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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7:56


    張氏笑道,“你哪兒會這個,還是讓婉兒來罷。”

    “誰說我不會的,才跟紅玉學梳了一個樣式。”她手腳麻利,張氏的頭髮在她手下很快就成形了。

    劉媽媽挨過來,仔仔細細瞧著張氏,見她毫髮無損,面色也不算壞,總算松了口氣,又想叫她高興,走上去道,“太太,少夫人還給您做了一雙鞋子呢,其實早就做好了,一直沒有機會送過來。”

    那鞋子做工算不得精緻,但鞋面上的桂花卻栩栩如生,鮮活的好似開在枝頭上一般,張氏接過來看了下,臉上的笑透著滿足與寵愛,“是得到劉媽媽的真傳了,你這孩子,竟也有耐心起來。”當即就把那雙鞋子換在腳上。

    唐惠看在眼裡,心裡酸溜溜的,在母親眼裡,二妹不管做什麼,好的壞的,總是蒙了張氏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旁人。她微微笑道,“二妹真是越來越能幹了,什麼時候也給我做一雙呀?”

    “大姐要的話,我回去就給你做。”唐枚笑道。

    邵氏跟唐芳,陳氏帶著唐宏這時也來了,圍上來噓寒問暖的。

    張氏道,“難為你們跟著一起受累,我沒什麼事,你們都回去好好休息罷。”又知道唐妍跪到暈了的事情,心裡也很感動,叫著貼身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顧,還讓秦媽媽送去了一方鑲玉枕頭,說對身體好。

    那枕頭極為名貴,上面的玉石冬暖夏涼,唐枚嫁出去的時候,都沒有拿去陪嫁的。唐惠聽了不禁面色稍稍一變,再看看唐芳,仍是一臉天真的摸樣,頓時就歎了一口氣。

    唐枚自是不知道這些,問唐芳,“肚子好了沒有?”又跟張氏道,“四妹為了母親把肚子都餓疼了呢。”

    “你這傻孩子。”張氏撫摸著唐芳的頭髮,“下回有事跟你兩個姐姐學學,別傷著自己身體了。”

    邵氏聽了,眼睛微微一眯,唐妍是她親生女兒,如今為了嫡母而暈倒,她心裡什麼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聽張氏的意思,好像還怪唐妍不動腦子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二姨娘陳氏剛才見張氏送了唐妍玉枕,知道三小姐又博得了張氏的歡心,忙小聲叫唐宏去給張氏捶腿。

    唐宏才六歲的年紀,哪裡知曉這些事情,但好在性子乖巧,倒也真的撲到張氏懷裡,胖乎乎的手一陣亂舞,嚷嚷道,“祖母,祖母,宏兒給你捶捶。”

    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哎喲,宏兒還會做這些了,婉兒以後倒省了力氣。”唐惠眯著眼笑,一邊看唐枚,“二妹也累了,一會兒叫宏兒也給你捶捶。”

    她這話看似打趣,實則嘲諷,婉兒再怎麼是一等丫環,到底是下人,府裡的少爺如何能替代她的工作?

    唐枚瞥見陳姨娘發僵的臉色,便伸手拉了拉唐宏的小手,笑道,“宏兒真是孝順,這麼小年紀就知道體貼母親了。來,二姐要獎賞你,教你寫捶捶兩個字怎麼寫的,寫好了母親更高興呢。”

    不動聲色間就化解了尷尬,陳姨娘投來感激的目光,“二姑奶奶真是個好姐姐。”

    竟然絲毫不偏幫她,唐惠微微笑了,“二妹現在是越發善解人意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字寫得怎麼樣了。”

    “以後再教罷,你們兩個現在也該回去了。”張氏發話,“弄得太晚可不好。”

    “女兒留這兒住一晚。”唐枚來之前就已經打好這個主意,挽住張氏的胳膊道,“母親放心,跟婆婆也請示過了。”

    既然已經說好,張氏自然沒有話說,便看向唐惠。

    “那我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母親。”唐惠臨走時又看了唐枚一眼,“妹妹怎的沒有拿那些布料去做些新衣服呢?”

    張氏聽到這話,露出詢問的意味。

    “哦,二姐送了我幾匹好料子,她那錦緞鋪生意可好呢。”唐枚適時的誇讚起來,“大姐真是能幹,店裡的夥計都忙不過來,裡面的布料有些都是京城裡頭一份的,去別的鋪子用錢也買不到。”

    “瞧你說的,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唐惠謙虛的笑。

    張氏也高興了,“這就好了,難怪也一個勁兒的送我,你啊,萬事開頭難,送的那些都夠做幾年的,以後別再拿來了。自個兒也注意身體,別累著,既然生意順利了,就找個管事,別事事都自己去。”

    唐惠得到張氏肯定,喜滋滋的道,“女兒曉得了。”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告辭而去。

    張氏去沐浴房時,唐枚果真去書房教唐宏寫“捶”這個字。

    唐宏才六歲,還沒有去書院念書,只會寫些簡單的。

    唐枚看他耐心不錯,執著毛筆一筆一劃倒也有模有樣,又瞧他寫字時的安靜與玩鬧時的活潑截然不同,心裡便喜歡了,又多教他寫了幾個。

    “少夫人的字真得練練了。”劉媽媽在一邊觀看,忍不住發表了一下意見,少夫人的字以前還能上上檯面,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寫,現在簡直是慘不忍睹。這要去給別人寫信該如何是好?她瞧著綠翠寫的字都比不知道比少夫人漂亮多少呢。

    唐枚輕咳兩聲,“好罷,我明兒就開始練。”

    張氏換洗好衣服,唐枚又陪她吃了飯,唐士寧是很晚才出現的,跟她們打了個照面就走了。

    “老爺還在懷疑我。”張氏歎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做錯了。”

    “在女兒看來,母親絕對沒有錯,以後父親總會明白過來的。”唐枚只有一個憂慮,“要說錯,也是給別人製造了機會,就是不知那個人是誰。”

    張氏沈默會兒,搖了搖頭,“我也是想不出來。”

    “母親以後要小心些,父親既然懷疑了,只怕那個長隨也保不住,以後要探到消息就難了。”

    “這我會再想辦法。”

    “不過父親這次沒有參與到,別的人也會懷疑他,未必會再願意同他謀劃什麼。再說,如今聖上也表明態度了,我不信父親看不出來,他要是仍然執迷不悔,母親該盡力的也盡力了,一切只能看天意。”其實唐士寧若只得罷官的下場,她是可以接受的,一切都還可以重來。

    張氏溫和的看著她,“你倒是想得通透。”

    這件事情太過沈重,唐枚笑了笑,說起唐宏來,“我瞧著宏兒也可以去念書了,母親可有什麼想法?”

    “倒是想過請個西席來家裡,可咱們家就他一個孩子,未免……”張氏可惜道,“要是你三叔三嬸在京城就好了,謙兒比宏兒年長一歲,兩人正好做個伴。如今只好尋一個書院送進去學習,也好叫他學會跟人相處,我到時候跟你父親再商量商量。”

    唐枚點點頭,撫著自己的袖子,一時不做聲。

    張氏瞧了她一會兒,柔聲道,“突然要住在這裡,難道跟女婿又不好了?”

    她低頭苦笑了下,神色淒涼,卻是沒有回答,只說張氏今兒也累了,早點休息,便告辭去了自己的院子。

    唐枚這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所住的地方,從門口到臥房,看到花草樹木,假山池塘,蒙了粉色碎花紗的窗,恍惚間,好似見到一個小姑娘漸漸長大,那緩緩逝去的時光,十幾年,在眼前一晃而過,短暫的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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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8:12


    “太太隔兩日就叫人打掃,也不用重新收拾。”劉媽媽上前給她鋪床,“少夫人也累了罷?春露,你去看看水備好了沒有。”

    唐枚這次只帶了劉媽媽,春露也是太太跟前的大丫環,她應一聲出去了。

    過了會兒就有婆子抬水進來,春露服侍她清洗完,唐枚便躺到了床上。

    也沒有很快就睡著,她側著身子,隱約聽到婉兒的聲音,然後劉媽媽同春露說了幾句話,就跟著婉兒走了。

    她這才鬆懈下來,沈沈睡了過去。

    第二日去跟張氏請安,兩個妹妹也都在,唐妍眼圈烏青,十分的沒有精神,張氏便叫她好好休養,這幾日都不用那麼早過來。

    唐芳倒是恢復了,拉著唐枚又在說她的香薰,事情一過去,她又開始無憂無慮起來。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也由此可見府裡的氣氛平和,沒有多少爭端,所以唐芳才會對他人沒有防備之心,也不知自己家裡的處境。不過,裡頭的暗湧誰又能看得清楚?真的那麼一團和氣,母親也不會被父親說成要謀害他。

    唐枚接過唐芳手裡的香薰,笑道,“上回送我的都不知道要用多久呢。”

    “換著用用才對,這些香對身體都好的。”唐芳又要口若懸河,結果看到張氏的目光,忙閉上了嘴巴。

    “別纏著你二姐了,她一會兒就得回去。”

    唐芳只好依依不捨得告辭走了。

    房裡只剩下她們母女倆二人,張氏看著她,眼裡滿是關切與心疼。

    “母親這是怎麼了?”

    張氏歎一聲,握住她的手,“你這孩子怎麼不跟我說呢?女婿這樣待你,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們白家以前百般討好你父親,你那樣任性,女婿也從來不會有如此表現,可如今你都改了,他竟然……”

    劉媽媽受不得張氏的逼問,果然都說了,唐枚見時機成熟,正色道,“其實女兒想了很多,心中早有定斷,只是不知該不該同母親講,也不知母親會不會怪我。”

    “你受這麼大的委屈,為了咱們家又忍了這麼多時候,我如何會怪你?”

    “母親,女兒想和離。”她吸了一口氣道。

    張氏沒想到她是做了這樣的決定,整個人都怔住了,呆呆的看著唐枚,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不是現在,女兒也知道家裡的處境,是想等情況好轉了。”她露出哀求的神色,“母親,我著實沒有辦法再同他一起過下去,他也一樣,兩個人都已經無心經營,女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以前是還有奢求才會同他吵架,如今什麼都想通了,連吵架的心都不再有,母親,您說除了那條路,還能怎麼辦呢?”

    張氏一下子把手抓緊了,“女兒,和離了,你以後如何是好!”

    就算是未來,二婚都不是那麼容易找物件的,別說這個年代了,唐枚當然知道以後的艱難,可是,這是她早就做出的決定,斷不會因為這些困難就會跟白振揚湊活得過下去。

    她的一輩子還長著呢!

    “女兒哪怕一個人過,就陪著母親好了。”她堅決的道,“若是母親無法體諒,女兒也只好去出家,這樣總能清淨罷?”

    張氏震驚,“別說這些混話!為娘豈會讓你走到這一步!”

    “那母親是同意了麼?”

    “事關你一輩子的事,怎麼能草率決定?為娘勸你還是再想想,女婿也許是哪兒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你總要弄清楚。兩個人結成夫妻也是有緣分,你當真就不顧念往日裡的情分了?娘是怕你後悔啊!”張氏拍著她的手,“枚兒,為娘老實同你說,和離的婦人沒一個嫁得好的,要麼就一直待在娘家,你真要好好思量!”

    唐枚擰起了眉,張氏這番話又是緩字訣,又是拿例子說話的,倒是教她不好直接就否定,只得點了下頭,“女兒只是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既然母親要女兒謹慎些,女兒也聽從母親的。”

    張氏這才松了口氣,既然女兒這麼說,可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也只好從長計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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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家大地主

    回白家的路上,馬車穿過金良橋,再往前走的時候就走不通了,前方傳來無比喧鬧的聲音,有人高喝,有人尖叫,有人哭泣。

    這裡並不是集市,甚至離集市還遠得很,怎會突然之間出現那麼多人?唐枚很是奇怪。

    劉媽媽就問車夫是怎麼回事。

    車夫下了馬車,去前方探了探路,才回來道,“永嘉侯府的幾位小姐在施米。”

    “施米?”唐枚疑惑道,“是給災民嗎?”

    車夫答道,“是的。”

    “哪兒來的災民?你說說清楚呢。”

    “回少夫人,是天津的幾個縣,靜海縣,南皮縣都在裡面,去年先是蝗災,稻米被啃得精光,今年又是春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其實前些日子就有災民陸續往京城來了。今兒侯府小姐出來施米,就全都跑過來,把路都堵死了。不過請少夫人放心,小的剛才去看了,兵馬司已經派人來,想必路很快就能通。”

    唐枚點點頭,“那就等等罷。”

    她坐了回去,又把永嘉侯府念了一次,抬頭問劉媽媽,“那永嘉侯府怎麼那麼耳熟的?”

    “是大姑奶奶跟夫人提過的,丁家二小姐嫁給了永嘉侯,說劉元華指不定能娶丁家的四小姐。”劉媽媽覺得這完全是幻想,語氣裡就帶了些許嘲笑。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才覺得熟悉,唐枚笑道,“這永嘉侯府的小姐們倒是很有善心。”

    劉媽媽沒有附和,想當年她與父母離散,一路討飯,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做善事的,有些是真的出於真心,而有些不過是做做樣子。她親眼看到一些小姐明明十分厭惡做這些事,可卻硬要裝作好心,簡直令人作嘔!

    她這輩子遇到最有善心的就是太太,見到她倒在街頭,問都不問就叫了大夫替她療傷,又收留在府裡,才讓她能一直好好的活到現在。

    過了會兒,兵馬司的官兵維持秩序後,路果然就好走了,車夫揚起馬鞭,馬車穿過金良橋往康門街馳去。

    然而,只行了短暫的一段路,只聽前方傳來高亢的尖叫聲,又是馬匹的嘶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唐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想問問車夫,誰料到馬兒像個無頭蒼蠅般忽地亂沖起來。

    “夫人,小心!”劉媽媽著急的叫道。

    車廂轟的往旁邊的店鋪撞了去,饒是車夫技術好,也只能堪堪避過車頭,但車廂的右邊卻不可避免的擦到了牆壁上,唐枚的額頭被車壁撞得鮮血長流,腦袋一陣陣的發暈,她忙伸手捂在傷口上。

    “啊,夫人你流血了,傷到哪裡了?”劉媽媽沖上來,一邊罵車夫道,“你怎麼駕車的,居然把夫人弄傷了!”

    車夫嚇得面色慘白,“少夫人饒命!”

    這車夫姓雷,趕車技術是一流的,可今兒竟然在大馬路上把車駕的東倒西歪,劉媽媽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想在府裡呆著了!我回去就稟告老爺夫人,看怎麼懲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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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8:28


    “劉媽媽,你出來看看前面就知道了,不是小的一個人趕成這樣,實在是前面的馬車出了事,驚到馬兒……”車夫無奈的解釋。

    劉媽媽怒道,“誰管得了這些,還不快快把車趕回去。”

    “這車沒法子往前了,路又堵了起來,只能退回去再繞去府裡。”

    劉媽媽看著血從唐枚的手裡不停的滲出來,心疼得不得了,想到還要那麼長時間才好請大夫來看,這哪兒能行,當即就拉著唐枚下車,“附近就有家醫館,夫人待療傷後再回去也不遲。”

    唐枚自然答應,這頭被撞破了可不是小事,萬一弄個腦震盪可就慘了。

    車夫也要跟著來,劉媽媽一瞪他,“你在這兒等著,能路走了趕緊把馬車弄到妙手醫館去。”

    唐枚往前看了下,果然一片亂糟糟的,隱隱見好似是起了什麼衝突,她看到有衙役打扮的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樸刀。

    劉媽媽一邊走一邊歎氣,“妙手醫館離這裡最近,少夫人將就些,反正是外頭的傷,先包紮好了等回府再找別的大夫來看。”

    唐枚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等來到醫館,看到上回給張馨瑜治療的面目俊朗的鐘大夫時,她總算明白了。

    其實她對這個人印象深刻,因為他曾用詭異的目光注視過她,不過今日倒是沒有露出那樣的眼神。看劉媽媽的態度,她猜想鐘大夫應該就是那位給她治過風寒,劉媽媽一直都看不慣的大夫。

    “我家夫人撞倒了頭,還請鐘大夫好好看一下。”劉媽媽說話並不客氣。

    鐘鏡香不作耽擱,伸手就往唐枚頭上探了過去。

    劉媽媽一把打開他的手,不悅道,“夫人的臉也是你摸得的?”

    鐘鏡香也不氣惱,微微笑了下,朝唐枚鞠一躬道,“夫人國色天香,確實不是鐘某能碰得的,是鐘某失禮,還請夫人贖罪。”

    這叫什麼事?她頭上還在流血呢,來這種文縐縐,唐枚無語道,“媽媽,鐘大夫不碰的話如何包紮?難道咱們自個兒動手不成?媽媽,這非常時刻,就算了。”又看向鐘大夫,“還請大夫動手罷。”

    鐘鏡香對她的率直性子自然瞭解,可那次的事情他始終找不到一個答案,如今再見到她時,總覺得什麼地方還是變了。

    劉媽媽見唐枚說話的時候又有血滴下來,心裡就揪了一下,“罷了,罷了,你快給夫人看,要是哪裡不對,別怪我砸了你們醫館的牌子!”

    鐘鏡香也不同她計較,讓唐枚把頭髮悉數弄到腦後,仔細察看起傷口來。

    “不嚴重,沒有傷到骨頭。”他說話間,叫一個弟子摸樣的少年把裝了止血藥的盒子拿過來,開始動手給唐枚包紮,又開了藥方,詢問道,“是在這兒服了藥走,還是帶回去?”

    居然還提供熬藥的服務,唐枚說道,“還是帶走罷。”

    他便把藥方遞給劉媽媽,又看了唐枚一眼,“以防萬一,鐘某還是給少夫人把個脈,聽說康門街那裡出了事情,一時半會你們也回不了府。”

    唐枚也看看他,這人長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看似是在關心她,可總感覺還是藏了什麼東西,她笑了笑,“不勞鐘大夫費心,就頭有些疼,其他沒什麼。”說罷跟劉媽媽結清了費用,便出去了醫館。

    劉媽媽一到外面就把手裡藥方揉成了一團,找了個角落扔掉了。

    唐枚笑道,“媽媽就那麼不信他?上回風寒的事是春梅下藥才會病重的,其實跟鐘大夫並沒有關係啊。”

    “怎麼會沒有關係?夫人可千萬別被他騙了,此人花言巧語,老奴看著就不是好人。”劉媽媽冷哼一聲道,“要是他早日治好夫人的風寒,就不會給春梅有可趁之機,而且夫人別忘了,夫人病重以後,又請了他來看。若是他當真醫術高明,豈會看不出來夫人中毒了呢?知而不報,這跟故意毒害夫人有什麼區別?”

