麼理由來說服張氏不用要鐘鏡香,也只得暫時應付下來。

    唐枚叫人把他們領到堂屋,自個兒也走了去,坐在墊了墨綠色竹子坐褥的高椅上。

    鐘鏡香進來行了個禮,“聽說二小姐燙傷了手?”

    唐枚見秦媽媽也立在一旁。便把手平伸出來,放在桌上,“已差不多好了。”

    那十指尖似春蔥,露出的小部分手腕白如皓月,映著暗紅色桌面,異常的醒目,但鐘鏡香並沒有在意。他終於又有機會得見唐枚,惦記的仍是她中毒未死的秘密。他眼睛瞄了手背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秦媽媽忙問。“可能完全治好?”

    “沒有大礙,正如二小姐說的,已經好了很多。”鐘鏡香微微笑道。“不放心的話,我館裡有一味膏藥,塗抹幾日,包管恢復如初。”

    秦媽媽松了口氣,“這就好了。”

    “我一會兒叫人送過來。”

    秦媽媽道了聲謝,便要送鐘鏡香出去。

    鐘鏡香卻看了唐枚一眼,吐字格外清楚,“前幾日我去衛國公府給國公爺夫人看病,聽她提起二小姐的芳名呢。”

    唐枚目光一下子凝住,宛如實質般朝他刺了過來。

    如此反應。看來她很在意此事,鐘鏡香嘴角一挑,像是押到寶一般興奮,雙頰隱隱起了紅色。

    那衛國公世子是個什麼德行,秦媽媽自也是知道的。聽到國公爺夫人竟會說起唐枚,一時也好奇起來,但又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敢貿然詢問。

    倒是唐枚裝作不在意的道,“沒想到鐘大夫醫術這般高明,連國公爺夫人都那麼信任你呢!”

    據說衛國公府此類開國元勳家族。都是可以請御醫的,可是那夫人竟然會請鐘鏡香去,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他的醫術當真稱得上出神入化了?

    鐘鏡香謙虛道,“不敢,不敢,只是某些方面略有鑽研罷了。”他頓一頓,“倒是二小姐令蘇某很吃驚,國公爺夫人像是對二小姐很是重視,遠超過京城旁的小姐。”

    “重視?”這詞耐人尋味,秦媽媽忍不住脫口問道,“鐘大夫,你還知道些什麼?”

    鐘鏡香雖是回答秦媽媽,眼睛卻是看著唐枚,“也是零星聽到一點,具體國公爺夫人是什麼想法,鐘某也不知。”

    這句話完完全全是反話,唐枚讀懂了他的意思,卻背過身道,“手也看好了,媽媽送鐘大夫走罷。”

    秦媽媽回過神,把鐘鏡香請了出去。

    看來許暢沒有胡說八道,竟然連國公爺夫人都知曉了她的存在,可見他確實是同家裡提過了。唐枚的心直往下沈,不由得又想起三小姐說的話,可惜當時沒有時間問得更明白,真是可惜了。

    秦媽媽送鐘鏡香走了,回來便同張氏說起這件事。

    張氏吃了一驚,“鐘大夫真的這樣說?”

    “是啊,老奴看他不像是瞎說的,真是奇了怪了,咱們同那衛國公府又沒有什麼來往,怎的那公爺夫人卻說到二小姐?”秦媽媽說到這裡,有些支支吾吾,猶豫了下還是繼續道,“那會兒堂少爺的事,就是二小姐出面解決的,可二小姐也一直沒有講清楚,可見她真是與那世子認識也不一定。”

    衛國公世子行為如此惡劣,自己女兒怎會同他有什麼交情?張氏不信,搖著頭道,“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枚兒豈會認識那世子?”

    二小姐心思深沈,就算是太太,也未必什麼都能知道,秦媽媽心裡想著,但面子上自然不好說出來。

    唐士泉剛到工部任事,一切都要重新適應,這段時間自是忙得腳不沾地,回到家也是埋頭苦幹,同賈氏也說不到幾句話。

    賈氏又同張氏舊話重提。

    聽到他們一家子要搬出去,張氏著實不捨得,又找了藉口說等唐士寧回來再說,他到底是大哥,還是聽聽他的意見為好。

    賈氏其實心裡也很不舍,可到底已經分了家,總是占著便宜實在說不過去,但想著張氏身體不太好,又遇到這些個糟心事,這時當提出來分家,也許確實不合時宜,便只得又應了下來。

    過不到多久,唐士寧就回來了,這一趟馬到成功,協理督辦治水取得了極大的效果。

    別看唐士寧脾氣暴躁,可他卻是名符其實的實幹家,從七品知縣做起,到知府,又到京城任官,多次出撫地方,州縣,什麼樣棘手的事情沒有遇到過?他並不是沒有真本事的,就在治水一塊,他曾任工部侍郎多年,也是頗有心得,是以國舅爺這次才會向皇上舉薦他。

