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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2:10


    “姨娘說什麼呢?怎麼會被唐家毀了?”

    這些朝野中的事,白丹雲自然不會懂,陳氏咬著嘴唇,一雙眼睛裡凶光閃閃,要是可能的話,她真想把唐枚給除掉!可昨兒老爺喝多了,她服侍的時候趁機問起將來的打算,才知道唐枚是不能動的。

    “姨娘怎麼了?”白丹雲看她的樣子有些可怕。

    “我是擔心你,你對人沒什麼防備。”陳氏思忖一會兒,覺得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她決定透露一些,不能叫白丹雲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小聲道,“我猜少爺是沒有辦法才跟少夫人虛以委蛇的,昨兒我聽老爺說,他們唐家是有老爺的把柄在手裡,所以才……”

    “什麼?”白丹雲大驚,瞪大了眼睛道,“這是真的?”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性子好,什麼人都願意去好好相處,所以夫人也喜歡你。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去交好的,我是怕少夫人對你也有所圖謀。”她怕白丹雲不聽她的,用力握緊她的手,“我怎麼為你,你心裡清楚,這回一定要聽我的,不要同她走的那麼近!”

    白丹雲聽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你的事情我會想法子,總不能給他們唐家拖累。”陳氏用手攏了攏女兒的頭髮,“幸好張家倒是不避嫌,張四小姐還請你過去玩。哎,可惜了,當年若是跟張家結親,如今就是不一樣的光景了。”

    “馨瑜人是很好的。”白丹雲這時才又恢復了原本爽朗的神色,笑著道,“可惜是個傻丫頭,還在問大哥的事情,像是念念不忘。”

    “哦?”陳氏眼睛一亮,“她可曾許配了人呢?你上回都沒有機會同我說,張家的人對你都什麼態度?”

    “對我很客氣,張家夫人還是很和善,我覺得好似沒有什麼變化。馨瑜還沒有定下人家呢,她瘦了一些,每日裡還喝藥,張夫人很心疼。”

    “原來還病了,這可憐的孩子。”陳氏感慨一聲,她是挺喜歡張馨瑜的,當初第一次看到她,只見那雙眼睛溪水一般清澈,讓人不起憐愛都不行。她又關切的問,“是什麼病?這傻孩子就這麼想念你,病了還請你去他們家。”

    “說是胃受涼了,我看她吃得有些少,其他倒沒什麼。”

    其實陳氏是怕白丹雲染了病氣,聽說是胃的病,也就不再問了,又笑道,“夫人也是喜歡馨瑜的,她既然病了,肯定不好出來,在屋裡會悶呢。你有時間就去陪陪她,反正兩家離的也近,晚上回來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聽說已經好些了,想找機會請她過來玩呢。”白丹雲沒有說是要介紹給唐枚認識。

    “那也是好的。”陳氏笑著摸摸她的頭。

    唐家二老爺唐士昌的府邸也在西塘胡同,兩家只隔了五戶人家,不過當初是想買離唐士寧府邸更近的宅子的,只可惜一連三戶都覺得此地風水好,沒有出讓的可能,最後也就罷了,挑了個適中大小,格局好的給置辦了下來。

    唐枚到的時候,張氏已經領著唐芳,唐妍跟二太太柳氏,唐英在一處說話了。

    唐枚向張氏,柳氏行了禮,又跟三位妹妹一一問好,還把帶來的禮物叫劉媽媽拿上來。

    “是幾樣茶葉,鋪子裡剛進的,丁管事很能幹,這次從福建進了一種翠雲茶,很有意思,我也帶過來了。”她看向柳氏,親手取了一個茶盒送上去,微微笑道,“二嬸,這是您的。”

    柳氏略為驚訝,雙手接了過來。

    張氏在一旁看著笑了,“是要多謝你二嬸,要不是她推薦丁管事過來,我還真不知道茶行請什麼人來管呢。”

    “瞧您說的這麼生分,我舉薦丁管事來,也是為自己得些好處,你看看,這茶葉可不就是白得了。”

    眾人都笑起來,張氏道,“你二嫂就會開玩笑,她是什麼都懂的,認識的人也多,你要多跟她請教請教才是。”

    唐枚點點頭,打趣道,“二嬸,茶葉您放心好了,包您吃不完。若是能教我知識,胭脂也是用不完的哦。”陪嫁的另外一家鋪子是胭脂鋪,跟她以前學的專業那是完全的沒有關聯,所以茶行,胭脂鋪,她暫時也沒有個頭緒。

    柳氏掩著嘴笑,“哎喲,你娘捧一捧我,你就真把我當成厲害的人了呀。大嫂,小枚什麼時候怎麼聽話了?”

    張氏得意道,“你是羨慕我罷?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咱們枚兒也是有懂道理的一天的。”

    “誰懂道理呀?”門外簾子一挑,唐惠走了進來。

    “在說你的二妹妹呢。”

    唐惠行了一禮,抬起頭笑道,“二妹妹什麼時候不曾懂道理的?她只是現在更加聰敏了。”

    柳氏指指她,“哎喲,知道你們姐妹倆感情好,說她一句話,你都要給你二妹扳回來。罷了,你們既然都到了,我得去準備接待其他幾位太太。”

    張氏站起來道,“我同你去,讓她們幾個年輕的一起說說話。”

    柳氏點點頭,兩人便並肩走了出去。

    唐枚這才仔細打量起唐妍跟唐英來,唐妍人如其名,生得一副妍麗姿容,唐英雖也稱得上秀美,可跟她站在一起,完全變成了綠葉。

    “上回到家裡,不曾來探望你,還請別見怪。”

    唐妍見她這麼說,忙道,“是我自己不爭氣,偏這時候病了,實在失禮,怎麼會怪二姐呢?二姐也是怕打攪我。”

    語氣裡透著小心翼翼,不過張氏那樣的嫡母是不會為難人的,唐妍雖然是庶女,可頭上戴的首飾,身上穿的衣裳,沒有一樣比不上唐芳。唐枚笑了笑,“瞧著你也是太瘦,我最近都在使勁吃東西呢,想長胖點兒,對身體也是好的。”

    唐妍驚訝的看著她,早就聽說二姐變了,只是沒想到會變得那麼多。

    她目光由下而上,見唐枚穿了條藕色底蓮花暗紋的八幅襦裙,外面披著青碧色的褙子,領口用銀絲線繡著與襦裙同等樣式的荷花,雅致又貴氣。

    是不一樣了,今日唐英及笄,放在以前,唐枚才不管今日誰是主角,哪兒像現在,頭上只簡單點綴了兩樣首飾,妝容也很寡淡,看上去,像是只潤了下嘴唇,連胭脂都沒有怎麼抹。

    不過她有那樣的樣貌,就算什麼都不弄,唐英也比不上。

    這幾人中,也只有自己的容貌可以與之相爭,唐妍想著,伸手握了一下腰間懸掛的鵝黃宮絛,低頭道,“那我聽二姐的話,回去試著多吃些。”

    唐英哼一聲道,“妍妹妹,別聽她胡說,你這體態多輕盈,二堂姐是嫉妒你呢。”

    “這都被堂妹看出來了呀。”唐枚不知道唐英為什麼會這麼說,但順著就把話接了上去,笑道,“只對身體好不好,我是體會到了,你們要不聽,我這就把嫉妒之心收回來。”她可是好心好意,唐妍那麼瘦,簡直跟麻杆一樣,站在風裡那是絕對會被吹倒的。

    唐惠挑了下眉,“二妹這身段還用得著羨慕三妹麼?三妹是幸好長得高,不然別人怎麼看都只當是個幼女,堂妹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三妹吃多點哪兒不好?我聽說對那裡還是有用的。”

    唐妍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唐枚這才注意到唐妍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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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2:27


    小確實是小了一點,不過被看成幼女倒還不至於,唐惠這話未免有些毒,她嫁過人,避忌的話確實沒有以前多,可這裡其他三個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呢。

    “堂妹,今兒都請了什麼人過來觀禮呢?”她岔開話題。

    唐英的臉色卻更加不好看起來,頗有怨懟的道,“本來說好的幾家都不來了,連跟我最好的林映雪都不肯來!”

    “啊!”唐惠輕呼一聲,“她竟也不來?那時不是兩家都說好要結親的麼?那林夫人來不來呢?”

    “倒是來的。”唐英陰沈著臉,目光在唐惠四姐妹身上掠過,又歎了口氣。

    看來又是因為唐士寧的緣故,唐枚微擰著眉頭,這不好的影響都已經波及到二叔二嬸家裡了。

    “都是些見風使舵的,等咱們家平安過去了,這些人再也不要理,就算上門來,也拿棍子打出去!”唐惠恨恨說道。

    唐英聽著像是出了口氣,重重點頭,“大堂姐說得對,娘也說了,這種時候最能看出人心,誰對咱們家真的好,誰一直都不是真心,這下全都看出來了。只可惜大哥,哎,不知道會不會跟林家真的沒指望呢。”

    他們唐家二房沒有別的兄弟姐妹,是以唐英對唐旭極為敬愛,也就對牆頭草的林映雪格外的失望,可心裡又希望大哥能得償所願,娶到心中傾慕的姑娘,所以這種感覺令她很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唐枚想到了唐惠希望白振揚引薦劉元華的事情,她略一思忖說道,“堂妹也不要急,堂弟必定是有好前程的,夫君上次跟我說,要引薦他給盧成先生呢。若是成了,明年會試想必會順利。”

    唐英驚喜的叫道,“真的麼?二姐夫……”說著又像看見鬼似的張大了嘴,聲音低下來道,“二姐夫真的願意引薦我大哥?”

    誰不知道唐枚夫妻倆的感情,唐英都曾親眼見過二人橫眉怒目的,誰料到唐家這種處境下,白振揚竟改變了態度。

    唐芳跟唐妍也都吃驚的看著唐枚,只有唐惠臉色沈下來,不明白怎麼事情變成了這樣,可又不好當面詢問,只得按捺下來,又慢慢露出笑。

    “當然是真的了,我豈會騙你。”其實唐枚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聽白振揚的意思,盧成早就聽過唐旭的大名,也看過他寫的一些文章詩詞,基本是已經定了的。

    “那真的太好了!”唐英撲過來抱住唐枚的腰,“二姐姐,謝謝你,也謝謝二姐夫,我這就去跟大哥說!”說罷一陣風似的跑了,拉也拉不住。

    唐枚笑了,看向唐芳,“四妹,你今兒又熏了什麼香了?這麼好聞。”

    唐芳的臉一下子興奮地紅了,她一直想跟唐枚說話,只是不敢主動上去,因為以前只要有唐惠在,唐枚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只顧著跟唐惠談天說地。至於唐妍,情況跟她差不多,也只有唐惠,偶爾會跟她們兩個說幾句。

    現在唐枚卻跟她說話了,唐芳緊挨過來道,“是荷香。”她指指唐枚衣服上的銀絲荷花,又問,“二姐怎麼沒用我送你的芳露香呢?”

    唐枚歉意的道,“我要是說不太喜歡,你會不會怪我?”

    “啊,二姐不喜歡嗎?”唐芳像做錯事一樣,捏緊了自己的裙子,訥訥道,“我還以為二姐會喜歡呢。”

    “以前是喜歡的,不過現在倒是喜歡你用的這種,清淡點的。”

    “原來是這樣啊,這好辦。”唐芳孩子氣的笑起來,“一會兒觀禮後,二姐跟我回去一趟,我送你,都是清淡的,什麼清淡的都有!”

    唐惠一直鎖著眉頭,不知道唐枚跟唐芳有什麼話好說的,四妹妹就是個孩子,除了癡迷熏香外,什麼都不懂,唐枚居然也能跟她有說有笑。

    “三妹,你跟四妹出去找找堂妹,一會兒就觀禮了,別跑的人都不見。”

    唐妍應了一聲,拉了拉唐芳。

    唐芳素來聽話,既是大姐發令,自然便跟著唐妍走了。

    其實要找人叫丫環便是,哪兒要她們倆去,唐枚知道唐惠憋著一肚子火,肯定是因為叫白振揚舉薦劉元華的事,當下也不說話,拿起手邊的茶水喝起來。

    唐惠看她意態從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前的人再不似從前那般,樣樣都順從她,若是還用以往的方式,只怕不會奏效。

    “對了,才想起來,劉公子……”唐枚放下茶盞,看向唐惠道,“夫君說不合適引薦給盧成先生,大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那劉元華原來比她大了兩歲,是唐惠相公的表弟,親疏程度而言,實在是有些遠的親戚了,她便稱呼為公子,而唐旭年紀同她一樣,都是十七歲,只月份不同,小了她兩個月。

    唐惠一愣,“不合適?怎麼會不合適?他跟堂弟一樣,都是建興二十八年中的舉人,怎麼堂弟可以,他就不行?”

    唐枚疑惑道,“大姐真不知道?這就奇了怪了,我問夫君,他又不肯說。”

    唐惠嘴唇一抿,卻是不好怪責,聽起來那是白振揚的問題,他不願意引薦劉元華,當下只好笑道,“你盡力了也就罷了,堂弟可以拜入盧成先生門下,那是再好不過的。只是枚枚你怎麼也不跟我事先說一下呢,其實堂弟我也想到的,不過他才華絕倫,盧成先生肯定喜歡,不像元華表弟,還得需要妹夫牽線才行。”

    “我是看堂妹難過,脫口就說出來了。”看唐惠臉上有失落之色,唐枚握了下她的手,“我也是想為家裡出點力,正好那次大姐說起劉公子,我後來就想到了堂弟,這才一同跟夫君提的,結果夫君就很為難。”她又問了一次,“大姐你真不知道麼?好似是跟劉公子的品德有關。”

    唐惠張大了眼睛,“品德?莫非是……”她立即擺起手來,“那件事是誤會呀,元華表弟豈會是貪色之人?只不過那日喝了酒,不小心撞到了王二小姐,哪裡是故意的,真是預謀的話,王家豈肯甘休?”

    唐枚自然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白振揚都那樣鄙夷了,不肯引薦給盧成先生,想來當時那件事是被眾人所周知的,那劉元華的名聲恐怕是壞掉了。

    可唐惠卻還叫她幫忙,還在為他辯解……

    若是真的誤會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是,可見劉元華的人品,這種人,盧成先生又豈會看得上?就算看上了,將來通過會試做了官,又會對唐家有益嗎?

    唐枚放開手,“不管是不是誤會,看來這事是難以成了,盧成先生只怕都知道,所以夫君才不願意的。”

    “那王家二小姐如今都嫁人了,誰還會記得呢,就真的不行?”唐惠還不死心。

    紅玉這時候在外頭道,“剛才二太太派人來說,叫夫人跟大姑奶奶都去春華堂,其他三位小姐已經差人去說了,客人也都來了。”

    唐惠這才住了口,跟唐枚一起出了房間。

    這是一處可容納五十人左右的兩楹堂屋,及笄禮要用到的物什早都已經佈置好,眾人到齊之後,不多時,禮儀便開始了。

    唐枚注意到來觀禮的賓客確實不多,好像只有四五家,她還看到張氏一直在跟一位身穿醬紫色褙子的夫人低聲說話,時時附和的樣子,而那位夫人卻心不在焉,甚至眼睛都不太看向張氏,身子往門口側著,好像一等禮儀完畢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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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2:42


    難道是林夫人不成?

    不然張氏何以要如此對待?

    雖然跟這位母親接觸不多,唐枚卻已經很瞭解她,張氏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性子又善良,這次因為唐士寧的緣故連累到唐家二房,她心裡肯定過意不去,對待林夫人自然是要放下身段的。

    可她是個三品夫人呀!唐士寧一日不倒臺,一日都還是未知數!

    唐枚目光跳動了下,又慢慢回過頭,看著唐英跪在地上,聆聽父母的教誨。

    等禮儀一成,她再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那位夫人果然就告辭了,二太太柳氏親自過來送她出去。

    唐枚走到張氏身邊,扶住她的手臂道,“剛才那位是林夫人嗎?”

    張氏本是面露愁容,見到女兒過來,微微笑起來,“是林夫人,特意來觀禮的,家裡還有些事要處理便急著走了。”又問她,“剛才聽你二嬸說,女婿要引薦旭兒給盧成先生?這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

    張氏雙手合十,“哎呀,這可好了,看來劉媽媽沒騙我,你這孩子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我這下真的放心了。”又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倒是不急,難得出來一趟的。”

    柳氏送林夫人回來,笑著介面道,“急什麼,晚飯就在這兒用,一會兒我找人請振揚過來。他幫了這樣大的忙,我們一定要當面謝謝他。大嫂,你們也別回去,等大哥散班,咱們兩家正好聚聚,一起吃個飯。”

    最近家裡氣氛壓抑,張氏想了下道,“也罷,我這去跟她們說一聲。”

    唐旭也過來打招呼,叫她一聲二表姐,雖然存有感謝的意思在裡面,但唐枚能感覺到,她應是跟這個表弟沒多少感情。想起唐英說的事,她又多看了他兩眼,人長得白白淨淨,稱得上清秀端正,就是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憂色。

    傍晚時分,唐士甯跟白振揚過來了。

    看兩人的神色,好似還算平和,應是沒有發生什麼衝突。

    眾人互相見禮之後,張氏就去找唐士寧說話。

    唐士寧這時才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態,“白定祥還算識相,女婿也知道我的厲害了,最近恭敬的很,還把旭兒引薦給盧成先生。”

    “這就好了,老爺你既然知道了白家的心意,就不要再咄咄逼人,這節骨眼上,咱們兩家應該聯手度過難關才是。女兒跟女婿的感情也變好了,且不說是不是怕你手裡的東西,到底已經是親家,打斷骨頭連著皮的,有事該好好商量……”

    她雖然說得句句在理,可唐士寧就怕聽這種長篇大論,不耐煩的擺擺手道,“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次女婿既然幫了忙,我也不會急著逼他們,只要白定祥識時務就行。”說罷轉身去找他二弟唐士昌了。

    唐枚跟白振揚站在抄手遊廊裡,二人背對著眾人。

    此刻,白振揚的臉色很難看,質問道,“怎麼突然叫人來請我?”他是一點都不願意過來。

    “是二嬸的主意,你當我願意麼?”唐枚才不想當出氣筒,冷笑一聲,“當然,你也可以不來的,難道他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白振揚怒道,“我已經引薦了唐旭,別指望我再來應付你們家那一干親戚!”