    “媽媽說得不錯,我竟沒有想到。”唐枚擰起眉頭,假若鐘大夫真的看出她中毒,為何會隱瞞不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毒藥,而是要人性命的!

    莫非……

    可鐘大夫應該同她沒什麼利益衝突啊!他看上去也淡定自若,絲毫沒有心虛的樣子。

    等她們二人走到原先馬車停著的地方時,前面的路也正好通了,好些馬車魚貫行了出去。

    唐枚問車夫,“到底怎麼回事,官兵介入了還拖到這個時候才解決?”好好的善事就這樣搞砸了。

    “回夫人,是差點出了人命。”車夫左右看一眼才說道,“路剛一暢通的時候,會安侯世子的馬車就奔了出去,結果踩到一個孩子,他問都不問一聲就要走,絲毫不把那些災民的命放在眼裡,引起眾怒……”

    災民都是失去了家園,只剩下一條命,只剩下身邊親人的一群人,一旦被激起怒火,後果是嚴重的,這會安侯世子真是捅了馬蜂窩了。災民一擁而上驚嚇到馬匹,那馬車橫衝直撞,災民又要會安侯世子付出代價,直接就影響到了一整條街。

    “後來怎麼樣了?”

    “還是武陽侯正好路過才解決的,不然非得打起來不可,到時候又要死人。”車夫心有餘悸,他也在這條街呢,差點就被波及。

    唐枚坐到車廂裡,好奇的又問了一句,“那武陽侯是怎麼解決的?”

    “聽說把會安侯世子抓了起來。”

    唐枚忍不住咋舌,看來這個武陽侯的膽子很大,會安侯可是當今太后的哥哥,皇帝的舅舅,他居然敢當著眾多人的面抓捕了皇帝的表哥。

    “夫人少說些話,一會兒得頭疼了,剛才流了那麼多血,回去得叫大廚房弄些吃的給夫人補補。”劉媽媽叮囑幾句,就叫車夫快些回府裡。

    “不是沒傷到骨頭麼,流點血也不是大事。”

    “還不是大事,看你這臉色,快休息一會兒吧!”劉媽媽很堅持。

    “好罷,聽媽媽的,我這就休息。”唐枚也不想她擔心,便閉上眼睛休養起來。

    回到白府,李氏見她受傷,吃了一驚,忙問怎麼回事,後來聽說關乎到會安侯世子與康門街災民,眼睛就睜大了。

    “你剛才說會安侯世子被抓了?”她聲音不自覺的抬高。

    那張家二小姐就是嫁給會安侯世子的,也難怪李氏會關心這件事,唐枚點點頭,“聽說是武陽侯下令的。”

    李氏聽到這名字,眉頭一皺,“難怪。”

    唐枚不由得對武陽侯好奇起來,什麼樣的人抓了皇上的表哥居然還能讓別人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他是捅了簍子?

    “你快去歇息罷,要什麼儘管去大廚房取。”李氏又關切的說道。

    唐枚看得出來李氏有些心神不定,便站起來告辭走了。

    紅玉綠翠看到她頭上纏了一圈紗布,也是露出吃驚的神色。

    “沒什麼大礙,就裂了道口子,骨頭沒傷到。”唐枚摸了摸頭上傷口,疼痛已經消去了大半,就是有些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流掉血的原因。

    “還是再請個大夫看看。”劉媽媽道,“要不就畢大夫罷?太太也最信任他。”

    唐枚知道劉媽媽很緊張她的傷勢,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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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8:44


    “那老奴這就叫人去請,過來還有一些時候,夫人先躺一會兒。”劉媽媽說完就出去派人了。

    唐枚便去沐浴房清洗,等綠翠服侍她出來,紅玉已經在床上換了條精工編織的竹席,笑著道,“奴婢給夫人扇風,夫人快睡個好覺罷。”

    她也確實覺得累,便躺下來,紅玉拿著團扇,力度不輕不重,像徐徐微風吹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莫約一個時辰後才醒。

    “宋管事在外面等著,已經等了好些功夫了。”紅玉給她梳理頭髮。

    距離上回宋管事來詢問訂協議的事也過了好幾日了,不知他有沒有調查清楚,唐枚想起這次回去娘家倒是忘了跟張氏提起宋管事的事,有些懊悔。不過想想也罷了,若是他這次表現的好,那就留著,不好也只能日後再說。

    宋管事看到唐枚出來,面上就有些緊張,他就著那一連串問題足足查了好幾日才弄明白,就希望少夫人能滿意。

    誰料到唐枚卻沒有問之前問過的,而是直接道,“你上回怕耽擱幾日會繼續漲價,如今到底漲了沒有?”

    宋管事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又冒了出來,連忙道,“夫人神機妙算,幸好聽夫人的沒有急著去簽協議,後來不止沒有抬高,昨日還降下來一些。”

    唐枚看宋管事束手束腳的,笑了笑道,“我哪兒猜得到,只是不想花冤枉錢罷了,那到底裡頭有些什麼名堂,突然那幾家供貨的都抬高價錢,果真只是因為材料稀缺?”

    “材料確實被幾家工坊收購了好些,有些沒有存貨的只好買高價的胭脂水粉,不過咱們鋪子不用急。小人去細細查過,洪和縣,曲陽縣等幾個縣,今年都種了大批紅蘭花,白茉莉,玉簪花等,只要熬到豐收就行了,價錢就能完全降下來,可能還會更低些。”

    唐枚倒是不知原材料是用這些,很有興趣的問,“種這些花草錢賺得多不多?”

    “這個……”宋管事眼睛快速的轉起來,想到一個自我感覺應該挑不出毛病的答案,“要是風調雨順應該不錯,不過夫人也看到了,城裡那麼多災民,可見靠這些吃飯還是不得靠的。”

    有些道理,唐枚想著點點頭,看來種地確實不是一項好工種,也難怪農民的生活一直都處於底層。不過,這兒的人有點錢還是要去買田的,張氏就給她兩百畝的水田呢,可見投資田地還是件很靠譜的事情,她接著就讓宋管事把調查來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看得出來,還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唐枚道,“既然咱們能撐到那個時候,自然不用急著買進,等豐收的消息一出來,價格降了再說。”

    宋管事應一聲,畢恭畢敬的站著,手老實的垂在兩邊。

    唐枚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些。

    劉媽媽派的人又過了會兒才回來,沒有請來畢大夫,請了畢大夫的親傳弟子黃大夫,是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人,面相極為和善,慈眉笑目的。

    他效率很高,很快就看好了,寫了方子又叮囑幾句就告辭走了。

    剛才是看黃大夫的面子,劉媽媽才沒有發作,只叫那小廝在門口等著,此刻沈下臉就訓起人來,“說了是要請畢大夫,你是沒聽明白還是怎麼的?不說多花了這些時間,還請錯人,你是怎麼當差的?”

    那小廝在外宅做事,也是跟著唐枚從唐家來的下人,她四個陪房,除開一家管胭脂鋪,一家管理水田,還有兩家有些便在外宅尋了差事。小廝姓伍叫伍通,是給他們院子專門出去跑腿的。

    伍通很委屈,“小的也是知道請畢大夫,可畢大夫說夫人只是撞傷,應不礙事,他要去別家看病,就叫了黃大夫跟小的來給夫人看病。”

    畢大夫差不多是等於他們唐家專用的大夫,只要他們家請,沒有不答應的,劉媽媽怒道,“你別胡說八道,畢大夫會為哪戶人家推了咱們家夫人?肯定是你沒有好好聽我說話,偷懶了!”

    “小人不敢亂說,小人也打聽了,是張家的四小姐病了。”

    “張四小姐?”劉媽媽愣住了。

    “是的,看起來張四小姐病得很厲害,畢大夫才要去的。”

    劉媽媽知道這種事他應不會瞎說,又對張馨瑜一直很戒備,立時便盤問起來,“你有沒有多打聽打聽,張四小姐得的是什麼病?”

    伍通哪兒想到要打聽這些,只得搖頭。

    劉媽媽探聽不到更多的資訊,氣得又罵了他幾句,叫他走了。

    晚上白振揚回來,見到唐枚受傷,多看了兩眼,卻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講,看他臉色,仍是沒有消氣。

    兩人去跟白定祥夫婦請安,卻見白丹雲眼睛紅紅得從堂屋跑了出來,見到他二人,連招呼都沒有打,就掩面走掉了。

    她一張嘴最是愛說話,平常見到總要說上一會兒,今日反常得很,唐枚心道,怕是給李氏訓了,倒是少見。

    白丹雲一直跑到園子裡才停下來,眼淚撲朔撲朔的往下掉。

    大姨娘早就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見到女兒哭成這樣,心都疼了,上去問道,“聽說夫人說你了,是也不是?你那樣孝順,她怎麼好說你?”

    “怎麼不好說我?”白丹雲淒苦道,“我又不是她親生的,大哥尚且都被說呢,何況是我?”

    “到底是何事?你別說氣話,總有理由的。”

    白丹雲咬住嘴唇,偏是不說話。

    大姨娘道,“莫非是上回去保定伯府的事?我倒沒有機會問你,那保定伯世子到底如何?可是合你心意?”

    白丹雲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去。

    保定伯世子玉樹臨風,從遠處走過來的時候像是發著光一般,別的小姐都看直了眼睛,若是成為他的娘子,一定可以氣死好多人。

    當日就有幾個小姐頤指氣使,也不看看今兒來的目的,說到底都是同她一樣,也不知有何資格來看不起人。她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可惜沒有抓住機會,硬是讓它溜走了,若是再有一次,她一定會牢牢把握住的!

    大姨娘笑起來,“總算也有你看得上的人。”

    看得上又如何?怕只怕沒法子得到,白丹雲想到李氏訓她的話,歎了一口氣,“只怕我是沒有這個福氣。”

    “這話怎麼說?可是夫人不答應?”

    “娘如何答應?保定伯府又不是誰人都可以嫁去的,娘也是為了我好,癡心妄想沒有用,不如找個合適的罷了。”

    “這怎麼成?”大姨娘皺起眉,“終身大事,總要找個自己喜歡的。”

    “我知道姨娘向著我,可事情都是娘做主的,我也曉得,總不好忤逆她,大哥不也娶了大嫂嗎?”還是親生兒子呢,一樣都不能反抗。

    聽到這句話,大姨娘心裡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不能為她操心,連嫁給誰也沒有辦法插手。誰讓自己是個側室,辛辛苦苦服侍李氏十幾年,到頭來,只是想給女兒盡一份心力,還是做不到,落得一個被禁足的下場。

    她越想越是不甘心,若是白丹雲到最後都沒有覓得一個好夫婿,那這些年她豈不是白白辛勞了?

    若是這樣,她何苦要對李氏那麼聽從?事事恭順?

    “你放心,我會給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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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9:02


    白丹雲瞧她一眼,“姨娘上回也說想辦法,還是算了罷,這不是什麼小事,誰也幫不了,我還是認命好了。”

    大姨娘有些尷尬,也有些難受,訥訥道,“這回一定成的。”

    白丹雲搖搖頭,伸手握住大姨娘的手,柔聲道,“姨娘日子也不好過,我哪兒捨得再勞煩姨娘呢,這事就算了。”

    大姨娘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什麼勞煩,拿命給你都可以,你只管等消息。”

    白丹雲紅了眼睛,看著大姨娘,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知了這兩天終於不叫了,天氣漸漸涼下來,院子裡有些高樹的葉子要開始發黃了。

    唐枚一起來就聽見紅玉在外頭掃地發出的沙沙聲響。原本都是粗使丫頭應該做的,可她說主屋面前要乾淨無塵,所以就包攬過來,每日大清早把這一方掃得乾乾淨淨,連個碎石子都找不到。

    綠翠服侍唐枚梳洗,仔仔細細瞧了下她的額頭,惋惜道,“好是好了,可這疤痕到底什麼時候能消,要不夫人還抹些膏藥罷?”

    “那膏藥也就那樣了,再塗也消不完全的,怕是要過段時間。”唐枚可不想再塗那什麼祛疤膏,味道難聞的要死,效果也不見多少。

    綠翠只好作罷,叫秋葉跟春芬把早膳端到飯廳去。

    等到唐枚去請安的時候,太陽露出了小半個臉,她進去堂屋,只見白丹雲已經在了,跟李氏說說笑笑,十分的親昵。

    “大嫂你今兒晚了,我跟娘都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唐枚上前給李氏行禮,笑著問白丹雲,“是有什麼喜事麼?看起來你很高興。”

    “娘答應咱們去天清寺呢。”

    “咱們?”唐枚詫異。

    “是啊,我昨兒做夢夢到觀音菩薩,剛才跟娘一說,才知道今天原來是觀音菩薩成道日,所以,一定是要去敬拜的。”

    還有這麼神奇的巧合,唐枚道,“那娘去嗎?”

    李氏笑道,“本來也應該去的,只正好張夫人相約,倒是沒法子去進香了。丹雲一個人我又不放心,你就陪著一起去罷,拜拜菩薩總是好的。我記得親家夫人也信佛,你也好多去瞭解瞭解。”

    她都這麼說了,唐枚自然答應下來。

    兩個人告辭出來,白丹雲道,“天清寺也不遠,咱們不著急現在去,大嫂先回院子休息,我換身衣服自會來找大嫂的。”說罷嘴裡竟哼著歌走遠了。

    劉媽媽道,“進香也好,夫人好去許願,最近日子真不太平呢。”

    唐枚從來也不曾上過香,就是去了寺廟,也是當作風景看,但這回就入鄉隨俗罷,菩薩真要有靈,那也是好事。

    在書房裡坐了好一會兒,白丹雲才過來,換了身嫩綠色的中腰襦裙,裙擺繡著纏枝菊花,首飾也換了一套碧玉的,看起來清新脫俗。

    馬車早就備好了,二人上了車,白丹雲看起來心情確實好,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到了寺廟也沒有停下來的勢頭。

    因觀音菩薩成道日,香客還是挺多的,裡面不乏夫人小姐,戴著幃帽,身後丫環婆子都跟了好幾個。

    “是先去上香還是怎麼的?”她是無所謂流程,只問白丹雲。

    “急什麼呀,大嫂,咱們難得出來一趟,不想四處去看看玩玩嗎?天清寺周圍風景也很好呢,今兒是觀音菩薩的成道日,還有好吃的素齋,我可不想這麼快就走。不過,還是先把菩薩拜了。”白丹雲挽著她的胳膊,見到有小沙彌迎來,便跟了過去。

    供奉的香油錢,白丹雲給了張銀票,管事的老和尚喜笑顏開,連忙安排她們住在一處清幽的小院偏堂,說會準備素齋,等午時再送上來。

    院子裡西角落種了兩棵石榴樹,紅彤彤的花開滿枝頭,也有少些已經結出了小小的果實,庭院中間則是個小小的花圃,只多數已經凋零了。

    白丹雲很快就坐不住了,“大嫂,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剛才好似看到王二小姐,去那裡找找。”

    唐枚叫住她,“你又要吃齋又要遊玩,娘可曉得?”

    “娘當然曉得了,我哪兒有這些膽子。”白丹雲嘻嘻一笑,帶著貼身丫環出了門去。

    劉媽媽湊過來,“老奴怎覺著夫人應不會同意呢,準是小姐自作主張了。”

    唐枚端起茶來喝,“那也沒法子,她要到處跑,我總不好自個兒一個人先回去。她今兒這些作為像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什麼夢見觀音菩薩,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就是不知她在打算什麼,我且等著看看。”

    劉媽媽聽了尋思一會兒,“少夫人這麼一說,老奴倒想起前幾日的事情,大姨娘好似托了人把身邊的東西拿出去賣呢。也不知道真假,不過,老奴倒是幾日沒看到她極喜歡戴的那個白玉透雕折枝花鎖了,真的賣掉了也未可知。”

    “大姨娘急需用錢嗎?”

    “老奴不知,反正她身邊的鐘媽媽離開了府裡好幾次。”

    還真是奇怪,唐枚皺了下眉頭。

    紅玉這時從外頭走進來,面上驚訝之色未退,“剛才來了一個好富貴的小姐,大小姐給了銀票都只得來偏廳,那小姐卻是歇在正屋了。”

    “沒得見過世面,大驚小怪。”劉媽媽笑駡道。

    “媽媽不信,可自個兒來看,那小姐身上穿得戴得倒不是有多貴重,可不知怎的就是看著不一樣。”

    劉媽媽真的就要出去。

    唐枚好笑道,“別人來這裡歇息的,管她什麼身份呢,出去看的話被發現了,又會怎麼想咱們?”

    “少夫人說的是。”劉媽媽面皮紅了,瞪一眼紅玉道,“害我倒跟你計較起來了,那小姐富貴便富貴罷了,不關咱們的事。”

    紅玉撲哧一笑,劉媽媽到底還是聽少夫人的話,不過她對那位小姐還是很好奇,立在視窗,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一會兒來說,“那小姐的兩個丫環跑出去了。”

    一會兒又來說,“那小姐的媽媽也走了,像是有什麼事。”

    唐枚只笑笑,欣賞牆上掛著的幾幅畫。

    結果紅玉又吃驚的道,“有個公子過來了。”

    劉媽媽道,“你沒得見過世面,現在還沒得見過公子哥兒了?”

    “不是的,媽媽,那公子著實看著不像好人。”

    劉媽媽這才走過去看,只見院子裡果然有個年輕公子正走過來,長相普普通通,只面上一股子浪蕩勁兒,走個路都走不直,搖搖晃晃,果然不像是良善的。

    “莫不是往咱們這裡來了罷?”紅玉緊張的道,又看了會兒,“啊,是往那個小姐房裡去的。”

    劉媽媽看得沒得勁了,“許是跟她們相熟的,”又看紅玉,“剛才還說是個富貴小姐呢,怎的認識的人卻這般摸樣?”

