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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6:57:48

《閨秀本賢良(卷三)》作者:棠挽

項瑤覺得和達官顯貴打交道實在麻煩多,
她那成了藺王側妃的好妹子老對她挑釁,
嘖,腦子有病才會理她,何況自己正忙著養胎呢!

不料她妹子竟對小皇孫下毒手並栽贓到她身上,
害她被迫“參觀”了一回大理寺的牢房,
所幸她早有防備,又有宋弘璟給她當靠山才倖免于難,
反正她夫君都發話說有他在了,她怎麼惹事都不怕!

然而藺王這一家子實在難搞,兩輩子都甩脫不掉,
她才讓不聽話的妹子受教訓,藺王妃就跑來要她幫吹枕邊風,
唉,只怪她家夫君太有能耐,皇子們個個都想爭取他的支持,

可惜他們都不懂宋弘璟,那傢夥滿腦子只想和她生孩子!
哪知拒了藺王妃卻換藺王親自來堵她,
最恐怖的是他竟對她說:“瑤兒,離魂歸來,本王甚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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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6:58:06


約莫一個時辰後,項瑤與項青妤結伴從東風樓離開,臨分別時項青妤同她借一步說話。

    “你老實跟我說,那天來傳話的跟子奚說了什麼,只是一點小風寒卻跑去六安寺隔離休養,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項瑤對上她質疑的目光,片刻啞然,顧玄胤沒同她提大抵也是怕她擔心,訕訕道:“樊王大概是怕傳給宗保吧,謹慎了些……”

    項青妤哪會不清楚她是不願意說,跟子奚一樣,遂瞪了她一會兒,磨了磨後牙槽憋悶走了。

    項瑤自知惹她生氣,可事關……禁不住歎了一聲,上了馬車。

    待馬車駛出不遠,她命人停下,並伸手掀了簾子回頭看去,瞥見項蓁的身影從東風樓裡出來,方走了幾步就有兩名男子跟了上去,不禁暗了眸子。

    就在這時,東風樓外經過了七、八個錦衣華服的人,正結伴往旁邊的酒樓行去,其中一抹身影似是一瘸一拐跟著。正欲收回目光的項瑤瞧見就露出詫異神色,那一行人裡頭還有兩個熟面孔,正是之前跟著曹秉文一起胡混的紈絝子弟。

    項瑤看了看混在其中的趙瑞,覺得有一絲格格不入。

    一行人于酒樓門口停下,見一錦衣公子紛紛圍了上去,項瑤認出此人是戶部尚書嚴準之子岩棣,近來隨著顧玄廷出了不少風頭,是他跟前的大紅人。

    眾人拱著嚴棣入了酒樓,趙瑞緊跟其後,神色緊張興奮之餘攜了一絲小心翼翼的謙卑。

    項瑤挑眉,倒沒有管趙瑞的人情交際,畢竟如何都是他自個兒的選擇。

    “回吧。”

    話音落下,車夫揚了馬鞭,一路趕回了將軍府。

    日落時分,天邊霞色暈染,朵朵片狀白雲如魚鱗般層層疊疊,甚是瑰麗壯觀。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停下,雲雀扶著項瑤下了馬車正要入府,突然聽到一聲止住馬匹的叫喚,伴著馬蹄噠噠停下的聲響,兩人回眸看去,只見一輛華貴馬車停在了將軍府附近,風吹簾動,同時聽到有人好奇說著哪來的一股淡淡異香。

    朱色車簾被撩起,宋弘璟面無表情地下了馬車,簾子垂落的瞬間又被一隻瑩白柔荑掀起,露出女子姣好的容貌,一襲水紅色湘繡果紋銀鑭邊挑線裙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紫鴦花,腰間系著一條粉白色的腰帶,上頭繡著密密麻麻的奇異花紋,白玉般的皓腕戴著兩個銀手鐲,抬手間銀鐲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項瑤瞧著這一幕,微微眯起了眸子。

    “多謝姑娘送在下一程。”宋弘璟態度疏遠有禮,他的馬車半道壞了,為了趕上回城時間,不得已搭了顧妧便車。

    “將軍客氣,今日同遊才是阿妧榮幸。”顧妧嫣然一笑,眼角淚痣都帶出一股歡欣。

    項瑤遠遠瞧著,聽不清楚對話,卻能將女子瞧個仔細,那舉手投足間的風情令人不禁想到“天生尤物”這四字。

    顧妧像是察覺項瑤的目光,視線掠過宋弘璟與她對上,輕揚嘴角,頷首致意,口型依稀能瞧出說了“宋夫人”三個字,態度明顯有一絲故意。

    宋弘璟回眸,果然瞧見項瑤的身影,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項瑤見狀,視線冷冷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面上浮了怒意,頭也不回地入了將軍府,顯是負氣離開。

    “怎麼辦,宋夫人好像誤會了?”顧妧雖如此說,眼底卻含著三分笑意,清甜的聲音透著勾人意味。

    “無妨。”宋弘璟斂下眸子淡淡回道,並不失禮數的道:“今日多謝郡主,不妨留個地址好讓在下備禮答謝。”

    顧妧嘴角那一抹弧度更顯,報了住處。

    宋弘璟頷首致意,步子不緊不慢地入了將軍府。

    顧妧則仍停留在原地,睨著宋弘璟那俊逸背影直到消失不見,眸中燃起強烈的佔有欲與幾分好勝,她的阿不日格,她的大英雄……眼眸輕斂,心中打定主意——

    總有一天,她會讓這個男人心甘情願臣服她裙下。

    宋弘璟入了將軍府,逕直往世安院行去,越是靠近步伐越是急促,卻聽得身後傳來女子一聲輕咳,立即停住了腳,回身望向項瑤,眼眸裡略有暗光。

    “將軍大人,豔福不淺呐。”項瑤挑著眉梢,態度意味不明。

    宋弘璟看著她,沈默地抿住嘴唇,眸光中匿了萬千星光,本來想解釋的,但他深知項瑤的性子,總一副活了一世看透情愛的樣子,鮮少有這般表情,便覺得心裡癢癢的,想逗逗她,“吃醋?”

    項瑤挑眉,一副“你說呢”的神色。

    宋弘璟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歎道:“當初聽說你與薛長庚去酒樓,這種心情我也深有體會。”

    項瑤頓時無言,所以,您老還記著那碴?

    “我與薛公子光明正大,後來不是還邀你去了?”因為心裡堵著一口氣,她越發不高興了。

    宋弘璟見她面色“紅潤”,怕她真的氣壞身子,收斂了逗她的心思,一把將人摟進懷裡,“都是我的錯,阿瑤別生氣,不該惦記了這麼長時間。”

    項瑤訕訕笑著乾咳兩聲,亦察覺最近自個兒脾氣漸長,尤其在宋弘璟沒原則的縱容下越發任性,忙轉了話題,“你們怎麼會在一道?”