    “那你走好了。”唐枚撫了一下袖子,“我爹好不容易才對你改觀,指不定又得變回來,你自己看著辦。”

    白振揚臉頰邊肌肉連跳了兩下,其實來之前,李氏也諸多叮囑,他覺得自己好像乞丐一般,竟要這樣去討好唐家,是以早已經窩了一肚子的火,偏還在路上遇到唐士寧。唐士寧高高在上訓導了他一番,要不是為了跟唐枚的協議,為了他們白家,他早就掉頭走掉了。

    “好了,你氣也沒有用,我不也得委屈自己,跟你睡一張床麼?你不過就來應付兩下,還能從身上掉幾塊肉不成?”也不能真把他氣走,唐枚又開導他,“這陣子過去,一切就都好了,想想以後,也值得,不是麼?”

    睡一張床委屈?白振揚卻是嘴角都抽搐起來,想當初,她跟八爪魚一樣糾纏住自己的時候,怎麼就不覺得委屈?

    她還委屈?說委屈的怎麼也該是他!

    正當二人說完話要過去堂屋那裡,就見一個小廝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擦過,一溜煙的跑進了堂屋。

    不到一會兒,柳氏跟張氏就出來了,兩個人的表情看起來既驚詫又著急。

    唐枚忙走過去詢問張氏。

    張氏露出尷尬的表情,想了下才小聲道,“你爹跟你二叔打起來了。”

    唐枚一下子愣住,她實在沒法子想像兩個接近半百的人扭打在一起是個什麼情景,同時又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怎麼會打起來的?

    柳氏吩咐幾個下人趕快去書房,又叫他們都退後,不要跟著去,到底是長輩,這樣的醜態怎麼能叫小輩們看見?

    他們都站在堂屋裡,唐惠見柳氏跟張氏走遠,低頭問唐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剛才見母親跟你說了什麼。”

    “好像父親跟二叔有些爭執。”她斟酌了一下語句。

    唐惠瞧了一眼旁邊的唐旭跟唐英,輕聲冷笑,“肯定是二叔惹惱了父親,他也不想想,父親以前給他們二房帶了多少好處,如今只是遇到些困難,這就怨恨起來!二嬸還說什麼真心不真心,我看她首先要反省下自己家裡的人呢!”

    聽起來,是唐士昌對唐士寧不滿?

    “是不是跟林家結親的事?”

    “誰知道。”唐惠哼了一聲,“以前堂弟沒中舉的時候,他們不都靠著咱們家麼?如今自是不一樣了。”她拉了拉唐枚的手,“所以說,枚枚你還單純,真以為幫了堂弟,他們家就會感激咱們不成?會跟咱們坐一條船?我跟你說,未必呢!”

    怎麼說的好像兩家的感情並不好,可明明張氏跟柳氏那樣親近……

    唐枚沒有接話,不管怎樣,她總覺得幫唐旭肯定要比幫劉元華靠譜的多,再說,這麼做也是為了緩和唐白兩家的關係。

    見她沒什麼反應,唐惠感覺自己有力使不出,只好把話題又引到洋布的事情上,說上回答應送她幾匹洋布的,過幾日就送過來。

    “我倒是想去大姐的鋪子。”唐枚認真道,“我對這些沒有經驗,想看看大姐是怎麼做生意的,也好受點啟發。”

    唐惠倒是沒有拒絕,“你那麼想看,我還能不許了?改日等你有空就來。”

    張氏跟柳氏兩人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來。

    唐士甯兄弟倆打得很激烈,唐士昌仗著自己年輕幾歲,把唐士寧的右眼眶給打的烏青,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鼻子給唐士寧撞破了,不停地流鼻血。兩人衣服更是被對方撕扯的不像話,被拉開的時候還在對罵,恨不得沖上去再痛打幾下才出得了氣。

    這種樣子哪兒還能坐在一起吃飯?

    她們便尋了個藉口,叫幾個小輩們先吃,吃完各回各家,各回各房。

    因為唐芳說過要送她一些熏香,唐枚便同她一起回了唐府。

    她後來果然拿出很多清淡的香來,多是花香與木香合制的,說了許多名堂,唐枚才知道每一種香要用到好幾十種香料,裡面有大學問。只可惜白振揚一直在外頭等候,她也不好說那麼久,不然聽聽也覺得很有趣,她是一點不介意什麼知識都學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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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2:57


    臨走時去同父母道別,不過沒有見到唐士寧,她問起情況,才知道是被打傷了,剛叫大夫敷了藥,在裡頭休息。

    唐枚就想告辭了,但臨到門口,想了想還是收回腳,跟白振揚說有話要同張氏講,讓他再等一會兒。

    白振揚忍了那麼久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下,跟張氏行了一禮便走去了外面。

    “女兒還是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然心裡頭慌。”唐枚挨著張氏坐下,“是不是因為林家的事情?二叔怪責父親拖累了他們二房?”

    張氏歎口氣,“你二叔跟你爹一個性子,兩人都是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她拍拍唐枚的手,“你不要費心這些事,過幾日也就好了。”

    是要她不要煩心,可兩人都打起來了,可見事態嚴重!唐枚想起唐惠說的,又見張氏不願說實情,猜想應該就是唐士昌不滿唐士甯拖累他兒子,唐士寧在家裡又是唯我獨尊的架勢,被自己弟弟說道,豈會忍耐得了,想必就動手了。

    “父親真的想對付首輔大人麼?”她低聲問張氏,這個問題就眼下的形勢來說,非常非常的關鍵。

    沒想到她一下子就點到了重點,張氏訝然的揚起眉,“你怎麼知道?是,女婿同你說的?”

    她點點頭,“我實在擔心父親。”

    張氏揉著額頭,沈吟了會兒才道,“你父親是不甘心,他追隨王閣老那麼多年,裡面有很多情意在,那件事,他覺得是顧大人設了歹毒的計謀,害得王閣老被削職的。”是以才四處走動,聯合王尚的舊部,想做一次反撲,把顧逢年拉下馬。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唐枚才發覺唐士寧真是個棘手的人物,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既然顧逢年已經做了首輔,王尚被趕回了老家,勝負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下,真的還能來個大逆轉嗎?

    這興許是癡人說夢,唐士甯的行為將會給他們唐家帶來巨大的危害!

    “娘,父親難道不怕丟了命嗎?”唐枚直接說道,“如今首輔大人執掌大權,萬一他發現父親的舉動……”

    張氏瞧瞧她,女兒到底還是單純了些,有些時候,做官與不做官,在仕途與不在仕途,其實跟生死是一樣的,對於有些人來講,不做官,寧願讓他去死!唐士寧顯然就是這種人,他所做的事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為了這個官位,很多事情,甚至很多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看到張氏的臉色一下子冷了許多,唐枚心裡陡然涼了下來,她在刹那間明白了張氏的想法。

    唐士寧不是不怕死,只是不做官比死還可怕!

    所以雖然是苟延殘喘,他依然要做最後的掙紮。

    那麼,其實說白了,什麼跟王閣老的情誼,那不過是藉口,他在乎的實際上是能不能繼續做官,繼續在仕途上有所發展。

    唐枚頓悟,她站起來,笑了笑道,“母親放心,我會想法子的。”

    這話含糊其辭,張氏詫異的看她一眼,“想什麼法子?”

    “想到了自會告訴母親,我也不會自作主張。”

    看她神態寧和,再也沒有以往的衝動,張氏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有什麼都跟劉媽媽好好商量。”又叮囑一番往日裡經常說的話,才不舍的看她走了。

    兩個人一起回去,自然是坐同一輛馬車。

    白振揚見她坐在右邊,他直接就坐到了最左邊,衣服都貼到了車壁上,完全一副能離多遠就多遠的架勢。

    唐枚也懶得同他計較,其實這樣也好,總比隨時擔心被他佔便宜要來得強。

    馬車行了一段路,她理清思緒後,開口問白振揚,“首輔顧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真的是要徹底剷除異己麼?”

    顧逢年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幾個人能真正的瞭解。

    這個人做事相當穩健,一步一個腳印,從七品縣令做到現任首輔,中間花了二十餘年。先皇駕崩後,他與王尚一同被任命為顧命大臣,輔佐年幼的皇帝,現在王尚被削職,皇帝又不能獨立處理政事,事事都需要顧逢年做決定,加上太后又信任他,他已是立于萬人之上。

    白振揚想了許久,搖搖頭道,“顧大人深不可測。”

    這四個字讓唐枚的心又沈下來,她思忖了會兒繼續道,“我父親只是怕自己做不成官,若顧大人並不是公報私仇之人的話……”也許一切不會那麼困難,只要唐士寧做好自己的本分,興許能找到生機。

    “你父親如今走火入魔,誰的話他聽得進去?”白振揚冷哼一聲,唐士寧逼得他父親焦躁不安,這是想把兩家都弄得走投無路!

    “我父親又不是笨蛋,他要不是擔心自己的官位,豈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原因才導致我父親那麼急切的要對付顧大人。你好像說過王大人還有一些舊部,跟父親來往密切,會不會是受到他們的影響呢?”

    “我可不知。”白振揚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

    “白振揚!”唐枚一聲輕喝。

    語氣嚴厲無比,白振揚忍不住轉過頭,眼前那雙漆黑的眸子好似冰冷的潭水一般,給她看一眼,渾身都不自在。

    唐枚斥道,“這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是你我兩家的問題,你當我是開玩笑麼?還是你覺得咱們只需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這難題總有一日能自行解決?”

    她目中的鄙夷一覽無遺,白振揚怒道,“你懂什麼?你當過官麼?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憑你就能解決不成?”

    “是,只要讓我清楚明白,我就能想到法子!”她眼眸微張,聲音如同沈石般堅毅。

    車廂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白振揚緊緊地盯著她,她也毫不回避,這份自信令人難以忽視。

    對於唐枚來說,這話絕不是兒戲,她當然要快速的想到辦法,因為事情一日不成,她一日就得繼續做白振揚的妻子,做白家的兒媳婦,一日無法擺脫現狀,看不到美好將來,。

    “當然,也要有好的時機。”她又吐出一句話。

    白振揚慢慢靠在了鬆軟的椅背上,眼睛卻沒有離開她的臉,“據說顧大人對皇上提議京察。”

    “京察?”唐枚擰起眉,京察是個什麼舉措?她對這個詞可是一點兒也不瞭解。

    白振揚看見她茫然的神色,嘴角翹起來,滿意且嘲諷的笑了,“我早說了,跟你說有什麼用?”

    這是在嘲笑她不懂?他是故意的罷?就是為了驗證之前那句話,才說這種東西出來!唐枚好氣又好笑,但這節骨眼上也不想同他置氣,心平氣和道,“我不懂是正常的,我一介婦人又沒有當過官,你倒是說說,京察有什麼影響呢?”

    她一副求教的樣子,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白振揚反而不知道怎麼應付了。

    她又很認真的問,“難道是因為要京察,所以我父親才著急嗎?”京察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有考察的意思。

    沒想到她領悟的那麼快,立刻跟唐士寧聯繫到一起,白振揚不情願的道,“差不多。”

    “難不成我父親害怕京察不成?”她看看白振揚,“那你也要被京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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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3:12


    “當然,京城的官員誰都不能逃過。”

    “那你害怕嗎?”她好奇的問。

    “我為什麼會害怕?”白振揚瞪著她,大聲道,“我心中無愧!”

    真是正氣凜然,唐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兩人在車裡一番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白府,唐枚剛到垂花門口,就見一個小丫環守在那裡,見到白振揚,眼淚汪汪的撲上來道,“少爺,您快去看看姨娘罷!”

    那小丫環叫喜兒,是金姨娘的貼身丫環,唐枚自然認識,她眼眸微微眯了下,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白振揚見喜兒哭成這樣,忙問怎麼回事。

    “姨娘肚子不舒服,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早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姨娘現在都不能下床了,一天也沒有進食……”喜兒哭哭啼啼,把金姨娘說的悲慘無比。

    “怎麼會這樣?吃藥也沒有用嗎?”白振揚聽了大為心疼,完全忘了唐枚在旁邊,招呼都不打一聲,急匆匆就跟著喜兒去了。

    劉媽媽氣得嘴都歪了,怒道,“豈有此理,一點規矩都不懂!竟然敢直接來這裡等少爺?”她擼起袖子就想沖過去,結果還是沒有邁開腿,黑著臉道,“罷了,少爺肯引薦旭少爺,已經幫了咱們家大忙,這回就算給少爺面子。夫人,你可千萬別惱,等日後我自會好好訓導喜兒的。”

    她才沒什麼好惱的,不過是些爭風吃醋的把戲,唐枚現在巴不得金姨娘能天天拴住白振揚呢,這樣她也好霸佔整張大床,省得睡覺的時候不敢亂動,只能佔領半邊。

    不過這個想法不太可能實現,白振揚太孝順了,李氏不希望他做得過分,他便只抽小部分的時間去金姨娘那裡。

    “咱們回去罷,我也累了。”唐枚打了個呵欠就往前走了。

    紅玉暗自歎息一聲,少夫人如今委曲求全,能忍以前所不能忍,竟然眼睜睜看著少爺丟下自己去金姨娘那裡,她不禁極為心疼,悄聲對劉媽媽道,“少夫人這樣……媽媽要好好安慰才是。”

    “本來多好的,兩人來回一點兒也沒有吵,那狐媚子就是會壞事!”劉媽媽輕罵幾句,又叮囑道,“……一會兒記得多跟夫人說些唐家的事,別提少爺,你們先走,去準備準備。”

    紅玉點點頭,跟綠翠加快腳步從小路先跑回了院子。

    唐枚到房裡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了幾盤點心吃食,還泡了一壺翠雲茶。她心裡不由一暖,都是平日裡最喜歡的,正好也渴了,便坐下來喝了一盞茶。

    “四小姐送了夫人那麼多熏香,夫人最喜歡哪一種?奴婢好拿了去熏衣服呢。”綠翠搬來一個四四方方的彩繪黃楊木盒,裡面放著唐芳送的熏香,有鐵盒子裝的,有玉瓶裝的,也有直接拿紙包著的。

    唐枚一一看過去,點了兩樣出來,一個是有荷花香的,還有一個丁香味比較重。

    “那熏哪幾套衣裙呢?”綠翠又笑著問。

    她站起來挑揀了好一會兒,才選出四套來,其中有兩套是顏色比較鮮豔的。

    唐枚的長相可以用“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豔抹總相宜”來形容,她這段時間一味穿的素淡是跟以前的容貌有關,成了習慣,而今變了樣子,其實穿色彩濃烈的也一樣好看,便想著換一下口味。

    綠翠捧著衣服出去,劉媽媽又來跟她說做鞋底的事情,教她繡鞋面,說過不了多久,保證能給太太做一雙鞋子出來。

    唐枚也樂得配合,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只當白振揚今夜要留在金姨娘那裡了,卻聽大門被推開,砰的一聲撞向了兩邊。

    白振揚走進來,陰沈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盯著劉媽媽,吼道,“去,把巧英給我叫過來!”

    “什麼事?”唐枚放下鞋面,已經好久不見他那樣憤怒的表情,她不知道金姨娘那裡到底怎麼了,他一回來竟然這般大呼小叫。

    “你去問她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唐枚冷下臉,“劉媽媽跟紅玉綠翠是跟著我回唐家的,她們能做什麼?”

    “不過就去了三個人,誰知道是不是你叫別的人做的!”白振揚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若柳現在病成這樣你高興了?只當你真的改了,是我瞎了眼睛!”

    憑白無故被他一通罵,唐枚騰地站起來,“你說話要有憑證,什麼叫是我指使的?你一個吏部主事,是不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你既然不怕丟臉,我就說!”白振揚道,“若柳吃了這裡廚房拿出去的東西才會這樣,不是你的人害的,會是誰?你以為你不在家裡,就能完全脫得了干係嗎?別做夢了!”

    “少爺,夫人怎麼會做這種事?”劉媽媽氣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少爺你可不能信口雌黃!”

    “你怎麼還不走?我叫你去叫巧英,你耳朵聾了不成?”白振揚走到門口,又揚起聲音道,“青燕,雪雁,你們快點把巧英給我帶過來!”

    劉媽媽又要說話,唐枚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開口。

    “你們都先出去。”她不想這件事變成下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談資。

    三個人立刻退了出去,劉媽媽叫紅玉綠翠看好門,便急匆匆的往小廚房去了。

    不過是個姨娘,吃壞肚子算什麼事?劉媽媽氣惱無比,難道還要夫人去關心這種小事不成?真真是豈有此理,少爺居然還大吼大叫,說是夫人害得姨娘拉肚子!這事傳出來,簡直是讓夫人顏面掃地!

    兩個人的感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怎麼就又出矛盾了呢?劉媽媽揮了揮拳頭,直奔小廚房,“宋娘子,金姨娘那邊的人來拿過東西麼?”

    宋娘子平常都要做好宵夜才得空回去的,見劉媽媽突然過來,驚訝了片刻,才回道,“今兒喜兒過來,說金姨娘想吃燕窩粥,那邊的廚房正好用完了,問問能不能先挪一點,巧英就拿了些給她。”

    少爺向來疼愛金姨娘,專門在她那個獨院設了處小廚房,若放在以前,巧英是絕對不敢的,可少夫人如今一點也不挑金姨娘的錯,十分大度,她便沒有想那麼多。宋娘子知道之後,也已經晚了,但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後來就算聽到金姨娘病了,也一點沒有往燕窩的事情上面想。

    劉媽媽拍了一下大腿,“哎喲,怪不得把錯怪到少夫人頭上了!”

    宋娘子終於明白什麼意思,急得臉都白了,擺著手道,“這燕窩絕對是好的,少夫人平常用的就是這些啊!”

    劉媽媽跺一跺腳,“一會兒你實話實說,我先回去了。”

    青燕跟雪雁很快就把巧英找了來,三個人在門外等著,裡頭唐枚跟白振揚正說著話,唐枚儘量按捺住火氣,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引得對面那個一根筋的笨蛋發瘋。

    “大夫說清楚是吃了早飯才會導致不舒服的嗎?”

    “是不是,你問一下春芬不就知道了?”

    “早飯也好幾樣呢,你怎麼知道是哪一樣?”唐枚道,“是大夫跟金姨娘說的?”