    紅玉皺起了眉頭,“那小姐帶了兩個丫環一個媽媽,剛才都跑了出去,現在就只剩那小姐一個人了。”

    唐枚在旁邊也聽出了些名堂,可到底也不清楚那邊是怎麼回事,倒也不好做什麼。

    紅玉見那公子進去了房間,只一會兒工夫,就傳來一個女子的怒駡聲,又是砸東西的聲音,還有一陣令人作嘔的男人的浮浪笑聲傳過來。

    唐枚終於說道,“你們兩個快去那邊看看。”

    那二人應一聲,趕緊推開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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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9:21


    唐枚立在門口,遠遠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好似好幾個人的樣子,心裡忽地一沈,難道隔壁是被人設計,上演了一場好戲不成?

    正當她為那位小姐憂心的時候,紅玉扶著一個莫約十四歲左右的姑娘過來了,那姑娘面色蒼白,像是生了病。

    “媽媽呢?那公子……”

    紅玉進來後就把門關上了,“被劉媽媽打暈了,媽媽說不可叫這種齷齪的人壞人名聲,背了跑去後面,說要扔到沒人看到的地方。”她心有餘悸,歎道,“幸好媽媽力氣大,不然可不得了。”

    那姑娘聽她們說話,忽地開聲道,“多謝夫人搭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眼睛微微閉了起來,臉頰卻是緋紅一片唐枚看她一眼,果然渾身上下都透著富貴,吩咐紅玉道,“快扶這位姑娘去裡面休息。”

    說話的時候,隔壁的門已經被人推開,然後便是一陣驚慌的聲音,都在尋找自家主子,又有人走到外面來,大聲呼喊。

    唐枚走出去道,“你們小姐在我這兒呢。”

    眼前有七個人,剛才聽紅玉講,那小姐只帶了三個人,那麼其他四人又是哪裡來的?她目光掃過去,看到一個莫約三十來歲的圓臉媽媽,雖然也是像很著急的摸樣,可跟另外一個媽媽比,那情緒完全不一樣。

    “咱們小姐怎會在你哪裡?”她咄咄逼人,就要衝進去看人。

    唐枚眼睛一眯,伸手攔住了門。

    “啊,小姐可安好?這位夫人,請讓我快去瞧瞧罷。”另一個媽媽走過來,又急又慌,應是那位小姐帶來的人。

    “剛才你們小姐身邊伺候的人都走了,就來我房裡說話,我看著她像是乏了,叫著休息去了。”唐枚道,“你們可請了大夫來?她像是病了的樣子。”

    那媽媽忙道,“跟主持說了,一會兒就會來。”

    唐枚便讓她進了去。

    那個不懂禮數的圓臉媽媽則惡狠狠瞪了唐枚一眼。

    “這位媽媽可有什麼指教?”唐枚問。

    圓臉媽媽朝後面的人使了個眼色,問道,“咱們小姐一直在你房裡嗎?她病著怎會來的?再說,小姐房裡又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指打碎了的那些東西,唐枚笑了笑,“我豈會知,一會兒媽媽等你們家小姐好了,再問她便是。”說罷也要進屋。

    誰料圓臉媽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臉色兇狠起來。

    “你最好老老實實講,我就不信三小姐一直在你房裡!”圓臉媽媽語氣充滿威脅。

    唐枚臉色沈下來,“當這天清寺是你們家裡的嗎?你敢在這兒放肆!”

    圓臉媽媽猙獰道,“你敢不說?咱們侯府可不是吃素的,以後教你們家好看,到時候莫要後悔!”

    侯府?難怪那位小姐看起來不一樣。

    “是哪家侯府?”唐枚放低了語氣。

    “武陽侯府,你總算知道害怕了罷,還不給我快快說來!”圓臉媽媽得意洋洋,“說了自有你好處。”

    “哦?”唐枚笑了,“既是侯府,那位小姐就是侯府小姐了,我要說也是同她去說,跟你一個下人有什麼好說的!”

    圓臉媽媽立時呆若木雞。

    唐枚拂開她的手,就要進去,卻聽到身後一聲嬌喝,“我三姐姐在哪裡?你們怎麼伺候的,竟全都離了她身邊!仔細你們的皮!”

    唐枚回頭一看,是個與那位小姐一般富貴的小姐,年歲看起來也相當,長得花容月貌,直接就往這裡走了過來。

    圓臉媽媽恭敬的低著頭,“四小姐,三小姐在這兒休息。”

    “怎會來這兒的?”那四小姐瞧了一眼唐枚。

    圓臉媽媽不知道怎麼答,看著唐枚,恨恨道,“老奴也不知道三小姐怎會來這裡的,這位夫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三小姐竟會過來。”

    四小姐皺起了眉頭,看著圓臉媽媽道,“三姐姐既是在此休息,可見是信任這位夫人的,你胡說八道什麼。”又對唐枚和顏悅色,“不知夫人是哪家府裡的,多虧你照顧我三姐姐,多謝了。”

    “我相公姓白。”唐枚笑了笑。

    “原來是白少夫人。”

    圓臉媽媽這時道,“小姐,大夫來了。”

    唐枚就讓開了一邊,紅玉很快也出來了。

    大夫看完病,那四小姐說不好再繼續打攪,讓人把三小姐扶去了那邊的住屋,不一會兒就全都走掉了。劉媽媽這當兒才回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起來用了很多力氣,累得很。

    紅玉忙倒了茶給她。

    劉媽媽一連喝了三盞茶,一口氣才順暢,“可把我累死了,那骯髒東西還重得很,差點要掉我一條老命。”

    “媽媽辛苦了,可有人看見?”唐枚問道。

    “這院子後面是片竹林,小路上也沒人,老奴把他扔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反正傷的也不重,三五個時辰總能醒來的。”劉媽媽嘿嘿笑道,“倒是一直沒機會活動手腳,那小子自個兒要撞上門來,倒怪不得我了!”

    唐枚一笑,“剛才也沒好仔細問,那公子果真是想做那齷齪的事?”

    “是的,那小姐都被他推到床上去了,差點就要去碰身上的衣服!幸好奴婢跟媽媽去得及時,媽媽一記老拳砸在他腦門上,又踢了幾腳,就暈過去了!媽媽的功夫還真是好呢。”紅玉又疑惑道“不過這事兒蹊蹺得很,那公子怎會突然來這裡的?”

    “準是誰要坑害那小姐,不然怎的身邊的人都走了?”劉媽媽呸的一聲,“這種事老奴聽得多了,都是些壞良心的人做的。”

    唐枚道,“幸好那小姐沒有事,咱們來這一趟倒是值了,也算作了善事。”

    劉媽媽眉開眼笑,“那少夫人許的願定能成的。”

    白丹雲到了午時才出現,臉上的喜悅表情消失殆盡,之前興致勃勃要吃素齋,結果沒吃幾口就擱下了筷子,倒是唐枚吃了好些,確實稱得上美味。

    “咱們這就回了罷!”白丹雲站起來便要走。

    “不是還想四處看看的?”

    “不看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白丹雲本想裝得無所謂,還是跟唐枚去四周遊玩下,可心裡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大姨娘好不容易給她得來消息,說保定伯世子今日會來天清寺,結果來是來了,可竟然是跟陳家的三小姐私下見面,雖然做得隱秘,可仔細想一想還不是一目了然!

    那賤人,不過是仗著一張臉生得好看,其他又有什麼呢?琴棋書畫樣樣都不精,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如何那些男人就那麼喜歡?

    白丹雲想著,側頭看了唐枚一眼,眼裡更是露出厭惡的神色。

    “走罷,走罷!”她加快腳步。

    回到府裡早得很,李氏還在張家做客,唐枚休息會兒,便坐到書案前練字。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進步還是挺大的,據劉媽媽講,至少是恢復到以前的水準了,只是,要拿出去跟精通此道的夫人小姐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大姑奶奶送的那幾匹布,夫人要不要去送去李師傅那裡?”綠翠剛吩咐丫環整理了一下庫房,回來問唐枚。

    唐枚倒覺得衣服夠穿了,櫃子裡一排排的,不過那布料不去做衣服擺著也浪費,唐惠送的,也不好拿去轉送人情,便道,“哪天有空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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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9:37


    劉媽媽道,“就做成今兒那小姐身上穿的樣式,真真是漂亮。”

    侯府小姐自是不一樣的,那裁縫肯定手藝很好,樣式也新奇些,唐枚抿嘴一笑,“那也要李師傅做得出來。”

    綠翠這次沒去,好奇的問,“哪個小姐啊?”

    “是夫人在天清寺遇到的小姐,好像是侯府的呢。”紅玉當時在裡頭,唐枚跟那四小姐的對話只聽了個大概,倒是不知道是哪個侯府。

    “侯府的?”綠翠很驚訝。

    “哪怕是國公府呢,只是一面之緣罷了。”對那兩個小姐也不熟悉,對侯府更不瞭解,八卦也八卦不起來的。

    綠翠這時想起一件事,“喜兒今兒來廚房耀武揚威,要這要那,頤指氣使的,因夫人早吩咐過不得再給她們東西,也沒人理她。結果就撒起潑來,摔了東西,還說宋娘子幾個以後準得後悔。”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劉媽媽瞪起眼睛,“怎容她這麼沒有規矩?你沒給她幾記耳光吃吃?”

    綠翠可沒有那麼暴力的,只笑了笑道,“誰讓媽媽不在呢。”

    紅玉心想,也不知最近怎麼了,少爺跟夫人本來好好的,忽然就又不好了,少爺常往金姨娘那裡去,那喜兒是仗著少爺總在金姨娘那裡過夜才膽子那麼大呢!

    唐枚實在不想在白振揚的側室身上浪費時間,不過防還是要防的,“媽媽找人去問問,看怎麼回事。”

    劉媽媽心領神會,應一聲走了。

    李氏到家後,頭一件事居然就是把唐枚叫過去。

    “你跟丹雲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臉色很不好看。

    “莫約是未時中。”

    李氏哼了一聲,“早上就去了,怎的那麼晚才回?”

    唐枚情知李氏必是知道了什麼,便答,“在那裡用了齋飯才回來的。”

    “是你的主意?”李氏一挑眉。

    這倒叫她不好答了,唐枚略微停頓,笑道,“因香火錢給得豐盛,寺裡就說要送齋飯給咱們嘗嘗,倒是真的很好吃,用完也就回來了,沒做什麼耽擱。”

    李氏面色緩了緩,說話倒是真有個樣子了,“丹雲年輕小還不懂事,你當大嫂的自當要多教導。”說罷就讓她走了。

    後來聽說又把白丹雲叫了去,最後輪到陳姨娘。

    陳姨娘這次比上回還慘,直接被李氏送去白家一處別苑,離這兒有二十幾裡的路程,連東西也不給好好收拾,只帶了鐘媽媽,巧珍兩個下人,在傍晚出城去了。

    劉媽媽探問消息回來後,臉色難看的很,在門口走來走去,愣是不進來。

    綠翠看唐枚在專心看書,便出了去,小聲問,“媽媽這是怎麼了?莫非金姨娘那裡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拿拳頭捶了一下手掌心,“這話不好同少夫人說,可瞞著也不行。”她跟隨唐枚過來白家,還是頭一回覺得那樣為難。

    “有什麼話是不好同少夫人說的?”綠翠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只怕少夫人會氣得飯都吃不下,氣得要殺了金姨娘呢!”

    綠翠眼睛睜大了,說話都結巴起來,“莫非,莫非……”

    “金姨娘前幾日就在吐了,聽丁娘子講,又愛吃酸的,酸拌黃瓜連吃了三四日,你說要不要命?也難怪喜兒那小蹄子倡狂,任誰都看得出來是有喜了,倒不知金姨娘怎的一直沒有請大夫來看。”

    綠翠撫著胸口喘了口氣,“金姨娘是怕少夫人罷。”

    劉媽媽冷笑一聲,“我看是扮可憐博少爺憐愛呢!”

    “那如何是好?總要讓少夫人知曉的,這可是大事,若是少夫人表現的一無所知,指不定傳到夫人耳朵裡,以為少夫人是故意隱瞞。”

    “所以難啊。”劉媽媽歎氣。

    兩人在外頭說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還是立刻告訴唐枚為好。

    聽到金姨娘好似有喜了,唐枚心裡一陣雀躍,真是天大的好事,張氏不同意她和離,如今側室有了孩子,以後總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理由,但這喜悅可不能表現出來,不然身邊幾個人肯定當她是氣瘋了。

    唐枚沈默會兒,呼出一口氣,慢慢道,“還沒證實,也不好告訴娘聽,媽媽把金姨娘叫過來。”

    劉媽媽擔憂道,“少夫人沒事罷?可千萬想開些,金姨娘再如何,也沒資格當孩子的娘的。”

    言下之意最後還是她來養,唐枚點點頭,“媽媽說的是,我也不想無謂的傷心,這一年功夫我無所出,金姨娘若真的懷上了,那也是好事。我大度些,對誰都好,媽媽請放心。”

    劉媽媽跟綠翠面面相覷。

    金姨娘很快就來了,喜兒跟在身後面露得色。

    “聽說你最近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去請大夫來?”她開門見山。

    金姨娘卻好像聽到晴天霹靂,嚇得臉色慘白,身子都抖了起來,腿一軟就要給唐枚跪下來請罪。

    唐枚忙叫劉媽媽扶住她,“看你是虛得很了,媽媽這就叫人去請大夫罷。”

    金姨娘嚇得連連搖頭,“少,少夫人,婢妾好得很,不用,不用看大夫。”

    喜兒眉頭擰成了麻花,姨娘明顯是有喜了,偏就是不願意去看大夫。正室夫人又如何,難道還會吃人不成,怕她要怕成這樣?只是,如今怕也沒有用,她去廚房一通搗亂,少夫人定然會派人來探消息,姨娘今日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的。

    劉媽媽扶著金姨娘坐好,隨後就出門去了。

    金姨娘如坐針氈,不時得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唐枚。

    這個樣子著實可憐,看來金姨娘是真的很害怕她,完全不是裝的,就是她身邊的喜兒,不是個安分的主。

    大夫很快就來了,唐枚沒想到請來的是鐘大夫,但轉念一想,也知道劉媽媽的心思,劉媽媽不信任鐘大夫的醫術,對金姨娘又不滿,那又豈會真心為金姨娘好呢?所以請了她自認為醫術不好的鐘大夫來。

    不過鐘大夫涉及到下毒之事,劉媽媽卻不記得了麼?

    鐘鏡香上來行了個常禮,“見過少夫人。”

    “今兒請你來是給金姨娘看病的,鐘大夫請。”唐枚站起來,退到後面。

    金姨娘恨不得整個人都躲起來,身子越發抖得厲害了,“少,少夫人,婢妾真的沒有生病,不用大夫……”

    “請都請來了,總不好叫鐘大夫白跑一趟罷?你就讓他請個脈,只需一會會兒功夫。”唐枚語氣溫和,竟像是哄孩子。

    金姨娘不知為何,心裡更怕了。

    劉媽媽看不得她推三阻四,這樣磨磨蹭蹭,還不得要多久,反正少夫人心平氣和的,這事總得解決掉,想著就上前抓住了金姨娘的手腕,“金姨娘莫要浪費時間了,推來推去幹什麼!少夫人一片心意,你是也不看在眼裡?”

    “婢妾不敢。”金姨娘眼淚都要流下來。

    鐘鏡香見機把手搭了上去。

    “是有喜了。”他收回手,看向唐枚,嘴角似笑非笑,“恭喜少夫人。”

    恭喜個鬼,劉媽媽大怒,就要打發鐘鏡香走。

    “還要開幾個方子,有喜了可不同尋常,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的。”鐘鏡香仔細叮囑道,“這天氣特別要小心著涼……”

    唐枚叫綠翠拿來筆墨,給鐘鏡香寫下方子。

    金姨娘呆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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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39:55


    喜兒卻是滿臉震驚,少夫人竟然絲毫沒有動怒,看起來還很是關心金姨娘,她預想中的情景沒有出現,那就壓根兒也沒法給少爺告狀了,不由失望萬分。

    鐘鏡香跟金姨娘離開後,唐枚問劉媽媽,“怎的請了鐘大夫來?”

    “他是府裡慣用的,就算這次不請,夫人下回也得請。再說,那下毒的事情,老奴一點也沒有查出來,他既是有關聯的,興許能找到些線索,反正少夫人看病不用他便是。”

    看來劉媽媽也是深思熟慮過了,唐枚笑道,“還是媽媽想得周到。”

    外面門簾一挑,白振揚走了進來。

    劉媽媽臉色立時又黑了,她不忍見唐枚跟白振揚說這件事,忍著心痛退出了房間,總還是要說的,她們在,少夫人更尷尬。

    唐枚抿了下嘴唇,見白振揚脫下官袍,清了下嗓子說道,“剛才請大夫來給金姨娘看病了。”

    “她生病了?”白振揚很詫異,明明昨夜還好好的。

    “是有喜了。”

    “什麼?”白振揚大驚。

    那聲音聽起來並不高興,可金姨娘不是他最寵愛的人麼?為何卻沒有露出即將成為人父該有的喜悅?唐枚不明白,強調道,“確實是有喜了,鐘大夫已經確認過。”

    白振揚整個人都僵住了,動彈不得。

    唐枚道,“我這就去告訴娘。”

    誰料她剛走門口,白振揚就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過頭,“怎麼?你要同我一起去麼?”

    那眼神至誠,笑容是平和的,絲毫沒有作假,白振揚一下子泄了氣,放開手道,“你,不氣惱麼?”

    氣惱?唐枚笑起來,“咱們是要和離的,我氣惱做什麼?你那樣喜歡金姨娘,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應當高興才是。”

    可是他竟高興不起來,若是以往,金姨娘有了孩子,唐枚一定暴跳如雷,一定會恨之入骨,他也許會高興,然而,如今已經不是這個情況,他只是覺得煩惱,說不出來的煩惱,像亂麻似的理不清楚。

    唐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道,“這不是小事,我先去同娘說,你一會兒再來便是。”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卻留下清淡的香味,縈繞在他周身。

    白振揚佇立會兒,才叫青燕去準備水洗浴。

    這時當本是要用飯的時間,白定祥夫婦見唐枚突然到來,也不知是為何,只是聽到她說的事情後,白定祥從椅子上猛地蹦了起來。

    “這混帳東西!看我不打死他!”他氣衝衝就要往外走。

    李氏忙攔住,“老爺,你別生氣,這種事豈是兒子的錯?誰也想不到的。”

    “怎麼想不到了?他不老老實實的,那金姨娘能懷上孩子?豈有此理,咱們家怎麼能容一個庶長子,傳出去,只當他是個寵妾的沒輕沒重的人,壞了咱們家的名聲!”白定祥看起來十分的惱怒,大吼道,“你別擋著,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老爺,振揚也是一時糊塗,你就原諒他這一回。”

    “都說慈母多敗兒,就是你寵出來的好兒子!”