    “我隨成王出去,回城時偶遇,見我馬車壞了便送我一程。”成王一擲千金買下名劍贈與他,被他以無功不受祿婉拒,當時就見成王身邊的人臉色難看,許是哪個想替成王出氣的弄壞他的馬車。

    “成王……”項瑤正要說什麼便聽有爭執聲隱約傳來,與宋弘璟對了視線,俱往那處瞧去。

    幾乎是同時,一抹窈窕身影沖了出來,那人拿袖子抹著臉,正要直直撞上項瑤之際讓宋弘璟擋下,對方撞到宋弘璟,踉蹌退了兩步,一抬臉滿是淚水。

    “玉珠?”項瑤詫異。

    “玉珠,你給我站住!”宋氏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追至跟前,瞧見宋弘璟夫婦,略略有尷尬神色。

    趙玉珠咬著唇,語帶哭腔地喚了聲弘璟哥哥,猛地一頭紮進宋弘璟懷裡,似有說不出的委屈。

    “玉珠,別鬧脾氣了。”趙瑞是跟著宋氏來的,見狀勸道:“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就要把我嫁給不喜歡的人麼!你們都是自私的只為自己!”趙玉珠窩在宋弘璟懷裡悶聲還擊,對自己親哥沒了往日敬重,覺得還不如項瑤這個嫂子待自己真心。

    “玉珠!怎麼跟你大哥說話的!”宋氏又是一聲怒喝,然而神色裡似乎隱含了一絲慌張。

    項瑤聽明白了意思,大抵是宋氏不滿意沈暄想讓趙玉珠另嫁他人?依著趙玉珠的性子必是不肯從的,鬧這一出也不奇怪。見下人們遠遠圍觀、交頭接耳,不想趙玉珠難堪,便邀她去世安院坐坐。

    趙玉珠抽搭了兩聲,睜著迷濛淚眼瞧向項瑤,回想起在母親房門前聽到的事,越發覺得母親和大哥不堪,竟要算計……眼角余光瞥見宋氏僵硬的模樣,暗下眸子,噙著哭腔喚了聲嫂子便跟著項瑤頭也不回走了。

    “弘璟,你幫我好好勸勸,玉珠被寵壞了,不能什麼都由著她性子來,日後終歸要嫁人,這脾氣怕是要吃虧。”趙瑞忍不住開口道:“何況吏部侍郎家的已經很好了。”言下之意還是趙玉珠高攀了。

    宋弘璟聞言一揚眉,“倒不至於。”

    “嗯?”趙瑞聽出宋弘璟話裡的反駁,不解覷著他。

    “玉珠是將軍府的小姐。”宋弘璟神色淡淡,目光直直落在趙瑞身上,語氣不乏護犢意味,“不管哪個要娶,都得是最好的,誰也不能虧待她。”

    趙瑞聞言訕訕,比起他這個親大哥,宋弘璟似乎做得更稱職,又因為他近日所為,聽了這話隱隱覺出些打臉的意思,若宋弘璟知道自己與那些人結交……

    “咳,我不是那意思……”他支吾道。

    一旁的宋氏自女兒離開後略有些走神,原先正跟趙瑞商量趙玉珠的婚事,沒想到讓她聽了個正著,也不知聽得全不全?前頭說的那些可……這會反而沒心思管這事,只盼著趙玉珠嘴上能把得住門兒,別在項瑤面前捅出來。

    她勉強維持住笑意軟言道:“有弘璟這話姑姑就放心多了,不過玉珠卻是叫我給慣壞了,叨擾你們小倆口過不去,讓她回來我們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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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6:59:26


    宋弘璟應下就往世安院去了,入了屋子見趙玉珠已經平靜稍許,只是情緒依然低落,神色鬱鬱。

    “你要真喜歡沈暄,我同祖母說說,把你倆的事兒定下來。”宋弘璟走近,秉著一貫直截了當的風格道。

    趙玉珠一怔,臉上愁緒霎時被沖淡,浮了紅暈,半晌才憋了句話。“他……他都沒來提親。”

    項瑤噗哧笑了,趙玉珠到底臉皮薄,羞紅著臉跑了。

    “沈暄確實是不錯,不過玉珠的婚事你插手不大好吧?”畢竟還有宋氏在,只是今天要是他們晚些回來,玉珠恐怕就要離家出走了。

    “放心,有祖母在不會委屈玉珠的。”祖母對於小輩的婚事向來開明,尤其沈暄又是她看著長大,前兩日甚至說起如今沈暄成了姑娘們想嫁的熱門人選,真怕她相中的外孫女婿跑了。

    項瑤含笑頷首,“也是,不過這事兒也不能咱們一頭熱,改明兒你見了沈暄提點下,也別讓玉珠等急了。”

    宋弘璟應聲,想起之前被打斷的正事,複又提起道:“顧妧的住處我已命人盯著,還有今日這樁巧遇,我懷疑她與成王有聯繫。”

    項瑤睨著他,嘴角噙著一絲促狹,“果真是美色惑人呐。”言罷,故作輕佻地挑了他下巴似作端詳,待察覺面前之人的眸子漸漸轉暗,十分機靈地收了手,乾咳一聲面露正經神色,“不論是否有聯繫,叫人盯緊了總沒錯的。”

    她心中卻不無疑惑,畢竟上輩子她所知的是顧妧與顧玄曄有牽扯,至於又和成王有什麼事,她還真不清楚。

    日子轉眼就到了十月二十五,這天是太子解禁的日子,他早早讓人備了馬車攜太子妃一同前往藺王府探望。項筠聞訊,藉機在太子面前露了下臉,跟在後面一道去了顧玄曄寢居,這才得以見上一面。

    屋子裡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兒,即便開著窗子味道也是不散,太子進門後略皺了皺眉,便瞧見床上躺著的顧玄曄雙眼無神地盯著床頂,叫喚他也毫無反應。

    “他……這樣多久了?”

    安瑾的目光忙從險些失態慟哭的項筠身上收回,暗暗警告地瞪了一眼,才回太子的話,“有些時日了,說是燒得太久離了魂,吃了御醫開的方子才稍微有些起色。”卻也不見多大用處就是了。

    項筠見顧玄曄如此,捂著嘴默默流淚,總算顧忌著太子與太子妃在場沒往前撲,眼神勾勒著他消瘦許多的臉龐,不復印象中的意氣風發,如此模樣真是叫她甚感心痛……

    太子同樣在細細打量著顧玄曄,同胞兄弟,又如此優秀,蒙此劫難確是令人惋惜,遂坐在床沿同他說話,企圖喚醒他,太子說的大多是兄弟倆小時候的趣事,背影看來似乎有著異樣的悲傷,然落在顧玄曄面上的目光卻很是複雜。

    待太子夫婦離開,安瑾送兩人出府後,項筠當下叫人“請”出了屋子。她站在過道上,目光緊緊凝視著那道重新閉上的門,腦海中滿是顧玄曄了無生氣的蒼白模樣,越發難過了起來,嚶嚶垂淚不止。

    “王爺……”

    “小姐。”玉綃見狀遞了帕子,往門那處瞧了一眼,像是怕藺王妃突然回來似的,不掩擔憂,隨即壓低了嗓子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詢問,“小姐今天約了人,還去麼?”