    “我就知道你覺得是若柳挑撥,她才不像你那麼陰狠!要不是我問了喜兒,也不知道她吃過這裡廚房的東西!”

    唐枚嘴角一挑,“你當我是白癡麼?要害金姨娘還專門從自個兒廚房裡拿那些壞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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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3:34


    白振揚冷笑起來,就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

    “你別忘了咱們之間的協議!我才不在乎你疼不疼愛金姨娘,哪怕去找幾十個側室來,我也絕不管你!”

    “哦?”白振揚挑起眉,“那你為何要把春梅送回去?為何不讓她做我側室?難道不是另有心思嗎?現在卻用這些假話來矇騙我,等我真找了來,還不是被你一個個迫害!”

    唐枚輕笑一聲,“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我今兒就把話好好說清楚!我把春梅送回去,就是不想咱們唐家的人跟你再有任何牽扯,一絲一毫的牽扯我都不想有。你當我是嫉妒,是氣憤?我告訴你,哪怕你日日睡到金姨娘那裡去,我也絕不會難過,甚至,我求之不得!”

    不等白振揚有什麼反應,她又說道,“你實在懷疑是我做的也行,咱們請大夫過來,給金姨娘好好的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吃了我廚房裡的東西。那些丫環也任由你來拷問,不過,你做事要公正,金姨娘屋子的丫環也需得一同對待!”說罷她拉開門,吩咐道,“把廚房的人都叫過來,金姨娘那邊的人也叫過來,帶到堂屋去,少爺要問話。”

    “你……”白振揚沒想到她做事那麼迅捷,“誰說我要問話的?”

    “不問的話,你會一直覺得是我所為,我不想承擔我沒有犯下的罪責!”

    她的坦坦蕩蕩,讓白振揚微微一愣,眼前那雙眸子在夜色裡熠熠生輝,毫無心虛之意,他不由得動搖了。

    “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

    她仰望著他,下頜小巧,雪白的肌膚像是夜明珠一般,在月光下要泛出光亮來,白振揚在那瞬間心神為之一蕩,竟是第一次覺得她原是那樣好看的。

    他側過身子,聲音低下來,“罷了,我信你便是。”

    她愣了愣,沒想到他那麼快就妥協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其實她故意讓白振揚問話,一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清白,二來是早就猜想他不會如此做,因為驚動到李氏,知道白振揚為一個側室如此大張旗鼓,那絕對會讓他沒有好果子吃。

    眼下結果雖然在意料之中,可白振揚顯然沒有經過那麼多的考慮,他的信任竟是有真心在裡面。

    外面幾個丫環同時間也松了口氣,雪雁跟青燕面面相覷,拉了一把巧英,三個人的身影慢慢消融在夜色裡。

    “謝謝你信任我。”唐枚微微頷首。

    白振揚看著她,心裡生出一種惘然之感,往日種種片段如同夢境,他佇立片刻,走出了門外。

    稍後,劉媽媽進來後把宋娘子說的話講了一遍。

    “是巧英拿的燕窩,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她咬著牙道,“金姨娘越來越不像話了,為了爭寵還弄這些苦肉計出來!少爺竟然還信她!”

    “少爺後來信少夫人了。”紅玉高興地道。

    “哦?”劉媽媽瞪大了眼睛,“那少爺人呢?”

    紅玉立即垂下頭去。

    白振揚沒有替金姨娘討回公道,自然是要去好好安撫的,唐枚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也不想追究是不是金姨娘做的。”

    於她來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維繫好跟白振揚的關係,讓兩人之間的協議持續有效,他既然疼愛金姨娘,她便不會去挑動他的神經,當然,金姨娘若是再得寸進尺的話,那又另當別論。

    劉媽媽擰起眉,“這怎麼行?總得查清楚了讓少爺心裡有個數。”

    “他剛才信了我,我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以後金姨娘的吃食,咱們廚房不要插手,少什麼,讓她們去大廚房拿取。”

    劉媽媽在廚房的事情其實已經做到極致的細心,就怕唐枚被人再次下毒,所以春芬去大廚房取食材,都是跟著一同去的,再等著宋娘子烹飪好送過來,除了紅玉綠翠,中途不讓任何人碰觸。只不過卻沒想到會跟金姨娘牽扯到,劉媽媽不由懊悔,怎麼就沒有事先想到這些事。

    “一會兒我就去跟她們說,以後那邊就算來要壺熱水,咱們也不要給!”

    紅玉連連點頭,“劉媽媽說的是,少夫人都那麼大度了,金姨娘還整些麽蛾子出來,一點不懂得進退。”

    “要這種人知進退可難了!也只有少爺看得上!”

    唐枚眼前浮現出那張秀美的臉,金姨娘在白家也不是家生子,是從牙婆那裡買來的,孤苦無依,每次過來請安的時候,也都是戰戰兢兢,言行舉止極為恭敬。

    這些,未必是假裝的。

    她垂下眼簾,從箱籠裡拿出剛剛在繡的鞋面,看著上面兩朵金黃色的桂花,問道,“喜兒是一直在金姨娘身邊的?”

    “不是。”劉媽媽看了眼紅玉,“天都這麼晚了,去叫她們準備水。”

    紅玉便出去了。

    劉媽媽才接著道,“那次的事我查了一些人,喜兒是金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丫環,她以前是服侍大小姐的,只因她母親在金姨娘的廚房做事,大小姐體諒她沒了老子,母女倆相依為命,就請夫人把喜兒調來伺候金姨娘。”

    竟是伺候過白丹雲的人……

    唐枚想到白丹雲與她的友好關係,眉頭便皺了起來。

    別說白振揚厭惡她,如今瞭解到以前的唐枚是個什麼性子,她自己都是難以喜歡得起來,除了親生父母,兄弟姐妹,她感覺能真正喜歡她的人應該為數不多。

    但也不好就此便下定論,唐枚點點頭,笑道,“媽媽做事果然仔細,喜兒這個人,以後多加注意些。”

    “是,夫人。”劉媽媽應了一聲,面上露出笑容來,少夫人這個樣子越來越有當家主事的風範,太太可算是沒有白操心,若是唐家的危機解除了,少夫人跟少爺感情又變好,那一切就很完滿。

    四月剛出頭,庭院裡種的三叢杜鵑花便陸續盛開了,顏色絢爛無比,深紅,紫紅,粉紅,簇擁在一起,映照的整片白牆都生動起來。

    唐枚拿著水瓢給它們澆水,她今兒穿著粉色卷草紋上襦,珍珠白素紗裙,在初夏的時節,像迎面而來的涼風一般清爽。

    “夫人,這就走罷,大姑奶奶話總是很多,一會兒拉著夫人說得盡興,回來可就要晚了。”劉媽媽看著她,又笑眯眯道,“夫人這身真是比花兒還好看。”

    “媽媽什麼時候嘴兒那麼甜了,學得跟大姐一樣。”唐惠的吹捧她是領教過了。

    劉媽媽不敢苟同,立刻道,“老奴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言下之意莫非唐惠的不是?唐枚睨她一眼,把手裡的水瓢放在石桌上。

    劉媽媽才發現自己嘴太快,恨不得拍打兩下,忙解釋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大姑奶奶那是從小就喜歡誇夫人,你問問紅玉她們,哪個不是聽得耳朵起繭了?老奴可是難得才誇一次的。”

    唐惠小時候就愛吹捧她?唐枚不明白了,小孩子之間,又是親姐妹,用得著吹捧嗎?

    綠翠抬頭看了下天色,最近一段時間,天氣跟孩兒臉一樣,說變就變,總是突然會下起雨來,可一會兒功夫又停了,有時候有太陽也照樣下雨,便跟紅玉道,“紅玉,把傘帶上,指不定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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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3:54


    紅玉嗯了一聲,找出兩把畫著牡丹的黃布油傘。

    四個人出去垂花門乘了馬車,很快就到了唐惠開的綢緞鋪子。

    鋪子的地段很不錯,位於皇城東南角方向,在人來人往的成匯街,與她那家茶行正好隔了兩個胡同。她立在門口,抬頭一看,棗紅色底案上三個大字閃閃發亮,錦繡莊。

    夥計正待要上來打招呼,唐惠已經走了出來,“總算把你給盼到了,知道你今兒要來,我可是早早的等著,你這丫頭,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可要好好罰你才行。”

    “任憑姐姐罰,只別少了我那幾匹布。”

    唐惠撲哧一聲笑了,點著她腦袋道,“你啊你啊,越來越小氣,盡惦記著我那些布呢,來來來,這就帶你去看。”說罷拉著她的手,去了裡面的房間。

    果然案上已經排了四匹洋布,墨綠色,白色,正紅色,還有一匹是顏色鮮豔的花布,映著飛鳥圖案…

    唐枚忍不住伸手去撫摸了一下。

    她一直都不知道洋布與其他布的區別,如今看了才明白,原來是手工製造與機器製造所造就的不同。這洋布比一般的布手感平滑,看著質地好,透氣也是好的,看來這個朝代的科技不如別國。

    可惜了,她微微搖起頭來,自己不是學這種專業的,不然倒可以發光發熱一下。

    唐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副專注的摸樣,上前笑著問,“怎麼樣,喜歡嗎?這可是我鋪子裡最好的洋布了,都拿來送與你,你知道我有多疼你了罷?”

    看她臉上還真有心痛之色,唐枚笑了,“謝謝大姐。”

    “跟我還說什麼謝?”唐惠又得意道,“這洋布可不好弄,我跟你講,這幾樣顏色整個京城都少有的,現在不比以前了。”看唐枚一臉茫然,她擺擺手,“好了,你也不懂這些,說多了也無趣,你不是要四處看看麼?”

    唐枚點點頭,兩人便去了外頭。

    生意看起來很不錯,四個夥計忙得暈頭轉向,剛給一個客人介紹完又要接著去招待下一個。也有一些太太親自帶著下人來挑選的,有相熟的,便來跟唐惠說會兒話,唐枚因而也認識了幾位元太太。

    “要不要去裡面歇歇?”唐惠站了會兒問。

    唐枚也覺得有些累了,看天色不早,本打算告辭回去,這時候,卻聽一個極其悅耳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二表姐。”

    唐惠一聽到這聲音,臉上便露出笑來,

    那笑容極為喜樂,唐枚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粉色纏枝蓮花暗紋的年輕男子正立於身後,那副容貌,只教人想到“朱唇粉面”四個字。

    白振揚也是唇紅齒白,貌比潘安,但跟眼前這個人相比,卻是少了那麼一股子風流勁兒,難怪屋子裡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元華表弟,你怎麼來了?”唐惠走了兩步,恰好擋在唐枚的身前。

    劉元華?唐枚眉梢一揚,原來這人竟然就是劉元華!

    “咦,這不是唐家二表妹麼?”劉元華還是看到了唐枚,幾步走過來,笑的如同春花般燦爛,“還真是巧了,咱們今兒穿得一樣的顏色啊!”

    唐枚的臉一下子沈下來,看來剛才全是錯覺,這人眼神輕浮,一開口就令人生厭,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

    這瞬間,她真後悔自己穿了粉色的衫子了!

    唐惠皺了下眉頭,“可你來得倒是不巧,二妹正要回去。”

    聽起來她像是不高興,劉元華嘴角一挑,笑著沖唐枚拱拱手,正色道,“剛才唐突了,實在是沒有想到會見到二表妹。”

    唐枚笑了笑,“我也沒有想到會見到劉公子。”

    “公子?”劉元華道,“二表妹太生分了,你大姐是我表姐,我自然就是你表哥了。”

    這種表哥還是不要認的好,唐枚沒答話,心裡卻很奇怪,唐惠那日怎會替他辯解?明明就是個不怎麼正經的人,盧成先生肯見他才怪呢。

    “大姐,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在這裡停留。

    “二表妹不多坐一會兒麼?”劉元華有些失望,他還想打聽下白振揚給他引薦的事情呢。

    唐惠卻沒有挽留,笑著送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見唐枚上了馬車這才返回鋪子。

    劉元華已經在里間等著她,親手端了一盞茶遞過來。

    唐惠啜了一口,抬眼看他,“你怎麼這會兒來了?”

    “本是想看看這批布賣的如何,誰知道表姐竟然在這兒。”他笑道,“你看聽我的沒錯吧?”

    那雙眸子似有春水流動,桃花般好看,唐惠與他對視片刻,垂下眼皮子道,“不錯是不錯,可我投了那麼多銀子進去,也不知道哪一日能賺回來呢。”

    “做生意總要有投入的,前期與那些人打好關係了,以後便不愁沒有貨源,將來這家錦繡莊的東西獨一無二,還怕賺不到銀子麼?金山銀山都有。”他打量唐惠一眼,從袖子裡摸出一根簪子來,“林山欠了我銀子,今兒說拿這根簪子抵債,直接就扔我這裡了,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瞧著給表姐戴倒是很合適。”

    唐惠側頭一看,只見是支鑲著紅寶石的點翠蝴蝶簪,黃金打的細長觸鬚輕微顫動,栩栩如生,也映襯著他的手指更為白皙漂亮。

    不等她接下來說話,劉元華身子一傾,手一抬,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唐惠的髮髻。

    兩人相距不過半尺,唐惠能嗅到他衣服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臉騰地紅了,心砰砰砰的跳起來,似要蹦出胸腔。

    劉元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伸手按住簪子,稱讚道,“果真是合適的很。”

    唐惠退後幾步,要伸手拔簪子。

    劉元華忙道,“表姐為了我的事,專門去找二表妹,就當作我的一點心意不成麼?”

    唐惠臉頰緋紅,“不成。”

    他長長歎了口氣,手一攤道,“其實是我專門買來謝謝表姐的,就怕你不願接受,才找了這麼一個藉口,表姐,你就收了罷,可好?”

    唐惠還是覺得不合適,男女授受不親,她已為人婦,卻戴著其他男人送的簪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那我拿一匹布行不?物物交換,成不?”劉元華誠懇道,“你戴著真的很好看,我挑了許久的。”

    她撫在簪子上的手頓了頓,想起相公鄭榮,心裡又酸又苦,別說給她買簪子了,平日裡一句貼心的話都不肯說,手便慢慢滑了下來。

    劉元華笑了,“我再待在這裡也不方便,這就走了。”

    唐惠叫住他,猶豫會兒說道,“托二妹的那件事,妹夫打算引薦堂弟給盧成先生……”

    劉元華心裡咯登一聲,面上卻大方道,“唐公子在外素有才名,那年落榜甚多人惋惜,優先引薦他也是人之常情麼。”

    唐惠對他有愧意,當初只當唐枚會全力相助,結果是自己太過自信,二妹原來已經變了。

    “你明年一定能金榜題名的。”她鼓勵他。

    劉元華苦笑道,“只能盡力而為,原是想一切順利,也好幫得上你們唐家的忙,給表哥分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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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4:10


    唐惠不好說是因為那件事的影響,她是相信劉元華的為人的,憑他這樣的容貌才華,加上劉家老爺好歹也是個五品官,一般人家的小姐還不是隨便挑?那王家小姐長得一張圓盤大臉,劉元華跟她站一起,簡直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他何至於要去占她便宜?也只有眼睛瞎掉的才會相信!

    可偏偏就有人信,害得劉元華聲名掃地,那王家小姐倒是嫁人去了。

    “表弟,有道是明珠蒙灰,總有放光彩的一日。”

    劉元華輕笑一聲,“這句話華芳倒也跟我講過,表姐跟她心有靈犀呢。”

    唐惠面色略僵,她知道丁四小姐對劉元華有意,只兩家懸殊太大,這事才一直未成,此刻聽到劉元華親昵的稱呼丁四小姐的小名,心裡也不知是何種滋味。

    她是嫁到鄭家三年之後才認識劉元華的,劉家一直不在京城,劉老爺大前年升遷,任兵部郎中,劉元華這才跟隨父親一起來到京城定居。

    “我也不打攪表姐了,這就走了。”看她神情恍惚,劉元華嘴角一扯,告辭一聲便往外走了去。

    那抹粉色在眼前漸漸消逝,但當初第一眼見到他的情景卻異常的清晰。

    唐惠依在門框上,半晌歎了一口氣。

    卻說唐枚回去的路上,她反覆想著錦緞鋪子的事,怎麼看生意都像是不錯,難道唐惠這次真的吸取經驗,不再像以前那樣把鋪子給做虧了?

    “媽媽,大姐送我這幾匹洋布,說京城都少見的,又說什麼現在不比以前,這是什麼意思?”

    “那幾匹布確實好,就算放在以前,也是搶手的。”劉媽媽見唐枚一臉求教的表情,繼續說道,“你是那會兒還小呢,不懂,洋布在建興年間是很多見的,咱們大燕跟好幾個國家通商,後來因為海盜的事情,實行海禁這才見不到了。現在雖說已經有些鬆動,不過……”她頓一頓,“大姑奶奶倒是有本事了,竟然能買到這些好布料呢。”

    劉媽媽這是在肯定唐惠,唐枚笑道,“媽媽懂得真多。”

    “老奴懂什麼,還不是以前聽二太太跟太太說這些東西,這才知道的。”

    “二嬸原來真的很厲害呀!”唐枚睜大了眼睛。

    “二太太從小跟著她父親走南闖北,見識當然比一般人多,不然太太豈會用她推薦的人?”

    原來柳氏倒是巾幗不讓鬚眉,從小就歷練過了,難怪身上一股子爽利勁兒,唐枚說道,“那二嬸開鋪子的話生意一定很好。”

    “可不是?叫人眼紅呢,二太太的手段別人是學不來的,太太常說她是投錯了胎,不然肯定是富甲一方的鉅賈。”劉媽媽說著忽然停下來,對於二太太這個人,她一直有個地方想不明白。

    那就是,當年老太太為何會不喜歡二太太。

    不然唐家這些產業交到二太太手裡,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光景。太太雖然樣樣都好,就是生意上面並不擅長,老爺就更不必說了,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官場上,全交給管家來處理,可管家換了幾個,家業也隨之少了一半。

    劉媽媽常常在想,若是老太太信任二太太,讓她來管理的話,興許早就翻了幾番了。

    不過,這些事她不會同唐枚說,因為太太也知道,卻是從來也沒有發表過意見,沒有說過對老太太的這個看法,到底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她自然不敢隨便開口。

    “如此說來,大姐應會做得很順利。”那年中利息的事倒是可以緩一緩。

    劉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不看好唐惠,結果卻出乎意料,“老奴也是眼拙了,看來大姑奶奶也是有眼光的。”

    申時左右,馬車到達了白府的大門口。

    唐枚扶著紅玉的手下來,這時候,白丹雲正在跟李氏說請張馨瑜過來做客的事情。

    李氏一開始並不想答應,後來聽到白丹雲說起張家的態度,她想了又想才吩咐道,“請來也就罷了,到底兩家是交好的,你也去住過幾日,不過以前的事情不要再隨意提起來。”

    是專指不要跟唐枚提罷?