    夫妻倆吵吵鬧鬧,唐枚只覺得好笑,她這個兒媳婦在白家一向不受待見,若不是這非常時期,白定祥豈會真的為她出頭?不過是做戲罷了,怕她回娘家跟唐士寧訴苦,把唐士甯惹毛了,白定祥就沒有好果子吃,是以才假裝成這樣。

    “不關相公的事,是兒媳婦不能給白家開枝散葉,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才讓相公多去金姨娘那裡的。”唐枚平靜的說道。

    兩個人立時停下了動作。

    “真是委屈你了,難為你如此大度。”李氏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振揚娶了你,果真是有福氣。”

    白定祥也不知戲該怎麼演下去了,只叫道,“把那死小子叫過來!”

    “金姨娘看著身子很弱,鐘大夫開了幾張方子給她進補,一會兒兒媳婦叫人給娘送過來。”

    “我要看什麼?”只短短功夫,李氏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笑容越發溫和了,“金姨娘以後就你擔待些,我也放心,要什麼吃食,你選了給她就是。她能遇到你這樣的正室夫人,是她一輩子修來的。”

    唐枚早料到李氏會這麼做,便點了下頭,應承下來。

    白振揚來之後,白定祥嚴厲的訓斥了幾句,李氏在旁邊為兒子說些好話,又誇讚唐枚寬厚大度,這事就算結了。

    兩人回去用飯,白振揚沒吃幾口就起身走了,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劉媽媽進來安撫唐枚,“少爺怕是覺得愧疚於你,這也是好事,少夫人這次表現的很好,他們白家怎麼也挑不出一絲錯來的。”

    唐枚拿手巾抹了下嘴,“以後金姨娘那裡媽媽注意些,叫廚房每日都準備些滋補的送去。”

    “這可不是項好差事啊,當時少夫人就該回絕夫人的,怎的卻要擔待這些事?她們又不是沒有小廚房。”劉媽媽就這點很不滿,對李氏也頗有意見,姨娘懷了孩子,卻要正室夫人照顧,委實是過分了些。看著少夫人對此事寬容,也不能如此得寸進尺!

    “那種情況我如何能說不行?金姨娘就住在旁邊,叫大廚房送來也不方便,再說,娘打定主意,我推諉的話,她也會找到別的理由,先應了再說。”

    劉媽媽歎口氣,“上回金姨娘吃壞肚子,少爺差點就怪在少夫人頭上,這次可是懷了孩子啊!”

    唐枚一笑,“那次是誤會,這回小心些,相信媽媽能處理好的。”

    劉媽媽沒法,嘟囔幾句,也只得這麼聽了。

    金姨娘有喜的事,白府的人第二日就全都知曉了,一時下人們都在議論紛紛。幾天功夫,恨不得所有人都想去金姨娘那裡大獻慇勤,包括金姨娘身邊的丫環,都有人偷偷巴結的。只唐枚以前名聲在外,她自個兒院子的人斷不敢生出這樣的想法。

    紅玉幾個氣惱的很,但也沒有法子。

    唐枚自是無所謂,倒是白丹雲的表現令她驚訝。

    白丹雲同她大哥一般,絲毫不見有什麼歡喜的情緒,也沒有借此打擊,反而還安撫唐枚,說金姨娘不懂事理,跟她似有同仇敵愾的意思。

    唐枚這日請安回來叫秋葉教她泡茶,這泡茶可是一門技術活,平常見秋葉表演,她早就羨慕的很了。

    “最好是用玉雪山的泉水,泡起來才最是合適……”

    秋葉正講解呢,飛綠忽然來了,說是李氏請唐枚過去,剛才有人送了帖子來,要請她明日去做客。

    唐枚想起那次去保定伯府的事,頭就疼起來,莫非又是與白丹雲有關?可她又不是未出嫁的小姐,為何非要拉著她一起呢!

    進了李氏的臥房,白丹雲果然在,不過她表情很是奇怪,上上下下打量著唐枚,充滿了疑惑。

    唐枚便有些不明白了,難道是她猜錯了不成?

    “是武陽侯府送來的帖子。”李氏開門見山道,“我竟不知你是與武陽侯府的三小姐認識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

    唐枚解釋道,“以前並不認識,還是去天清寺那一日遇到的。”

    白丹雲聽了就有些生氣,插嘴道,“我怎會不知這事?大嫂居然瞞著我,那武陽侯小姐也在寺裡,你既是認識了,卻不介紹給我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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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0:11


    想介紹還介紹不起來呢,她那會兒正好跑了出去,唐枚輕笑一聲,“那你可冤枉我了,本是想說與你聽的,結果你說看到王二小姐……”

    那日是想去私會保定伯世子,這才會稱見到王二小姐,白丹雲著急道,“是我看錯了,不是她。”又忙轉移話題,“大嫂只跟那侯府三小姐有一面之緣,緣何她會請大嫂過去府裡呢?”武陽侯府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那幾位小姐尋常都能出入宮中,太后都喜歡的很,唐枚怎會有這份殊榮,三小姐專門請她過去,送來的帖子燙金描畫,華麗無比。

    唐枚不好瞞了,“幫了三小姐一個忙罷了,沒想到三小姐就記在心裡了。”只這忙卻是不能細說的。

    “什麼忙?”白丹雲越是氣惱起來,假如她不走開,指不定今日三小姐要請的便是她,偏偏要做的事又沒成,弄得兩頭落空!

    唐枚不說話,看向了李氏。

    李氏心知必是什麼隱秘的事,牽扯到侯府小姐,她也不敢大意,打斷白丹雲的問話,“既然侯府三小姐相請,那你明兒就去罷,說是辰時會來相接。我一會兒也備下份禮物,你帶過去,總不好空手,失了禮數。”

    白丹雲心裡跟爪子撓似的難過,但礙于李氏在,她還要保持自己的乖巧,只一雙眼睛盯著唐枚不放。

    唐枚應一聲,又與她們閑說幾句就告辭走了。

    白丹雲忙追出來。

    “大嫂,到底是幫了什麼忙呀,快說與我聽聽。”

    見她不依不饒,唐枚沈下臉,“你要知道的那麼清楚作甚?總是過去的事情了,又不是大恩,沒什麼好提的。”

    像是絕對不會說的了,白丹雲咬了下嘴唇,“那你明兒去可要注意些,那武陽侯府可不同於咱們兩家,與保定伯府都不一樣的。”

    唐枚哭笑不得,她竟也來叮囑自己,但也點頭道,“我自會注意的。”

    白丹雲看她走了,狠狠跺了兩下腳才轉身回去。

    劉媽媽呸了一聲,“大小姐是越來越不像話,沒個樣子,難怪夫人要把大姨娘趕走,寵得大小姐都沒邊了。”又道,“老奴看那侯府三小姐也是沒什麼誠意,少夫人幫了忙,既是要謝謝,理當登門才是,竟要少夫人過去呢。”

    “剛才丹雲也說了,那武陽侯府不一般,人家豈會上門來?在別人看來,請我過去,那都是天大的面子。”

    劉媽媽笑起來,“真要那般富貴也好,少夫人結識了總有好處。”

    “媽媽說的是,只是不知那三小姐的品行卻是如何。”唐枚一點也不介意多結識些人,但必須是志同道合的,若是要她仰人鼻息,那就算了。

    “明日去了便知。”劉媽媽道,“不過老奴還是留下來罷。”

    金姨娘有喜的事,劉媽媽不放心,唐枚點了點頭。

    第二日紅玉跟綠翠給她打扮,到底是去侯府,一定不是能顯得寒酸的,但也不好太過張揚,思來想去竟花費了大半個時辰。

    等她去李氏那裡取了禮物,武陽侯府派來迎接的轎子已經停在了垂花門口,同來的還有一位媽媽。

    那媽媽自稱姓姚,唐枚在天清寺也見過,應是三小姐貼身的人。

    姚媽媽扶著她上轎子,抱歉道,“咱們小姐性子冷清,還請少夫人體諒,原本是應當上門來的。”

    “媽媽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能得三小姐相請,也很榮幸。”

    姚媽媽笑了笑,“小姐一直在念叨著呢,說此事不能好好道謝,晚上也睡不好覺。”

    聽起來那三小姐心地是好的,不過為了一個人情困擾成這樣,或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受不得自己欠人恩惠。

    轎子起了,轎夫腳步穩健,往武陽侯府而去。

    武陽侯府位於梅竹胡同,極為安靜,宅子格局同唐家相差不大,都是園林似的風格,只還要精緻些,空間更大些。

    紅玉綠翠跟在後頭,也不敢東張西望,做出見識少的樣子,丟了少夫人的臉。

    姚媽媽直接領著她們去了一處獨立的兩進小院。

    “快報于三小姐,說白少夫人來了。”她吩咐看門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應一聲,快步先走了進去。

    唐枚去到堂屋時,三小姐已經立在門口,她穿了丁香色忍冬暗紋的襦裙,象牙白褙子,脖頸帶一個雕空梅花金玉小鎖,見到唐枚,便是盈盈一笑。

    “見過三小姐。”她行了常禮。

    三小姐也回了一禮,“早就想請你過來了,只前些天沒有空閒。”

    綠翠在旁邊打量了三小姐一眼,心裡暗暗吃驚,難怪紅玉說是個富貴的,看起來確實如此,那三小姐的氣質獨特,容貌也相當出眾,若說自家夫人是盛放的芍藥,那三小姐就是空谷的幽蘭了。

    唐枚進到堂屋,只見這屋子裡的擺設與外頭的繁華不同,顯得很樸素,只一座萬字流水的玉屏風還比較貴重些,其他的,有些還不如自己那屋呢。

    “少夫人可喜歡喝茶?”三小姐坐定了相問。

    唐枚笑道,“喜歡是喜歡,只水準不高,三小姐拿些中上的便是,再好一點的,我可吃不出來。”

    三小姐微微一愣。

    姚媽媽倒是笑了,“少夫人倒是爽直,不如小姐就取那毛尖罷。”

    三小姐點點頭,“城陽山毛尖清香有餘,回味不足,是為中上。”

    身後一個丫環立時就去泡茶了。

    那三小姐莫非是品茶高手?唐枚想起自己那家茶行,用請教的口氣道,“不知三小姐可品嘗過翠雲茶?覺得此種茶到底如何?”

    “翠雲?”三小姐略一思忖,“不知少夫人問的是哪處地方出的翠雲?就我看來,壽山縣附近的翠雲最佳,香氣四溢,甜味也恰到好處,而大湖縣的就不夠好了,甜味太足,茶味太淡,至於熊江的,更是不值一提,比很多下品的茶葉都不如。”

    原來翠雲茶還分那麼多種,唐枚心道,倒是沒聽丁管事說得那麼詳細的,她由衷的表示佩服。

    “我們小姐從小就與茶結緣的,自是不一般。”姚媽媽很得意。

    那最好了,唐枚立時就起了要與三小姐打好關係的心,不過還得再看看三小姐的性子,是不是能談到一處去。

    茶端上來,果然清香無比,唐枚啜了幾口後放在一邊。

    三小姐一時也不講話。

    看起來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唐枚不由得想起唐芳,這個妹妹往常話少,可說起熏香來,就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這兩人莫非有什麼共同之處?

    “不如小姐跟白少夫人出去走走罷。”姚媽媽提議。

    三小姐點了點頭,“也好。”

    “東邊有個園子,可以賞花。”姚媽媽又說,“這天氣不冷不熱最好,等涼下來又不願意走動了。”

    姚媽媽看起來和藹可親,可在自家小姐面前卻屢次搶先開口,不知是得了三小姐默許的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唐枚笑了笑道,“只可惜這時節花開得少了,倒沒能欣賞到你們侯府花園的麗色。”

    姚媽媽又接了上去,“這還不容易,等明年三四月再請了少夫人來便是。”

    直接就做了決定,唐枚看了一眼三小姐,她竟是絲毫沒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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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0:28


    幾人走出去,剛到院門口的時候,碰見了四小姐與另外一位打扮素淡,長得極為秀美的小姐。

    “三姐姐請了客人來,怎的也不叫我們一起呢?”四小姐說著看向唐枚,“哦,原是請了這位白少夫人呀。”

    另外一位小姐驚訝道,“四妹竟認識嗎?”

    四小姐把手裡的花一拋,介紹道,“白少夫人,這位是我們的二姐。二姐,這位是白少夫人,上次去天清寺認識的。”

    那二小姐抿嘴一笑,“你這介紹是白說了,白家夫人,我哪兒知曉是哪個白家。”

    唐枚大大方方道,“兩位小姐,我夫家府邸在丈秀胡同,公公是左通政,相公乃是吏部主事,至於我娘家,是在西塘胡同的唐家,我父親是工部右侍郎。”

    這一番解釋清清楚楚,四小姐拍手笑道,“倒是個爽快的,那日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三姐姐,難怪你會請她來做客呢,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姐著實是舒服多了。”

    二小姐笑著搖頭,“你這話也不怕得罪人。”

    “又沒有旁人,怕什麼!”

    三小姐只聽她們說話,一語不發。

    姚媽媽道,“既然兩位小姐也來了,老奴叫人去園子裡設下席位。”

    四小姐揚手喚住她,“順便叫廚房做些點心來,你也知道我們幾人的口味。”又問唐枚,“白少夫人喜歡吃什麼點心呢?偏甜,略甜,還是鹹味的?”

    富貴人家小姐的貼身媽媽,地位都不一般,剛才姚媽媽只說要去派人設席位,結果那四小姐就使喚起她來。唐枚瞥了姚媽媽一眼,見她臉色不太好看,便道,“我沒什麼偏好的,姚媽媽做主便是。”

    三小姐此時眉梢一挑,淡淡道,“這時當兒吃什麼點心,媽媽不用理會四妹,只管席位便是。”

    四小姐這般丟面子,心裡也有氣了,拂袖道,“三姐姐這般小氣,大不了點心那份錢由我出便是!”

    見二人有些僵,二小姐忙道,“四妹,三妹說的也沒有不對,既請了白少夫人來,定然準備了宴席,若用了點心,一會兒也就吃不下了。”

    “二姐就會偏幫三姐,吃些點心能管什麼飽?”四小姐心裡不服,但到底是三小姐的地方,也就作罷。

    四人賞了會兒花,雖然沒有點心,瓜果還是端了不少上來。

    那三小姐的話真的很少,多數時候都是四小姐跟二小姐在閒話,唐枚偶爾說上兩句,一上午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要到午膳的時候,那二位小姐都沒有留下來,姚媽媽專程過來問她吃不吃蛇肉,這才叫廚房去準備。

    唐枚跟三小姐對面而坐,又到了冷場的時候。

    這三小姐除了會講茶葉,果真是不太喜歡開口的。

    唐枚看著美味佳餚一盤盤端上來,又想起姚媽媽領著她跟兩個丫環,直接從二門的西角門來到這個院子。

    這舉動實在有些古怪,照理說,她初次上門,理當是要拜見侯府的長輩的,可三小姐與姚媽媽絲毫沒有提及,直到現在,也仍是沒有說一下。

    侯府是什麼人家,規矩肯定相當嚴苛,三小姐請她過來,也一定得由她母親同意才可能進行,也就是說,侯府的長輩肯定知道她在府裡。

    唐枚想了想,試探道,“今兒打擾府上了,過會兒是否去拜謝下令堂為好呢?”

    三小姐抬起頭看她一眼,語氣比起之前的淡漠,多了絲警惕,“不用,母親說過了,叫我好好招待你。”

    姚媽媽也忙道,“太夫人跟夫人都不太管小輩的事,請個相識的朋友用飯而已,再平常不過了,不需要去特意拜見。”

    聽起來是不想讓她跟那些長輩們見面,唐枚微微一笑,“原來太夫人與夫人是那樣開明的。”

    三小姐聽了此話,略略低下頭。

    姚媽媽伸手給唐枚布菜,“少夫人多吃些,都是小姐叫廚房精心準備的,就是為了感謝少夫人呢。”又笑,“也難得少夫人會吃蛇肉,二小姐跟四小姐看都不敢看一眼。”

    難道那二人是因為蛇肉才沒有留下的嗎?

    唐枚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理,一般女人都會怕蛇,看到都心驚膽戰,別說入口了,她會吃蛇肉其實也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只這三小姐竟有這種膽子……

    一頓飯吃下來,各種滿足。

    看得出來,三小姐請她吃飯是真心的,菜肴極其精緻,廚師的手藝出神入化,毫不誇張的說,是她上輩子加這輩子吃得最好吃的一次。

    劉媽媽笑眯眯的叫丫環伺候她漱口,“白少夫人可滿意否?”

    唐枚連連點頭,“托了三小姐的福。”

    三小姐抿嘴一笑,看著唐枚,也有些高興,畢竟能同她一起品嘗蛇肉的人不多,她感激唐枚,所以把自己最中意的菜式拿出來,若是唐枚不喜歡也就罷了,只是沒想到她倒是欣賞的,因而也很驚喜。

    桌上碗碟撤了下去,唐枚又問起三小姐茶經。

    三小姐正待要答,門外卻出現一陣微小騷動,隨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走進來。

    那些丫頭們的聲音紛紛響起來,或清脆或婉轉,直呼侯爺。

    唐枚一下子愣住了,是武陽侯麼?她對這個人很好奇,自然而然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叫人難忘的眼睛。

    竟然是他!