    只是,讓唐枚沒有想到的是,經此一事,唐士寧竟還獲得了升官的機會,被皇上封為工部尚書,官拜二品,並且仍兼任禮部左侍郎一職。

    對於唐家,這實在是個太令人振奮的消息,兩年來籠罩在頭頂的烏雲終於一掃而光。

    一時間,闔府歡喜,清冷的府門終於又恢復了原先的熱鬧。

    這中間,因為唐士泉與唐士甯是兩兄弟,一個部門不容一家親友,是以他又被調任到吏部。

    唐士寧最近應酬頗多,這日又到了亥時才到家,張口就噴出濃重的酒氣來。

    張氏忙叫下人端來醒酒茶。

    唐士寧喝了幾口,突然把手裡茶盞猛地摔在地上,茶水頓時潑了一地。

    “老爺?”張氏又驚又怒,不知他為什麼突然發瘋。

    秦媽媽見狀,朝屋裡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丫環立刻退了出去。

    “楊寶忠那個狗東西是要作死了!”唐士寧大罵道,“也不看看他侄兒什麼東西,竟然還想討老子的女兒做媳婦!”

    “竟有這種事?”張氏大驚,楊夫人的作風令人厭惡,那楊老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忙道,“老爺沒有答應罷?”

    “老子還沒有那麼糊塗!”

    張氏松了口氣,按著胸口道,“那就好了,老爺何必生氣?”

    “老子能不生氣嗎?”唐士寧怒道,“國舅爺晚上同我提議,說楊義這人不錯,叫我把枚兒許配給他,老子雖然沒有答應,但也不好不給國舅爺的面子,只好說回來同夫人相商,趕明兒還是要說個清楚的!”

    他這次能升官,國舅爺起了不小的作用,張氏豈會不知道,頓時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難受,聲音都抖了起來,“枚兒可不能嫁去楊家啊,老爺!”

    “那你說怎麼辦?”唐士寧瞪著眼睛,“那狗東西也不知道怎麼討好上國舅爺的,我倒是不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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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4:44


    “老爺,怎麼不好拒絕?”張氏顫聲道,“咱們枚兒是和離過的婦人,他們楊家真的要娶不成?”

    “果真這麼說,指不定就想娶妍兒,芳兒呢。”唐士寧哼了一聲,“他們楊家的人貪得無厭,要妍兒,芳兒,你可又捨得?”

    張氏渾身一顫,“這萬萬使不得,老爺,你可千萬不能應了國舅爺啊,這事再好好想想,他們楊家……老爺你也知那楊家的人不是什麼好的,枚兒若是嫁過去,鐵定要受苦,她又是這個性子,難道能好好過下去?若是再和離,老爺你也不想看到這個結果罷?”

    “我自是不想看到,所以不是還沒答應國舅爺麼?”唐士寧不耐煩道,“你當我願意同那狗東西做親家?今兒國舅爺說起來,我也是嚇了一跳,真不知道那楊寶忠給國舅爺下了什麼藥了!”

    張氏雙手握成拳頭,心裡一陣小鼓似的亂跳,眼前一陣發黑,身子就往旁邊歪了過去。

    秦媽媽驚呼一聲,忙上前扶住張氏。

    唐士寧皺了下眉頭,“怎的身子越來越虛了?”他瞪一眼秦媽媽,“你在夫人跟前,怎的也不叫她好好調養好身體?動不動就暈倒,以後如何還能管理事情?”

    還不都是給他氣得,太太原先身子可沒有那麼差!但秦媽媽敢怒不敢言,只叫外頭的丫環快去請大夫。

    聽說張氏暈了,幾個小姐,唐宏連同賈氏夫婦都趕了過來。

    鐘鏡香給張氏開了藥方,賈氏叫唐妍,唐芳進去看望張氏,她則同唐枚去到堂屋,聽鐘鏡香交代一些事宜,唐士甯跟唐士泉兄弟倆也暫時安靜下來。

    “夫人積憂甚久,鬱火攻心才會暈迷。”鐘鏡香神色嚴肅,“長此久往,氣血兩虛,乃至病入膏肓,藥石不靈,就算蘇某也會束手無策。”

    “這麼嚴重?”賈氏脫口道,“鐘大夫,請快說說,如何預防?”

    “我不是信口胡說,照此下去,就會變成此種情況,要說預防,也只能少給夫人添麻煩,教她寬心,少操心即可。”

    唐士寧在旁哼了一聲,“你說的都是虛的,什麼叫少操心?就沒有藥可吃好了?”他氣勢逼人,“你是怎麼當大夫的?老子當朝為官還不是日日操心,莫不是這個官都不能當了罷?”