    白丹雲想起那日她跟唐枚講白振揚曾說過要娶張馨瑜為妻的話,她表情寧靜,像是完全沒有聽到。

    也許母親也是白白擔心了,大嫂比她們任何人想得還要厲害,以前倒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白丹雲笑道,“娘大可放心,我不會提這些事情的。”

    李氏點點頭,“你剛才說她之前病了,請了來沒有關係麼?”

    “就是胃不太舒服,到時候讓廚房煮些清淡的便是。”

    李氏歎口氣,“這孩子我也好久沒有見著了。”語氣裡頗為想念,那樣一個溫良可愛的姑娘,配白振揚再好不過,“叫廚房提早準備準備,我記得她好似很喜歡吃那些甜點心的。”

    “是的,娘記得真牢,馨瑜就喜歡吃甜的,那會兒為了賴在咱們家多吃些點心,都裝肚子疼,害得娘還請了大夫來,最後虛驚一場。”

    李氏也笑了,“她也有調皮的一面,張夫人是有福氣……”說著頓了頓,她也一直想要個女兒,只可惜生了白振揚之後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卻沒有保住,後來便再也不能,想到心裡就是一痛。

    幸好陳氏懷的是個女兒,白丹雲從小就乖巧,會哄人,她伸手摸摸白丹雲的頭髮,面色柔和至極。

    白丹雲抱住她胳膊,輕聲道,“女兒也是有福氣的。”

    兩人好像親母女般一樣親昵。

    唐枚才到府裡,照例要去跟李氏請安說一聲,白丹雲卻從裡面走出來,“大嫂,娘乏了要休息,不用去了。”

    唐枚嗯一聲,便要直接回自己院子。

    白丹雲叫住她,“有件事跟大嫂說呢,我想請馨瑜明兒過來玩,看大嫂那邊的杜鵑花開得很漂亮,能不能帶她來看看呢?”

    “當然可以,你不就是想介紹張小姐給我認識的嗎?”她很大方的答應了,面上沒有一絲不快。

    白丹雲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見白丹雲走遠,劉媽媽臉卻沈下來,那日她也聽到白丹雲說的話,不止她,紅玉綠翠都是在門外的,門又是開著,豈會聽不見?她後來專門去調查過,才知道白家跟張家本來是有意結親的,只後來老爺又不同意了,這才沒有成事。

    這次居然真的要請張四小姐來,還是來少夫人的院子,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回到院子,唐枚去沐浴房梳洗了一下,換了套衣服出來,見劉媽媽在房門口左右來回的踱步,看著十分焦躁,心知必是因為張四小姐的事情,便叫她進來。

    “我也知道張四小姐跟夫君的關係,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媽媽你有什麼好心煩的?”

    怎麼會不心煩呢,劉媽媽暗道,還不是怕唐枚當場發飆?雖然早已見識到她的改變,可誰知道那張四小姐來了會發生什麼事!

    那日偏偏又是少爺的休沐日,劉媽媽越想越是火大,大小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往日裡還會勸著兩夫妻,也會在唐枚面前說說少爺的好話,可現在不止在少夫人面前提那些舊事,還要把張四小姐也請過來,不知安得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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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4:27


    紅玉也是著急的很,好不容易夫人跟少爺的感情好了些,這會兒又來什麼青梅竹馬,她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奴婢也瞧不出來那張四小姐有什麼好認識的,要不推了,說夫人不舒服?”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但唐枚也知道她們是為她好,只張四小姐這次來白家,她總覺得並不簡單。

    唐枚拿起桌上的蜜餞果子吃了幾個,思忖下道,“媽媽,丹雲請張四小姐過來必定是要娘同意的,那家裡來客人了,媽媽覺得,我難道真的能不見?”

    劉媽媽一下子捏緊了拳頭,怎麼就忘了李氏?

    兩家結親之後,李氏一直都對少夫人不鹹不淡,稱不上喜歡,但也沒有什麼明顯的排斥,只護著兒子還是看得出來,但大局上面一直很顧全。兩夫妻打鬧,李氏也是會訓導下少爺,但對唐枚卻沒有責備過,最多也就是警醒幾句。

    可這樣一個還算明理的夫人,卻在這種時候,同意大小姐把張四小姐請過來……

    劉媽媽不得其解,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紅玉則皺著眉頭,看著庭院裡的杜鵑花,心道這花雖然開得美豔,可外頭園子裡的花比這個不知道好看多少,怎麼大小姐就非得帶著張四小姐來這裡呢?大小姐也真真奇怪了,一向很討夫人喜歡的,竟也做這種拎不清的事情,那張四小姐再怎麼跟她交好,與夫人又有何干呢?有什麼必要非得認識?

    唐枚見她二人都不再發話,便叫紅玉把放針線的箱籠拿來,又道,“媽媽請坐,那個鞋面我還差一點就能繡好了,媽媽正好看一下,等會把鞋子做出來,我想下次回去的時候送給母親,您說好不好?”

    少夫人真是脫胎換骨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能靜得下心來,劉媽媽感慨一聲,笑著坐下來,“好,當然好了。”見紅玉打開箱籠,她湊過去看了下鞋面,稱讚道,“夫人也是學得快,要是以前就有這般耐心,琴棋書畫那是樣樣都能學好的。”說著身子挪過來一些,指著鞋面側邊某處,“一會縫合的時候這裡要空開一寸。”

    唐枚點點頭,把針紮了進去。

    莫約一炷香時間過去,春芬在門外頭道,“夫人,蔡有道家的來了。”

    唐枚差異的抬起頭,蔡有道一家是她陪房,在慶陽縣管理著二百畝水田,不知道怎麼會這時候突然來了。

    劉媽媽走了出去看,不一會兒就領著個高高壯壯的黑婦人進來,笑著道,“是給夫人送東西來的,莊裡新收了一些麥子豆子,裝了一車呢,還帶了一桶夫人喜歡吃的豐河魚。”又吩咐紅玉,“你叫人抬去廚房,趁著還鮮活,晚上給夫人弄個清蒸的。”

    紅玉答應一聲,叫來兩個力氣大的婆子去外頭抬。

    蔡有道的媳婦叫王銀鈴,跪在地上給唐枚磕了三個響頭,行了個大禮,才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

    “今年這天氣,你看收成會怎麼樣?”既然是專門管田莊的,張氏派來伺候她的人都挑的很仔細,想必對這些會瞭解,是以唐枚一來就問了關鍵的問題,雖然她還不知道田裡具體種了什麼農作物。

    王銀玲不敢抬起頭,低聲道,“雨水有些少,去年秋冬也是,所以……”她不太敢說,那麼高大的一個人,身子顫個不停。

    劉媽媽忙道,“你儘管說,夫人不會怪責的。老天爺不肯多下雨,又能什麼辦法?夫人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王銀玲這才繼續道,“收成應是沒有去年好。”

    但聽起來也不是很差,唐枚看看她,皮膚曬的黑紅又粗糙,看起來就是個會下田的人。

    劉媽媽笑著道,“你們夫婦倆一直是太太看重的,這田收成再不好,也不會比別家的差。又問,“就只來送這些,沒別的事了麼?”

    王銀玲點點頭,“本來相公也要來的,但實在走不開,好些田都要等著插秧呢,奴婢就是來送東西給夫人嘗個鮮,這就要回去了。”

    插秧的話,是種了水稻?也怪不得會忙,唐枚看看天色,溫和的說道,“在這兒住一晚罷,明兒早上再走。”

    “是啊,都那麼晚了,你過來一趟也不容易,聽夫人的,明兒再走,我這就叫人收拾個地兒出來。”

    “謝謝夫人,謝謝媽媽。”王銀玲誠惶誠恐,跟著劉媽媽出去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唐枚一眼。

    只見少夫人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見她看過來,眼睛更是彎了一些,王銀玲忙回過頭去,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少夫人為何會變成這樣。往常別說留她休息了,正眼都不瞧人一下的,如今真是判若兩人。

    難道真的同相公說的一般,唐家是出了大事?若果真如此,還真要探聽一下。

    “秋葉,你帶王大妹子去前面,找個地方好給她休息一晚。”劉媽媽叫來秋葉。

    秋葉哎了一聲,高興地道,“王大嬸,又見著你了。”她母親跟王銀玲是同一批賣身唐家為奴的,兩人跟姐妹一般,是以秋葉看到王銀玲就很親切。

    王銀玲也笑起來,“長得更漂亮了,最近可見過你娘?”

    兩人說著就往前去了。

    白振揚回來清洗一番,與唐枚去了東廂房用飯,只見桌上擺著一盤清蒸豐河魚,不由得露出驚訝的神色。

    豐河魚是靈台縣的特產,以肉質嫩滑,味道鮮美著稱,但從靈台縣到京城需得四五日的時間,所以要吃到鮮活的豐河魚並不容易,集市也鮮少見到。

    “是蔡有道家的帶過來的。”唐枚道,“有一大桶呢,你嘗嘗。”

    她語氣友善,儘量把白振揚當作朋友一般對待,假若可以做到的話,當成好朋友也許更好,兩個人站在統一戰線,必須得摒棄過往,往前看才行。

    白振揚遲疑了會兒,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夾起塊魚肉放進嘴裡。

    “怎麼樣?”

    “很不錯。”他由衷的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魚應是唐枚最喜歡吃的,那蔡有道倒是用心,從靈台縣把魚運到慶陽縣,又從慶陽縣運過來,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唐枚也吃了一塊,果然鮮美無比。

    兩人飯桌上不太說話,基本秉持“食不言”的原則,直到快吃完的時候,她才說起張馨瑜明日要過來做客。

    白振揚立時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尷尬。

    “丹雲真是說到做到呢,真要把張四小姐介紹給我認識。”

    “胡鬧!”白振揚皺起了眉頭。

    “怎麼是胡鬧?不過就認識個朋友而已,你反正跟張四小姐從小便相識的,正好又是休息,聚一聚也是好事。”

    好事?白振揚看了她一眼,悶聲道,“我明日沒空。”

    “那真是可惜了。”唐枚拿起手巾抹了下嘴,“我看丹雲很喜歡張四小姐,恨不得同她住在一個屋簷下,你就不能遷就她一下麼?”

    白振揚沒有再說話,站起來就走了。

    劉媽媽在旁邊聽得汗都要流出來,少夫人居然勸說少爺遷就大小姐,同張四小姐見一見,這不是引狼入室?幸好少爺沒有答應。

    眼見白振揚走不見了,她才急道,“夫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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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4:42


    “不這麼說,怎麼能顯出我的大度?”唐枚笑著道,“媽媽整日裡不就是勸我要顧全大局,收斂性子麼?張四小姐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見一見又有什麼關係?”

    這也大度的太過分了,劉媽媽拿了條手巾出來擦汗,“哎,夫人啊,這張家……”她本來不想告訴唐枚,徒添煩惱的,可眼下看來還是說出來為好,“白家本來跟張家是有意結親的,那張四小姐,就是差點要嫁給少爺的人!”

    “哦?”唐枚吃了一驚,她一直覺得這事不簡單,倒不知道有這層關係。

    “夫人這下知道厲害了罷?”

    唐枚又笑了,“那張家聽說也是書香門第,張四小姐總不至於願意當妾罷?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劉媽媽抿了兩下嘴,有句話不好說,誰知道白家打得什麼主意,眼下唐家這種光景,有些狠心無情的,未必做不出來休妻的事情呢。

    她是不知道唐士寧手裡有東西,自然會往這方面想,掙紮一會兒,劉媽媽最後只說道,“夫人小心些為好,既然少爺明日沒空,那再好不過了。”

    唐枚心想,他哪兒是真的沒空,分明是藉口,但仍是點了點頭。

    注:書中的地名,我都是隨便取的,主要是地理盲,要我完全用中國的地圖,實在行不通,所以我這種懶人是有時候用一下現有的地名,有時候自己胡謅一個,所以大家千萬不要對號入座哦!

    第二日,唐枚跟白振揚去請安的時候,她被李氏單獨叫去了里間說話。

    “給少夫人看茶。”李氏吩咐貼身丫環白薇。

    唐枚端正的坐著,目光落在李氏交握的雙手上,她的手很白,十指細長,比她的容貌要來得吸引人。

    “丹雲上回在張家住了兩日,禮尚往來的,就請了張四小姐過來。”李氏看著唐枚,語氣溫和。

    話說到這裡便停住了,莫非是試探她的意思?

    唐枚笑了笑,“丹雲早就跟兒媳婦說過張四小姐,兒媳婦也很想見一見她,聽說是個溫柔可人的姑娘。”

    沒有一絲的火藥味,李氏感覺不出來她有任何異常的情緒,心裡也是驚異的很,本以為她早晚都會露出原先的真面目,誰料到至今仍是滴水不漏。

    做到這一步不容易,真的只是因為唐家的現狀麼?李氏鬆開了手道,“要說溫柔可人,張家的小姐們都是這樣的性子,只張大小姐稍微活潑些,張二小姐更為謙恭,”她頓一頓,“那張二小姐年紀與你一般,我也是極為喜歡她的。”

    居然跟她說起這些事情來,唐枚滿腹疑惑。

    “去年嫁去了會安侯府,做了國舅爺的兒媳,真是個有福氣的。”

    唐枚終於動容。

    李氏看在眼裡,嘴角微微一挑,唐枚再怎麼忍耐,她仍是怕出紕漏,怕生出事端,如今把張家的來頭好好提一提,總會有震懾之用。兒媳婦要真的識時務了,有這種明白,凡事就該掂量掂量。

    唐枚雖然對楚朝的局勢還不夠瞭解,但也知道當今皇帝年幼,其實很多事都是由太后在背後把持的,那國舅爺是太后的大哥,可以稱得上是第一皇親國戚,別說三品官的唐士寧,就算是新上任的首輔大人,恐怕也得賣一分面子。

    整件事果然跟她想像的不一樣,就算劉媽媽告訴她,張四小姐差點要嫁給白振揚,裡面的種種因素只怕也是極為複雜的。

    “聽娘這麼一說,兒媳婦真想見一下張家所有的小姐呢。”

    李氏笑了,“以後會有機會的。”

    從裡屋剛出來,劉媽媽就湊了過來,小聲說道,“夫人,少爺被老爺叫去說話了,本來少爺就要出門了,結果卻被小廝叫了回來。”

    唐枚點點頭,“我們先回去。”

    今日的事就像被編排好的劇本,只不過她不知道劇情是如何走的,自己在裡面又該如何發揮。

    白振揚過了半個時辰,垂頭喪氣得走進房間,拿了本昨日晚上看的書去了書房。

    看來白定祥跟他說了什麼話,今日怕是一定要見張四小姐了,唐枚坐在梳粧檯前,想了想,拿出一個粉盒,挑一點揉開抹在臉上,還塗了些桃紅色的胭脂。

    紅玉驚訝的看著,少夫人這番悉心打扮還是最近第一次呢。

    張四小姐一會兒就來了,白振揚跟唐枚一起去到門口時,他才發現唐枚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衣裙是濃烈明豔的色彩,妝容也一樣綺麗,比之以前好似還要出挑,美豔不可方物。只一雙眼睛卻沒有隨之變化,仍像沈澱了什麼東西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張四小姐是白丹雲領著來的,乍一看到唐枚,白丹雲眼皮子就是一跳。

    怎麼突然又改了風格?

    “大哥,大嫂,我帶馨瑜來看杜鵑花來了。”她笑著把張馨瑜往前推了一推,“大嫂,你瞧瞧馨瑜,是不是跟我說的一般可人?”

    確實很吸引人,是與金姨娘一類風格的,唐枚想到這兒,往白振揚看了眼,難道這個男人的口味如此單一?欣賞的都是這種惹人憐愛型?

    不過老實講,張馨瑜比金姨娘還是要稍微漂亮一些,一雙眼睛清澈至極,仔細看,好似還藏著一抹悲傷,張合之間,令人心痛。

    張馨瑜行了個常禮,語音如黃鸝之聲,“白哥哥好久不見,大嫂,你好漂亮。”

    白哥哥……

    唐枚差點打了個冷戰,雖說知道這種稱謂在古代很是多見,但初時聽到還是有些吃不消,要讓她這麼喊人,鐵定是叫不出口的。

    白振揚有些慌亂的樣子,連忙回禮,也不知道說什麼,看起來像是恨不得立刻挖個坑鑽進去。

    至於麼,不就是沒有結成親麼,唐枚很是好笑,怎麼好像是舊情人上門來討債,他又還不起的樣子?

    “你們,你們賞花罷,我就不打攪了。”好不容易他才憋出一句,急慌慌的走了。

    白丹雲氣得不行,但又不好去拉住他,只得跺了跺腳道,“馨瑜,你看大哥還是跟以前那般,見到你就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跑那麼快,難道能吃了他不成?”又看向唐枚,“大嫂,你看好不好笑,大嫂都在的,有什麼閒話好怕?”