    唐枚想起那日偷聽的事情,面皮微微發緊,略一低頭,躲避開對方淩厲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大哥,你怎的來了?”三小姐問,聲音裡多了些溫暖,可是也很緊張。

    蘇豫道,“想吃蛇羹了。”

    三小姐咬了下唇,“那大哥來得晚了,剛剛撤下。”

    “看來我沒有口福,下次再叫廚房做這樣精緻的菜,可記得告訴我一聲。”他語氣冷峻。

    三小姐聽了這話,雙手不由握在一起,她請唐枚來隻與母親提過,那是必須的流程,並不曾告訴過蘇豫,他想來是惱了。

    姚媽媽見此情景,忙道,“侯爺事務繁忙,小姐也不想打攪……”

    蘇豫眼眸一眯,“倒是由你來做主了?她如何自己不會答?”

    姚媽媽嚇得趕緊噤聲。

    三小姐咬了咬牙,正待要說,蘇豫卻又道,“既有客人在,你好好招待,我先走了。”說罷轉身出了去。

    唐枚立在那裡,頗有些尷尬,這武陽侯也太不給自己妹妹面子了罷?就算請了人不告訴他又如何?至於嗎?

    三小姐的臉微微發紅。

    唐枚有意化解,笑道,“早知我吃慢些,倒是害得侯爺白來一趟,這樣好的菜式,誰都會惦記呢。”

    姚媽媽也笑起來,“可不是,剛才侯爺怕是沒得吃才生氣了,小姐下回再整一桌請了他便是。”

    三小姐這才自在了些。

    唐枚又繼續問茶經,好讓她心情回復過來。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姚媽媽趁著唐枚去如廁的空檔,問三小姐,“準備的那份厚禮,小姐看還要不要送?”

    三小姐想一想道,“看白少夫人不是那樣的人,若是送了,只當咱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是會弄巧成拙。”

    “我看也是,若是那品行不好的,給了貴重的東西也就填了貪心,斷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可白少夫人看著確實不像。”姚媽媽道,“不然過了這些天,也不會一直風平浪靜,應是沒有那個心的,只送些一般的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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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0:47


    等到唐枚回來,天色也已經不早,便要告辭。

    三小姐也送了回禮給她,請她代之向白定祥夫婦問好。

    唐枚坐著轎子出了垂花門,一路往白府而去。

    結果剛經過橫橋,來到一處小巷子口的時候,一匹高頭大馬從左邊大街跑過來,攔住了去路。

    “白少夫人。”

    唐枚聽到這聲音,只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少夫人,是武陽侯。”紅玉輕聲在車窗邊道,“少夫人,咱們該怎麼辦?”那武陽侯騎著駿馬,似從街道上從天而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她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枚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她本不是臨陣退縮的人,便伸手把車門口掛著的錦簾一掀,朗聲道,“侯爺當街攔路,不知有何見教?”

    蘇豫早就認出她是誰,下了馬,淡淡道,“我有話問你。”又看向轎夫,“你們都退下。”

    那轎子是侯府備下的,兩個轎夫自然從命,立時把轎子的抬杠從肩頭卸下,退到橫橋那邊去了。

    小巷子口靜悄悄的,連路過的行人也無。

    紅玉與綠翠對看一眼,不知少夫人會做出什麼決定來。

    看起來,他是一定要同她談的了,唐枚提起裙擺,從轎子裡鑽出來,落落大方道,“不知侯爺要問我什麼?”

    蘇豫不答,目光往那兩個丫環一掃。

    唐枚會意,“你們也過去罷。”

    紅玉啊的一聲,“少夫人……”

    綠翠伸手拉一拉她,示意她別多口。

    那日在保定伯府,綠翠也是在場的,當時驚鴻一瞥,再見面時,自然認得蘇豫,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武陽侯,此番追過來,必定是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她拉著紅玉後退了丈許,聽不見二人說話,可卻看得見,這樣是最合適的,若是有狀況,也能及時上去。

    蘇豫這才問道,“我三妹為何會請你過來?”

    唐枚不知他的意圖,略一思忖道,“事關三小姐,我若答了,是對她的不敬,若是不答,侯爺也不會放過我,是不是?”

    說話如此滴水不漏,蘇豫不喜這樣精明的女子,語氣沈下來道,“我三妹在天清寺那日,你在是不在?”

    他竟是知道的?

    她目光在蘇豫臉上掃了下,可若是確定,又何必多此一問,她又看了一眼巷口猶自甩著尾巴的駿馬,能這樣追過來,應該是果決的人才是,斷不會說些不必要的話。

    “在。”她乾脆的承認。

    “三妹是承了你的人情?”自己的妹妹自己最瞭解不過,她平素沒什麼朋友,此番大費周章,先是要瞞著他,又置辦厚禮請人過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算算時間,恰是從天清寺那日回來,他便開始著手調查。

    唐枚輕輕吐出一口氣,“侯爺為何不去問問三小姐呢?”

    蘇豫由此斷定她定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畫像來,“你看看,可認識此人?”

    是一個年輕公子,面相來看極為不善,唐枚吃了一驚,可很快又疑惑起來,既然人都找到了,怎的還要她來辨認?

    蘇豫道,“此人已經死了。”

    唐枚眼睛微睜,想到劉媽媽的所作所為,莫非是劉媽媽動作太猛,直接把人打死了?而武陽侯此番詢問,難道除了查清真相,順便也是在找殺人犯不成?

    她小心問道,“怎麼死的?”

    見她神色極為古怪,蘇豫挑起眉,“你還未答我,到底認不認識此人。”

    “不認識。”她搖頭。

    “也許你的丫環認識。”蘇豫直接往紅玉跟綠翠二人走了過去。

    紅玉一見畫像中的人,臉色立時變了,求救似的看向唐枚,她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剛才一直也不知道那二人交談了什麼內容。

    蘇豫卻步步緊逼,厲聲道,“你既知道,竟敢不答?”

    紅玉嚇得拳頭捏緊,可少夫人不開口,她不敢擅自做主。

    既然已被他瞧了出來,唐枚便道,“人是我這丫環見過的,侯爺已經確定,還有什麼好問的?他行事未遂,三小姐避到我屋裡,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人都死了,已經對三小姐沒有威脅。

    行事未遂?蘇豫目中閃過兩道寒光,畫像都差點被他捏碎,片刻後才靜下心說道,“我與妹妹欠你一個人情,來日定當回報。”

    聽到回報二字,唐枚眼睛一亮,差點就要衝口說出唐士寧的事,最後還是忍住了。

    蘇豫卻沒有錯過她的表情,挑眉道,“你們唐家我插不了手,叫你父親好自為之!”說罷轉身上馬,風一樣的消失在了遠處。

    紅玉目瞪口呆,“這侯爺真真是無禮!”

    “你也知道是侯爺,就是老爺見到了也是要禮讓三分的。”綠翠歎口氣,若是旁人,少夫人何須理會。

    唐枚拂了下袖子,管他有禮無禮,既然要回報,以後掙個夠本回來便是!

    可她心裡並不安定,想著一到家裡就得把劉媽媽叫來問話。

    蘇豫到胡楊街東,剛下馬,前方迎面跑過來一個身穿湖綠綢衫的年輕公子,他滿臉都是汗,大口喘著氣道,“哎喲,這麼快就完事了?瞧我叫人把街道兩邊的人都攔住了,就為方便你!你怎的也不等到我?”一邊探脖子往裡看,“我今兒才知道,你原是喜歡少婦的,一聽那什麼白少夫人,竟然搶了我的馬追過來……”

    蘇豫懶得聽他胡說八道,把韁繩往他一扔,“還你。”

    那公子跟在他身後,追問道,“那少婦長得如何?竟讓你惦記上了?”

    蘇豫回頭看他一眼,“可記得前幾日在天清寺發生的命案?”

    那公子眼睛一翻,“誰要理會這個。”

    “你去好好查查,看那人這段時間都跟誰有過來往,有無其他親人,一個都不要放過,也不要教人發現。”

    那公子莫名其妙,“我要查了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姘頭!”

    “你查到了,我就告訴你,我跟那少婦……”

    “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去查,你給我等著!”那公子立刻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蘇豫駐足片刻,才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唐枚到了白府,把回禮給李氏,“三小姐叫我代問父親與母親好。”

    “真是個懂事理的。”李氏格外高興,“可見到老夫人與幾位蘇夫人了?”

    早就知道會問這個,只能教她失望了,唐枚道,“沒有,兒媳婦只見到了府裡三位小姐。”

    李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都去了侯府了,怎麼會見不到長輩呢?怕不是糊弄她的罷?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都是可以問到的,也不好隱瞞。

    可要是沒說假話,那還真有些奇怪,莫非這三小姐是不受府中長輩待見的?不然結識了別家的少夫人要請過來做客,那些長輩總要給些面子罷?李氏就有些希望落空的不悅之感,還當兒媳婦長進了,為了娘家能找到好的法子,原來也仍是沒得什麼用!

    她便稱乏了,打發唐枚走。

    唐枚本也同她無話可說,自然告辭去了。

    一到臥房,她就叫了劉媽媽來,聽到是詢問那個浪蕩子的事情,劉媽媽哭笑不得,“老奴哪兒有這個膽子打死人,那骯髒東西那會兒好好的,絕對沒有死。”又疑惑道,“少夫人怎會問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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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03


    確定沒有死,唐枚才松了口氣。

    紅玉回答劉媽媽,“原來那三小姐的大哥是武陽侯,他半路追到少夫人,說那人死了,又問了一些事情。”

    “啊,怎會這樣?”劉媽媽吃驚道,“什麼時辰死的?”

    武陽侯來去匆匆,哪兒有時間,或者說也不會給機會讓她提問,唐枚自然不知道那公子是哪日死的,是如何死的,又是怎麼被人發現的。

    現在想想,還真是詭異的很。

    “那三小姐為人如何?”劉媽媽又好奇的問。

    “很好,就是話少,不過她對茶葉一道極為精通。”唐枚歎了口氣,本是有心結交,可誰料到三小姐有個這樣的大哥,看起來極是不信任人,也難以接近的很,除開要他回報的想法,還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呢。

    她這一天也累了,正想躺下來休息會兒,白丹雲又闖進來。

    “大嫂,怎的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白丹雲滿臉笑容,還捧了一碟點心過來,“放了好多核桃肉,才叫廚房做出來的。”

    唐枚笑了笑,“多謝,只這會兒飽得很,先放著罷。”

    白丹雲順勢坐在她身邊來,“大嫂,那武陽侯府如何?聽說富貴華麗的很呢。”

    他們唐家也很有錢,宅院也很富麗,是以唐枚倒是看不出來有多大差別。

    白丹雲就把自個兒聽來的說給唐枚曉得,“你大概不知道,那宅院原先是一位王爺住的,後來空置了許多年。直到廉儀公主嫁去蘇家,先帝覺得蘇家的住所不夠好,就把這處宅子賜給了蘇家。”她瞟了一眼明顯聽不懂的唐枚,解釋道,“那廉儀公主就是蘇家的老太太,她是先帝的同胞姐姐。”

    原來那老太太竟然是公主,也難怪李氏跟白丹雲的態度會這樣,唐枚越發瞭解了。

    不過白丹雲來肯定不只是為了給她講武陽侯府的歷史,唐枚揉著額頭,擺出一副勞累的樣子。

    白丹雲只得道,“大嫂,你可跟我三小姐提起我了呀?”

    唐枚抽了下嘴角,沒事提她幹什麼?

    “不提也沒關係,大嫂,既然三小姐請了你一次,咱們怎麼也得請回來,這才對呀,是不是?禮尚往來麼。”

    是想結識三小姐罷了,唐枚只想打發她走,“你說得對,改日有機會我一定會請的。”

    也管不了是不是敷衍,只她答應了就行,白丹雲露出笑來,“那大嫂好好休息罷,記得吃點心哦!”

    結果等她一走,劉媽媽就把那盤核桃點心倒掉了。

    顧逢年上任後終於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在連續支付官員數月的俸祿之後,又遭逢近年來最大的旱災,本已虛空的國庫已然告缺,無法再如常發放月俸銀。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把原先月俸的錢物比例改為兩分錢財,八分實物。

    楚朝開國皇帝定下的俸銀本就微薄,而幾代皇帝都延續了祖宗的制度,因而那些在油水充足部門的官員還好講,在清水衙門的官員,可以說,一家老小就指望著月底那點兒銀子過活。如今要把錢財減去三分,實物又不是可以食用的米糧,對於一些毫無家底的官員來講,無異於雪上加霜了。

    故而這項舉措一出來就遭到眾多官員的反對,然而,顧逢年身居首輔之位,萬人之上,沒有人敢當面站起來,只背地裡暗潮湧動,加上各種勢力的推波助瀾,誰也無法預料將來局勢的走向會如何。

    前日,就有位官員投河自盡了,聽說家裡連飯都吃不上,故以死抗議。

    唐枚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神不寧,她難得這麼煩躁,實在是因為唐士寧的到來令她極為不安。

    “少夫人稍安勿躁,老爺不過是來敘舊罷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劉媽媽勸慰她。

    唐士甯會跟白定祥父子敘舊才叫見了鬼了肯定又是想到什麼破爛點子,來拉別人入夥,這是唐枚最惱火的地方。

    可這也怪不得唐士甯,顧逢年鮮少犯錯,如今改制月俸銀,逼得官員投河,裡面的文章只要做足,那是大大有利於他們這一派的。京察已經在實施,自個兒的命運捏在別人手心裡,如今找到這一線生機,假若再不行動,什麼都晚了“我怕父親他壞了事”唐枚歎一聲,白振揚昨日才把這事告知於她,沒想到唐士寧動作那麼快,今兒就來了,可見他並沒有與那批志在搞垮顧逢年的官員脫離關係。

    劉媽媽不懂其中厲害,疑惑道,“少夫人何以這麼說?”

    “此事說來複雜,媽媽,我看我要回去一趟才行,與母親好好商量下。”

    “不如問問少爺再說?”劉媽媽建議。

    唐枚點點頭,索性走到院子裡去等。

    過了半個時辰,白振揚才回來,那臉色陰沈的跟天邊的烏雲似的。

    “我父親又來做什麼?”她急忙問。

    白振揚走到臥房,幾個丫環都識相的退了出去,兩人關上門說話。

    “無非是要求我們也參與彈劾顧大人。”白振揚冷笑道,“顧大人能當上首輔絕不是偶然,只一個官員投河罷了,如何能挽回大局?再說,國庫虛空,原也是前任首輔王大人的過錯,顧大人已經竭力挽救,不然前幾個月的月俸都發放不出來呢你父親真是不識好歹”

    最近一段時日,白振揚對顧逢年的態度已經從懷疑完全轉成了支持,唐枚深感他的改變,問道,“那顧大人當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我認為是。”他毫不猶豫。

    唐枚唔了一聲,“可惜我父親並不信任他,他又罷黜了王大人許多的親信,父親的舉動乃是出於自保。”

    白振揚哼了聲,不予點評。

    “我一會兒回去看看。”她詢問道,“你可有什麼法子,我也好同母親說一下。”

    “你們如何能幫上忙?算了。”白振揚搖搖頭,父親有把柄在唐士寧之手,一直虛以委蛇,也不知這次能不能糊弄過去。

    唐枚猜到他可能一時之間也沒有好點子,就不再說了。

    白振揚見她要去李氏那裡,便往前走了兩步,可面對她平靜的表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叫她不要勉強討好,最近她是比以前更保持了距離,可每日裡仍對他微笑,飯菜總是挑了他愛吃的來做,對金姨娘也分外的照顧。在外人眼裡,她真的做得很好,是個賢妻,只是這份好,卻是一直以和離為目的的。

    而這一點,她似乎從未動搖過。

    “你有話要說?”唐枚見他微微失神。

    “沒什麼,你去罷。”他背過身。

    這種欲言又止她已見過多回,只每回都只當沒注意,這次也不例外,唐枚說了句晚上就會回來,便領著劉媽媽跟紅玉出門。

    李氏也被唐士寧搞得煩透了,聽說兒媳婦要回娘家,便說了好些話,總結起來的意思就是讓張氏好好勸解下自己的相公,叫他不要再出來害人。

    雖不中聽,可也是大實話,李氏一向能隱忍,這次可見也到了極限,唐士寧再一意孤行,魚死網破是早晚的事。

    馬車很快就到了唐府。

    聽到唐枚來了,張氏坐不住,立在門口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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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20


    “我就知道你可能要來,哎,你父親我拉也拉不住,早上才跟你二叔吵了一架,又跑去親家那裡。”張氏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唐枚驚道,“又跟二叔吵架了?”這上回打架貌似還沒有和好呢“是啊,也怪你二叔太急躁。”張氏揉著眉心,“你父親本來心情大好,說是顧大人要倒楣,結果你二叔一來就刺激他,言辭不敬,你父親能不生氣麼?假若好好談,興許還能聽得進去,這下可好,捅了馬蜂窩了。自個兒兄弟肘子往外拐,他已經氣得不行,我哪兒還敢說別的話?”

    這兩兄弟……唐枚無語了,問道,“是不是堂弟的婚事,林家還拖著?”

    “林家那裡倒還好,旭兒已經拜了盧成先生為師,前幾日那林小姐還去他們家做客的,你二嫂還很高興。”

    “那二叔來幹什麼?還沒打夠不成?”

    張氏皺起眉,“好歹是你長輩,你這孩子。”

    唐枚握住張氏的手,“我這不是開玩笑麼,二叔恐怕也是聽說死了人,怕父親鬧出大事來。”

    張氏歎口氣,“也是沒法子的事,本來你父親上回丟了臉面,都不好意思再去參與,可偏偏又出了這種事,有一個可趁之機,他們那邊正需要人,這不又上來找你父親了。”

    唐枚冷笑一聲,“是想讓父親當出頭鳥呢,正好給人一箭射下來,拿去試試水深水淺。母親,你最近一定要找人盯牢了,萬不得已,故技重施也行。當然,若是小錯就罷了,犯不著。”

    “我是擔心你,你父親若做不了官,他們白家肯定……”張氏擔憂道,“到時候如何是好?”