    聽他無理取鬧,唐士泉皺眉道,“大哥,你又不是大夫,且聽著罷!”

    唐士寧翻翻眼睛,一抖袖子,“你繼續說,沒有別的了麼?”

    “已經開了方子,怎麼服用,已同秦媽媽說了。”鐘鏡香一板一眼,“靈藥再好也是輔佐,剛才蘇某說的話,還請各位記住。”說罷,他朝唐枚看了一眼,拱了拱手告辭走了。

    “哪兒來的大夫?”唐士寧面色陰沈,“畢大夫呢?”

    “畢大夫回老家去了,這鐘大夫就是畢大夫舉薦的。”賈氏作答,“雖然有些年輕,不過醫術很好。”

    唐士寧不置可否,不知為何,那年輕大夫的眼神讓他有些不舒服。

    “你們去看看夫人罷。”他擺擺手。

    聽見張氏的身體是這樣的情況,唐枚的眼眶早就紅了,胸口悶得好像被人塞了團棉花。她簡直無法想像張氏哪一天會藥石無靈……

    不知不覺中,張氏已然成為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人,成為她所認可的,合格的母親這樣一個角色。

    賈氏伸手攬住她的肩。柔聲道,“別擔心,還沒到這一步呢,慢慢調養總會好的,你以後多分擔些就行了。”

    唐枚點點頭,拿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怨憤道。“也不知這次又是為什麼事。”

    賈氏也是不知,暗暗歎了口氣,只但願大哥以後能夠多體貼下大嫂,少弄些煩心的事就很好了。

    兩人去到裡屋,張氏已經醒了,唐芳跟唐妍眼睛都紅紅的,唐宏也露出難過的表情。

    “都是傻孩子,有什麼好哭的。你們正好來勸勸。”張氏露出幾分虛弱的笑意,看得唐枚心裡又是一酸。

    “大嫂,你有這麼孝順的兒子女兒。該偷著樂了。”賈氏坐到床邊,“知道他們會哭,以後就少操些心,多休息休息才是呢。哎,我索性也不著急找地兒住了,看你這樣子,我真是不放心。”

    張氏一喜,“你莫不是誑我,真不搬了?”

    “暫時不搬了,我說話算話。”賈氏看唐枚到底也還年輕。叫她一個人管著未免太為難,再說,以後總要成婚的,加上她自己實在又擔心張氏,便決定先住著,等張氏養好身體再說。誰叫邵姨娘也不是個安分的人呢。陳姨娘又老實,指不定還得搬來一個新的姨娘,張氏如何能有真正安心的時候?

    唐枚感激得看了賈氏一眼,幸好還有個善良的三嬸,出了事以後也多個人可以商量。

    張氏聽賈氏不走了,高興地拍拍她的手,“你早該怎麼說了。”

    婉兒端了熬好的藥上來,賈氏親手喂了,回頭對幾個小輩道,“你們這就回去罷,叫大嫂好好歇息,等明日再來看就是。”

    兩個姨娘這時候也來了,被秦媽媽攔住,也說了同樣的話。

    幾個小輩就出了去,唐芳同唐枚走在一路,小聲道,“剛才我問母親怎會暈了,母親不答,是不是……”她咬著嘴唇道,“是不是關於瑾娘的?”

    這事府裡都知道,唐芳難免也聽到些風聲,唐枚搖搖頭,“應該不是的,母親對那事早有了準備,還不至於會急成這樣。”她倒是有些感覺,剛才張氏看了她幾眼,眼裡透著難以掩飾的擔心,弄得她心驚肉跳。

    “那會是什麼?”唐芳握著手,“母親身體好似很不好,到底該怎麼辦呢?二姐,可有我能做的?”

    “你平日裡肯好好學一些事務,母親就很高興了。”

    唐芳忙點頭,“我一定不會偷懶了,不會再讓母親擔心。”

    唐枚撫了撫她的頭髮,柔聲道,“那你可要記得了。”

    兩人說著話,漸漸融在夜色裡。

    賈氏見人都走了,才問起來,“大嫂,到底是什麼事?你不好說給旁人聽,總好教我知道罷?”

    張氏向來相信她,歎了口長氣,把國舅爺說媒的事情告訴了賈氏。

    賈氏大吃一驚,難怪張氏會鬱火攻心,聽起來那楊家十分不堪,豈能把唐枚嫁過去當他們家媳婦?可壞就壞在這事兒是國舅爺提出來的,唐士寧不好駁了他面子,總要有個合適的說法才能回絕,畢竟唐枚是個和離的婦人,楊義在順天府當差,倒也不能說完全配不上。

    “大嫂,你如今病了,也沒有精力考慮此事,先好好休息。大哥好歹也是尚書了,國舅爺還不至於為了那楊家,要逼你不成罷!”