    “可能是有事罷,昨兒就跟我說沒有空的。”唐枚沒有接她的茬,一揚手道,“不是要看杜鵑花麼?在這兒呢。”說罷便先走了過去。

    看著她的背影,張馨瑜的臉上蒙了一層灰,早就聽說唐家二小姐的美貌,今日一見,竟比她的三姐姐還漂亮,立在那裡,園子裡的花都要黯然失色,難怪白振揚會願意同她成親,想著,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她伸手揉了揉,又想起母親前幾日跟她說的話,眸子燦然一亮。

    三人坐于石桌旁,各種吃食瓜果擺滿了桌面,白丹雲最是會談笑,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笑話,說了一個又一個,惹得其他二人笑個不止。

    李氏還專門派了丫環送來大廚房做的點心。

    “娘知道你要來,昨兒就叫廚房準備,都是你愛吃的。”白丹雲一邊說,一邊瞄著唐枚,“這蓮子糕我記得你那會兒最喜歡,一會兒多吃點。”又拿了幾塊給唐枚,“大嫂最近不也喜歡吃甜食了麼,快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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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5:07


    唐枚咬了兩口,甜得發膩,心道這張馨瑜的口味倒是重,跟直接吃糖都沒啥差別,立時吃不下去了。

    其實這三叢杜鵑花兒又有多少看頭?半堵牆的長度,看幾眼也就沒意思了,等白丹雲的笑話說完,吃了一肚子的瓜果,她恨不得就把那兩人趕走。

    幸好那兩人也沒打算一直坐下去,白丹雲聲稱要帶張馨瑜去別處看看,便告辭走了。

    唐枚打了個呵欠,都有點犯困。

    劉媽媽一直在後面服侍,被李氏跟白丹雲氣得夠嗆,可又不好指責,畢竟那兩家是交好的,禮貌招待張四小姐也情有可原,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頭,心裡很不舒服。幸好少爺的表現還不錯,規規矩矩的,見過一面就避嫌走了,劉媽媽也算松了口氣。

    “這裡收拾下,我進去歇息會兒。”唐枚吩咐一聲。

    劉媽媽跟著走了,紅玉對綠翠道,“那張四小姐雖然長得也挺好看,但比起夫人來還是差了好些的。”語氣裡頗為得意,她之前也很擔心,但如今的情形來看,那張四小姐也沒什麼出色之處。

    綠翠卻皺了下眉頭,“你不覺得她跟金姨娘有些像?”

    “那又怎麼樣,已經有一個金姨娘了。”紅玉道,“難不成少爺還會討個差不多的?再說,怎麼也比不上夫人呀。”

    綠翠微微搖頭,“那張家小姐豈是少爺想討就能討的?做側室定然不可能。你就別操這份心了,看夫人胸有成竹,也不怕那張家小姐有什麼招數。”

    “也是。”紅玉笑起來,“也沒見少爺有想法。”

    兩人邊說邊收拾碗碟,等差不多了,叫來秋葉跟春芬拿回去放好,又找人把地上掃乾淨了這才回去屋裡。

    唐枚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迷迷糊糊中被紅玉喚醒了。

    “用午飯了?”她揉揉眼睛,覺得腦袋有點漲,沒有睡飽。

    “少夫人,出事了。”紅玉稟告道,“張四小姐剛才掉池子裡去了,被人救了上來,夫人叫人去請大夫……”

    “什麼?”唐枚一下子清醒了,“怎麼會掉在池子裡的?”她忙下床穿好衣服,急忙忙去了李氏那裡。

    白丹雲跟白振揚都在,李氏一張臉雪白,這份著急顯然不是裝的,唐枚思忖道,看來落水這個事情不是按照劇本來走的,難道真是意外不成?

    “娘,你別急,馨瑜只是嗆到水,沒有事的。”白丹雲安撫李氏,又往門外看著,“鐘大夫怎麼還不來?那些人幹什麼吃的,跑那麼慢!”

    “大夫來了。”門口小丫環這時說道。

    門簾隨即被挑開,唐枚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鴨卵青纏枝菊花暗紋白領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面目俊朗,嘴角帶笑,行走間好似不是來救人治病,而是來觀賞風景的。

    劉媽媽一看到他,臉上就露出厭惡的神色,就是這個庸醫,小小風寒都治不好,害的少夫人病情加重,平日裡又收那麼高的價錢,怎的夫人又請了他來?

    唐枚待要收回目光的時候,那年輕男子卻朝她看了過來,眼神極其詭異,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好似要穿透她的身體,挖掘出她的秘密一般。

    李氏忙請鐘大夫去給張馨瑜治療,兩人進了裡屋,白丹雲也跟著進去了。

    唐枚看到大姨娘也在,便往白振揚走了幾步,小聲問道,“你沒出去嗎?”

    “沒有。”他極為懊惱,要是出去了,今兒就不用做出這等艱難的選擇,早知道他頂著父親的壓力也該溜出門。

    “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張四小姐掉水裡?”

    白振揚臉色難看,卻不回答。

    大姨娘一張臉鐵青,怨聲說道,“少爺你就在旁邊,怎得就是不救張四小姐,耽擱了那麼一會兒,幸好別人來得及時!”

    真是少見的很,大姨娘成天穿著樸素,對李氏恭恭敬敬,恨不得每頓飯都來親手服侍,這會兒竟然沒了規矩,李氏都沒有說白振揚,她竟然敢來指責。

    唐枚眸子微微眯起來,莫非大姨娘也很疼愛張馨瑜?見她落水了,心痛如此,不管不顧起來?

    白振揚撇過頭,臉頰肌肉一陣抽搐,沒有反駁大姨娘的話。

    裡面的幾人過了會兒便出來了,李氏神色終於恢復了些,但仍是很憂心,不知道怎麼同張家交代,好好的來賞花,卻掉進了池子裡,幸好沒有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叫下人送鐘大夫出去,又吩咐廚房照著方子熬藥。

    “娘,都是我的錯,不該把馨瑜留在那裡的。”白丹雲抹著眼睛,抽泣道,“害得馨瑜受苦,是我對不住她。”

    “小姐,怎麼能怪你呢,都是我,不該邀張四小姐去觀魚。”大姨娘看不得白丹雲流眼淚,忙道,“夫人,小姐那時候也不在那裡,是我多事,也著實喜歡張四小姐才會……誰料到那些石頭那麼滑,就掉了進去,都是婢妾的錯。”

    李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大姨娘誠惶誠恐的退到門外。

    李氏又叫唐枚跟白丹雲也出去,只留下白振揚在那裡。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張馨瑜後來也醒了,服用完藥,李氏親自帶了白丹雲送她回去張家。

    唐枚坐著聽劉媽媽探聽來的消息。

    “少爺在池子旁邊的空地上練劍,當時大小姐院子裡有事離開了會兒,大姨娘說是路過,正巧看到張四小姐,便邀請她去池子觀魚,後來就摔到了池子裡,聲音也驚動到少爺,結果少爺愣是沒有下水,還是叫兩個婆子救出來的。”劉媽媽越講越是高興,幸災樂禍道,“這張四小姐是白白喝水了。”

    沒想到白振揚還是有克制力的,沒有下水,不然這事情可說不清楚。

    “媽媽覺得這事是意外麼?”唐枚饒有興趣的問。

    劉媽媽想都沒想,“老奴覺得不是。”以前怎麼就沒有人落水的,張四小姐一來就出了意外?這也太巧了。

    唐枚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是不是張四小姐的意願倒不好定論,但隨後幾日,她一直沒有見到過大姨娘,聽說是直接被禁足了,而那日一起去池子的兩個丫環也被賣掉。按照這個情形來看,李氏是把這筆賬算在了大姨娘身上,斷定這事是大姨娘所為。

    可到底為了什麼呢,大姨娘要這麼做?

    就在唐枚清理思緒的時候,唐家派人送口信來,說太太身體不太舒服,聽意思是要她回去一趟。

    聽到這個消息,劉媽媽立時急得魂都恨不得飛了,唐枚也擔心張氏,她瞭解氣喘病的危險,便去跟李氏請示,隨即就坐了馬車回到唐家。

    結果張氏根本就沒有病,看到女兒詢問的目光,張氏把下人都遣了出去,這才說道,“我是被老爺弄得沒有辦法,才想了這麼一個法子,總不能無緣無故叫你回來罷,就是害你白白擔心了一場。”

    唐枚驚訝道,“這話怎麼說?到底什麼事,母親要謊稱生病?”

    張氏歎口氣,“你父親最近又暴躁起來,聽說張家小姐去了白家做客,是不是?”

    “是。”消息傳得真快,這裡居然知道了,看來唐士甯把白家盯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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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5:23


    “老爺說親家老爺又在想什麼鬼主意,跟張家勾結在一起,說要去找他拚命,幸好給我攔住,但他還是聽不進去,我只好說把你叫回來好好問問,若是親家老爺真的有這種心思,再想辦法也不遲。”張氏握住她的手,心疼道,“真是太難為你了,要陷入這樣的局面,好不容易才跟女婿好一些……”

    “母親,我沒有事的,父親回來,我自會跟他說個清楚。”唐枚覺得張氏的手有些涼,忙拿起旁邊一件棗紅色的褙子披在她身上,“母親要多注意身體。”

    她心裡對唐士寧是失望到了極點,明明應該是家裡的頂樑柱,如今卻要妻子跟女兒操碎了心!也不知道做得哪門子的丈夫跟父親!

    “母親,我有些事需得知道。”

    “你說。”張氏看她神情忽地嚴肅起來,不由得也緊張了。

    “父親都跟什麼人來往,母親知道嗎?”

    “大致知道一些。”

    “那父親他們商量的計畫,母親知道嗎?”

    張氏手一緊,苦笑道,“你父親豈會我跟說這些事情。”

    唐枚皺了下眉,“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盡力阻止父親做一些有害於咱們家的事,母親,你也應當明白後果的,我覺得,母親您最好能做到這幾點……”說罷羅列了幾條,再次強調道,“這些很重要,父親既然拼了命的要去保住官位,要是失敗的話,帶來的影響難以預料,咱們一定要做好防範。”

    她條理清晰,張氏聽著也知道肯定有用,“只是……”

    “我相信母親一定能做到的!”她反握住張氏的手,“母親,妹妹們都還沒有出嫁,宏兒年紀又小,父親他顧全不了,可是咱們得想周全啊!就算一時得罪父親,他總有一日也能明白過來。母親,難道您也覺得咱們的家人不如一個官位麼?”

    想到兩個女兒跟兒子,張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她不是沒有動搖過,只是無從下手,現在被唐枚一說,倒是清楚了很多,便重重點了下頭,“我聽你的。”

    唐枚笑了,身子也鬆懈下來,她其實很怕張氏不答應,古來婦女三從四德,她看起來又是特別溫和的,就怕她不會那麼做,不過幸好張氏還是個很好的母親,會考慮到孩子的利益。

    兩人正說著,唐士甯散班回來了。

    “父親。”她上前襝衽一禮。

    “你回來了就好。”唐士甯黑著一張臉,“聽說張家的四小姐去那邊做客了?是也不是?”

    “是,因為小姑跟她要好,求了婆婆請過來的。”她把這事推到白丹雲的身上,縮小到只是兩個姑娘之間的情誼。

    唐士寧哼了一聲,“白定祥就是會做戲,誰知道背地裡在想什麼勾當!那張家如今是國舅爺的親家,他自然是想攀上這條船的!”頓一頓又道,“女婿怎麼說,最近有沒有苛待你?你給我好好注意點,張家有什麼風水草動,速速報來,別給人家賣了還不知道!”

    唐枚眉梢一揚,差點沒有忍住,拿手掩了下嘴,才慢慢說道,“夫君待我很好,至於張家的事,正如父親所說,張家是國舅爺的親家,女兒認為,若是唐家真的與張家有好的交往,未必會是壞事。”

    “難道還是好事不成?”唐士寧提高了嗓門,已經有了怒氣。

    唐枚沒有退縮,“據女兒所知,國舅爺的影響力是很大的,要是唐家真的能攀上國舅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懂什麼!”唐士甯一聲冷喝,“國舅爺是個牆頭草,誰知道往那邊倒呢!好處?給他錢就有好處!”

    聽起來國舅爺是個貪財的?唐枚無語了,嘀咕道,“咱們家不就有錢麼。”

    “有錢老子也不送他!”唐士寧鄙夷的很,十分不屑做這種勾當。

    唐枚微微一愣,看來自己錯漏了什麼東西,她想起白振揚跟她說過的京察,思量了一下忽地道,“父親,您怕京察麼?”

    “老子幹什麼怕?除非顧逢年他……”唐士寧脫口而出,才發現是女兒問出來的,立時又瞪起了眼睛,“你居然還知道京察?”這個女兒在他眼裡就會吃喝玩樂享受,如今從她口裡聽到這個,自然會覺得驚訝。

    “是夫君說的。”唐枚恭維道,“父親真是個清廉的好官啊!”

    唐士寧頗為受用,其實他家財萬貫,銀子怎麼花都花不完,哪兒需要貪財受賄?他貪戀的不過是那點權利。

    “其他的,你給女兒說,我去書房。”他說罷轉身出去了。

    張氏籲出一口氣,拍著胸口道,“看著倒是成了,你啊倒是會哄你父親了。”

    唐枚嘻嘻一笑,“我看他也不是那麼難哄,母親……”她壓低聲音,“父親真的沒有收過別人什麼錢財或者貴重的東西麼?”

    張氏想都沒想就搖頭,“沒收過,倒是借出去的不少,他那幾個同袍沒少來借錢借東西的。”

    “啊?那還不還的?”

    張氏冷笑一聲,“你父親是散財童子,你祖母在世時果然沒有說錯。”

    散財童子……

    唐枚滿頭黑線,這必須得阻止,有道是坐吃山空,往外大把扔錢,金山銀山都是要花光的啊!

    唐枚回到白府的時候,在車廂裡聽到管家宣煒的聲音,像是在指揮幾個下人搬運東西,車簾裡飄進來一股子濃重的藥材味。

    此刻天色已經黑沈,請了安回到院子,她稍作休息,便去了東廂房用飯。

    “少爺已經吃好了?”沒有見著白振揚,她開口問道。

    “也是剛剛才離開的,在書房呢。”綠翠回答,又笑著道,“少爺等了夫人好一會兒的,還問家裡出了什麼事。”

    聽起來像是有那麼一點關心在裡面,唐枚點點頭,吃了幾口菜,“剛才門口像是在運藥材,家裡又不是開藥材鋪的,媽媽一會兒出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其實劉媽媽也一樣覺得奇怪,不過是搬個東西,居然叫了管家來處理,可見老爺跟夫人十分看重,她立刻說道,“老奴這就去。”說罷騰騰騰的就跑了。

    年紀不輕了,還是說風就是雨,劉媽媽的性子果真直爽,唐枚笑了笑。

    去臥房的時候路過書房,她停頓了一下,看到有燭光從蒙著青紗的窗子裡透出來,佇立片刻後,便往裡走了進去。

    白振揚手裡持著一本書,忽然見一個纖長的人影映在對面的牆壁上,側頭一看,只見唐枚立在門口,沖他盈盈一笑。

    風帶進來淡淡的蓮花香,直撲鼻尖。

    他微微一愣,把書合起來問,“岳母的病好些了麼?”

    唐枚轉過身子把門關上,這才走過去說道,“母親沒有生病,是因為父親的事才叫我回去一趟的。”

    他訝然,隨即語氣便冷了下來,“岳父大人又要做什麼蠢事不成?”

    “那也是公公造成的,要不是你們跟張家最近來往密切,我父親豈會惱火?”唐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你們到底與張家是何種關係,又想謀求什麼?”

    “謀求?”白振揚挑起眉,“張家與咱們家向來都有來往,只是互相之間走走罷了,你當與你父親一般卑鄙?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炸了毛似的,唐枚皺眉道,“我只是問問罷了,你何必字字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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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5:40


    白振揚冷哼一聲,站起來就要走。

    “我還有事問你,別急著走。”唐枚有些惱火,對面的人雖說也有二十歲了,可實在很不成熟,只要談到他們兩家的話題,總不是不夠冷靜,她都懷疑二人之間的協議到底能不能辦成。唐士寧那邊她總會有辦法的,可白振揚……要爽利的和離的話,他能說服他父母麼?別到最後還是要她出頭去商談!

    “愣著幹什麼,還不說?”白振揚雙手負在身後。

    “京察的事,我覺得父親並不怎麼擔心,他只是怕顧逢年利用所謂的京察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她語氣平穩,不慍不火,白振揚不知怎的忽然很討厭她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冷冷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知道?”

    他居然不好好合作,唐枚忍住漸漸冒上來的怒氣,繼續道,“你好歹也是吏部主事,京察與你們這個部門不無關聯,官員的功過都是你們記錄造冊,都是你們記檔的,難道沒有一點風聲?”

    這個分析合情合理,白振揚往前走了幾步,扔下一句話,“將要負責京察的都是顧大人的親信。”

    親信?那不是真有私心在裡面?唐枚心裡一沈。

    劉媽媽是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的,把門關上後,小聲道,“老奴去問過了,夫人把庫房一些貴重的藥材全找了出來是要送去張家。”

    給張家送藥材?賄賂還是討好?而且,為什麼偏偏是送藥材?

    “聽說張四小姐病重了,雖然落水那日還好好的,可夫人送去張家的時候,張四小姐就暈了過去。”

    這種事情居然也探聽得到,唐枚笑道,“媽媽是問誰得知的?”

    “阮六娘子。”劉媽媽得意的道,“她手賤的很,就愛賭錢,要不是我常常接濟,早被她那壞脾氣的男人知曉,狠狠揍了。”又歎一聲,“可惜了飛綠,攤上這樣一對父母,阮六娘子嘴巴不得靠,就靠那些消息謀銀錢,早晚得出事。”

    飛綠是李氏跟前的丫環,唐枚叫紅玉拿了一錠銀子出來,“媽媽耳目靈通,這銀子拿去,好好利用下。”

    劉媽媽笑了,“我夠用呢,無兒無女的,得些月錢也花不光。”雖是豁達,可聽起來仍是有些淒涼之感。

    唐枚不清楚她為何會一直獨身,只把銀子放她手裡,“媽媽要是不收的話,我過意不去,哪怕不用,就當幫我存著也行。”

    劉媽媽想到她以前的大手大腳,想了想便收下了。

    卻說李氏那裡,白定祥今兒又沒有看到大姨娘,便跟李氏說道,“你也關了她幾日了,靜曼也是想為家裡好……”

    “為家裡好?”李氏用力按住椅子柄,“以為壞了人家名聲,就好抬進門麼?”她越想越是惱怒,大姨娘一向規規矩矩,從不自作主張,這次竟然膽子那麼大,居然想設計擺弄自己的兒子!她呼出一口氣,“張四小姐沒有在咱們家吐那口血,那是咱們運氣好,不然你我負擔得了麼?”

    “張夫人都說了,是張四小姐本身身體不好,哪兒關咱們的事?藥材送去了,也盡了心意,這事就此作罷。”

    李氏不知他會如此袒護大姨娘,“張夫人是明事理,面子上這麼說,自家女兒出了這種事,哪個會不在意?老爺如今是真想跟張家脫了干係不成?還是想一直受他們唐家的挾制!”