    項筠拿帕子拭了拭眼淚,倏然記起這事,堪堪咬住牙根,堅定道了個“去”字,才不舍離開。

    長安街旁巷子盡頭一間不起眼的茶樓,因著位置偏僻,客人只有麻雀三兩隻,就連夥計都閑得在大堂打瞌睡。夥計忽而聞得一陣清香,迷迷糊糊地抬起頭,見是一名戴了帷帽的女子,身旁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則出聲詢問可有人在雅間等候。

    夥計一拍腦袋,將人帶上二樓的雅間便退了下去。

    只見項筠坐在窗邊,大抵是等的久了,面色稍有不豫,蹙眉瞧向門口出現的人。

    “怎的那麼久?”玉綃代為發聲質問。

    “路上耽擱了。”項蓁喏喏回道。

    項筠一貫都不怎麼喜歡這個項蓁,不過是外室所出,這幾年才認回,老一副唯唯諾諾好像誰都可以欺負的樣子,很是看不起。

    “行了,我要的東西帶來了麼?”項筠不願在這耗了時間,直奔主題。

    項蓁聞言輕蹙了黛眉,顯了躊躇神色,“你能不能先告訴我要用這香幹什麼?”

    “我不是說了,府裡總有蟲蟻,我驅趕用的。”項筠在她面前連是偽裝都不屑,口氣略不耐煩道。

    項蓁微瑟縮了下,心底則有些生氣,畢竟項筠的說詞真把她當傻瓜糊弄,咬了咬唇,從身上取了一方形白瓷罐捏在手裡,像是猶豫著要不要給出去。

    項筠直直盯著她手裡的罐子,眼眸斂了精光,見她牢牢捏著,態度便軟了稍許。“我又不會拿去害人,妹妹且寬心。”

    項蓁唇角抿得更緊,依然將罐子攥在手心,弱弱道:“要是調不好份量,真的會出人命的。”其實做出來的當下她就有些後悔應下了,可項筠開出的條件太誘人……然而事關人命,又過不了自己心底那關,一時躊躇。

    項筠聽了暗喜,她要的自然是這種,便讓玉綃去拿,項蓁卻縮起手藏在了身後,像是反悔。

    “要良心還是孝心,端看妹妹如何選了,你忍心你母親老了孤苦無依?我知你想接母親入府,而我恰能幫你,屆時二叔給了你母親名分,于你親事也是有益。”項筠拿出當日的話徐徐誘之。

    項蓁眉心皺起,因著項筠的話而陷入糾結。父親早已忘了母親,又有沈氏壓著,自然不會提收房,更別說還有項老夫人那一關,可要是項筠能說動藺王相幫就不是問題,即便不圖榮華富貴,能與母親在府裡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玉綃得了項筠眼神暗示,上前徑直從項蓁手裡奪了罐子,“小姐肯管你的事兒已經是莫大恩情,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可……”項蓁虛握了握空了的手,望向項筠猶是不放心。

    項筠接了玉綃遞給她的白瓷罐子後拿在手裡把玩,展開的笑容裡攜了一絲興奮與得意,至於項蓁如何糾結又關她何事?東西到手不願繼續糾纏,起身正要離開之際,她在門口停了下腳步,回身沖項蓁似笑非笑地警告,“我要做的事你管不了,我只勸你把嘴封嚴實了,要透出一個字兒,你和你母親都落不了好。”見項蓁受威脅不敢言語的神情,滿意的帶著玉綃旋身而出。

    雅間裡的項蓁在她的身影消失時定了定神,身子微是一垮,手心一片汗漬,臉上卻浮起幸不辱命的解脫神色,隨即像是想起什麼快了兩步走向窗子,半隱了身子小心往下望。

    此時正值未時初,街上行人較少,或是三三兩兩蹲在街角對弈,故此當街上出現一名拖著長長法袍的薩滿巫師時便很是顯眼,那人手執骨杖緩步走著,面罩神祇面具,神秘而高傲。

    剛出茶樓的項筠主僕倆自然也瞧見了,忽而聽身旁有個聲音不掩興奮地呼了聲“巫師”,原來是茶樓的夥計跑出來觀看,見主僕倆便忍不住嘮叨上兩句,“聽說這薩滿巫師挺神的,京城裡不少人不拜菩薩改拜他們了,說是能通神,本領可大了!”

    項筠聞言半信半疑地瞟過去一眼,就見巫師快要離開巷子之際,有一婦人小跑著從巫師過來的方向追了上來,口中聲聲呼著“留步”,眼角似有淚光閃爍,卻是滿溢喜悅。

    街上的人皆因為這一動靜紛紛停佇觀看,猜測紛紛,俱是好奇。

    “巫師大人,妞妞醒了,她醒了!”婦人近乎喜極而泣,一遍遍重複著,跪在巫師面前不住感激磕頭。

    路人裡有認出婦人的指了道:“那不是黃家大嫂麼,她孩子前幾天跌進湖裡,救回來就一直昏迷,都說魂兒讓水鬼拉走了。”

    “是啊,我那天經過還聽大夫說讓準備後事,黃家兩口子抱著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另一人附和,看巫師虛扶起婦人,咋舌道:“這是讓巫師救活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自打他們進城後,治病救命、驅邪問神,大夥兒又不是沒瞧見過,厲害著呢!”

    “也是,反正大夫治不好的他們都有法子,那聖水也是靈驗的很。”

    “不知道討一杯喝了能不能長命百歲?”

    “哈哈,不如你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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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6:59:42


    這兩人說著就開起了玩笑,然項筠聽了前半段卻是入了心——離魂,豈不和王爺的症狀相似?她已經動心,見巫師要走忙讓玉綃代為上前,自己則上了馬車等候。

    眾人此時已漸漸散去,項筠撩了簾子緊張地望著巫師的方向,見玉綃折回來忙問道:“巫師說什麼了?”

    “奴婢把王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瞞下了王爺的身份,巫師大人說王爺的魂魄被惡神掠去,要借助祖先神的力量與惡神搏鬥,把王爺的魂魄奪回來方能得救。”

    項筠急急追問,“那要怎麼做?”請巫師回府的念頭過了一遍便叫她否決了,安瑾必不會同意,想到她那專擅行徑,暗暗咬牙。

    玉綃體貼道:“奴婢道了不便入府,巫師說不便有不便的法子,讓取王爺隨身攜帶之物或者貼身之人的亦可,當作媒介作法驅除。”

    項筠沈吟片刻,撫上了藏於衣襟裡的項墜,小心取下,又留戀的撫了撫,中間那顆圓潤南珠尚有餘溫。

    “小姐……”這可是王爺所贈。

    “快拿去。”項筠斂了不舍,催促道。

    玉綃只好拿了過去,不多時她便拿著巫師給的一個漆黑錦袋快步走回,遞給了項筠。

    項筠從裡頭取出一塊綠褐色玉璧,中間有一圓孔,素面無紋,打磨得光亮,不解問:“這是?”