    病確實是實打實得病了,張氏眼睛一亮,“還是你腦子好使,我這會兒都不用裝病,好,好……”她一高興,喉嚨裡忽然奇癢,咳嗽起來,“咳咳,就這樣,咳,我這些時間索性都不要起來,看那楊家要如何。”

    賈氏忙輕拍她的後背,“相公如今來京裡做官,我也趁機去認識認識那些夫人,就不信打探不出來,那楊家懷的什麼心思。”

    “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張氏閉了閉眼睛,明顯鬆懈下來。

    賈氏笑了笑,讓她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大嫂,你這下能好好睡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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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4:58


    張氏笑起來,眼睛微微濕潤。

    當年真沒有替三弟選錯娘子,賈氏在身邊,就像個可以信賴的親人一般,也難怪老太太也那麼喜歡她。老太太那時候挑了幾個姑娘出來,叫她也幫著看看,結果張氏便選了賈氏,賈氏雖然年紀大一些,可瞧著就是讓人喜歡。

    直到現在,她都記得老太太誇讚她眼光好。

    看來,其實眼光最好的還是老太太,想必她若是不選賈氏,老太太也還是會選賈氏的。

    後來幾日,張氏便一直臥床不起,府裡一時人心惶惶,都在傳那日鐘大夫說的話,傳到最後,恨不得變成張氏現在的病都是藥石不靈了。

    唐士甯正好就藉機不談此事。

    國舅爺聽說他的夫人病了,還叫人送了些藥材補品過來。

    楊氏聽說此事,氣得直跳腳,等楊寶忠一回來就扯著他要問清楚。

    楊寶忠攤手道,“確實是病了,國舅爺都叫人送了東西去,我找人探過,唐夫人那日都暈倒了,不信你去問那妙手醫館的鐘大夫。”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暈倒?楊氏不相信,“我看裡面有詐,怎的國舅爺一說要她的女兒嫁給義兒,這就生病了?會這麼巧麼?”

    “怎麼不會這麼巧?”楊寶忠哼了一聲,“要是你,你也得氣暈了不是?如今唐士寧可是個尚書,他的女兒嫁誰不能嫁,要嫁給義兒?若是咱們的兒子,都好說了!”

    楊氏被他說得噎住,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是夜長夢多,我怕拖下去這事成不了怎麼辦?國舅爺現在被你哄得高興,才願意促成此事,可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只怕不好說,我看咱們得抓緊才行啊!”

    她眼睛一轉,“這樣罷,改日我就去唐家看看唐夫人,怎麼說都是要成親戚的,關心下也是應該。”

    “也好,你去探探口風。”楊寶忠道,“我再去國舅爺那裡扇扇風,唐士寧這脾氣,說臭了就是目中無人,他做了尚書就不把國舅爺放在眼裡,國舅爺也是會生氣的。”

    夫妻倆一個對視,都咯咯得笑了起來。

    這日,唐枚見張氏還是沒有起來,心裡不免著急,鐘大夫雖然說得比較嚴重,可卻沒有說要那麼久的時間,再說,總不至於連起來都成問題罷?

    秦媽媽見她來了,輕聲道,“太太還在睡呢,要不二小姐等會再來?”

    “還在睡?那母親一般什麼時候醒?”最近這睡眠時間都不定了,唐枚每次過來都說沒有醒,要不是看秦媽媽神色自若,真怕是生了什麼大病。

    “這個……”秦媽媽有些猶豫,“老奴也不知。”

    唐枚眉梢一揚,“那藥每日要吃三頓的,這時間不定,那都如何用藥?”她疑慮越來越重,總覺得奇怪的緊。

    秦媽媽有些招架不住,“這,就是等太太醒了,就會服藥。”

    “秦媽媽最近可是偷懶去了?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樣?”唐枚沈下臉色,“母親真是沒有醒麼?”

    秦媽媽額頭上都出了汗,不知道該怎麼答。

    門口賈氏走了進來,“枚兒,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同你講。”

    唐枚這才放過秦媽媽,同賈氏一起走到外面的庭院裡。

    半邊牆上爬滿了綠色蔓藤,下方點綴了少許小小的喇叭花,如同天然的壁紙,在逐漸溫熱的天氣裡增添了一點陰涼。

    賈氏常去張氏那裡,應該是知道真相的,唐枚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道,“三嬸,母親到底是有什麼瞞著我?”

    “我就是想同你說這件事呢。”賈氏便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果然是同自已有關,只是她沒有想到竟然是楊家的人,唐枚想了想問,“三嬸,你剛才說那楊大人的侄子是叫楊義?”