    白定祥面色尷尬,“靜曼以前是幫了大忙的,如今家裡雖不大好了,但也總不能不念舊情罷?再說,丹雲是她所出,你也很疼愛的。”

    不就是在惦念大姨娘家裡最後那點錢!偏說的如此重情重義,李氏暗地裡很反感白定祥的虛偽,她說道,“老爺替她說那麼多好話,妾身也不管了,只望她以後別再做出這種事。”

    “還是夫人大度。”白定祥伸手攬住李氏的肩膀,湊上嘴去,“我是有福氣才討得了你這樣的娘子啊!”

    嘴巴是沾了糖的,李氏嘴角撇了撇,這個家誰做主她自然知道,白定祥都說這些話了,又哪能不給他面子?不過心裡的火氣仍是沒有消掉,大姨娘急吼吼的設下計謀不過是為了白丹雲,她一個側室竟還想著給女兒做主呢,真是癡人說夢!

    “丹雲的年紀是該議親了。”

    白定祥笑道,“這事自憑娘子做主,只是像也沒有合適的人家。”

    合適的倒有幾家,李氏對白丹雲很看好,有道是高門嫁女,對親家的要求自然也隨之提高,不過白定祥的事情始終是隱患,她歎一聲,“老爺真的沒有辦法?若是親家老爺真的鬧起來,該如何是好?”

    一說這事,白定祥就頭疼,“我恨不得把他扔茅廁裡,怎麼說都說不通,那東西也不知藏哪裡了,誆也誆不到,哎!當初怎麼就非得跟他們家結親!真是瞎了眼睛了我!”

    這會兒連面子都不顧了,可見他是極致的後悔,李氏淡淡道,“實在沒辦法,也只好從其他方面著手,總不能真賠上老爺的前程。”

    聽她話裡有話,白定祥走投無路,忙問道,“夫人有什麼好計策?”

    李氏又不說了,“一切得從長計議,老爺暫時且忍著才是。”

    眼看就要到端午了,府裡也透著節日的喜慶,紅玉取了幾色絲線做起長命縷來,唐枚看著有趣,便要跟著學。

    戴長命縷是端午節的習俗,主要用來辟邪,式樣五花八門,貴重些的都在繩上裝飾金銀玉珠,一點不比首飾馬虎,掛在身上也是很漂亮的。

    “那奴婢教夫人做這一種。”夫人誠心請教,紅玉哪兒好不教,自然盡心盡力,挑了些五色絲線出來。

    唐枚就跟著她做了。

    白振揚回來的時候,她正在束下面的穗子,神情專注的低著頭,右邊有幾縷髮絲垂落下來,覆在潔白如玉的臉頰上。周身的空氣好似都安靜了,遠遠看去,那一身蓮花色的衣裙襯得人也如同水中的鮮花,像一副美好的畫面般,令人不忍驚動。

    他立在那裡,忍不住想起那些夜晚,她睡在身邊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好了,我做好了,紅玉,你看對不對?”忽地,唐枚驚喜的抬起頭,露出孩子一般燦爛的笑,揚著手裡的長命縷,長長的繩子上串著的珠玉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做的真好看。”紅玉由衷的稱讚道,“夫人好聰明啊,學什麼都那麼快。”

    唐枚還沒有看到門口的白振揚,聞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她現在已經學會做鞋子了,又學會了做長命縷,下次得學些什麼好呢?

    “少爺,夫人做了長命縷送給少爺呢。”

    冷不丁,紅玉接下來的一句話立時把唐枚心中的喜悅完全給沖刷掉了,她愣愣的看著走過來的白振揚,看著他俊美的臉上漸漸露出的笑容,一時間只覺得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那丫頭是發什麼瘋,突然說出這樣讓她難堪的話!

    唐枚拿著長命縷,氣得牙癢癢。

    “這顏色很適合少爺,夫人還不給少爺戴上?”眾人拾柴火焰高,劉媽媽也笑眯眯道,時機正好,自然是要撮合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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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5:56


    唐枚嘴角動了兩下,低下頭看向手裡的長命縷,才發現所用的絲線以寶藍,靛青,黛綠最多,稍顯暗沈,確實不適宜女性佩戴。看來紅玉竟還是有預謀的,故意挑了這幾樣絲線給她來做。

    再看白振揚的表情,好似也很高興,為了維持長期的合作關係,無奈之下,唐枚顫巍巍得把長命縷遞了過去,那手簡直如同風中的柳條。

    白振揚把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還得親手給他戴上?唐枚側過頭,惡狠狠得瞪了紅玉一眼,不情不願的把辛苦做出來的東西系在了他手腕上。

    白振揚欣賞了一下,露出滿意的神色。

    紅玉則心裡惴惴的,明明是想幫夫人一把,怎的剛才夫人的眼神那麼兇狠,恨不得咬她一塊肉吃?想到唐枚以前的作風,她嚇得手腳都抖了起來。

    “才學的?”白振揚放下袖子問唐枚。

    “嗯,閑來無事。”

    “你比以前好學很多。”前一陣子還看到她繡鞋面,白振揚對此很驚訝。

    “金山銀山不如一技在手。”唐枚語氣淡淡的道,“多學點總是好的。”

    沒想到她還有這種體悟,白振揚想到以前的唐枚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做這些東西了,母親讓她抄寫經書都不肯好好寫,他身上也沒有一樣她親手做出來的東西。

    這長命縷是第一件。

    他伸手撫在手腕上,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假如一開始便是如此,很多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他也許就不會那樣的排斥她。

    白振揚走後,唐枚單獨留下紅玉在房間裡。

    紅玉後背都已被冷汗浸濕,眼見其他人退了出去,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怎麼,知道哪兒錯了?”

    “奴婢,奴婢……”紅玉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少夫人是喜歡少爺的,她也是為少夫人好才特意選了那幾種顏色的絲線。

    “今兒我並沒有說要給少爺做長命縷,你卻自作主張。”

    紅玉連忙磕頭,“奴婢是想為夫人盡點心力。”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以後再這樣,別怪我懲罰你,你最好給我記住!”她一頓,語氣軟了些,“這次的事就算了,也怪我之前沒有警醒過你。”紅玉是個特別心軟,有些感性的人,唐枚一開始就看出來了,所以當初春梅的事也沒有叫她知道。

    “奴婢記住了,下次一定不再自己拿主張。”紅玉又磕了頭才戰戰兢兢的退出來。

    劉媽媽跟綠翠兩個人見她眼睛都紅了,想到少夫人剛才冷厲的眼神,心知必定是被責駡了,可也不清楚到底是為何。

    “夫人怪我多話,看樣子並沒有想給少爺做長命縷。”

    劉媽媽聽了心裡咯登一聲,那她剛才豈不是也多嘴了?少夫人既然責怪紅玉,肯定心裡也氣她,頓時有些懊惱。

    綠翠叫紅玉去歇息會兒,又來找劉媽媽說話。

    “事關夫人,奴婢有一些話也不知當不當講。”綠翠臉頰有些紅,到底是私密的事情,可瞞著不說又不好。

    見她奇奇怪怪,劉媽媽拉她到一處耳房,“到底什麼事?”

    “雖說少爺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夫人這裡,可奴婢晚上值夜……”她吞吞吐吐,“奴婢總覺得不對頭,夫人跟少爺從來也沒有要過水清洗。”

    劉媽媽大吃一驚,“一次都沒有?”

    “沒有。”綠翠很肯定。

    劉媽媽皺起眉頭,想了會兒才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我曉得了,這事你別跟誰說,夫人雖然改了性子,但看來很不喜歡別人給她做主,這件事情我以後找機會問問。”

    綠翠應了一聲。

    晚上去請安的時候,李氏拿了封帖子出來,說保定伯府的別苑新落成,伯爺夫人請他們過去玩賞。

    又新出來一個伯爺府,唐枚都不知道自己認不認識那家的夫人小姐。

    因要去做客,又是這樣的人家,總不好像往常一般穿著,紅玉給她梳了個隨雲髻,首飾選了套鑲紅寶的。綠翠挑衣服挑了好一會兒,結合唐枚的意見,最後拿了條柳黃色花草纏枝青綠紋的高腰襦裙,一件碧荷葉色的褙子。

    穿起來成熟不少,也頗有貴氣,他們唐家如今雖然處境不好,可也不能讓人小瞧了。

    去到上房,白丹雲比往日裡早,竟然已經到了。

    唐枚看了她一眼,微微吃驚。

    白丹雲這身裝扮明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衣服的料子是唐枚見都沒有見過的,比她櫃子裡的都要好,那粉色荷花暗紋的裙子走起來旋成一團霧似的,輕輕飄飄。臉上的妝容也極為精緻,原本不特別出眾的容貌襯托的精緻明朗,猶如初夏盛開的花兒一般。

    唐枚立時覺得這次出行可能不太一般。

    在她看白丹雲的時候,李氏則在看她,見到唐枚只需稍稍裝扮便濃烈的如同火焰一樣的風采,嘴角便露出一絲笑容來。

    幾人上了馬車,隨後便出城了。

    那保定伯府的別苑是在城外二十裡處的地方,周圍山清水秀,夏日尤其清涼,乃是一塊福地。這樣的好地方,自然不會只有保定伯府看上,事實上,周圍早就建了好多的宅院,最老的都有百年的歷史,而保定伯府這處是買了別人宅子又重新翻修的。

    前幾日剛剛修建好,保定伯爺是個愛熱鬧的人,便叫夫人一一發帖子請人過來。

    他們到達的時候,大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正有下人趕著去專門的地方。

    下了馬車,她們女眷又坐轎子,直到垂花門,被幾個丫環迎接到主房的路上,唐枚才能好好看一看此處的風景。

    這裡白家自然是不能比的,不過唐家家資雄厚,佈局上面並不輸於這處別苑,要說勝出的地方,大概就是各處天然的風景,比起用石頭堆砌起來的假山,引來的流水,顯然是更勝一籌。

    “唐夫人,好久不見!算算時間,可不得有四年沒見到面了?”一個身穿湖綠色褙子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舉手投足極有風範。

    看旁邊幾位夫人如星星拱月般圍在身邊,表情又很恭敬,唐枚猜想這會不會就是伯爺夫人。

    “見過夫人。”李氏趕緊上去行禮,“難為夫人還記著妾身,妾身四年前得見夫人一回也算滿足了,哪兒會想到有這榮幸能得夫人再次相請。”

    這番馬屁聽得唐枚眉毛都擰起來,李氏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算是嚴肅的,誰想到也是個能屈的主,這些好話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唐枚跟白丹雲二人也上前行了一禮。

    伯爺夫人笑道,“什麼榮幸不榮幸,你同我大姐似姐妹一般,我豈會把你當成外人?”又看白丹雲,“丹雲是越發招人愛了。”

    聽她提起張夫人,李氏便是暗歎一聲,張夫人是伯爺夫人的大姐,當年也是張夫人穿針引線才認識伯爺夫人的。誰料到後來保定伯見皇帝不理政事,寵信身邊太監連蟠,沈溺情色,便參與誅殺連蟠的行動,結果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還是皇后說好話,皇帝才放過的。

    保定伯撿到一條命,哪裡還敢再冒險,一蹶不振,皇帝不喜的人,自然也是門口羅雀。

    還是新皇登基後,情況才好起來,所以,除了張家那成為國舅爺兒媳婦的二女兒,保定伯重新獲得重用,也是白定祥與李氏極致後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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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6:11


    真是一招錯,滿盤皆輸!

    當年沒有選張家,實在是錯的離譜,伯爺夫人說這句話興許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可李氏仍是覺得她是在怪責這件事。

    伯爺夫人又看了唐枚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只對眾夫人小姐說道,“今兒請了齊福班唱戲,看人齊了這就去罷。”

    大戶人家無非玩樂這些,聽戲唱曲,賞花弄月。

    “大嫂,咱們一會兒坐一起。”白丹雲親昵的拉著她的手。

    唐枚笑了笑,“那麼多小姐你不去認識,跟我坐一起幹什麼?咱們天天都能見著的,用不著。”說罷把手抽了出來。

    白丹雲的臉一僵,“大嫂這是嫌棄我了啊?”

    “嫌棄什麼,我是想聽戲呢,你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那可不好。”

    白丹雲撇撇嘴,懷疑道,“大嫂什麼時候愛聽戲了?我倒是不曉得,大嫂以前總是嫌吵得很。”

    “你不曉得的多著呢。”唐枚一笑,“聽戲也有很多學問的。”

    “那也罷了,我其實是怕大嫂冷清,往常也是總是陪著大嫂的。那這樣好了,等聽完戲,我再來找大嫂四處去看看,聽說這處別苑好些漂亮的地方呢!”

    唐枚點點頭,“好,稍後再說吧。”

    白丹雲這才往前去了,只見她很快就跟幾位小姐聊到一處,看起來像是很熟悉的樣子,一會兒就傳來朗朗的笑聲。

    戲臺設在一處廣闊平坦的地方,三面臨水,各處都有曲橋,此刻正是蓮花初初開放的時間,大部分都是花苞,但已然呈現出清幽之態,碧葉連成一片,環繞四周,像是置身於水鄉之中一般。

    太太小姐們有在亭台中看戲的,有在西邊一處二層小樓看戲的,也有坐於早就設置好的矮幾旁的。

    唐枚貪戀那片荷葉帶來的清爽,便去了曲橋上的一處小亭台。

    亭台裡有桌有椅,吃食也不少,只是離戲臺有些遠,戲班子唱起來的時候,看不太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聲音飄入耳朵,纏綿柔和,婉轉多變,特別分明,有些像她小時候隨祖母聽過的越劇。

    對此她興趣不大,只欣賞到這個年代的戲劇,仍是有一些興奮與感慨。

    眾夫人小姐們也聽得津津有味,有些活潑的竟在下面舞起袖子,擺動起身姿來,也有跟著哼兩句的。

    雖然像是盡情投入,可唐枚還是注意到有些小姐神色不定,三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翹首相望的,她們無一例外都與白丹雲一般,打扮的美麗出彩。

    這氣氛確實有些怪,唐枚倚在朱紅欄杆上,把手裡的糕點碎屑灑于河池,立時有幾尾錦鯉遊過來,爭先恐後的搶奪。

    不知不覺,三出戲就唱完了,伯爺夫人怕她們坐得時間久,累著了,說四處去走走,唐枚剛也要出去亭子的時候,白丹雲走了過來,“大嫂,咱們去園子裡賞花,牡丹芍藥都開了,據說有好幾種稀有的品種。”

    今兒怎麼好像纏定她了?唐枚很像知道她想幹什麼,便隨她拉著走了。

    園子裡果然開滿了色澤鮮豔,碗口般大的花朵,也有好幾位小姐已經聚在那裡,只離得比較遠,吟詩的吟詩,談笑的談笑。

    白丹雲叫伺候的人都退遠些,伸手輕輕撫摸一朵深紫色的花,臉上露出傷懷的表情來,“馨瑜要是看到有這麼多品種的芍藥,肯定要高興壞了,早前也說想來她二姨這裡賞花,結果去年沒能來觀賞,而今日身體不好還是不能來。她總是運氣那樣壞,什麼都不能如意。”

    原來伯爺夫人竟是張夫人的姐妹,難怪她之前會對李氏說這種話,唐枚倒是吃了一驚,片刻後才道,“這種花好似有兩三個月的花期,她好了還是能來看的。”

    “那也是錯過了這批,再開卻是不一樣了。”

    唐枚看不得她傷春悲秋,一個勁兒的說張四小姐可憐,是要表明什麼呢?

    “大嫂,其實馨瑜本來是要許給大哥的,後來爹爹不同意……馨瑜傷透了心,京城都不能呆著,去了外祖母那裡。”白丹雲一邊說一邊打量唐枚的表情,見她面色平靜,越發大了膽子,“馨瑜不同大嫂,大嫂那樣出色,不管如何都會覓得佳婿,但馨瑜是死腦筋,只怕是要鑽牛角尖,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居然當著她的面說這些話,唐枚冷冷的看著白丹雲,“你的意思是,我得同情她,繼而把自己的相公讓出來,是不是?”

    “大嫂,你別生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白丹雲拉著她的袖子,“我老實跟大嫂說這些,也是知道大嫂的處境為難。可是大嫂你也知道,咱們白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幾代都是一脈單傳,到了爹爹這一輩,已經沒有多少近親旁系,出息的也沒有幾個,能幫得了什麼忙呢?”

    她倒是很清楚明白,唐枚挑了下眉,“聽起來你是有什麼好法子?”

    “馨瑜備受張夫人的寵愛,張家比起我們白家,不可同日而語。”白丹雲說到這裡言辭含糊,可意思卻昭然若揭。

    是要她讓位于張馨瑜,用自己下堂來換得對唐家有利的局面!

    唐枚不由得笑起來,“是娘讓你來同我說這番話的麼?”

    白丹雲搖頭,“沒有,我只是可憐馨瑜那麼辛苦,又看大嫂最近為了娘家的事也很勞累,才想盡一點力。”

    唐枚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娘家伏低做小,那你可錯了,你以為我稀罕這正室的位子,那你也錯了。張四小姐如果真想要嫁給白振揚,你叫她帶著寵愛她的張夫人來同我講,我一定好好招待,如何?”

    白丹雲瞠目結舌,“這……”

    “你不敢麼?那這些想當然的話再不要說出來,既壞了張四小姐的名聲,也對你們白家無益!”唐枚說罷拂袖而去。

    白丹雲沒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明明唐家泥菩薩過江,而這樣一條明路她卻一點也沒有考慮,哪怕只是猶豫下,也就有了空隙。

    可竟然沒有,白丹雲狠狠甩了下手裡的帕子,如此說來,此路也是行不通。難道這個瘋女人真要抱著自己的大哥一起死不成?

    她咬了咬嘴唇,這時一個丫環跑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她立時露出驚喜之色,急忙往西北方向而去了,而遠處幾位小姐也一同跟了過去。

    看唐枚神色不善,劉媽媽問道,“可是大小姐又說了什麼話?”