    “巫師大人說王爺離魂較久,這良渚玉璧是鎮魂用的。”玉綃照搬原話,“取王爺的髮絲系在孔上,隨身佩戴七日。”

    項筠聽了仔細收起,心中湧起期待,迫不及待地往藺王府趕。

    而街對角的客棧三樓,窗旁一抹窈窕身影佇立,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女子瑩白手上的指甲顏色豔麗,目光泛起思量。

    “郡主,那不是我們的人。”身後侍立的健壯青年皺著眉頭道。

    顧妧微眯起眸子,“巴勒,去跟著那巫師,看是什麼底細。”

    “是。”名喚巴勒的青年應聲,從窗戶一躍而下,落在地上引起小小騷動,很快追著那巫師而去。

    約莫過了一炷香,巴勒神色微僵地回了客棧覆命,道是跟丟了。

    顧妧揚眉,畢竟巴勒的功夫在曜城數一數二,還能把人跟丟,對方怕是不簡單。

    “不過小的看到那輛馬車回了藺王府。”巴勒後又補充道。

    “藺王……”顧妧喃喃道,聯繫起茶樓門口那一出,看來似乎有人想借他們的名號對藺王做點什麼。

    半晌,紅唇一勾,“無妨,這京城越亂于我們越有利,靜觀其變就是。”

    太子妃生辰當日,清晨天還有些灰濛濛的,項瑤從冗長夢境中醒來臉色稍顯蒼白,身旁躺著的宋弘璟在她抬手的刹那便睜了眼,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繼續按著內關穴。

    項瑤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好久沒有夢到以前的事,又一次歷經依然心有餘悸,看到宋弘璟卻慢慢平復了起伏的心緒,漸感心安。“我沒事。”

    “再睡會。”宋弘璟伸了胳膊平攤在床上,示意她躺過來。

    項瑤搖頭,“還要去太子府給太子妃慶生,該起了。”

    “若不舒服不去也可。”宋弘璟不甚在意道。

    “只是作了個惡夢罷了。”項瑤起身下床,回眸瞥見宋弘璟貪戀地虛握了下手,笑瞋了眼,“將軍,你的原則呢?”

    宋弘璟慵懶地輕哼了聲,嗓音低沈而性感,“這要問阿瑤你啊。”

    項瑤故意不搭理,從紫檀木大衣櫃裡挑選今天要穿的衣裳,始終能察覺身後一抹灼熱視線緊緊相隨。

    宋弘璟盯著項瑤僅著內衫勾勒出的纖細身形,眸子微沈,散發出餓了許久的狼光,從床上起身,從背後靠近人,伸手攬向那記憶中手感十分好的細腰緊緊環著,在項瑤耳畔低低喚了阿瑤,那語氣帶了一絲委屈與欲求不滿,像是在撒嬌。

    “叔啊!”伴著童稚喚聲,門“砰”地被撞開來,在外頭的人都瞧見了屋子裡頭的情形,雲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趙小寶的眼睛,小傢夥扒著她的手使勁探頭想看。

    項瑤白淨的臉上漾起紅暈,沒有錯漏環在腰上那雙手瞬間僵硬了,再瞧宋弘璟面容繃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弘璟睨著她的笑顏自若地松了手,扮起了高深莫測。

    雲雀快制不住趙小寶鬧騰,一個沒抓著,趙小寶就跑到宋弘璟跟前求抱抱,流螢端著盆熱水進了門,不禁腹誹,將軍難得撒個嬌就讓人撞破,會不會有被滅口的危險……

    趙小寶起的早,精神正足,鬧不了趙瑞、尤氏便讓奶娘帶著來了世安院,等宋弘璟抱起他,他不禁笑著咧嘴,一揚臉,鼓起腮幫子使勁往人面前湊,有樣學樣地央著要親親。

    宋弘璟對著那白嫩嫩的包子臉輕咬了一口洩憤。

    趙小寶忙慌亂地挪開了身子,捂著臉,一本正經地解釋,“小寶不好吃!”隨即又想了想,鄭重補充,“會壞肚肚。”

    項瑤被他逗得不行,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問他吃了沒有,見他搖頭便讓雲雀去廚房弄點吃的過來。

    一番洗漱收拾,三人坐在桌旁用起了朝飯,趙小寶面前擱了一碗香菇鱈魚南瓜燜飯,還有一碟顏色金黃小巧的烤胡蘿蔔魚方,胖乎乎的爪子拿著木制小勺,一邊盯著宋弘璟夫妻面前的糯米燒賣和雞湯雲吞咽口水。

    項瑤見狀便喂了他一個雲吞,正吃著,便瞧著流螢帶了人進來。

    “將軍、夫人。”來人行過禮後稟報道:“藺王恢復意識了,該是昨夜恢復的,方才同項側妃一道去了太子府,聽說是藺王妃累病了無法出席的緣故。”

    顧玄曄恢復意識……項瑤心中沒多大意外,雖說顧玄曄沒死成就是一件挺讓人惋惜的事情,如今醒來倒也有好戲看。

    宋弘璟則是微微挑了眉梢,待讓人退下後與項瑤道:“安祿一直在追查兇手,雖然對蘇念秋有諸多懷疑,但因證據不足無可奈何。前幾天聽說項筠不知從哪尋來了偏方給藺王用,許是那法子奏效。”

    項瑤頷首,總不至於真是巫師那塊玉璧的功勞就是了,偏偏照顧人的那個累病,給另一個得了機會,不知安瑾此時作何感想?她對今天的太子妃生辰宴是越發期待了。

    而被宋弘璟夫婦惦記的兩人此刻已經到了太子府門前,因著時辰尚早,張燈結綵的太子府門前還未有太多賓客,顧玄曄下了馬車,一受風就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項筠緊張地取了氅衣替他披上,“王爺還好吧?”

    顧玄曄擺手,端了雲淡風輕的姿態道聲無礙,目光落在清瘦許多的項筠身上泛起柔光,“別怕。”

    項筠幾乎溺斃於他溫柔眼眸中,自王爺醒來後她便察覺與往日有所不同,比如待她更甚以往,就連安瑾病倒都未多問一句。

    “藺王!”一道驚喜聲音響起,身著一品大員官服的中年男子走近他身旁,拱手作揖,“身子可好些了?”

    “療養這些時日已經無礙,王大人別來無恙。”顧玄曄笑意溫和地回道,並未錯漏他眼底的驚訝,目光匿了暗芒,他來,就是給這些人定心的。

    他自醒來後頭便像炸開一般,雜亂無章的記憶紛雜充斥,有些是他從未經歷的,本以為是作夢,可偏偏又那般真實,一幕幕的畫面交錯,直到他最後登上大統,而那個他運籌帷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自己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理清了夢境與現實,越發心驚,若單說是夢已然不能解釋那些細節,恍若人生的路途,從項瑤拒絕自己就開始偏離。

    “四弟!杵門口作什麼,快進來。”太子親自迎了出來,見了顧玄曄不掩激動地上前一把攬住他肩膀,帶著人往府裡走去。

    身著碧衣的丫鬟穿梭而行,為太子妃生辰忙碌佈置,其中一名著了紫衣的一等丫鬟指著幾名僕從小心擺著盆景,菊花怒放,取了富貴吉祥之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幽香。

    太子帶著人進了朝陽閣,而項筠則由丫鬟引著去了女眷們待的地方。

    “舅舅。”朝陽閣裡,顧玄曄見了陳太尉出聲喚道。

    後者應聲後打量一番,見他真的恢復亦是高興,“這一遭可把大夥兒都嚇了一跳。”

    “是王妃太小題大作,堅持我傷勢未愈不得外出,反倒讓人誤會了。”顧玄曄噙著淡笑,已經到了的多是陳氏一派,此話不乏有安撫人心的意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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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0:00


    眾人紛紛應和,道是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亦有暗暗表忠心的。

    陳太尉瞧著,心底思量幾番,兩個都是侄子,一個是名正言順的正統,另一個又是如此優秀,雖說他一直有些不贊同陳皇后偏心的做法,可不能否認,若是顧玄曄成了太子,眼下陳家就不會處於這麼被動的局面,說到底還是太子無能。

    思及此,不由瞥向與顧玄曄並立的太子,暗暗思忖自己的堅持是否有意義,著實是因為成王近來對陳家打壓太甚,太子所為令他有些失望。

    “四弟大病初愈就來參加太子妃的生辰宴,這份心意做大哥的領了,還是該多休息才是,時辰尚早,我領你去廂房歇歇。”太子像是察覺不到屋子裡的暗潮洶湧,熱情地帶著人離開。

    顧玄曄含笑依從,而兄弟倆的感情深厚於屋子裡的人來說又另是一番感受。

    綺蘭院最是清淨,兩人進了屋子,便有丫鬟奉上熱茶。

    顧玄曄閒適而坐,見太子陪著自己坐下,笑道:“大哥不用管我,去招呼客人吧。”

    太子搖搖頭,半晌,侍候的人暫且讓太子趕了下去,留下兄弟兩人,他才擰了眉頭,故作生氣。“你這才恢復就這麼胡來,掂不清當中利弊?”