    “是。”

    這個名字她記得很清楚,看來那時候楊家就在打她的鬼主意了“那楊義曾經故意在鋪子遇到我,好讓我對他有個好印象,可見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母親定然是不會肯的。”可惜唐士寧卻不是那麼堅決的人,尤其是在威脅到他官位的時候,便會猶豫不決,最後犧牲掉他一個女兒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別急,我這幾日出去打探了,楊家要娶你也是有原因的。那楊寶忠的大哥楊寶光欠了很多外債,我看他們家是看上你的嫁妝了。”賈氏冷笑道,“倒是好算計,不過也未免太把人當傻子,你嫁妝再豐厚,也不是他們楊家的東西呀”

    “只怕嫁到他們家去,就由得他們胡來了。”唐枚想到楊義那次撞她的事件,心想此人定是很善於設詭計,不過又很好奇,“那三嬸可曉得,他們家到底是欠了什麼債?”

    “那楊寶光是經商的,前些年開了三家鋪子,結果好似不是做生意的料,接連幾年都虧錢,又同放高利息的人借銀子,可想而知是個什麼下場。要不是有個弟弟,有個兒子在衙門做事,早就被人取了命了,但也還不了那麼些錢,苟延殘喘。”

    所以看她是個和離的,就以為很好娶進家門?以為有國舅爺說媒,就一定能成麼?

    唐枚哼了一聲,“三嬸,你可知那楊家開了哪三家鋪子?”

    賈氏說與她聽後,“我也是要同大嫂去商量如何解決,不過你最好當作不知道,大嫂怕你受到驚嚇呢,叫咱們都瞞著。”

    “那我就不去看娘了。”唐枚點點頭。

    她辭別賈氏後找了劉媽媽一同乘坐馬車出了府。

    楊家雖然有三家鋪子,但是除了最大的那家藥材鋪,另外兩家幾乎賺不到什麼錢,而那家藥材鋪子離他們家的乾貨鋪不遠,隔了五個店面。

    唐枚走進自家的乾貨鋪子把宣管事叫了來。

    “不知二小姐有何吩咐?”

    “宣管事,您在這條街已經待足了幾十年,想必知道的消息比衙門裡的人還多。我想問一下,那家叫楊記的藥材鋪,您瞭解多少?”

    宣管事微微一愣,但見唐枚神色嚴肅,略一思索道,“生意不怎樣,前些天還有人來鬧事,叫那掌櫃還錢,而且那鋪子裡的藥材也不怎麼好,因為沒有本錢,據說還賣假藥,有次被人發現,差點告上衙門。”

    “還賣假藥?”唐枚心裡一喜,已經有了主意。

    隨唐枚走出鋪子,劉媽媽也不知她今兒為何來這一趟,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怎麼就說到楊家的鋪子了?”

    唐枚也不瞞她,把賈氏說的告知劉媽媽。劉媽媽的反應在她預料之中,極為惱火,連著說難怪太太要暈倒,恨不得就要去把楊家的鋪子給砸了。

    “小姐,你有什麼要老奴做的,倒是快些吩咐,總不好叫他們楊家如了願”

    “最好尋一個人懂藥材的,媽媽可認識?”

    “這包在我身上。”劉媽媽道,“畢大夫雖然去了老家,可他有幾個弟子還留在京城裡,有一個弟子常隨畢大夫來府裡,你應該也記得。那小子差點認了我做乾娘呢,如今長大了些,怕是不好意思再提這件事,不過我找他的話,一定會願意幫忙。只到底要做什麼事,你得同我說清楚。”

    唐枚便在劉媽媽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劉媽媽連連點頭,送她回到府裡,便又自己出去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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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5:14


    過了兩日,唐枚把賈氏請來自個兒住的院子。

    賈氏一進臥房,就看到梳粧檯上堆滿了金光燦燦的首飾,還有幾件看起來極為華麗的服飾也掛在旁邊的屏風上,她不禁很是好奇。

    “這是要去哪裡的富貴人家做客?”

    “三嬸覺得我會那麼俗氣嗎?”唐枚笑道,“這些可都是給您準備的。”說罷拉了她坐在梳粧檯前。

    賈氏咧嘴道,“這是什麼意思,要我這般俗氣不成?”

    “是啊,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三嬸最合適。”唐枚掩著嘴笑道,“三嬸,有場好戲想請您去唱一唱,以三嬸的聰敏,一定是可以成功的。”

    賈氏一頭霧水。

    “三嬸同母親可想出了好主意?”