    要是給劉媽媽知道,恐怕要氣得不輕,唐枚輕哼了一聲,“無非是小姑娘的癡話,有無操作的可能都不知曉,貿然就說出來。”要不是自己並不在乎這些,只怕要伸手去扇白丹雲的耳光了,也虧得她有勇氣敢說出口。

    不過,也可能是看她性子變了,白丹雲才會選擇這樣做,誰知道呢。

    可居然說張家會援手,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張四小姐好好一個黃花閨女要去嫁給一個二婚的,再怎麼寵愛女兒,張家也一定不會輕易同意,更何況情況還那樣複雜。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不成?非要這一個?唐枚忍不住搖頭。

    “剛才見幾位小姐都急忙往那邊去了,也不知道什麼事。”劉媽媽見她不肯仔細說,便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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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6:26


    “我覺著也有些奇怪,媽媽你發現沒,小姐們周圍總有幾個媽媽看著呢,也不像是自個兒帶來的。”

    “是這個府裡的,老奴也看到幾波了。”

    唐枚狐疑道,“媽媽猜是怎麼回事呢?”

    “老奴對保定伯府也不瞭解,等會找機會去探探。”

    綠翠這時說道,“夫人剛才聽戲的時候,奴婢跟一個小丫環閒聊了會兒,她總是提到保定伯世子,奴婢就問了幾句,原來這保定伯世子夫人前年沒了。”

    唐枚點點頭,笑道,“記你一功。”又看看四周,“這兒都沒什麼人了,咱們去哪裡好?”

    “前面有一片竹林,穿過去就能到上房。”劉媽媽道,“之前老奴問過這裡的管事媽媽,大概曉得怎麼走。”

    三人便往那個方向走了。

    一進竹林又是新的視覺享受,竹子通體碧綠,每一株都似一模一樣,立在其中如同陷入綠色的海洋一般,讓人產生一種幻覺,那沙沙的聲響也像海浪,教人移不開腳步。

    真是漂亮啊!唐枚不由感慨,以後若有可能,也要在屋子後面種上這麼一片。

    “夫人,那裡有一排竹屋呢。”綠翠指著前方。

    隱約間,果真看到翹立起來的屋簷角,有些許瓦片在陽光下發出微微的光亮。

    “有人在裡面就好了,老奴瞧著這竹林挺大的,不知道要走多久,去問問也好。”劉媽媽當先走了過去。

    要接近竹屋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略帶沙啞,如同琴弦的低音般冷峻肅穆,直抓人心。

    “……實行京察,王慶忠,唐士甯,姚官等人……”

    唐枚聽到這句立刻一把揪住前面劉媽媽的袖子,示意她二人噤聲,隨即輕手輕腳的往竹屋走了過去。

    劉媽媽跟綠翠都瞪大了眼睛,這偷聽的行為可要不得,可唐枚緊張又堅決的神色表示她一定要把偷聽進行到底,那二人只得作罷,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屋裡的人,讓夫人聽不到重要的資訊。

    另一個聲音較為清越的男人此時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這群人唯恐首輔大人為私心剷除他們,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首輔大人若真的有這份心思,就不會舉薦丁大人入內閣……”

    “好了,這件事咱們也不適宜多說。”低沈聲音的男人適時得打斷了對方。

    唐枚急得捏緊了拳頭,好不容易說到關鍵的地方,怎的就停了?

    “我還得出去應付一下,今兒請了好幾位公子來。”

    “你去罷,我在這裡歇息會兒。”

    那男子揶揄道,“那好些小姐得失望了,你真不出去瞧瞧?今兒百花聚集,陳家兩位絕色佳麗都來了,平日裡可是見不著面的。”

    “她們是來看你大哥的,別扯上我。”低沈聲音的男子很不耐煩。

    那男子聞言笑了幾聲便走了。

    唐枚見談話完畢,心裡很是失望,不過好歹也聽到一些點,難不成首輔大人其實是個大公無私的人?她正打算從屋子後方撤離,結果剛走幾步,就看到一雙皂底黑靴出現在了眼皮子底下。

    唐枚立刻猜到應是自己偷聽的行徑被發現,她迅速平復下緊張的心情,抬眼往來人看去。

    眼前的男人年約二十餘歲,身穿雪青色暗雲紋單袍,長什麼樣沒看清楚,因為她的心神全被那雙眼睛給吸引了過去。長長的,仿似狐狸的眼睛一般,波光瀲灩,嫵媚之中又藏有冷酷,像包裹著蜜糖的鋒刃,直插入她的雙眼。

    唐枚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朝來人半蹲行了一禮道,“不知公子是否知道如何出去這片竹林?如願告知,妾身不勝感激。”

    她面上的神色變幻全在他眼裡,明明是故意偷聽,卻裝得如此自然,蘇豫的眉梢一挑,問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嗯?”唐枚訝然。

    “我好叫你相公把你領回去,省得再走錯門。”

    聽到這句暗含諷刺的話語,唐枚臉不紅心不跳,“多謝公子好意,妾身心領,既然公子也不知,那妾身告辭了。”說罷提起裙角從他身邊走過去。

    劉媽媽跟綠翠一直難以插話,眼看著唐枚往前走了,這才急忙忙的跟上。

    也不知怎麼會被發現的,難道是自己踩到了地上的枝葉?可根本沒有聽到聲音啊!唐枚還在懊惱沒有聽全,她一直為唐士寧的事情憂心,只要有一點關乎此事的線索,都不願意放過。

    “少夫人,這種事下次千萬別做了,若是被人曉得可不好。”劉媽媽提醒她要注意名聲。

    下回未必再有這種機會,哪兒總能聽到談論首輔的對話呢?唐枚點點頭,“知道了媽媽,我會注意的。”

    劉媽媽這才緩和了臉色,“剛才可把老奴嚇死了,也沒看見那人怎麼出來的,就到了夫人跟前。”

    現在想起來,確實像個鬼似的,看來偷聽也得知道對方的底細,今日遇到的這個人顯然不是偷聽的好對象。

    三人繞過竹林,很快就來到上房,才知道就那麼一會兒時間,別的地方就出了事。有好幾個小姐聚集的地方突然出現了蛇,還不止一條,結果鬧得雞飛狗跳,小姐們嚇得花顏失色,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互相碰撞的也有,跑回來的無一不是頭髮散亂,衣服都有破了口子的。

    幸好沒有人受傷,只是有些膽子小的受了驚,渾身發抖,更有甚者失去了知覺,伯爺夫人忙命人請了大夫來。

    好好的聚會結果變成這樣,讓人始料不及。

    伯爺夫人親自來給那些夫人小姐賠不是,說下人管理不當,才讓院子裡來了蛇,十分的對不住,又送上禮物表達歉意。

    雖然也有人不滿的,可誰會說出來呢?好好的會有這種東西,又不是深山老林,顯然是有人刻意而為,可今日來的目的眾人心知肚明,也就只能忍耐下去,全當參與了一場鬧劇。

    回去的路上,白丹雲又惱火又懊悔,惱火是白白糟蹋了這一身裝扮,到最後世子出現的時候,卻教他見到如此狼狽的樣子!懊悔是懊悔自己不夠冷靜,不就是蛇麼,又吃不了人的,至於大驚小怪?可自己偏偏失了魂一般,真是丟臉!

    唐枚只覺得搞笑,又很好奇蛇是怎麼回事,若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來回坐馬車也是不短的時間,李氏只覺得乏了,一到家,也不要他們再來請安,分別各回各的院子。

    白定祥也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動,叫飛綠過來給他捶腿。

    “我瞧著請來的幾位公子都不錯,保定伯是不是想嫁女兒呢?都是些年輕才俊。”他順便閒聊起來。

    李氏窩了一肚子的火,今日又是白費功夫,偏白定祥還沒有眼力勁兒,保定伯的女兒嫁人有什麼要緊,娶媳婦才是最重要的。那保定伯可是世襲的爵位,如今世子沒了媳婦,膝下又只有一個九歲的女兒,那可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若放在以前也許好多姑娘都配不上,可做繼室就不一樣了。

    誰料卻遭遇這種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白丹雲也教她失望的很,提早曝露心機,跟那些急吼吼的小姐一般,唯恐落後,可又怎麼樣呢?結果只會讓自己倒楣!若是不湊過去,至少不會叫人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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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6:43


    “丹雲這孩子確實是長大了,女大不中留啊。”她感慨一聲。

    “所以叫你早些選個好人家。”

    好人家有那麼容易,她還用得著煩心?李氏冷笑一聲,白定祥自個兒惹來的煩惱都沒有解決呢,又要她管女兒的事,真是一個人都不夠用!

    唐枚回到房裡,紅玉就過來說熱水準備好了。

    如今天氣已經頗熱,出一趟門少不了要出些汗,她打了個呵欠,脫下外衣去了沐浴房清洗。

    白振揚也去換了件常服。

    唐枚拿了個大迎枕放在身後,歪在床頭看書,腦海裡卻不時冒出在竹林裡聽到的對話,到底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人說小姐們都是來看另外一人的大哥,那麼,其中一人也是伯爺的兒子麼?她想了一會兒,問白振揚,“保定伯有幾個兒子?”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白振揚還是回答道,“三個。”

    “都不在念書了麼?”

    “這又是什麼話?”他皺起眉頭。

    “今兒聽到二人說話,有一個是保定伯的兒子,聽起來也是在朝中做事的,但肯定不是世子。”

    “哦,那是保定伯的二兒子,在兵部任事。”

    “我聽他們說起丁大人,說是首輔大人舉薦的……”

    白振揚盯著她,“你哪兒聽來的這些?”

    這又不是重點,唐枚索性實話實說,“我偷聽來的,你給我分析分析,到底是真是假,總要把事情搞清楚。”

    偷聽還理直氣壯的,白振揚本想諷刺她兩句,卻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自己,滿是期盼,滿是尋找答案的好奇,一時就張不了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丁大人曾任國子監祭酒,去年升任禮部尚書,確實是首輔大人舉薦才得以入閣的。”

    “那他跟我爹關係好嗎?”唐枚急切的問,“跟上任首輔大人呢?”

    “這個,應是沒有什麼來往,丁大人個性孤高,從不勾結朋黨,處理問題亦是對事不對人。”

    “那看來並不能說明首輔是大公無私的人啊!”

    白振揚想了想道,“不,首輔大人正是舉薦了這樣的人,才顯得他沒有私心。”他神色凝重起來,思考了很久才開口,“我怎麼就沒往這方面考慮,現在看起來,顧大人當了首輔之後,舉薦入閣的人雖說有他一個好友,可也是政聲顯著的大臣,另外幾人全部都是名至實歸,他並沒有因為私心而任用沒有能力的人,由此可見,顧大人至少是一個公正的人,絕對沒有濫用權力。”

    聽起來好似有些希望了,唐枚籲出一口氣,“我還真想見見顧大人呢,給我一雙慧眼,好叫我辨個清楚明白。”

    白振揚忍不住笑了,“你什麼都不懂,能看出何種真相來?”

    “別小看我,今兒聽來的不也啟發你了麼?以後給我好好留點心,指不定就能看出些端倪。”她躺下來,把薄被子往上一拉,“我有點累,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白振揚看她側過身子,烏髮披散開來,像匹緞子似的,忍不住說道,“你頭髮都沒有幹透,這麼睡會著涼的。”

    今兒洗了頭,但也擦過了,唐枚用手摸了摸,確實有些濕氣,可實在覺得困,便道,“沒事,這天氣一會兒就幹了。”

    白振揚怔了怔,手慢慢伸過去又縮了回來,最後還是走開了。

    唐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有人在她頭上動來動去,醒來一看,是紅玉拿著幹手巾給她抹頭髮。

    “少爺叫奴婢來的。”紅玉眉飛色舞,“少爺關心夫人呢,說會著涼,叫奴婢一定要擦乾。”

    唐枚微微一愣,他居然會那麼體貼麼?

    “那少爺人呢?”

    紅玉不說話了。

    看來又是去了金姨娘那裡,唐枚擺擺手,“也差不多了,我困得很,你放心,肯定不會著涼的。”

    紅玉只好收了手,熄了燭火退出去。

    知了開始在枝頭鳴叫,樹葉紋絲不動,已是炎夏的時節。

    唐枚躺在院子裡的竹椅上,身後兩個丫環在扇著風,仍是覺得酷熱難當,悶得氣都透不過來。

    “下場大雨就好了。”劉媽媽抬頭看天色,眼見西邊一片灰濛濛的雲,忙道,“說下還真要下了,夫人快進屋吧。”

    唐枚懶洋洋的爬起來,“給雨水澆一身才涼快呢。”

    “別胡說,女兒家的身子可受不得涼,淋雨怎麼能成?”

    紅玉在旁邊道,“要奴婢看,不如回去找太太,明兒保準抬兩大桶冰來。夫人都熬了好些天了,難得用一下,別人還能說閒話?”

    唐家財大氣粗,盛夏季節每日都用冰塊來降暑,張氏自個兒還算節儉,但對幾個孩子極其大方,捨不得他們流汗,是以唐枚嫁人後,這習慣還是保持著。去年仍是要張氏送冰過來,結果被訓斥了半天,說她不懂事理,公公婆婆都沒用呢,她倒是用上了,成何體統。

    “算了,這東西一會兒就化了,能撐得了多久,大不了多洗幾次。”唐枚可沒那麼奢侈,拿白花花的銀子買冰塊,她實在接受不了。太沒技術含量了,買個製造冰的還差不多,那才叫一勞永逸!

    劉媽媽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笑眯眯道,“夫人也知道省錢了。”

    不省錢能怎麼辦呢,手裡就幾百兩銀子,對兩家鋪子跟水田也沒有摸透,她可不敢亂花錢。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在社會上打拼這麼些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錢財的重要,有時候貧窮能讓你寸步難移。

    唐枚進了屋子剛坐定,秋葉過來道,“宋管事來了,求見夫人。”

    宋管事是管理另外一家胭脂鋪的,比起茶行的丁管事來,長相和善很多,個頭有些矮,圓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

    唐枚便叫秋葉帶去堂屋。

    宋管事進來行了一禮,“小人見過少夫人。”與丁管事不同,宋管事是從唐家帶來的下人,是有賣身契在手裡的,是以兩個管事的自稱也不一樣。

    “怎麼這時候來了,是有什麼事?”

    “小人是有事要少夫人定奪。”宋管事抹了一把汗,“胭脂鋪與幾家供應貨鋪訂的契約前幾日到期了,小人準備詢問一下再接著簽訂的,結果卻都抬高了價錢,小人不好私自做主,這才過來問少夫人。”

    “哦?抬高了多少?”

    “杜家的幾樣胭脂差不多抬高了二十文左右,邱家的香粉高了十五文,吳家的玉膏高了十七文,就這三家。”

    “沒有說為什麼會抬價?別的貨鋪呢?總不至於就他們三家做這些東西吧,你都去問過沒有?假如是材料漲價了,你又去核實過沒有?”

    唐枚一連串的問題讓宋管事更是汗如雨下,他拿了汗巾擦了又擦,點頭道,“小人去,都去問過了,確實是材料稀缺,一下子多了好些工坊,有人一出高價收購,那價錢就抬上去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那咱們的存貨還有多少,能用到什麼時候?另外,別家胭脂鋪的掌櫃都能接受這種抬價嗎?有多少家是這時候進貨的?”

    又是好幾個問題,宋管事這回回答不上來了,“小人還沒,沒去點貨,大概,大概能用兩個月的樣子,別的鋪子,別的……”

    “先別急著簽協議,再看看。”唐枚端起紅玉才送上來的涼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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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6:59


    宋管事看她是穩如泰山,不由急道,“要是過些時間的話抬的更高,這可怎麼辦才好?”

    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一下子抬了十幾二十文,總覺得有些多,她喝了幾口茶道,“這價錢是早就開始漲了,還是突然漲成這樣的?”

    “這個……”宋管事又結巴了。

    唐枚微微擰了下眉,這人做事實在不夠細心,她在不瞭解鋪子的情況都能舉出一二三這些重要的點,可身為管事竟然一問三不知?比起丁管事來,真的差了不少。

    “你回去把這些都查清楚。”她語氣一沈。

    宋管事接二連三的回不上來,心裡也很慌張,趕緊應一聲告辭走了。

    “媽媽,這宋管事不如丁管事呀,母親怎會用他的?”唐枚很是疑惑。

    “宋管事一家五代都是咱們唐家的下人,論到忠心,沒人及得上。太太也是怕你管不好,這才派了宋管事,他總會給你看好鋪子的。”

    “看好鋪子有什麼用?賺不到錢,也是白浪費了。”要是在才幹與忠心二者之間選一個,她一定會選前者,忠心是會變的,可才幹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的。

    劉媽媽見唐枚與太太意見相左,便有些不高興,“太太是為少夫人好,這胭脂鋪開了好些年了,都是些老人在裡面,怎麼會賺不到錢?太太豈會把不賺錢的鋪子給少夫人呢?”

    若是在她與張氏之間選一個,劉媽媽肯定會選張氏,說到忠心,劉媽媽對母親的忠心可謂是日月可鑒,沒有一次不是站在張氏這一邊的。唐枚笑道,“我當然知道母親為我好,只是媽媽你也看到了,我問了這些,宋管事都答不上來,可見也沒有放多少心思在裡面,這樣的真算忠心嗎?”

    劉媽媽一時噎住,“這,許是疏忽了罷。”

    “看他下回怎麼說。”唐枚不置可否。

    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不一會兒就在屋頂彙聚,像河流般不停的從屋簷潑灑下來,很快就濕透了地面。

    紅玉跟綠翠去關窗子,眼見天色也黑了,便點了燭火。

    劉媽媽想起綠翠說的事,便找了個藉口讓二人出去處理瑣事,然後立在唐枚身邊,斟酌了一下,才低聲說道,“老奴本不應該說這些,不過實在擔心夫人……”

    唐枚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

    “夫人既然跟少爺都好了,怎的晚上從不要用水呢?”

    唐枚想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臉不由得一紅,又有些惱火,身邊的人未免管得太寬,連這種私密的事情竟然還要同她們交代!

    “夫人,難道少爺只是做做樣子不成?根本也沒有成心同夫人和好嗎?”看她表情似羞似怒,劉媽媽想到白振揚做得那樁醜事,立時便往壞處去猜,心疼道,“哎喲,夫人怎麼不同老奴說呢,卻要受這種屈辱!”

    同床睡在一起,竟然連碰都不肯碰一下,這不是奇恥大辱又是什麼?