    “我真沒事,何況我也聽安祿說起這陣子成王的刁難,辛苦大哥了。”顧玄曄稍正了神色。

    “談何辛苦。”這本就是他該擔的,要不是他沒用,何至於讓人欺到頭上,還難以還擊?若是換作玄曄怕是不一樣吧……太子嘴角泄了一絲苦笑,微微垂眸,斂了眸底深色。

    “大哥且寬心,”顧玄曄瞧出他的尷尬,誠摯地寬慰人道:“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我自是幫你!”

    太子抬首,視線與他相對,看著這個自小就比自己優秀的胞弟,容貌手段無一不似父皇,難怪母后……心底情感越發複雜,掩唇一咳掩飾,微微頷首,亦是勾起笑。

    他怎會不信他的話,他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眼角余光瞥見顧玄曄腰上所佩,順勢轉了話題,“這是何物?”

    顧玄曄聞言撩起玉璧在手上,笑容不乏溫情,“聽說京城裡來了薩滿巫師,這是筠兒替我求的,當是安她心了。”

    太子望了會玉璧,只見那玉璧色澤古怪。也不知是怎麼了,眼前突然一花,竟是要倒下去。

    顧玄曄扶了他一把,太子回神後忙擺手道:“不礙事,許是近來太累,休息片刻就好。”

    話落未久,管事便進來請示,道定遠將軍夫婦到了,太子對宋弘璟亦十分看重,也知顧玄廷在極力爭取,不願失了人才,便起身過去相迎。

    如意桌旁坐著的顧玄曄執著茶盞的手瞬間略微頓了一下,透過繚繞的霧氣似有若無地朝外頭望了一眼,眸光幽邃深長。

    太子府門外,馬車方停,項瑤便聽得一陣熱鬧鞭炮聲,他們來得恰是時候。因著門口劈啪作響,煙霧彌漫,兩人便在馬車旁等了等,一旁有小孩兒嬉鬧著跑來跑去,手裡捧著分發的花生乾果。

    其中有一個沒注意撞在宋弘璟身上,手一抓,在那錦衣上留下了個黑手印兒,宋弘璟今天穿的一身淺色,那痕跡瞧著甚是明顯,那小孩兒登時怔住,慌張地仰起臉時與宋弘璟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後者繃著臉皺了眉頭,小孩兒被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項瑤瞧著小孩跟項允皓年歲相仿,生的粉妝玉琢,此時哭得都打起了嗝,頓時心生不忍,從馬車上拿了一碟雲片糕遞給他,安慰他道:“莫哭了,沒事的。”

    宋弘璟也有些鬱悶,他還什麼都沒做吧?

    小孩兒拿著糕點,一邊號著一邊暗暗覷了眼宋弘璟,想起每回他不肯睡覺時娘說的“定遠將軍最討厭不乖的小孩兒,會把他們抓走再也見不到爹娘”,嘴一扁,哭得更傷心了。

    完了,他要被抓走了……

    項瑤見狀亦有一絲無措,瞥見宋弘璟那副嚴肅面孔,靈光一現,突然伸手按著他嘴角兩邊往上推去,硬是擠出個笑的表情來,“你看將軍沒有生你的氣呢。”

    小孩兒抬頭,瞧見宋弘璟在那一刻倏然軟下的神色,抽搭了兩聲,一抹鼻涕,囁嚅道了聲抱歉匆匆跑了。

    項瑤彎了彎嘴角,她是打心底喜歡小孩兒的,趁著四下沒人注意,一時玩心大起,指尖推著宋弘璟臉頰上上下下,將一張俊臉揉捏得不成形,也不知為何,她就是特別喜歡他任由自己蹂躪時所露出的無奈眼神。

    “阿瑤,玩夠了麼?”宋弘璟好笑地瞧著她,哪還有半點鐵面將軍的樣子。

    項瑤正想回答之際就聽身後一道低低笑音,“咳,兩位感情真好。”

    她倏然縮回了手,回身瞧見顧玄廷及其側妃立在不遠,正噙著促狹笑意看著。

    “成王、莊側妃。”

    宋弘璟行禮,項瑤隨著一道,目光暗暗溜向某個扮作受害者的人,暗暗咬牙切齒,她的形象……面上卻還得端著,恍若什麼都沒發生的雲淡風輕。

    宋弘璟看她連脖頸處都泛起緋紅來,卻還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只覺得這樣的阿瑤更是可愛,滿足了心底隱秘的惡趣味。

    “本王馬車上多備了套衣裳,你與本王身形差不多,去換了吧。”顧玄廷看著兩人互動,眯著眼笑道,一邊以眼神示意莊側妃。

    後者意會地上前與項瑤道:“咱們先一道進去吧。”

    項瑤瞧了一眼宋弘璟,見他拿了顧玄廷隨侍送上的衣裳上馬車更換,便沒有拂了莊側妃的意,與她一同入了太子府。

    剛進門就見太子迎面走來,兩人盈盈施禮,太子微一停頓,像是奇怪該與她們在一道的人呢?

    “將軍換身衣服就來。”項瑤開口解釋。

    太子頷首,招來丫鬟好生招呼,自己則繼續往門口行去。

    過道上鮮花夾道,一叢叢菊花怒放,項瑤嗅著空氣裡一縷淡淡異香,略覺不適,微蹙了眉心。

    莊側妃留意到項瑤異狀,出言詢問,“怎麼,不舒服麼?”