    賈氏歎口氣,“還沒有呢,雖說楊家虧了錢,可就這般說出來,國舅爺未必肯信,你說沒個證據也是煩人。”

    “所以現在就是想讓三嬸去找證據呢。”唐枚說出自己的一套計畫,“只要三嬸願意出手就行。”

    “這都被你拉來了,我少不得要出出力。”賈氏斜睨她一眼,“你啊,真真是鬼點子多,我早同大嫂說了,最好講與你聽,一起想想法子。大嫂偏不同意,眼下看來,還是我說得對,咱們兩個人也比不得你一個人。”說罷拿起一支鑲嵌了紅藍寶石的金簪往髮髻裡一插,手指翹起來,裝模作樣嘖嘖道,“你三嬸我也是有做貴婦人的樣子的。”

    屋裡眾人都笑起來。

    紅玉早就得了唐枚的吩咐,上前給賈氏梳頭,“三太太,奴婢一定給您梳個天底下最富貴的頭。”

    賈氏聽了直笑,“好,好,只別把這些都弄我頭上,指不定重的得摔跤呢。”

    一番打扮下來,賈氏活脫脫成了個暴發戶,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她家裡多有錢似的,頭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衣服也是繡了金線的,走起路來閃著光,渾身透著無與倫比的銅臭氣。

    “這就行了罷?”賈氏轉了個圈,“我這從揚州來的富商太太,也是有個風範了。”

    “不過,會不會太誇張了些?”綠翠擰著眉道,“一般人再有錢也不會這般給自己折騰罷?”

    “是啊,哎喲,我這頭……”賈氏雙手捧著臉頰,“真是重啊”

    “那取一些下來罷。”唐枚覺得也有些道理,凡事不能過,指不定得惹人懷疑。

    紅玉又替賈氏重新修飾一般,眾人這才覺得差不多。

    劉媽媽找的那小大夫也已經打扮成小廝的摸樣,在門外等著賈氏,兩人合計一番,這就去了楊寶光開的鋪子。

    這大中午的一般很少有人來,楊寶光沒有錢付工錢,在家裡要看娘子臉色,所以索性自個兒跑來鋪子裡看店。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楊寶光抬頭看去,眼前頓時一亮。

    做生意的難免要與各種人打交道,從這主僕倆的打扮來看,他判斷是個有錢人,便忙迎了上去。

    “這位太太,想買什麼藥材?咱們鋪子可是樣樣都有。”

    賈氏操著揚州味兒的官話,“可有山參啊?”

    “有,有。”楊寶光立刻拿了一些山參出來,介紹道,“太太是要多少年份的山參呢?我這兒幾十年,上百年的都有。”

    賈氏隨手拿了一棵出來看看,“看著不錯,這棵是有上百年了罷?你這兒還有多少?”

    楊寶光見她居然拿著一棵二三十年份的山參當成百年的,頓時欣喜若狂,沒想到他還會遇到這樣的好事,面上卻不露聲色,“太太好眼光,這種山參,我這裡多得是。”一邊又在小心試探,“聽太太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士罷?”

    “是啊,我同相公來京城拜見友人,這就要回去的,據說我們那兒的山參沒有這裡的好,就想順手買一些,平日裡泡水喝也好,煮著吃也好,消耗大著呢。”賈氏瞧了瞧自己塗得粉紅的指甲,不耐煩了,“你到底有多少呢?都快些拿出來,足夠的話我這就買了走了。”

    楊寶光立刻後悔的不得了,這山參可是好東西,一般人豈會買很多呢,他好些都拿去抵債了,店裡也不剩多少,便問道,“太太到底想買多少呢?”

    “買個……我們幾大車子呢,都空著,能買多少是多少,這山參不是補身子麼,多些也沒什麼。”賈氏砸吧了下嘴,“這在以前咱們家可吃不起,現在可不一樣了。”她得意洋洋,“不過吃起來也就那樣,我瞧著跟涼白開也沒啥區別麼,也就是對身體好。”

    楊寶光聽了都忍不住皺起眉,真是個財大氣粗的,把人參當米飯吃呢,吃不死他們又蠢笨的可以,居然連山參都辨不出來,也活該她倒楣“哎喲,太太真是會養身體呢,山參是該要多吃,像咱們這種小民是沒福消受啊,還是太太有福氣。”他諂媚幾句,“這樣罷,太太,你下午再來一趟可好?”

    “下午,現在不行嗎?”賈氏挑著眉,“我可懶得動。”

    “保管不耽誤太太,您來的話一定會滿意的,我哪怕替您送上馬車呢。”楊寶光笑道,“這批山參絕對能補養身體,老爺跟太太吃了能活千年呢”

    賈氏聽了高興的笑,就答應了。

    不過楊寶光還沒有那麼笨,賈氏只是口頭答應,哪兒管用,誰知道她下午會不會真的過來,他搓了兩下手,“這個,太太,您看能不能給些定金呢,別到時候我把山參弄來了,您又沒有來,那可就不好了。”

    賈氏朝那小廝打了個眼色,小廝立刻取了銀票出來。

    “這些夠不夠?”