    唐枚抽了下嘴角,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劉媽媽見她不說話,越發肯定了,氣得一張臉通紅,又伸手去撈袖子,恨不得把白振揚狠狠的揍一頓。

    唐枚本來想找個藉口出來,但轉念一想,這樣子的誤會其實倒也不錯,反正兩個人最終是要和離的,若是一直和和氣氣,表現的夫唱婦隨,那兩家的父母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奇怪,尤其是她的母親張氏。

    唐士寧自不必說,肯定是個最大的障礙,可張氏若能夠理解她的處境,也許會事半功倍也不一定。

    “媽媽,他能做到現在這樣也不錯了,我也不苛求什麼。”她歎了一聲。

    劉媽媽聽了心裡更加不好受,“夫人你還年輕的很,就算為了娘家也不至於……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少爺憑什麼叫你守活寡?老奴怎麼也要同大夫人去說個明白!好教她管管自己的兒子!”

    “媽媽。”唐枚拉住她,“其實我也死心了,這樣最好,大家誰也不用折磨誰。媽媽若是去鬧了,指不定連這份平靜都沒有了,這又何苦呢?”

    劉媽媽握著她的手,哽咽道,“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太太曉得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可是夫人啊,你一定要聽老奴的話,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你將來還要給白家開枝散葉的,你是正室夫人啊!”她想到白振揚在側室那裡過夜,又惡狠狠道,“那金姨娘算什麼東西?就算生出孩子來,那也還是你的!”

    唐枚頭疼了,原來造成誤會也挺讓人為難,她拍拍劉媽媽的手,“這些道理我也懂,媽媽給些我時間罷。”

    劉媽媽連著歎息了好幾次。

    白振揚回來的時候就瞧見劉媽媽一張凶臉,那眼睛恨不得變成刀在他身上戳幾個洞,與最近的態度截然不同,他不禁尋思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劉媽媽要這麼恨他。

    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偏偏劉媽媽一直在屋子裡,立在旁邊,那殺氣久久不散,他渾身不自在。

    “劉媽媽是怎麼回事?瞪了我一晚上。”他忍不住問唐枚。

    “她覺得我在守活寡,你太沒人性。”

    白振揚愣在那裡,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說什麼用水不用水的。”唐枚輕笑道,“看來咱們這夫妻恩愛裝得不像,真是失敗的很。”

    這樣直言不諱,白振揚反倒有些說不太出口,也不知該如何接這句話。

    “不過這樣也挺好,反正咱們都要和離的,你就當回大壞人好了,等我家人都知道我的苦處,總會答應的。”

    那是把他當冤大頭了,白振揚不由氣惱道,“為什麼是我當壞人?你就不能說是你自己不想麼?”

    唐枚嗤笑一聲,“你難道還是好人不成?這壞人你不當誰當?”

    誰料這句話一下子刺中了白振揚的痛處,聽到她語氣裡的鄙夷之情,白振揚猛地從床上跳下來,大吼道,“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要不是你,我也不會……”他惡狠狠的抓起床頭的迎枕往唐枚身上一扔,隨後就走了出去。

    只聽大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在夜色裡更外的刺耳。

    隨後的幾天,白振揚都沒有好臉色給她看。

    其實那句話實在是無心之舉,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直覺會越描越黑,誰讓白振揚真的做過錯事呢,去澄清的話,只怕會讓他更加難堪,也只好順其自然,態度上面自是以往更友好了些。

    這日見他回來,唐枚親手給他端來用井水降溫過的涼茶。

    白振揚依舊冷著個臉,無視她的好意,不過在用完飯的時候,倒突然說話了。

    “今日幾位官員聯合彈劾首輔大人,都是王大人的門生,內容精彩萬分,不過你父親竟然沒出現,這一連病了幾日,莫非真想通了,做了縮頭烏龜?”他冷笑一聲,“也真是會演戲,此前表現的對王大人如何忠誠,不惜威脅我父親,臨到關鍵,膽子倒沒了。不過再怎麼樣,也是好事。”

    堂而皇之罵自己的父親是烏龜,唐枚再怎麼想和他處理好關係,臉色也沈了下來。

    看她慍怒,白振揚把手裡抹嘴的絲絹扔在桌上,起身要走。

    “你這番話說與我聽是什麼意思?”唐枚冷聲道,“說就說個清清楚楚。”

    “你父親若能保持這等作為,將來就算有什麼事應也不會牽累到家裡,咱們就能和離了,這不是一直是你期盼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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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7:15


    他沒有轉過身,聲音傳到耳朵裡,莫名的令人不舒服,唐枚皺了一下眉道,“這也是你所期盼的,對你我都好。”

    他立在那裡紋絲不動,一會兒才低聲道,“是,對你我都好,我這種壞人想必你早就厭惡的很了,以後也不用勉強來討好我。”說罷直接走了出去。

    似乎還在房間裡迴響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厭棄,是對他自己的厭恨。

    唐枚愣愣得坐在那裡,才明白那日無心的一句話是真的刺傷到了他,以至於這段時間所培養出來的,她自以為的友情分崩離析。

    劉媽媽走進來,氣憤的道,“少爺又給夫人臉色看了嗎?”

    “他心情不好,不怪他。”唐枚站起來,往外面走去,一邊說,“原來父親幾日都沒有早朝了,聽說是生病,可家裡怎的沒有來告訴我一聲?”

    劉媽媽驚訝道,“老爺生病了?那夫人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又看天色,“現在去倒是太晚了,想必也不是什麼重的病,不然太太肯定會派人來的。”

    唐枚點點頭,聽白振揚的意思,今日在朝堂上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可惜他不肯講清楚,也不知道那幾位官員彈劾顧逢年,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她駐足一會兒,便去李氏那裡請安了,順便請示下明日回家的事宜。

    李氏仍是同往常一樣,叫下人包了好些東西讓唐枚帶回去,來表示下白家的心意。

    馬車到了大門口,剛進去沒多久,秦媽媽竟然找了來,要知道,她可是張氏最信任的心腹,哪怕是唐枚也要給幾分面子的,可竟然會跑來外宅迎她。

    劉媽媽下來同秦媽媽說話,唐枚坐在車廂裡,連接聽到劉媽媽發出幾聲驚呼,心裡便有很不好的感覺湧出來。

    “走,快走。”劉媽媽連聲催促。

    到了垂花門口,唐枚下來,只見兩個媽媽眼睛都紅紅的,秦媽媽的眼睛直接腫了起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怎麼回事?可是母親出了什麼事?”

    秦媽媽都不知道怎麼說,“老奴本想昨兒來告訴二姑奶奶的,可太太不準,幸好二姑奶奶回來了。”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唐枚急道。

    “老爺把太太關起來了,說要休了太太,說太太想謀害老爺的命!”劉媽媽咬牙切齒,“這怎麼可能?老爺是吃了……”

    秦媽媽一把捂住劉媽媽的嘴,“你別口不擇言,金妹子同你一樣性子急,昨兒為太太求情,罵了老爺,被老爺命人拿板子打了,現在都下不了床呢!你一會兒千萬忍著,太太只是被關著,沒有受苦,老爺想通了自然會好的。”

    劉媽媽臉上青筋都要爆出來,心裡那叫一個恨,太太處處替老爺著想,老爺居然會這樣誤會太太,良心都叫狗吃了!

    唐枚聽了也極為吃驚,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番回來會遇到這種事,唐士寧居然會懷疑張氏要謀害他的性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媽媽,母親關在哪裡了?你快帶我去!”

    秦媽媽立即領著她們去了上房,張氏是被關在臥房旁邊的一間廂房裡,大門用鎖鎖了,誰也進不去,門口還專門派了兩個婆子守著,不讓旁人說話。

    唐枚又看到唐妍跪在堂屋口,單薄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

    “二姑奶奶快勸勸三小姐,她從昨兒晚上跪到現在了,飯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大姨娘跟二姨娘都勸過了,就是不聽,說要跪到老爺放了太太。”秦媽媽歎息道,“本來就瘦弱,怎麼受得了呢?”

    唐妍倒是有這樣的孝心,唐枚問道,“四妹呢?”

    “四小姐也是才回去休息的,肚子餓的疼了。”秦媽媽雖然心疼兩位小姐,但也很欣慰,總算太太沒有白疼幾個女兒。

    唐枚走過去,試圖扶起唐妍,“三妹,你這樣跪著只會傷到自己的身體,母親沒事了見到你病倒,不得又難受嗎?”

    “母親如此待我,我做這些事情,實在算不得什麼。”唐妍抬起頭,眼睛也是紅腫的,聲音低啞,“二姐,你就讓我跪著吧。”

    見她執意如此,唐枚知道再勸也沒有用,便道,“那聽二姐的,喝一點水,好不好?三妹已經累倒了,你喝些水才能為母親撐下去。”

    唐妍不說話。

    唐枚叫人拿了熱水來,硬是喂她喝了幾口。

    劉媽媽在關著張氏的房間門口走來走去,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兩個婆子直接給打跑。明明兩人就隔著一道門,卻不能說話,她心裡又痛又怒,簡直要發狂了。

    “秦媽媽,那兩個人真的沒有辦法遣走麼?”唐枚問道。

    “老爺親自吩咐的,若是叫太太同別人說上話,就要了她們二人的命。太太心地好,哪兒會想她們丟了命呢?”秦媽媽抹著眼睛,“就算門開了,太太恐怕都不願開口說話。”

    唐士寧做起事來倒也惡毒的很,唐枚道,“媽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罷。”

    秦媽媽便講了起來。

    聽到後面,唐枚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原來張氏落到這個地步,實在是自己害了她!

    前些日子,王尚的舊部又聚在一起謀劃,張氏聽從唐枚的建議,設計調換了唐士寧身邊一個長隨。那長隨是個聰明伶俐的,偷聽到那幾人說的一些話,回來便稟告張氏,結果把張氏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越想越覺得唐士寧若是真的參與這件事,勢必會徹底得罪顧逢年,別說什麼罷官了,顧逢年如今隻手遮天,就是要找個藉口抄家也未可知,就想了個辦法,找畢大夫開方子。唐士甯正好也在吃補藥,後來身子就不舒服了,渾身沒力氣,幾天下不了床,找大夫也看不出來什麼病,只得躺在床上休養。

    如今正是要進行京察的時段,機不可失,要是再拖的話,時間就晚了,所以那些官員也等不得唐士寧,昨兒就在朝堂之上發動了對顧逢年的攻擊。

    唐士寧恢復的時候已經遲了,被他們一派看成臨陣退縮的窩囊廢,他在知道自己被下藥後,一腔怒火又怎會再忍得住?

    張氏首當其衝成了發洩的對象!

    唐枚深呼吸了幾口,問道,“父親是怎麼發現跟母親有關的?”

    秦媽媽搖頭,“老奴也不知道,太太明明做得很是隱秘,那方子也是問畢大夫開的,對身體沒什麼壞處,就是會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幾天也就好了。”她語氣惴惴,當時聽到太太下這個決定,簡直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這件事就太太與老奴兩個人知曉,也不知為何會……”如今老爺知道了,那麼她肯定是首要的懷疑物件。

    看到秦媽媽的神色,唐枚安撫道,“我知道媽媽忠心,一定是有其他人告訴父親。”

    “可老奴實在不知道會是誰。”聽到唐枚信任她,秦媽媽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老爺為何會相信,這又不是毒藥,說老爺病了,應該也無人懷疑才是。”

    唐枚想了想道,“那父親是昨兒什麼時候發現的?他見過什麼人沒有?”

    “是昨兒晚上,突然就要把太太關起來。”秦媽媽尋思道,“老爺那日用完飯後一直在書房,也沒見什麼人跟老爺說話,書房那裡就一個丫環伺候,實在也不像知道這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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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7:38


    唐枚聽了也沒轍了,她對這個家的境況太不瞭解,根本無從判斷。

    兩人正在屋裡說話時,外面有丫環通報道,“大姑奶奶來了。”

    “媽媽,這事情別同大姐講。”唐枚忙道。

    “二姑奶奶放心,太太同老奴說過,實在沒辦法,只能跟二姑奶奶說這件事。”秦媽媽說著就去開了門。

    唐惠滿臉焦急的走進來,差點被門檻絆一跤,她撫著胸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不可置信的道,“父親是瘋了不成?怎麼能這樣對母親?秦媽媽,婉兒她是不是在騙我?”

    她是張氏的大丫環婉兒迎進來的,剛聽到那番話時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大姐,娘現在都被關著呢,咱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可這論斷父親是怎麼得來的?母親要害他?”唐惠不怒反笑,“真真是荒唐,秦媽媽,到底是哪個在挑撥父親?”

    “沒找到這個人呢,現在也只好等父親回來再說。”唐枚看一眼秦媽媽,“母親被關的消息斷不能傳出去,除了必要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避免進來這裡才好。有知道這事情的,媽媽也要去叮囑一番。”

    秦媽媽點點頭,“二姑奶奶放心,老奴曉得。”

    唐惠看一眼唐枚,“二妹是今兒才來麼?我是早就知曉父親病了,不過母親沒有派人來,只當是小病,可昨兒夫君提起,我才想起來也有好幾日了,這才過來看一看,結果沒料到出了這種事。秦媽媽,你該昨兒晚上就告訴我們的,母親也不用受這種委屈!”

    “是母親吩咐的,秦媽媽也不想。”大晚上的突然跑來叫兩個女兒回去,任誰都會覺得唐家出了大事,張氏也是為大局著想。

    唐惠歎了口氣坐下來,。

    秦媽媽出去處理事情,唐枚把門關上,低聲問唐惠,“有件事要問問大姐,昨兒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姐可知道?”

    唐惠詫異的看著她,“妹夫沒同你講麼?”

    唐枚也不掩飾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前幾日鬧了個不愉快……大姐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是王大人的幾個門生彈劾顧大人,是不是?”

    聽到兩人又不和了,唐惠安撫得拍一下她的手,“床頭不合床尾合,過些日子就好了。”又轉到那件事上,“確實是這樣,他們找到了顧大人的大哥貪墨的證據,說他收受一些官員奉送的錢財田地,便借此指責顧大人包庇縱容家人,要聖上降罪於他。”

    顧逢年這個人聽起來簡直是如同銅牆鐵壁般找不到弱點,可家人卻是這樣的沒有腦子,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唐枚感慨一聲,“那後來怎麼樣呢?聖上可有定奪?”

    唐惠嗤笑一聲,“那些人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送!原來聖上早就知道這件事,是顧大人前不久自個兒跟聖上坦白的,已經派人去他家鄉抓人治罪了!”

    原來仍然是個無懈可擊的人,鐵面到不惜跟家人反目,也要保持自己的名譽,王尚那些舊部如何對抗得了?唐枚越發覺得唐士甯與顧逢年作對是多麼不理智的一件事!

    “有一個姓黃的官員在聖上表明態度之後仍然揪著不放,又說顧大人是不把聖上放在眼裡,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任人唯己,惹得聖上震怒,當即就下令廷杖,把那人給活活打死了!夫君回來後面色一直都不好,可見場面是有多恐怖的。”

    皇帝才十一歲,竟然能做出這種決斷,且不管是不是太后的授意,至少看得出來是完全站在顧逢年這一邊的,其他人想要扳回局面簡直是難於上青雲,唐枚暗自思忖,父親知道昨日早朝的情景後,也不知會有何感想?

    “二妹,咱們怎麼也該勸勸父親了。”唐惠憂心忡忡,“只可惜我的話父親聽不進去,二妹你一向有主張,一會兒總要跟父親好好說一說。”

    唐枚點點頭。

    時間變得有些難熬,到下午的時候唐妍終於受不住暈了過去,把大姨娘邵氏心疼的眼淚直流。

    唐枚還是第一次看到邵氏,與二姨娘陳氏相比,兩人的美貌各不相同。陳氏是保持著少女般的童顏,而邵氏是成熟的美,猶如花朵盛放到最後,接近凋零時所呈綻放出的全部美豔,拼盡了全力似的。

    她越發敬佩張氏的寬厚,唐士寧有這樣兩個側室,換作別的正室夫人,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狀況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唐士寧回來了。

    見到兩個女兒都在,他黑著一張臉走進堂屋坐下道,“你們都回來幹什麼?”

    她是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好心當成驢肝肺,唐枚在心裡暗罵了幾句,才上前行禮道,“父親,我跟大姐都知道了,這事一定是誤會,父親您想想,母親怎會害您呢?要是這藥果真有毒,父親又豈會那麼快醒過來。”

    “那是我運氣好!”

    “恕女兒直言,父親這話並不能令人信服!”唐枚沈聲道,“父親在沒有拿出證據的情況下就把母親關起來,完全不合常理,還請父親把母親放了,不要叫人笑話。”

    這話帶有訓斥的意味,唐士寧眼睛瞪了起來,“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父親,二妹也是心疼母親才口不擇言,還請父親息怒。”唐惠伸手拉了一下唐枚,柔聲道,“女兒知道父親遇到這種事的心情,可父親想想,母親這麼些年操持家裡,勞心勞力,可曾做過什麼錯事?她的賢慧,哪個人不曉得?父親今日下這種判斷當真是肺腑之言麼?父親,您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如今定下這謀害之罪,難道父親真要置母親于萬劫不復之地?”

    這段話可謂字字真心,句句動情,唐士寧閉上眼睛,鬍子微微顫抖,可見也在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唐枚此時說道,“不知父親是從何判斷真假的,若是有人告發,女兒只能說此人其心可誅!父親前幾日才告了假在家休養,這事是上達於聖上的。現在這節骨眼上,家裡鬧出醜事,要被人傳成父親不惜汙蔑自己的妻子,以此達到掩飾刻意不早朝的心思,不知眾多官員會如何看待父親,聖上又會如何處置。”

    嚴重的話,這算欺君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唐士寧的額頭上立時滲出了冷汗,兩個女兒從不同角度對此事進行了一番分析,他再怎麼樣也想到了許多可能,可顧忌面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哼了一聲道,“只不過是教她好好反省下,害得我病了這麼些日,哪裡又錯了?”他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別打攪我休息。”

    兩姐妹同時籲出一口氣,退出了門外。

    “秦媽媽,咱們快去母親那裡。”關押變成了反省,自然是鬆口的意思。

    兩個婆子見她們都來了,心知必是老爺改了心思,忙放張氏出來,又跪下來磕頭希望得到張氏的原諒。

    都是不得已聽命於他人的,張氏也不同她們計較,只與兩個女兒手把手去了臥房。

    “娘,真把我擔心壞了。”唐枚抱住張氏的胳膊,見她頭髮有些散亂,忙叫婉兒拿梳子過來,要親手給母親梳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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