    “你有沒有聞到一種特別刺鼻的香味?”項瑤答道,眼神四處探看。

    莊側妃瞥過菊花叢,皺了下鼻子,搖了搖頭,“大抵是花香吧,這有了身孕的鼻子可比尋常人靈敏許多,再淡的味兒都覺得濃烈,尤其是自己不喜歡的,離遠些就是了。”說罷,便拉著項瑤加快腳步往女眷處行去。

    臨到拐角,項瑤回眸看了一眼,見宋弘璟已經換好衣裳走了進來,顧玄廷與太子在身邊一左一右正說著什麼,經過花盆處俱是輕微皺了下鼻子,不禁深思起來。

    女眷所待的暖閣,項瑤剛跨進裡頭,一眼就瞧見了神色淡淡、渾身書卷氣的項青妤正與身旁兩名與她年紀相近的婦人說著話,瞧見她來了,便投以歡喜目光。

    項瑤微頷首致意,亦瞧見了隔著不遠坐著的人,一襲淺藍色百褶如意月裙,髮髻上的白玉響鈴簪與珍珠耳墜交相輝映,端的是柔弱無骨、惹人生憐的姿態。

    真是……搞不清場合。這裡頭都是女子,哪個會心生憐意,這模樣只會讓人瞧著不喜,也就難怪項筠身旁落了冷清。

    項瑤走向項青妤加入了談話,不意外地瞧見項筠咬唇含怨的眸光,正說著,就聽著門口傳來動靜,盛裝打扮的太子妃走了進來,她脫了外裳,裡頭是刺繡著金棠、色彩豐富的長裙與纏枝寶相花綴珠刺繡領,還有層層色澤明豔的絹羅紗衣,雲鬢上珠翠環繞,華貴又不失高雅。

    才走兩步,就瞥見項筠那楚楚可憐樣兒,活像被誰欺負了似的,瞧著就喪氣,太子妃嘴角的笑意登時一僵,知道這位是藺王側妃後,眸子匿了暗芒。

    “太子妃真是明豔照人。”常與太子妃一起的幾名婦人獻媚道。

    項筠察覺到太子妃瞥過來的目光,記著太子妃在藺王府時的和顏悅色,亦是上前恭賀攀談,似乎想藉著太子妃融入這氛圍。

    可這前後反差的態度更令人不喜,在場的都知道項筠不過是項家收養的,本就有些瞧不上,再加上後來與藺王成親的內幕,到底是酒後失儀還是有人設計獻身,大夥兒的心裡都清楚,只維持了面上的恭敬。

    太子妃與她虛應了幾句,卻見她越發黏上來,眉宇間劃過一絲不耐,同樣圍著太子妃的一個婦人瞅見,她是個精明的,立刻識趣地暗擠了下項筠,後者不察險些跌倒,那婦人才驚問道:“項側妃沒事吧,瞧我笨手笨腳的。”一副內疚表情,卻隱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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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0:15


    “……無礙。”項筠好歹穩住身形,沒失了儀態,盯著婦人圓潤的身材,伸手揉著被撞疼的肋骨,擺出柔弱之態,暗咬牙根意有所指道:“這兒人多,袁夫人可得多注意些。”

    周圍有人暗笑,紛紛交頭接耳,

    袁夫人臉上紅了紅,最討厭人家拿她的身材說事,此時只得繃著僵硬笑容,心底很是憤憤——哼,這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的貨。

    “是啊,若是衝撞的是宋夫人,那我罪過可大了。”袁夫人隨口說道。

    “欸,你們猜宋夫人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有人把話題扯到了旁觀的項瑤身上,玩笑道:“要是個女孩兒我們家俊哥兒可等著了。”

    “就你腦袋瓜子最活絡,這就攀起關係了?宋夫人,你可不要理,生個像定遠將軍那樣的兒子才叫好呢。”袁夫人笑盈盈地插了話,言語之有間拉近距離的熱絡。

    這話得了眾人附和,畢竟不管是生男生女,只要隨了父母一方的樣貌,就是不得了了。更別說定遠將軍年紀輕輕就帶著玄鐵營擒獲羌族潛入大樑的細作,除了隱患,被皇上青眼有加,如此有才有能,誰不想結交。

    連太子妃都對項瑤多加照拂,明眼人都瞧出來是在拉攏,項瑤一下成了香餑餑,項筠邁不開步子,並未隨流,越發顯了孤單,眾人也更有了比較——在場項家三個姑娘,瞧著還是項瑤嫁得最風光。

    項筠如何沒瞧出袁夫人的心思,一捧一踩,想孤立自己,偏還就讓她得逞了,盯著站在太子妃身旁的項瑤,見她連帶被捧著討好,項筠越發暗恨,恍若自小就是這般,只要有她在,自己永遠做了陪襯,永遠也出不了頭……

    目光不期然一遇,自是瞧出了項瑤眼底的嘲諷,手一緊,攥住了腰間垂掛著的錦袋,緊緊抓著裡頭裝著的瓷瓶,垂了眸子。

    等日近晌午,太子妃道安排了助興的節目,攜眾人移步蓮華閣,項瑤和項青妤並排施施然走著,項筠不經意地挨近兩人,便聽得項瑤道——

    “上回姊姊說瓊脂膏用完了,我又做了兩瓶帶過來。”

    說罷,雲雀便捧上了一小布包,有瓶瓶罐罐輕碰的聲響傳出。

    “勞煩妹妹了。”

    “你我之間又何須這麼客氣。”

    項青妤接過,笑著招來丫鬟,囑她擱到馬車上,與項瑤說笑著繼續往蓮華閣行去。

    項筠目光落在那丫鬟手裡捧著的錦布包上,眼底溜過一抹喜色,稍慢下步子,將錦袋取下塞進玉綃手裡,後者得了示意忙跟了過去。

    蓮華閣與華音閣相連,並用一個庭院,寬七、八丈,裡頭築起高臺,檯子上柔美扮相的伶人咿咿呀呀唱著,水袖一甩一遮,欲語還休,唱的正是《紫釵記》,講的是才子李益元宵夜賞燈,遇才貌俱佳的霍小玉,兩人一見傾心,隨後以霍小玉誤掛梅樹梢上的紫釵為信物,喜結良緣,後歷經磨難又重偕連理的故事。

    女眷們坐在蓮華閣內聽戲,太子妃是壽星,先點了兩出自己愛看的,隨後讓莊側妃,項青妤等人點戲,俱是點了應景的喜慶劇碼。

    昆腔細膩委婉、清俊溫潤,台上演的正是李益得了紫釵一幕,項瑤喜歡這唱腔,正看得認真,便聽得一旁項青妤忽而道:“這一出像不像那年元宵你與藺……”大抵是察覺了不妥,猛地收了聲。

    項瑤卻隨之想起,是了,那年元宵她遭醉漢調戲,拿了她的簪子不肯還,是顧玄曄出現解圍,並還了簪子,使她一見傾心,可這又怎麼相同呢?遂笑笑,並未接話。

    離兩人不遠的項筠聽了一耳朵,自然也想到了那回,瞅著項瑤神色當她尚未放下,咬了唇角,心中憤憤罵道——都已經是成了親的還惦記別的男人真是不知羞恥!

    項瑤如何沒感覺到那刺人目光,挑了嘴角,與雲雀道:“我都忘了有沒有把給宗保的烏玉膏放進去,雲雀你去瞧看看。”

    這一說反倒把項筠的心給提了起來,緊張地攥著手心,生怕被發現什麼。

    這反應落了項瑤眼裡,很快隱了眼底看戲之意。

    雲雀答了後便要往外頭去,項筠更是緊張了。

    項瑤當然不會讓項筠的計畫落空,沈吟片刻像是記起似的喚住了人,“我想起來了,放了的,別看烏烏黑黑,去奶癬的功效甚好。”

    項筠見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聽著那話,烏玉膏似乎同那香料差不多,項蓁曾囑咐過不能碰了皮膚,要被當成烏玉膏抹了,豈不事半功倍?

    項青妤勾著笑意覷向項瑤,相視的眸子裡泛著亮亮光點,還是這般愛戲耍人。眼角余光瞧見項筠那得逞神情,臉上劃過冷意,雖說不是親姊妹,但這些年項府待她不薄,怎養出這麼個惡毒玩意?