    唐枚苦笑道,“母親,金姨娘有喜了,就算他們不休我,未必我的日子就好過。”

    張氏一愣,“怎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沒機會告訴母親呢。”

    居然在這種時候,白家也太欺人了,張氏氣道,“你怎得沒叫女婿一同來?我看他也不是那麼糊塗的人”正室夫人都還沒生孩子呢,卻弄了個庶長子出來。

    唐枚加油添醋,“就算金姨娘沒有懷上,母親別忘了,此前還有春梅呢我總是討不了他的好的,不若母親,父親再如何,至少還知道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張氏聽得心疼,伸手抱住她,哽咽道,“娘真後悔當初沒有想法子緩一緩,你不過是個孩子,哪兒懂得那些多,我偏是沒有再勸你。只當你嫁個自己喜歡的,會過得好,誰料到,都是娘的錯……”

    唐枚有些內疚自己裝得那麼可憐,可不這樣,如何脫身?

    “娘,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選的,只希望這條路走錯了,女兒還有機會再重新選擇,而不是一條路走到死。”

    張氏這次是真的猶豫起來,想了會兒才道,“到時候再看看親家的意思,為娘是絕不能讓你被休的。”

    唐枚在她懷裡蹭了蹭,“我曉得娘最疼我了”

    兩人正說著話,婉兒在門口道,二太太來了。

    “準是因為你父親跟你二叔吵架的事。”張氏叫婉兒快把二太太領進來。

    唐枚也重新坐好。

    二太太柳氏見到唐枚在這裡,略微吃驚,那二侄女最近是緊跟朝廷政局,只要風吹草動,準得跟娘家聯繫,跟往常大是不同。往常回來,可是只有一個原因的,那就是跟女婿又打鬧了。

    “大哥不在麼?我是替相公來道歉的,哎,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東西,要不是旭兒告訴我,我還蒙在鼓裡呢”

    “相公也有錯,不然兩個人也吵不起來。”張氏忙道。

    “他是弟弟,怎好衝撞大哥呢?要不是大哥跟大嫂,咱們這個家也不好支撐到現在的。”柳氏真心實意道。

    “瞧你說的,什麼你們我們的,咱們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的話幹什麼。”

    柳氏感慨一聲,“大嫂說的是,若沒有娘的話在先,咱們還住在一起呢,日日見面,興許也不會有誤會堆積起來。”

    提到老太太,張氏就閉了嘴。

    當年老太太臨死前叮囑一定要他們把家都分好,不然死不瞑目,還在死前就找好了族裡的長輩,隨後全程把這事辦妥了。不然張氏也不肯那麼早就分得清清楚楚,傷了和氣,在她看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才是福氣,她其實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老太太為何會這樣執著。

    柳氏見張氏沈默以對,笑了笑道,“前幾日,我父親說有宗生意要去金水縣那裡,我就托他帶了些東西給三弟他們。”

    “那倒是好,三弟跟三弟妹離得遠,都快三年沒見到了。”張氏頗為想念。

    “也是三弟人耿直,要是跟上面疏通好關係,來京述職什麼的不就能順便見個面,住幾天了?”柳氏擺擺手,“哎,這榆木疙瘩,跟相公是一個樣,我叫他不要再去考功名了,這都幾歲的人了,偏還要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兒子都已經是舉人了,你說他還有什麼必要再浪費時間在上頭?”

    張氏笑道,“他們讀書人,咱們是不明白的,老爺不也花了十幾年功夫才考上,說起來,旭兒真是給唐家祖宗爭光了,年紀輕輕有這等才學。”

    柳氏面上有幾分得意,看向唐枚,“倒是要再好好謝謝振揚,旭兒做了盧先生的學生,不知有多高興,信心也是滿滿,等你那好夫婿什麼時候有空閒,請過來……”

    張氏才聽唐枚說到和離的事,怕她心裡難受,忙打岔道,“你叫旭兒請振揚吃頓飯也就罷了。”

    “也行,咱們年紀大了,話也說不到一塊去,改日我叫旭兒登門來請,這孩子也是面皮薄。”

    怕是不喜歡她這個二姐與二姐夫罷?唐枚暗道。

    唐芳知曉唐枚來了,立時跑來見她。

    柳氏笑著道,“你們兩姐妹不知道多少話講,我跟大嫂去裡頭。”

    避開她們應是有話要說,唐枚看看外頭天色,烏雲倒是散開了,露出些許金光,不似要下雨的樣子,便說跟唐芳出去走走。

    “二姐,你又用了我送的香了啊”唐芳高興地道。

    “那是自然,你送的,我天天用著呢。”

    唐芳又露出要送她的意思。

    “等我用完再說,現在的一兩年都未必用得掉。”唐枚想到熏香好似也要花不少錢,問道,“你的月錢全花在上頭了罷?夠不夠用?”

    唐芳一笑,“我又沒有別的花費,夠用的很呢。”

    想想倒也是,有張氏的庇護,她哪兒用得著花錢去探消息,去維護一些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唐枚伸手摸摸她的頭,只這樣的性子,將來嫁去婆家可如何是好?誰來替她遮風擋雨呢?年紀也已經十三了,嫁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見她似在擔憂,唐芳奇怪的道,“二姐怎麼了?”

    “我在想,你以後找了婆家可怎麼辦。”

    唐芳的臉刷的紅了,扭著身子道,“二姐在胡說什麼呀,我,我還小呢”

    “小什麼,也就兩三年的功夫,不是我催你嫁,只是我總算有些經驗,這嫁了人可是跟在自個兒家裡完全不一樣呢……”她打算慢慢傳授些“防身秘訣”,也好叫唐芳不會給人欺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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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36


    可唐芳已經羞得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急道,“二姐要說這些,也,也該跟三姐去說,她說不定就要嫁人了。”

    “啊?”唐枚驚訝的道,“三妹要嫁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前些時間,我也是聽羅萍說的。”

    羅萍是唐芳的大丫環,此刻已經嚇得六神無主,自家主子真真是憨厚,那會兒叮囑她別告訴旁人,結果說與二姑奶奶聽也就罷了,偏還把自個兒名字講出來。

    唐枚果然看向羅萍,“你怎知道這事的?”

    唐枚以前的餘威未散,羅萍撲通一聲跪下來,“二姑奶奶饒命,奴婢沒什麼壞心思,只是想著小姐應會關心三小姐的事情,就把聽來的給小姐說了。”

    唐芳奇怪道,“你跪下做什麼,二姐只是問問你罷了,還不起來,二姐又不是旁人。”

    羅萍哪兒敢起來,只垂著頭。

    到底是唐芳的丫環,唐枚皺了下眉頭,“四小姐叫你起來,你聽不見?”

    羅萍這才起來。

    看來這個妹妹在下人面前真是一點威信都沒有,唐枚暗歎一口氣,繼續道,“我問你,到底在哪兒聽到三小姐議親的事的?”

    羅萍咬著嘴唇,心裡鬥爭了會兒,覺得不老實交代鐵定沒有好果子吃,才回道,“是聽金媽媽說的,金媽媽跟奴婢的娘認識……”

    金媽媽是管大廚房的,對張氏也算忠心,上次替張氏求情,罵了唐士寧被打了板子,唐枚又問,“可知道三妹是要許給哪戶人家?”

    羅萍忙道,“奴婢真不知,只曉得太太已經有這個想法,請二姑奶奶饒了奴婢”

    要追究起來也是金媽媽的錯,唐枚淡淡道,“你既沒有惡意,便罷了,只有些事情不清不楚的就不要講出來。”

    羅萍連忙答應一聲,退到後面。

    “要不咱們去看看三妹?”她提議。

    “三姐病了呢,昨兒給娘請安的時候差點暈倒。”唐芳憂心道,“三姐最近總是生病,大夫說是身子虛,要好好調養才行,我也不敢去打攪。”

    唐枚就沒再提,跟唐芳在庭院裡繞了一圈方才回去張氏那裡。

    柳氏此刻已告辭走了,張氏笑著沖她們招招手,“都過來坐,有個好消息呢,總算給宏兒找著了一家私塾,是盧成先生的一個學生開辦的。早先也聽老爺說過,只道那私塾人數限定,一年統共收才六十個,以為進不去。還是你們二嬸有本事,剛才跟我說了,宏兒過些天就能去那裡念書,分到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一個學班。”

    唐芳拍手道,“那可好了,說與陳姨娘聽,她肯定高興的很。”

    “也是托了你二姐的福,旭兒拜了盧成先生,總能得些消息的,你二嬸就去找那個學生的娘子,竟然就成了。”張氏笑道。

    柳氏還真是會托關係,唐枚心想,唐宏進書院那是好事,可她們要避開說話,應該不只是講了這些,便道,“才知道三妹病了,我本想去瞧瞧她的。”又試探張氏,“三妹年紀也不小了,娘可為她選了好人家呢?”

    張氏立時朝唐芳看了一眼,小女兒還小,她是不想當面說婚嫁事宜的。

    “讓四妹曉得又無妨,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又是姐妹,怎會不關心三妹的事呢?”

    唐芳紅著臉道,“是啊,娘,聽羅萍說,哦,金媽媽說的,娘要把三姐姐嫁出去,是不是呀?”

    張氏沈下臉,她竟不知道唐芳居然已經知道了,這金媽媽,莫非是那天送湯藥的時候在外頭聽見的?這等事竟到處亂說,年紀也不小心了,嘴巴還那麼不牢靠,她有些生氣,“你先回去,我同你二姐還有事商量。”

    唐芳見張氏這副摸樣,哪兒再敢說話,忙站起來走了。

    “四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娘還顧忌這些多?女兒剛才還在想,將來她這性子要嫁去婆家了,該怎麼辦,娘總不能老是護著她的。”唐枚不想張氏把唐芳養成溫室裡的花朵,這年代不比後世,家族多是龐大,人口複雜,勾心鬥角不止,還是要讓她提前有些瞭解才好。

    張氏搖頭道,“我總會給她找個合適的婆家的,家世倒不是要多好,只她以後能同現在這般開心也就行了。”

    世事難料,指望婆家人好還不如指望自己堅強,唐枚雖有不同意見,可一時也無法說服,只好等以後再慢慢講。

    “你三妹的婚姻大事,其實是你二嬸提議的,我想想也有幾分的道理。你三妹十四歲,過完年也就十五了,現在家裡還好,你父親還是個三品官,趁早把她嫁出去也好。以後若是出了事,你說她這樣一個身份,別人總會不那麼高看的。”

    聽上去是為唐妍著想,庶女不比嫡女,唐枚問,“哪戶人家都定了嗎?”

    “還沒有,我問過你們大姨娘,她倒是願意的。其實也還是有幾戶想與咱們家結親的,有些是很不堪,有些倒是真心實意,我瞧著有家姓戴的就不錯,那戶人家的夫人很是和善,看起來很有教養,祖上雖不是書香門第,但戴老爺是個六品官,他家兒子是個舉人,同旭兒一樣,也要參加下次會試的。”

    唐枚也不知說什麼好,她不清楚庶女到底能配什麼樣的人家才算合適,想了想道,“既然娘覺得不錯,那應是好的,只是,女兒覺得,也許再等等更好……畢竟也不是一定的事情,父親能處理得過來,興許咱們家就沒事,如今把三妹嫁出去好似太急了。”跟低價拋售一般,若是那家的人好就罷了,若不是,將來唐士寧丟了官,唐妍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所以,柳氏這次的主意,張氏的打算,她並不怎麼贊同。

    聽起來也有些道理,張氏道,“容我再想想,也不是現在就要定下來的事,不過早作打算為好。”

    她一個主母不容易,底下又是庶子跟庶女的,做得好是理所當然,做得不好,就得被人詬病。

    偏又是個脾性好的人,所以事事操心,顧這個又顧那個的,唐枚看她臉色都不太好,也心疼起來,假若自己能快些和離,回到家就好了,也能給她分擔一些。

    白家別院裡,大姨娘陳氏默默垂淚,眼睛已然哭得紅腫。

    鐘媽媽勸也勸不了,只好任由她哭一陣,把心裡的苦處發出來也就好了。

    誰叫陳氏的娘家不是個東西呢,知曉她被李氏趕到這裡後,派了黃媽媽過來,結果還不是來撫慰的,卻是來替主母傳話的,罵了陳氏一通,說她不會做人,既是當了側室就該本本分分,不該得罪李氏,足足訓斥了她半個時辰再走。

    那黃媽媽不過是個下人,陳氏雖說是個庶女,如今做人姨娘,可好歹也是陳家的三姑奶奶,竟被罵的狗血淋頭“天地良心,我為了他們處處討好夫人,央求相公照顧娘家的兄弟,他們倒是來落井下石”陳氏把手裡的帕子一揪,瞪大眼睛道,“我如今娘家不得靠了,老爺只聽夫人的,竟然也沒有為我說句話,若是丹雲再過得不好,我活著都沒有意思”

    鐘媽媽忙道,“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夫人一時生氣,過段時間總會想到你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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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53


    陳氏搖著頭,“不好等了,丹雲年紀已經不小,拖不得的,咱們絕不能給唐家拖累了,既然唐家老爺拿了把柄……”她目露凶光,“媽媽,你把那樣東西給我找出來”

    鐘媽媽白了臉色,壓低聲音道,“姨娘,這怎麼使得,這要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啊”

    “哪兒管得了這麼多,再說,這東西世上少有,就算是御醫也都看不出來的,我娘一生鑽研此道,就留了兩顆給我。”陳氏歎一聲道,“可惜她去世的早,不然教我這門手藝,也不用處處受制於人。”

    鐘媽媽沒法子,只好去開箱子,取出一個精巧的青銅盒。

    陳氏接了打開來,往裡一看,發出一聲驚呼,“怎的只剩下一顆了?媽媽,是你拿走的不成?”

    “怎麼可能,老奴要它作甚”鐘媽媽連忙否認,也探頭來看。

    陳氏盯著她,“真的不是媽媽你拿的?”

    鐘媽媽把盒子翻來覆去的看,又到處摸一遍,但仍是沒有找到另外一顆,忙道,“老奴敢發誓,老奴絕對沒有拿“可這盒子,只有媽媽知道啊。”陳氏看著盒中那顆白色的藥丸,心裡又驚又怕,“莫不是出來的時候落在地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這盒子都有鎖的,豈會掉出來?”鐘媽媽道,“這不可能,姨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個兒拿了?”

    此事非比尋常,陳氏想了好一會兒,但仍是想不出來,“真是怪事好好的還能憑空不見了”

    “會不會是巧珍?”鐘媽媽小聲道。

    “巧珍膽子那麼小怎麼敢?再說,她也不知。”陳氏心裡頭有些發楚,“莫不是屋裡頭鬧鬼了?”但很快就硬下心腸,“就算有鬼我也豁出去了,這藥丸怎麼也得派一次用場媽媽,你看看我統共還有多少銀子,雇個人夠不夠?”

    “姨娘你再想想”鐘媽媽勸道。

    “沒什麼好想的,唐家老爺若沒了,唐家夫人是個心慈的,必定不會不依不饒,只連累媽媽要替我做這些事,將來若是被發現,只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哎,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怎的不容易?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吃進肚子就行。”陳氏站起來道,“媽媽推三阻四,看來也只得我自個兒去張羅了。”

    “罷了,罷了,老奴拼出一條命也給姨娘辦到。”鐘媽媽忙拉住她,“我家裡那小子也認識些三教九流,總有合適的,姨娘且等消息,我這就進城去。”說罷把所剩不多的錢財一卷,拿了青銅盒,這就告辭陳氏走了。

    卻說唐枚回到家裡這幾日,那官員投河事件恰如一顆石子落進水裡,激起千成浪,京城各派勢力粉墨登場,鬧騰不休。

    顧逢年處境堪憂,就連國舅爺也被人慫恿,跑到太后面前參了他一本。

    其餘勢力也是紛紛響應,一件簡單的事體被炒成了全京城都知曉的大事,核心意思便是顧逢年逼死了一個兩袖清風,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官,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不過再強的對手有時候也只是紙老虎,目前皇帝的態度不明,所以誰也不知道最後到底誰勝誰負。

    唐枚自然也過得不那麼舒爽,雖說盡人事聽天命,可總歸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恨不得能住到唐家去,最好是把唐士寧捆起來,不給他到處攪和的機會可惜這終是難以實現的幻想,所以說,投胎真是門技術活,她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

    劉媽媽笑著走進來,“請了李師傅來了。”

    李師傅是個女裁縫,來府裡當然是要量體裁衣。

    唐枚便站了起來,叫秋葉看茶

    李師傅年約四十來歲,長得瘦高,容長臉,小圓眼,表情有些木訥,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動人,一下子像年輕了十歲。

    “李師傅,您看看,能不能做成這樣的……”劉媽媽還在惦記著侯府小姐身上穿的裙衫,忙跟李師傅描述。

    李師傅很有想像力,就憑劉媽媽那零碎的記憶,竟然就在宣紙上畫出了大概的樣子。

    唐枚拍手贊道,“李師傅真厲害啊,畫得這麼好”

    “少夫人過獎了,這是咱們做這一行的基本功。”李師傅很謙虛,“少夫人是要做這種樣式嗎?瞧著是挺好看。”

    她可不想跟蘇三小姐撞衫,唐枚指了幾處,“這些褶子減少一些,袖口我喜歡窄的。”

    李師傅認真聽了,點點頭,又拿筆改好。

    綠翠早就把布料捧了來。

    一看是四匹布,李師傅問道,“都做成一個樣式?”

    劉媽媽想到唐枚跟白振揚的現狀,上前小聲建議道,“少夫人,不如給少爺也做一身罷?老奴瞧著這墨綠色的不錯,正好天也要冷了,做個夾袍很好。”

    唐枚想到白振揚欲言又止,看著她的眼神,淡淡道,“人都不在跟前怎麼量,再說,他也不缺衣服。李師傅,這匹花色的做剛才這種樣式,其他的你那兒可有別的選擇?”

    這樣一個適當的機會偏又不要,劉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候真不瞭解少夫人的心思,看著好似性子變了,想要跟少爺好好的過下去,可一舉一動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李師傅又拿了些樣式出來,跟唐枚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走了。

    唐枚正當要去書房挑些書來看,春芬跑進來道,“少夫人,有個邱大嬸求見,門上不知道要不要放她進來。”

    “誰啊?”唐枚問,“沒說哪兒來的?”

    “說是大安縣莊上的。”

    劉媽媽一想就想到了,奇怪道,“她怎麼會來,老奴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楊柏家的,大安縣莊上有好幾戶人家,都是太太派出去管理田地的,有上千畝呢。”

    “照媽媽這麼說,那有事她也應該去跟娘說才是,為何來這裡?”