    一出手就是三千兩,楊寶光眼睛都直了,這還只是定金,他眼睛瞪得滾圓,“太太,莫不是想要買個幾萬兩的山參罷?”

    “你有的話,直管拿來,這點子錢算什麼。”賈氏把銀票放在楊寶光手裡就要走。

    居然連個憑證都不要,簡直是粗心到了家,楊寶光暗自盤算,這富商太太只怕是家裡才富貴起來的,什麼都要講個臉面,這種人最是容易糊弄。

    臨到門口,還是小廝提醒,賈氏才不情願的叫楊寶光拿印章弄了份憑證給她。

    那主僕倆一出門,楊寶光就急忙叫來一個夥計看店門,自個兒直接奔回了家裡去。

    “娘子,娘子,咱們走好運了”他走進臥房,把三千兩銀票拿給娘子吳氏看,“有個太太要買山參,這是定金。”

    吳氏總算露出笑臉,把銀票接過來,翻了翻,“倒是幾個錢莊都通用的,那你還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去把這樁生意做成了?定金都這麼多,咱們貼了本錢,怎麼也該要賺個一千多兩罷?”

    楊寶光嘿嘿一笑,“娘子倒是好心了,你不知那太太長了個木頭腦袋,山參多少年份都不識得,又是急著要回揚州的,娘子好好想想,真只能賺一千多兩麼?”

    吳氏不明所以,“老爺的意思是……”

    這其中的道理楊寶光也不同她細說了,只催促道,“娘子快把咱們的余錢拿出來,我這就去進購些山參,你且等著,保管叫你高興。”

    吳氏倒是有些擔心,“你一向沒什麼財運,這次可要小心些,總要十足的把握才好。那太太雖說給了定金,難保也會反口呢,你山參莫要買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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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55:42


    楊寶光聽了心裡有氣,他一直生意不順,知道自個兒娘子很不放心,可這次難得的機會他總要抓住,也好給自己爭口氣,當下也不吭聲,只點著頭,從吳氏手裡拿了銀票就跑了出去。

    等到賈氏申時左右去到鋪子的時候,楊寶光已經置辦妥當。

    領了兩人去到後面庫房,他得意的指著一小堆山參,“太太,您看怎麼樣?這些山參我一早就買好了,只甚少又太太這樣大手筆的人,故而都放在遠一些的倉庫,才叫人搬了來的。太太,你既是大批的買,我給的價錢肯定也會實惠些,多少年份的都會算得妥當,保管您滿意。”

    賈氏繞著走了一圈,叫小廝上前去看看。

    楊寶光在旁邊暗自好笑,一個小廝懂些什麼,叫他看上幾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索性轉身去給他們倒茶來。

    小廝乃是小大夫所假扮,從小就跟著畢大夫學醫,醫館又有藥材的炮製師傅,他什麼不懂些,看了會兒就有數了,同賈氏做了個手勢。

    賈氏會意,笑著走出來,“這山參好似挺好的,我這就買下了。”

    楊寶光心花怒放,把茶送到她手裡。

    小廝挪到門口,往外探了探。

    楊寶光見賈氏喝完茶,迫不及待的道,“那我這就找人把這些山參抬到太太的馬車上去?馬車是在哪裡呢?”

    “這都沒有付銀子呢,掌櫃您銀子都不要了啊?”賈氏笑著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掌櫃你給點算點算,每樣多少錢,寫好了,咱們這樁買賣就算成了。”

    “當然,當然。”楊寶光叫夥計磨墨,親手寫了個單子出來。

    賈氏一看,算起來要三萬五千兩銀子,稍微猶豫了會兒,“哎喲,沒想到一下子買了這些多,老爺知道得要罵我了,這,這你都算清楚了罷?”

    “算清楚了,太太放心,一點沒有虧你。”

    “你總得落個款,按個章罷?”賈氏點點單子,“好歹說起來也是在京城的鋪子買的,老爺總要看一眼,他雖說也是個一竅不通的,但也好叫我有個憑證。你是不知道,我家那老爺要是囉嗦起來,也是讓人受不了呢,等到我回去揚州,就說不清楚了。”

    楊寶光只等著銀子到手,又聽那老爺是個不懂行的,當即就取了印章按下去。

    賈氏看了又看,慢吞吞得叫了小廝來,“銀票呢?這就給掌櫃的罷。”

    小廝便取了銀票,誰料剛要交到楊寶光的手裡,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幾個衙役突然冒了出來。

    “聽說這裡有人賣假藥?”為首的一進來就直往庫房而去。

    楊寶光嚇得面色雪白,連連擺手,“哎呀,這位官爺,是哪個造謠的?我這鋪子可從來不賣假藥”