    戲臺上一幕唱完,突然靜了下來,碧衣丫鬟魚貫而入,呈上精緻菜肴,隔著戲臺的華音閣雖看不到裡頭情形,卻隱隱有男人們高談闊論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酒盞碰杯的響動。

    一開席,項瑤才發現給宋弘璟準備的醒酒丸還在身上,便藉口離席給他送過去,想著順道交代他少喝些。方走到回廊轉彎處,便瞧見兩道頎長身影對峙而立,周圍隱約透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氛圍。

    顧玄曄看著面前這人,想到的卻是上一世攜著戰火塵囂回來的畫面,一身玄黑鎧甲,為項瑤守靈三日……他以何種身份?可自己卻奈何他不得,畢竟還要倚仗此人,也是當時才察覺宋弘璟竟對項瑤有這份心思。

    項瑤出殯那日,這人一柄環首刀架了他脖子,以下犯上還那般理直氣壯,道是為了大樑饒過他一命,等到大樑江山後繼有人,便是回來取命之時,之後再尋不著蹤跡。而那人言出必行的行事風格卻叫他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如一把看不到的劍懸在脖子上日夜難安,直到記憶終止,他都未有子嗣。

    兩世交替的記憶因面前的人漸漸鮮活,尤其之前遠遠看到項瑤,更是如記憶中的模樣,細細回憶,竟還能回想起兩人美好點滴,懷念非常,可她已經成為宋夫人……

    “藺王?”見他攔著去路又默不作聲的樣子著實古怪,宋弘璟耐心告罄,出言詢問。

    “瑤兒可好?”顧玄曄下意識便問出這句,話一出口就察覺不妥,瞧見對面之人微擰眉心攏了寒意,乾咳一聲補救,“入了王府後能見面的機會少,筠兒常常念叨宋夫人的好。”

    宋弘璟臉色仍是不悅,並未信了他的說詞,氣氛僵硬尷尬。

    項瑤見狀挪了步子上前,對顧玄曄盈盈施禮。“藺王萬福金安。”隨後走到宋弘璟身旁,將醒酒丸交到他手裡細心叮囑,“莫要貪杯。”

    “我省得。”宋弘璟嘴角微揚,化開一身寒霜。

    兩人站在一道便縈繞一股脈脈溫情,項瑤那雙晶亮的眼眸裡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戀,顧玄曄曾無數次見過,不禁憶起她曾為自己甘願放下身段洗手作羹湯,可當時的自己只覺得厭煩,虛以委蛇,如今她看向了別人,心中漫起的感受卻是萬般複雜,很想把那雙眼捂住,叫她只能看著自己……

    宋弘璟動了動身子,不著痕跡地擋在兩人之間。“這裡風大,回去吧。”

    “嗯。”項瑤應聲,亦察覺到顧玄曄有些古怪,那感覺仿佛與上一輩子重疊,沈穩自若、城府更深……只是因為病弱抑鬱的錯覺吧?

    回了宴席,戲臺上是一名琴姬,腰束一條銀色腰帶做裝飾,繪有複雜奇異花紋,顯出玲瓏的誘人身姿,面上覆著薄薄面紗增了幾分神秘感,露出的雙眼嫵媚多情,十指撫過琴弦,淙淙樂聲流出。

    一曲〈鹿鳴〉歡快流暢,博得一陣叫好,項瑤卻看著那人微微蹙起了眉頭,雖離得遠,只瞧了個身段輪廓,可那淡淡香氣還是叫她察覺出了身份,不由多放了三分注意在她身上。

    “姊姊當初一曲技驚四座,這琴姬自是比不得,不知太子妃生辰能否有機會再欣賞一回。”項筠望著項瑤忽而出聲。

    旁邊的婦人們聞言亦瞧了過來,對項筠越發厭惡,借了太子妃的名頭,卻是讓宋夫人行琴姬之事,未免屈辱,就聽項瑤笑盈盈道——

    “我只會那一曲,今天這場合不適合,不分場合行事惹了厭煩就不好了,還請太子妃恕罪。”言罷,意有所指地瞟過了項筠,暗指她不分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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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0:34


    項筠怎麼會聽不出來,咬了唇角,正要說點什麼,就讓太子妃出聲截斷。

    “本宮曉得宋夫人是個明事理的,怎會怪罪?”

    身旁機靈的扭了話題,卻擋不住私底下悄聲議論——“這明擺著就是不和,虧得一個府裡出來的,當初宋夫人待她有多好啊……”

    那廂,琴姬得了吩咐又再奏上一曲,細長眉眼掠向華音閣的方向,直直落了一處。

    顧玄廷喝了半醉,聞著琴音曼妙,再看宋弘璟清冷自持的模樣,不禁挑了挑眉梢,“若是有定遠將軍簫聲相合,更是完美。”

    席間有人跟著附和,藉著酒意起哄,甚至有人真取了玉簫遞到宋弘璟跟前。

    琴姬撫琴的聲音裡有了歡快,似有邀約之意,華音閣裡更是熱鬧。

    “許久未練,技藝生疏,怕壞了雅興。”宋弘璟聲音淡淡,語調裡卻沒半點轉圜的餘地。

    顧玄廷見他三番兩次駁自己面兒,此時也生了不快,臉上顯了怒意,眯著眼瞧向人已有不滿,氣氛陡地陷入凝滯。

    眾人瞧著暗道不好,怎麼還杠上了?

    嚴棣藉著遞酒盞的動作輕輕拽了下顧玄廷,“定遠將軍怕出醜,喝酒總沒錯,來來來,罰酒罰酒。”

    顧玄廷此時酒意上腦,哪肯理會,見宋弘璟端著酒盞冷冷的模樣,強著脖子沖他喝道:“將軍是架子大,本王請不動吧?”

    “二弟,你喝多了……”太子見他越發不像話,攔了一下,示意他收斂些,別失了面子。

    顧玄廷目光轉向太子,藉著他的手穩了穩身子,喚了聲大哥,點頭笑道:“大哥教訓的是。”

    神色裡有一絲嘲意,唯有扶著他的太子瞧得清楚,手上不由微微用力。

    顧玄廷皺起眉頭,隨著琴音一轉,臉上血色倏然褪盡,悶哼一聲,往太子身上倒了下去。

    “成王!”

    “二弟!”

    一眾驚呼,場面霎時陷入慌亂。

    在顧玄廷被人抬走後,宴席上的人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欸你們瞧見沒,成王那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嘴唇又烏黑烏黑的,這……這不會是中毒了吧?”

    “什麼人想害成王,挑這下毒,可把我們都連累了。”有人低聲抱怨。

    此時宋弘璟麾下的玄鐵營已經趕到,聯合大理寺的人審問,陣勢浩大。

    事情一出,女眷那邊亦受了驚嚇,來通報的沒說清楚是哪個王爺,除了太子妃外,項青妤、莊側妃和項筠都趕去了,而項瑤被項青妤拽著一道過去,看到了宋弘璟,眉頭緊鎖。

    御醫正替顧玄廷診治,眾人屏息不敢打擾,莊側妃自瞧見顧玄廷的那刻起就慌了神,緊張咬著唇,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一旁祥雲紋如意椅上太子失魂落魄地坐著,搭在扶手上的手微緊,神色亦是差極,太子妃走到他身旁,不掩擔心地撫了撫他肩頭安慰。

    太子沈浸在自己思緒裡,恍若受了驚般驚跳了下,隨即發現失態伸手抓向茶盞掩飾,行為不禁令人覺得奇怪。

    御醫診斷時眾人的心越發吊著,良久,御醫才請了眾人一道去了外廳。

    “成王的脈象實在奇特,症狀與中毒相似卻並非中毒,成王發病前可接觸過什麼?”