    “是啊,真是奇了怪了”劉媽媽擰起眉,對春芬道,“你再去問問她來幹什麼。”

    春芬便去給門房的小廝傳話,一會兒又跑回來道,“她說有話給少夫人稟告,非要見少夫人呢。”

    看來是有什麼隱情,唐枚就讓春芬帶進來。

    那邱棗花長著中等個兒,一雙魚泡眼,皮膚黑的發紅,一進來就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你有什麼事要稟告?”唐枚發問。

    邱棗花眼睛四處瞟了一眼,卻是不說。

    什麼機密大事,還不能教旁人聽到?唐枚越發好奇了。

    而劉媽媽虎著臉十分的不高興,她是太太都信任的人,這邱棗花居然敢防著她不說,不由喝道,“還不快講,別浪費少夫人的時間”

    邱棗花連忙磕了一個頭,“少夫人,這事兒奴婢不能告訴別的人。”

    劉媽媽氣得牙癢癢,眼睛瞪得老大,但邱棗花毫不驚慌,一副有旁人在她就不講的架勢。

    唐枚看著好笑,想了想道,“媽媽先下去罷。”

    少夫人居然也叫她下去,劉媽媽臉都發青了,捏著拳頭,狠狠瞪了邱棗花一眼才退到門外。

    邱棗花這才說道,“少夫人,是關於春梅的。”

    唐枚怔了怔,這倒真的是件機密的事情,可春梅交給張氏處理,她應該做好了保密工作才是呀,怎的眼前這個人竟然會知道?

    “春梅跟她爹娘都被太太派到了莊上。”下一句,邱棗花就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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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09


    張氏把他們一家子派去農莊,足見她的善良,並沒有把他們趕出門,也沒有做出多少懲罰來,只是趕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唐枚對春梅已經沒有什麼想法,是以對這件事也沒多大的興趣,可邱棗花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很是驚訝。

    邱棗花說,“有人要給春梅一家子贖身,拿了好些銀子出來,若是去了太太那裡,太太定然會同意的,讓春梅一家恢復自由身。到時候,春梅就能過上好日子,指不定……少夫人,奴婢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奴婢知道背後拿出銀子的是誰。”

    唐枚等著她說下去。

    可到最後關鍵的地方,邱棗花忽然有些發楚,猶豫再三,才低下頭,小聲說道,“是二姑爺。”

    白振揚?他竟然會做這種事?唐枚陷入了沈思。

    邱棗花不敢抬頭,她無法想像二姑奶奶現在該是如何的震怒,可正因為如此,她才要上這裡。二姑爺給春梅贖身,定然是去養了當外室,她可是來立功的“你是如何知曉的?”唐枚過了會兒才問道。

    “春梅的娘說打算替他們贖身的是遠房親戚,可是奴婢總覺得有些不對頭,便趁著送飯的時當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那人是二姑爺派來的。他們刻意隱瞞,奴婢覺著,怎麼也應該讓二姑奶奶知道才行。”

    原來是來邀功的,唐枚淡淡道,“你這就回去罷。”

    邱棗花愣住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詫異的抬起頭,“二姑奶奶沒有別的事問奴婢了麼?”

    “沒有。”

    邱棗花被她的目光一掃,頓時驚慌起來,心裡又很疑惑,她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二姑奶奶,生怕二姑奶奶吃暗虧,怎的卻似白費了這番力氣“二姑奶奶,奴婢看……”她不甘心,還要繼續說。

    唐枚打斷她,“我讓你回去,是回唐家那裡,把這番話說與我娘聽。”

    邱棗花聞言慌得坐倒在地,不可置信道,“二姑奶奶,奴婢可是全為了您著想啊,絕沒有越過太太的意思”

    唐枚沒有再理她,把劉媽媽叫了進來。

    劉媽媽看到邱棗花的倒楣樣子,心裡暗自得意,教你要防著我表忠心,如今落得這個地步也是該的一邊又請示唐枚如何處置邱棗花。

    “媽媽等會兒送她去娘那裡。”唐枚走到書案前,起筆寫了封信交給劉媽媽,“這個也一同帶過去。”

    邱棗花連說饒命,心裡懊悔不堪,這一趟著實是來錯了,竟落得兩面不討好。

    劉媽媽得了信,拽著邱棗花就出門去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劉媽媽方才回來,瞅著唐枚,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擔憂,一會兒又是痛心,看得幾個丫環一頭霧水。

    後來劉媽媽實在忍不住了,湊過來道,“少夫人,你真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離?”這是張氏告知的,她當時真覺得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後來又恍然大悟唐枚這段時間的異常舉動,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唐枚道,“不然怎樣?他都去養外室了。”

    劉媽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嘟囔道,“那少夫人為何還要叫太太放了春梅呢?這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枚正色道,“我也想看看他要幹什麼,假若真的是去養外室,媽媽覺得我還能跟他過下去麼?”

    劉媽媽歎口氣,“少夫人這是何必呢”

    “娘都沒有反對,媽媽還有話講?”唐枚把張氏抬了出來。

    劉媽媽徹底沒話了,只歎了一晚上的氣。

    卻說鐘媽媽拿著銀票跑回來,自然不敢出現在唐府內,在後門小巷子口等了半天,終於盼到他兒子金貴換班,立時沖上去把他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

    “娘,你怎麼在這兒啊?”金貴剔著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鐘媽媽把銀票掏出來,一股腦兒的塞在他手裡,“千萬別叫人看見,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金貴眼睛瞪大了,把銀票數了數,驚呼道,“喲,娘這是搶來的還是咋的?藏起來?莫不是殺了人,官府要來拉你罷?”

    “你別給我瞎說,死小子,你母親有這本事殺人還能當人奴才?”鐘媽媽呸的一聲,四處看了看,知道自己兒子聞其問題來窮追不捨的,壓低聲音道,“是陳姨娘的錢,嘿,她才是膽子大呢,竟要我找人給她行兇,這錢就是雇人用的。”

    “這有什麼難?”金貴道,“有這麼多錢,足夠養活一大家子,多得是有人要拿命換呢,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什麼包,你傻啊你查出來,咱們得一起死”鐘媽媽露出兇狠之色,“咱們是奴才不假,可又不是傻蛋幹什麼要給她做這些勾當?這銀票你快藏好,我到時候就說找了人,結果那人是個騙子,拿了錢跑掉找不見了,我最多也就是被她罵一通。”

    金貴朝鐘媽媽看一眼,翹起拇指道,“果然薑是老的辣,娘這招真厲害,哈哈,這錢咱們可有得使呢,比你一點點從她那裡扣來的好。放心,我這就找個地方藏起來。”

    鐘媽媽點點頭,叮囑一句,“別叫你爹知曉,你也別犯渾,拿了去逛窯子”

    “是,是。”金貴一疊聲的說道,滿臉喜色的走去了後門。

    鐘媽媽看四處無人,把懷裡的藥丸拿出來,想了想,在後面泥地裡挖了個洞,把藥丸埋進去消滅證據,然後便偷偷從小路走了。

    今兒不知是什麼日子,唐枚自早上起床後,就見一干丫環們神情怪異,說不出是興奮還是什麼,總之與往常十分的不一樣。

    後來還是紅玉拿來一個精緻漂亮的木板盒,叫她在上面播什麼粟米種子,她一番旁敲側擊後才曉得,原是快要到七夕節了難怪這些年輕姑娘個個都春心蕩漾,少女情懷遮也遮不住呢。

    唐枚敷衍得灑了一把種子,這習俗叫“種生”,乃是求子的,她豈會真心實意。

    紅玉卻高高興興得把木板盒放在窗臺上,笑著道,“過兩日就能長出來了,祝少夫人早得貴子呀。”

    唐枚不知道說什麼好,扭頭一看,只見劉媽媽黑著一張臉,顯然對她要和離的事情耿耿於懷,到現在都沒有想通。

    春芬這時候迎了唐惠進來。

    “大姐?”唐枚有些驚訝,再一看她的臉色不太好,便知有事。

    唐惠一來就看到生花盆,神情更是黯然下來。

    她嫁入鄭家六年,一直一無所出,早上在種生花盆的時候,被她婆婆瞧見,她婆婆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可這次言辭裡也忍不住帶了怨氣。她深感內疚,再待在那裡只覺得氣都透不過來,又想起娘家的事,便過來瞧瞧唐枚。

    “二妹也種生了呀?”唐惠強笑道,“往常你總是不屑呢,說什麼個個種個個都有,豈會還有人要討小妾來生子?”

    這話說的深得她心,唐枚嘴角一彎,“以往不懂事,樣樣話都敢講出來,大姐快別笑我了。”

    唐惠歎一聲,“其實你這話說的也沒錯,我這都種了六年了。”

    聽起來是跟孩子有關,唐枚忙安慰道,“可能是天上神仙太忙了,你瞧瞧,每年都那麼多人種生,肯定忙不過來呢,不過別急,早晚會輪到大姐的。”

    唐惠撲哧笑了,“你倒是會打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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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26


    “大姐若不想等神仙安排,可有請大夫看看呢?”

    “看過了,說我身子沒什麼問題,只說調養調養,還沒到時機。”

    聽得這話,唐枚自然覺得毛病肯定出在大姐夫身上,不過這年代的人一般都不會承認男人有病,一般正室夫人生不出來,怎麼的也得弄個三妻四妾來證明自己。但她這大姐夫好似還算不錯,六年了,聽說也沒有討一個姨娘的。

    “大姐要心情放鬆,別老是想著這件事,指不定就會好了。”唐枚著實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安慰她。

    唐惠也知道這是無奈的事情,便自己轉了話題,說起娘家的事情來。

    “你可曉得,爹又對娘不滿了?”

    “怎麼回事?”唐枚心裡一沈,莫不是唐士甯又發現張氏暗地裡動手腳了?這可完蛋了,還指望張氏派的人盯著呢“是給三妹議親的事”唐惠厭惡的皺了下眉頭,“我總說娘對她們太好,娘偏不聽,這回要給三妹找個好人家,費勁了心思,結果被倒打一耙。也不知是不是大姨娘給爹吹枕頭風了,爹罵娘壞心腸,說她隨便找個人家就要把三妹弄出去,還說把三妹嚇得生病了,你聽聽這叫什麼話”

    唐枚也生氣了,“爹怎麼能這樣說呢?娘也是為三妹好,我也曉得的,而且,這不也沒有定下來麼?”

    “可不是麼”唐惠覺得找到同盟了,一口氣道,“三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娘對她跟對咱們一樣好,可這回竟然裝病來陷害娘呢你說娘是不是白疼她了?娘瞧著她年紀大了生怕咱們家連累她,才想著早些嫁出去,這倒好,被人說成是黑心的後母,好像要拿她去賣錢一樣的叫我說,就得把她給嫁出去,找個厲害的婆家,看她還敢不敢一天到晚裝身子弱了,跟娘請個安都恨不得省掉”

    唐枚對這事持保留意見,“我看三妹不像那麼沒良心的罷?那次為母親的事,都跪得暈死過去。”

    “演戲誰不會?她跟大姨娘都是演慣的”唐惠拍拍唐枚的手,“你啊,就是太天真了,看到一點孝心就以為她當真孝順麼?你以往也不喜歡她的。”

    娘家的人,她以往大概誰也不喜歡,除了張氏跟唐惠,唐枚咧嘴笑了笑。

    唐惠又叫她別擔心,“爹那裡我幫娘說過話了,倒也沒有再囉嗦,只議親的事情爹再不準娘插手。”

    “娘不插手?可三妹總要嫁人的啊。”唐枚疑惑道。

    “誰知道爹怎麼想的,反正耽擱的是三妹。”唐惠滿不在乎,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若是有張氏操持,唐妍或許還有一門好姻緣,可若是唐士寧的話,他才不會管你樂不樂意,就像當初一樣,硬是把她嫁到鄭家。幸好鄭榮除開長得不好看之外,對她極好,算是很不錯的了。

    可唐妍,未必會有這樣的運氣。

    見唐惠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勢,唐枚心道,三妹之後可還有四妹呢,父親不分青紅皂白,不知以後會不會也害了唐芳。她又想起官員投河的那件事,問唐惠,“不知姐夫可同大姐說過一些?”

    唐惠瞧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幾口,慢慢道,“其實父親的事情,咱們盡到力也就罷了,二妹,咱們都是嫁出去的人,還是要多為自個兒的夫君著想才是。我掏心同你講一句。”她聲音低下來,“父親就算有把柄在手,你當真以為他會拿出來?到時候你公公丟了官位,對父親又有什麼好處呢?他一直握在手裡,以後再找機會也還有可能,你說是不是?這時當,你反而應當顧及你公婆才好。”

    她神情平靜,似乎早就已經想得清清楚楚。

    唐枚嘴唇翕動了兩下,“可娘……”

    “咱們兩個女兒都好好的,還怕娘以後會過得不好麼?”

    唐惠竟是打定主意要犧牲掉唐士寧了,不願再多使出一分力氣,唐枚沈默下來,手指輕撫著手中雪白的茶盞,“大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我覺得,父親若是失勢,公婆態度是否一如既往,也未可知。”

    唐惠想到今日婆婆的語氣,臉色微微一沈,但看向唐枚的時候又笑起來,“你還有我呢,咱們是親姐妹,本就該守望相助的。父親的事,我再問一問夫君。”說罷便起身告辭了。

    七夕節,廚房做了好些麵食點心,丫環們忙來忙去,在院子裡佈置水酒瓜果,說是為了拜織女。又有什麼祭品,桂圓,紅棗,花生,都是寓意美好的東西,還把香爐和插了鮮花的花瓶都端出來,十分的隆重。

    一到天黑,白丹雲也來了,拉著唐枚一同拜織女星,嘴裡念念有詞,大概是要找個如意郎君之類的意思。

    唐枚便叫那些丫環也一起拜,又讓紅玉綠翠把吃食分到她們手裡,並且放了丫環們一晚上的假,自個兒就進屋去了。

    白丹雲最近態度一再收斂,就著武陽侯府小姐說了幾句話後便識趣的沒有再繼續糾纏。

    唐枚覺著乏了,去清洗了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書。

    劉媽媽給她擦乾頭髮,一邊道,“小姐又在癡心妄想了,保定伯世子那裡沒著落,就把主意打到武陽侯頭上去。她當自個兒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想嫁誰就嫁誰的。”她最近是越看白丹雲越不順眼,趁機就諷刺了幾句。

    “這等人家,想嫁進去的姑娘多得是,也是尋常心思罷了。”

    劉媽媽嘿然一笑,“倒也是,一個小丫環都鬧騰的很,別說是個大小姐了。”

    聽她話裡有話,唐枚詢問的看過去。

    “還不是喜兒那小蹄子,見金姨娘有喜了不好伺候少爺,昨個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從哪兒弄來身漂亮衣服,想引得少爺多看她兩眼,結果被少爺訓了一通,眼睛到現在還腫著呢。”

    這話明裡是講喜兒的不是,實則是在說白振揚的好話,即便白振揚如此作為,劉媽媽仍然希望唐枚可以好好考慮,不要做那和離的婦人,以後被人指指點點。

    “媽媽多盯著她點兒便是。”唐枚避重就輕。

    劉媽媽堅持道,“少夫人,老奴看春梅的事也未必就是這樣,這不都幾天了,少爺也沒去那裡露面,可見並不是想養外室。”

    “也許是時日未到,不過不管怎樣,我是無法原諒他這麼做的,媽媽,多說無益”唐枚語氣重了幾分。

    白振揚這時候從外面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酒氣。

    劉媽媽見狀,瞧唐枚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晚飯可吃了?”唐枚問他。

    “吃了。”白振揚把衣服脫下來。

    唐枚叫紅玉去煮醒酒茶。

    “不用,沒喝多少,早些歇著便是了。”白振揚說完去了沐浴房。

    唐枚看看時辰也晚了,便上了床,窩在被窩裡。

    白振揚進來時,丫環們一個都不見了,他熄滅燭火躺在床上,鼻尖聞得一陣陣幽香,忍不住側過頭來。

    夜色裡,只見她肌膚皎潔如玉,嘴唇輕輕抿著,桃花一樣嫣紅的色澤,看起來分外誘人。

    他慢慢伏低,想聽聽她的呼吸聲,不料唐枚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對視,白振揚的臉立時紅了,他直起腰身,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該裝作沒事一般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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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48


    “我沒睡著呢。”唐枚的聲音很溫和,“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這句話舒緩了一下尷尬的氣氛,白振揚順勢睡下來問,“什麼事?”

    “春梅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

    白振揚心裡一震,覺得自己全身都似繃緊了一般,竟是完全動彈不得。

    “你既然替她贖了身,也置辦了住所,”唐枚慢慢道,“我想請你順便也去那裡露幾次面。”

    “你,”白振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說他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不由確認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請你去春梅那裡走幾趟。”唐枚知道這件事後,一直都在觀察白振揚,她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那語氣極其認真,可這認真卻讓人分外的惱火,白振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你當我是什麼人我替她贖身只是想……”他說了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又恨又怒,少有的暴躁在胸口燃燒著,恨不得把面前的被子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唐枚也坐了起來,“別人也許會誤會,可是我知道你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你對春梅所做的事原不是出自本心。以你的話來講,是被我逼的,我都瞭解。”

    “你瞭解?”白振揚很是激動,“那,那你還叫我……”

    “是,因為只有這樣,你我才能順利的和離。”

    又是和離

    白振揚只覺得自己剛才從憤怒的熔漿中跳出來,便又落入了冰冷的潭水裡,他閉了閉眼睛,盡力忍耐住衝動,低喝道,“難道我不這樣做就不能和離嗎?”

    “你這樣做的話,我母親至少會站在我這一邊。你要知道,和離這種事,我們家是完全被動的,又不像你休妻那麼容易”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白振揚氣道,“我明兒就去春梅那裡,天天去”

    突然又小孩子般任性起來,唐枚認真道,“你要有什麼請我幫忙,我也會盡力的。”

    “我沒有要你幫的”白振揚轉了個身,把頭都蒙在了被子裡。

    唐枚看了他一會兒,暗歎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漸漸看清楚,其實白振揚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壞,他雖然做過錯事,可是他也在彌補。

    在給春梅贖身以後,他這幾日的心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贖罪。

    她理解他。

    然而,她卻不得不把自己的計畫進行下去。

    白振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做了無數的夢,早上起晚了,飯也顧不得吃,匆匆忙忙就去了衙門。

    “少爺走之前連官帽都忘了戴,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青燕跟雪雁抱怨,“幸好我追了上去,以前可是從來未有過的。”

    “老爺還不是這樣,最近府裡的情況,你就少說些話罷”雪雁警告她。

    “準是少夫人惹的事,看金姨娘有喜了。”青燕左右看一眼,低聲道,“少夫人種生了,肯定也是想要個孩兒,被金姨娘搶先了,能不氣麼?”