    衙役理都不理,哼了一聲,“賣假藥的也一個都不會承認”

    賈氏這時也翻臉了,指著楊寶光斥責道,“原來你竟然是賣假藥的,官爺可來得好呀,他剛才還說要賣山參給我呢,你們看看,這單子都還在,可是有他的印章的。”

    小廝隨即就領他們跑到庫房裡,“這些山參都在這兒呢,既然幾位官爺來了,最好都帶回去好好驗證驗證,指不定都是些假藥,還誆騙咱們太太要幾萬兩銀子,官爺可不能叫他逃了罪去”

    楊寶光急得汗珠子一顆顆往下掉,攔在山參面前,硬是不肯讓開,大聲道,“你們敢動這些山參我弟弟可是在工部做事的,你們這些衙役算什麼東西?我弟弟同國舅爺也是熟識的,你們知道不?識相的就快點走”

    “國舅爺?”幾個衙役都笑了起來,為首的道,“那好哩,等咱們把山參搬去衙門,你叫國舅爺他老人家來拿回去不就得了?”說罷把楊寶光一推,叫人把山參都搬走。

    賈氏見狀,把單子交于那幾個衙役,同小大夫也告辭去了。

    楊寶光看著空蕩蕩的庫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不到一會兒,衙門那裡又派了人把他給鎖了回去,說那批山參叫幾個師傅看了,裡面有好些都是濫竽充數的,根本就是一些不值錢的草藥的老根,楊寶光擺明瞭是欺詐,就要打他板子。

    吳氏得知此事,忙去找楊寶忠求救。

    可消息早已傳得幾條大街都知道了,那些做生意的彼此都知曉,都在說楊寶光賣假藥被拉去了衙門,還逞能說自個兒弟弟同國舅爺認識,不服衙役抓人呢真是把楊寶忠給氣得半死,好不容易花銀子疏通了關係把他大哥弄出來,但也是幾日後的事情了。

    誰想到麻煩還在後頭。

    楊寶光那日想快速買到山參,就算有一些定金跟自家所剩不多的錢財也不夠買的,就又去放高利貸的那裡借了錢,又弄了個假的填數,結果山參沒有賣掉不說,自身還惹了官司。後來放高利貸的找上鋪子,把楊寶光打得滿地亂滾,把鋪子也砸得亂七八糟,楊寶光這回真是丟臉丟的從街頭丟到結尾。

    可是楊夫人竟然還有臉上門來看張氏。

    唐枚聽說楊夫人來了,真是好氣又好笑,有些人就是同常人不一般,有腦子的早該知道怎麼回事,偏還一根筋的要鑽在死胡同裡。

    張氏也不裝病了,請了楊夫人到堂屋。

    “聽說夫人病了,我真真是心疼呢。”楊夫人一上來就說好話,“有道是能者多勞,夫人就是太能幹了,操心這麼大一個家,確實是太累人。”

    “這些倒還算什麼,就是有些人不好打發,讓人心裡煩的很。”張氏語氣冷淡。

    楊夫人面色立時尷尬起來,她從來不曉得張氏也會這麼不給人面子的,但她早就練就面皮功夫,笑了笑道,“其實我今兒是有事來相商。”

    張氏並不接話,端起茶喝了一口。

    “二小姐和離之後,我想夫人肯定也是擔心的,是不是?”楊夫人溫聲道,“咱們做娘的都是這樣,哪個不希望女兒有門好親事。”

    “楊夫人所言甚是,所以我才不著急枚兒嫁出去,總要好好挑了才行。”張氏把茶盞往下一頓。

    “那是當然,二小姐肯定是要配個好的,那些個死了娘子的,年紀大的都不能要,對罷?”楊夫人湊過身子,“夫人,我家侄子你是見過的,身家清白,年輕有為,還沒有婚配,我瞧著……”

    “身家清白?”張氏打斷她,冷笑道,“我可是才聽到一些傳言,那楊老爺賣假藥給別人,讓衙役拉去了打板子呢這樣子也算個好的嗎?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我不信有這種父親,能教得出什麼好兒子來”

    這話極為直接,楊夫人當即就給氣得臉紅了,“夫人,話可不能這麼講不過是謠言,你也能當了真?”

    “是不是謠言,叫人去衙門問問便知,有什麼難的?”張氏絲毫不退讓。

    楊夫人終於怒了,沈聲道,“夫人,這可是國舅爺說的媒,你現在這樣說,是也不信國舅爺的眼光嗎?倒好叫你們家老爺去跟國舅爺這樣明說呢”

    張氏冷冷掃了她一眼,“你且再去找國舅爺罷,何必跟我說這些個話,浪費了力氣。”說罷起身往里間去了。

    秦媽媽立刻上來送客。

    “太太要休息了,夫人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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