    “別胡說八道,沒見少夫人對金姨娘很好麼,連請安都免了,金姨娘每日好吃好睡,哪個姨娘有這種福氣?”

    “暗地裡誰知道。”青燕不服氣,“你瞧著吧,我總覺得會出事。”見雪雁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這才住了口,“罷了,日久見人心,不說就不說。”

    雪雁拿手指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連連搖頭。

    卻說喜兒被白振揚訓斥了,她是金姨娘屋裡最體面的丫環,只覺得臉面丟盡,愣是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到了今兒早上才跑出來,結果遇上白丹雲,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給我過來”白丹雲厲聲道。

    喜兒嚇得渾身發抖,也不敢不聽,跟在後頭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你膽兒大了啊,竟敢勾引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我讓你去伺候金姨娘,是要你做這等不知廉恥的事?”

    “奴婢不敢,小姐饒命啊”喜兒忙跪在地上討饒。

    白丹雲抬起一腳踢在她身上,“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別動你那些鬼心思”

    喜兒趕緊搖頭,“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聽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給我好好伺候金姨娘,不到時機別亂動手腳,把自個兒搭進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白丹雲冷哼一聲。

    喜兒道,“那奴婢如何知道是好時機?金姨娘現在吃的可都是那個廚房送來的東西……”

    “你給我閉嘴,敢自作主張,別怪我叫娘把你賣了”白丹雲打發她走,“有事我自會告知你。”

    見喜兒到前面去了,白丹雲的貼身丫環月桂有些擔憂的道,“奴婢瞧著這喜兒不像個老實的,怕不會好好聽小姐的話呢。”

    “老實的能替我做這些事?”白丹雲斜睨她一眼,冷笑道,“老實的就跟姨娘一樣,被母親趕到別苑去,白白活了這麼些年,沒一樣事情做得成的”

    月桂心裡抽了下,嘴巴張了張想替陳姨娘說些好話,可到底沒能說出來。

    白丹雲道,“你把我今兒早上做的花果拿過來,我先去給母親請安,等會去看看馨瑜。”

    月桂驚訝道,“張四小姐病得重了,小姐不怕染到病氣麼?”

    白丹雲搖搖頭,逕直去了李氏那裡,見唐枚也在,沖她微微一笑。

    李氏聽了立刻就準了,派馬車送白丹雲去張家,又捎帶了很多東西。

    “丹雲跟張四小姐情分不一般,若是不讓她去,只怕要在面前哭,說起來,張四小姐也是可憐。”李氏道,“竟醫治了那麼久也沒能治好。”

    唐枚想起那小姑娘惹人憐愛的摸樣,語氣柔和道,“瞧著張四小姐也是個有福氣的,身體多調養調養應是會康復。”

    李氏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金姨娘如今有喜了,不好再伺候振揚,你總要多分擔些,假使真的忙不過來,給他添個人也是好的。”

    是要給白振揚找個通房還是怎麼?唐枚心念一動,他們晚上的動靜劉媽媽都曉得,別的丫環未必不知,那用不用水的問題自然也傳到李氏耳朵裡,所以才藉著話題引到這方面?她一時有些猜不透李氏的心思。

    “兒媳婦會多多用心的。”她最後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李氏便揮揮手叫她出去。

    過了兩日,白振揚去探望春梅的事就被張氏跟劉媽媽知曉了,劉媽媽氣得兩眼發黑,再也沒有替他說過好話,後來又聽唐枚說,李氏還想給白振揚另找一個側室,更是恨得牙癢癢,叫自個兒主子繼續熬下去的話終於說不出來了。

    白振揚這日休沐,去給父母請安後,大早上的就有人上門來找他去說話。

    誰料回來就告訴唐枚一個極壞的消息。

    原來那官員投河竟有可能是謀殺,並不是自殺,目的就是製造一起官員被改制俸祿銀逼死的事件,借此掀起攻擊顧逢年的浪潮。

    倘若謀殺一旦被核實,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都會被波及,多日來,那些人的種種舉動都將會變成天大的笑話。

    “會不會是顧逢年做的?想請君入甕?”唐枚迫不及待的問,“你那朋友的消息又到底可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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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03


    “他在刑部做事,也是才發現有疑點在裡面,但以前並沒有記錄在案的,叫我早作打算。不過我覺得應不會是顧大人所為,他豈會把自己逼入絕境,這實在太冒險了”

    唐枚在屋裡走了幾步,“那咱們現在該怎麼做?你既會曉得,別的人很快也一定會懷疑。”

    白振揚嘲諷道,“可笑的是,今兒他們還要給那位官員舉辦喪禮,生怕事情鬧不大,挽聯一個個都寫好了往那邊送。”

    先是那官員可能被謀殺的事情會抖落出來,後又是眾多官員借喪禮一事聚集一起,要為那官員伸冤,將矛頭直指顧逢年,唐枚怎麼想怎麼覺得蹊蹺。

    都趕到了同一天,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她看向白振揚,“我怎麼覺著今兒會出事呢?”

    白振揚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不然王二不會急匆匆得來找他,可又不是確定的事,只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感。

    唐枚咬了下嘴唇道,“看來絕不能讓我父親去參與喪禮了,你說,若是把這事告訴我父親,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這誰會曉得,你自己的父親你不瞭解麼?”白振揚說到唐士寧,語氣又變得極為冷淡。

    “我想回去一趟,你……”唐枚看著他,有些說不出口,前幾日才叫他背了個大黑鍋,這次又要請他同行,會不會被拒絕?可這也是為了兩家好,應該也不算過分罷,又是這樣的關鍵時刻。

    白振揚明知她是什麼意思,卻也只當作不知道,她為了和離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何曾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給春梅贖身一半是為了心中的愧疚,可另一半的心意,她竟是一點也覺察不出。

    “你跟我一起去罷,若是你同我父親講,他應該會相信的。”唐枚猶豫再三,還是鼓起了勇氣,“他要是不趟這次渾水,也許能僥倖逃過一劫,而念在你這份功勞,你父親的事興許也能得以解決,咱們的事就更是水到渠成了,你說是不是?”

    她不說後面的還好,說了白振揚又被氣到了,一甩袖子道,“幹我什麼事,我要做的已經做了”說罷一腳踹倒張椅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又是發什麼神經?她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唐枚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盞往白振揚扔過去,好讓他腦子清楚點但現在這個樣子也只好自己回去了,唐枚忙去找李氏請示了下,最近這段時日,兩家的問題都很多,李氏倒也爽快的準了,她心裡確實是真心實意希望唐家不要出事的。

    馬車上,劉媽媽不停的催促車夫,因此很快就到了唐家。

    “父親人在哪裡?”唐枚一見到張氏就急著追問。

    張氏其實也焦急的很,“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父親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前兩日在密謀什麼事情,我也沒有打聽出來,現在已經叫人去找了。”

    唐枚也沒有細說,只說有些事要同唐士寧商量,兩人坐了會兒,就有小廝來跟張氏稟報,說唐士寧去了一個地方,唐枚一問,得知去的就是那位投河官員的住所。

    那喪禮本來應該是早就要舉行的,只那官員的兒子在外,今日才趕到家。

    見唐枚臉色發白,張氏握住她的手,急道,“枚兒,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可是你父親要出事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想道,“是夫君同我講的,要父親千萬不能去那裡,娘,我這就把父親給找回來”

    “你如何去得?叫他們去尋便罷了。”張氏忙阻止她,“你一個婦人家不好抛頭露面的。”

    “我怕他們說服不了父親,娘還是讓我去罷,現在還來得及,再拖就晚了”唐枚生怕別人說話不得力,把事情辦砸,所以堅決要親自出馬,又道,“娘尋套合適的衣服給我,也就不會引得別人注意,劉媽媽同我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張氏沒法子,只好讓人找了套男式的衣服過來,唐枚穿上就上了馬車,到車廂裡才來得及把頭髮放下,劉媽媽給她稍加梳理,便成了一個公子摸樣。

    此刻,那官員所住的胡同已被各色官轎擠滿,陸續還有不少官員前往弔唁,引得周圍鄰居紛紛前來圍觀。

    唐枚到得胡同口,下得馬車一看,頓時覺得頭大無比。

    怎麼這麼多人

    “劉媽媽,咱們分開兩路找,我在這邊一圈,你帶三個小廝去那頭。若是找到我父親,哪怕拖也要把他拖過來我這裡。”唐枚當機立斷。

    劉媽媽連連點頭,又叮囑剩下的那個小廝,“你好好跟著少夫人,少夫人有事,唯你是問”

    那小廝也是長得精壯的,連忙保證。

    現在還未到午時,弔唁沒有正式舉行,唐枚找了一圈,並沒有在官員中發現唐士寧的影子,正要往回撤離的時候,她看到唐士寧帶著兩個長隨從胡同口的小巷子那裡走過來了。

    原來他現在才到,唐枚大喜過望,趕緊奔了過去。

    可唐士寧看到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大聲吼道,“你怎麼會在這兒,還這副打扮?成何體統,快給我回去”

    “父親,我是來找您的,這兒可待不得……”

    “你胡說八道什麼?”唐士寧都懶得聽她把話說完,揮揮手道,“快閃開,別擋著我的路。”

    唐枚恨不得就不想管他了,咬了咬牙堅持道,“父親,你再不走可來不及了。”她拉住唐士寧的袖子,低聲道,“父親,您可知道那官員並不是自殺的?是有人故意而為,刑部已經在調查此事了。”

    唐士寧一驚,隨即又冷笑起來,指著唐枚斥責道,“可是白定祥這只縮頭烏龜要你來的?好啊,竟敢矇騙起我來了,要你這個女兒何用”

    唐枚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難道他真是要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麼?

    唐士寧已經來晚了,被自己女兒阻攔,更是不耐煩起來,拔腳又往前走去。

    前方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開始念祭文。

    唐枚沒料到唐士寧這般固執,竟然完全不理會她說的話,一時還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這麼一耽擱,他已經走去了裡面。

    唐枚跺了跺腳,又無法轉身就走,只好硬著頭皮再去嘗試。

    誰料剛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穿著一身淡青色蓮花暗紋的直裰,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

    她心裡一喜,忙朝他走過去。

    “我父親在那裡呢,快來”

    白振揚冷不丁見一個年輕公子沖他說話,聲音又熟稔的很,目光落在她臉上,整個人就有些恍惚。

    “是我,男子打扮方便些。”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女扮男裝。

    “你怎麼忽然又來了?”唐枚領他去找唐士寧,一邊好奇的問。

    “我不能來麼?”白振揚沒好氣,他當時負氣離開,後來左思右想還是趕去了唐家,結果卻是去晚了,只得又來此處尋他們。

    唐枚也不知道他生個什麼氣,擰了下眉,低聲道,“不曉得我父親可願意聽你的,實在不行,要不一會兒你把他偷偷打暈了再帶走?”

    白振揚無言以對,她竟要他動手打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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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18


    兩人正要走到唐士甯身邊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嚎叫聲,“著火了,不得了了,著火了”

    胡同裡的人全都大驚失色。

    唐枚往後一看,果然見後方那裡冒出來一股股濃煙,早前兩旁堆放著的紙馬紙人也不知何時點著了,火光大盛,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這是怎麼也難以預料到的事情,唐枚大為震驚,誰會猜到竟會發生火災呢秋天天氣乾燥,東西易燃,局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而胡同口又狹窄,外頭眾多百姓圍觀,此刻著火了,紛紛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一時間,慘叫聲,呵斥聲,哀嚎聲,伴隨著火焰吞噬所發出來的辟裡啪啦聲,夾雜在一起,令人膽戰心驚。

    “你還不快走?”白振揚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外面推。

    唐枚卻甩開他的手,幾步沖到唐士寧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唐士寧狼狽不堪,剛才在地上摔了兩個跟頭,還被人踩了一腳,此刻被自家女兒扯住,更是惱火,“你又要幹什麼?”

    “父親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罷?”唐枚沈聲道,“這火必定也是有人蓄意而為。”

    唐士寧到底在官場縱橫了數十年,關鍵時候仍能冷靜得下來,想到唐枚之前說的此地不能停留,隨後便又著火,豈能還不信她?

    “但這火卻是放了為何?”他喃喃自語。

    唐枚卻異常清醒,“女兒猜想應是為了對付你們,父親,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此刻要退,恐怕為時已晚”

    眼見這種時候,那父女倆竟然還能安心談話,白振揚大急,“你們還不走麼?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唐枚嘴角一翹,狠心道,“還有時間,再說,火這麼大,總會有官兵來救的。”

    她頭上的束髮玉冠早已掉落,一頭青絲披落在肩頭,在如此險境之下,竟然還能笑得起來,白振揚怔怔得看著她,一時都忘了催促。

    “好,好計策,果然毒辣”唐士寧思忖片刻,回過神來,“女兒,你說的沒錯,這火放了是想把咱們一網打盡也罷,也罷,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倒也不能掉頭就走。”他一揮手,沖還在驚慌逃竄的眾人高喝道,“都不要慌,快拿水來,速速救火”說罷頂著濃煙與火焰沖進了後面一處房屋。

    也不虧他短短時間就能坐到六大部門右侍郎的位置,唐枚知他必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便叮囑那小廝儘量照看好唐士寧,掉過頭與白振揚兩個人去往安全的地方“不管你父親了麼?”白振揚往後一看,已是瞧不見唐士寧的影子了。

    “我父親一心要保住官位,他這算是求仁得仁。”唐枚被煙嗆到一口,猛地咳嗽起來,也許唐士寧想的辦法並沒有絕對的勝算,可總勝於束手就擒罷。

    白振揚忙拿袖子掩住她的口鼻,“你跟你父親都是瘋子,為了這些,連命都不想要了麼?”

    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出自於關心才會呵斥她,唐枚低聲道,“是我連累你。”

    那聲音異常的溫柔,白振揚心緒一陣煩亂,拉住她,加快了腳步。

    “那邊有個院子,去那裡吧,看看可有水,從,從……”她又咳嗽起來。

    “你給我少講話,我長了眼睛的”白振揚儘量避開不斷逃竄的人群,帶著唐枚沿一處傾倒的斷牆走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間有一口井。

    現在外頭亂成一團,此處雖也一面著火,可好在有水,白振揚跑到井邊吊水上來,不停的去澆滅蔓延開來的火焰。

    唐枚其實心裡很焦急,唐士寧最後會如何,她不能預測,劉媽媽跟她分開兩路,也不知道有沒有逃出險境。

    可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在當時,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的時間再來思考別的事了。

    牛尾胡同突發大火,又涉及不少官員,京師大營很快就派出數百兵士過來撲救,但火勢迅猛,饒是他們動作迅速,仍有不少人被踩踏致死,或被活活燒死,這項重大事故,在近段時間內絕對會成為眾人目中的焦點。

    許暢看著一具具屍體抬出來,拿手肘戳了下身邊的蘇豫,“這場大火不一般呀,你說會不會是,嗯,那人放的?”

    蘇豫此行來是負責牛尾胡同的救火事宜,他沒有回答許暢的話,但心裡的疑問一模一樣,只是,懷疑的物件卻絕不是顧逢年。

    許暢摸著下頜道,“且不管是不是他,反正他是撈到了天大的好處,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誰還有空理那投河官員的冤屈?他倒是安枕無憂了,只這幫傻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真是地獄無門偏撞上來……”他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的看著前方,“呀,這兒居然還能看見美人兒”

    蘇豫眉梢一挑,沒好氣道,“你家中幾十個美姬還不夠你看的?這牛尾胡同會有什麼美人兒?別在這兒搗亂,快回你衙門去”

    “我可沒騙你,嘖嘖,原來女人穿成這樣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許暢的聲音都輕飄起來。

    蘇豫只當他胡說,結果卻看到周圍幾個士兵也在往那個方向看,不禁也有些好奇。

    “咦,竟是個有相公的,可惜,真可惜,不然這般姿色在我那些美姬裡也算上上乘了”許暢連連搖頭,又要跟蘇豫發表關於美色的觀點,卻見他有別於尋常的表情,眼睛陡然一亮,一拍大腿道,“哦,原來你中意的那個婦人就是她什麼,什麼白少夫人,是也不是?你上回誑我去查那樁案件,又敷衍我說那婦人是你三妹的朋友。戚,瞧你這眼神,你肯定同她有什麼私情瞞著不說”

    聽得他大放厥詞,蘇豫恨不得把他嘴巴縫了,抽出半截長劍,冷聲道,“你信不信我……”

    見他果真怒了,許暢忙道,“好罷,我就當沒看見,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蘇豫跟他在一起,向來都覺得耳邊圍繞著一隻蚊子,“嗡嗡嗡”叫個不停,只平日裡尚能忍受,今日卻著實有把他劈成兩半的心。他把長劍猛地插回劍鞘,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安排三四十個兵士處理善後事宜。

    唐枚走出來後,劉媽媽也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可把老奴急死了,還以為少夫人……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出事,不然老奴都沒有臉見太太。”又問唐枚,“老爺呢?你可找到老爺?老奴一直也沒有見到老爺出來。”

    唐枚心裡一沈,此刻火已經撲滅大半,她這才能同白振揚脫離險境,難道唐士寧是遇到不測?

    這時,一個士兵灰頭土臉從裡面跑出來,像蘇豫稟告道,“唐大人還在裡頭,鬍子都已經燒沒了,可卑職怎麼勸也勸不出來,非得要跟著咱們一起救火,這,這如何是好……”

    他聲音極其響亮,唐枚都聽到了,不知為何,竟分外的想笑,唐士寧果真是要官不要命,表演如此賣力。

    這次,她真的很看好他

    劉媽媽聽得這一句,急忙奔過去,懇求道,“哎喲,裡頭的是我們家老爺,這位官爺,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們家老爺救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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