    “若是飯菜,與我等吃的相同,並無殊異。”顧玄曄回憶道。

    “人是好端端突然倒下的,李御醫你可瞧出什麼?”太子追問,語氣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氣弱,臉上神色不無著急,畢竟成王在這當口出事又在太子府,難保不讓人多想,他的嫌疑最大,還有成王手上的古怪淤青……

    “李御醫,不好了,王爺……王爺沒氣兒了!”留著照看顧玄廷的莊側妃突然跌跌撞撞地沖出來,聲音帶了哭腔。

    “大膽,你在胡說什麼!”一道女聲揚了尖細尾音喝道,青紅撚金錦百鶯度花紋宮裝的德妃在宮人的陪伴下跨進門,步子一提,直直往內室行去。“廷兒……”

    眾人亦隨之入內,齊聲道了“娘娘萬福”後都瞧向床榻上的人,李御醫更是急急上前探看,微微鬆口氣,頂著德妃的強勢弱弱開口道:“回稟娘娘,王爺尚有一絲氣息。”但也不過是拖著罷了。

    莊側妃抽泣一聲,猛地招來德妃狠瞪,當下嚥了聲站在床邊緊張望著。

    而聽到李御醫這話的眾人亦是各有反應,鬆口氣的有之,惋惜的亦有之。

    德妃揪緊了絹帕,凝視著兒子的蒼白面容,心中又驚又急,一早起來就右眼皮直跳,直覺有什麼要發生,消息一傳到宮裡她便迫不及待地親自趕來探看,卻瞧著這一幅景象,叫她再無法維持雍容氣度。

    “李御醫,成王究竟是何情況?”

    “恕臣無能,治不好成王。”

    德妃眼神倏地一厲,“你說什麼!”

    “娘娘莫急,臣的意思是成王並非中毒,而是……而是像中了巫術。”李御醫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忙道:“成王的症狀像極中了降術的表現,若真如此,恐怕還得下降之人親自解開,臣並無這方面的經驗……無能為力。”

    “下降頭?”德妃重複,目光從顧玄廷身上挪開,下意識掃過屋子裡眾人,“究竟是哪個狠心的這般害本宮孩兒!”

    “臣還記得書上所說,下降之人需在被害者十丈內,且取被害人之物方可施行。”李御醫作了補充。

    “臣已經封鎖了太子府,正在逐個盤查,定能將兇手揪出。”宋弘璟拱手道。

    德妃面容冷怒,瞪向宋弘璟,“望將軍儘快揪出兇手,以保成王性命。”

    “臣定當竭力。”

    此事對太子亦是衝擊,臉色略有些僵硬,道是此事刻不容緩,便留下了德妃、莊側妃與太子妃等人照看,與宋弘璟等人一道走了出去。

    原還在被盤問的眾人突然被要求搜身,多有不滿,來為太子妃慶生的多是達官顯貴,雖不願卻只得配合,心中不免怨怪,更好奇成王如何,有眼尖瞧見太子出來的表情,暗道情況恐怕不好。

    成王在太子府出事,怎麼看都與太子脫不了干係,盤查他們有何用,然這也只是心底想想,到底不敢宣之於口。

    大抵是太子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顧玄曄瞥見,關心地詢問是否需要御醫瞧瞧,被太子婉拒,道是儘快找出兇手重要,便一起等待宋弘璟的人查出結果。

    忽而,一聲尖細的嗓音傳來,“皇上駕到。”

    眾人在明黃身影到來之際紛紛下跪行禮,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景元帝道了平身,微蹙著眉頭睨向太子等人,原以為是德妃小題大做,如今瞧著幾人臉色似乎並非他想,不禁沈了眸子。

    “成王呢?”

    隨後便有德妃身邊的小太監將情況如實稟報,而景元帝隨著小太監說話臉色一寸寸黑了下來,目光隨之掃過幾名皇子,神色晦暗,正值此時宋弘璟的手下來報並未搜到可疑之人,便招來宋弘璟吩咐其手下玄鐵營的人領眾人去華音閣,至於未搜身的皇子們則留在原地由宋弘璟親自檢查,視線再度掠過,隱有複雜之意,他不敢想若真是其中一個……

    項瑤隨著眾人一道退下時,微微擰眉思忖,上輩子她身子不適並未到場,自然也不知具體情況,只知事後太子被廢,圈禁洛城,最後鬱鬱寡歡而死。此時眼角余光掃過太子,覺出些許古怪,太子似乎有些不對勁?

    四周似乎有暗香浮動,項瑤皺了皺鼻子,與方才入門時聞到的味道相同,忍不住掩唇幹嘔。

    項青妤站在她身旁替她撫了後背,“沒事吧?”

    項瑤噙了笑意表示無礙,循著氣味來源只瞧見一抹曼妙身影夾在不遠人潮中,恰是那名撫琴的蒙面女子,微風拂起面巾,露出平凡的五官,項瑤定定瞧著,皺眉推翻了心中所想。

    這廂搜查已盡尾聲,宋弘璟對上太子,後者本是坦然,然在下一瞬倏然變了臉色。

    “太子,這是?”宋弘璟手裡的赫然是一張黃符,卻是從太子所佩的腰帶內層裡取出。

    太子亦是驚詫,這東西何時在腰帶內的他竟毫無察覺,但要說他不知道絕對沒人相信,此時只能保持鎮定神色,開口道:“寺裡求的平安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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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0:51


    宋弘璟以兩指夾著檢閱,在場幾人也投注視線。景元帝瞧不出異樣,加之太子一貫老實溫厚,見如此便出聲詢問,“有何問題?”

    太子袖下的手緊緊攥著,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東西握在宋弘璟手裡像是個炸藥,極有可能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額上漸漸泌出汗珠來。

    在他身側的顧玄曄瞧出一二,蹙了蹙眉頭,亦有了不祥預感。

    宋弘璟站在光線極好的位置,揚起黃符,只見黃符內有陰影,似有夾層,便道:“太子,恕臣失禮。”

    太子默然,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神色略微僵硬。

    景元帝見狀亦皺起眉頭,定定瞧看。

    宋弘璟拆了黃符,裡頭掉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他身旁的侍從拾起遞給他,紙條被攤開,只見上書生辰八字,並無其他,倒與平常的護身符相同。

    宋弘璟將紙條重新折疊便要塞回,太子一顆心隨之放下,正是此時,德妃忽而從內室中走了出來,奪了宋弘璟手上黃符,拿在手裡重新打開。

    她一聽找到黃符,就直覺定有什麼問題!

    打開方看了兩眼,德妃便變了神色,“這是廷兒的生辰八字!”目光定定落在太子身上,幽深懾人,“太子,你好毒的心思!”

    德妃認定太子便是真凶,急著讓他解開巫術救兒子,見太子不認,便轉要景元帝為其和孩兒做主。太子原就不及顧玄曄得皇上喜愛,加之謀害手足之舉,令景元帝頓時暴怒。

    德妃憂心兒子,此時不用演戲就狠狠地哭出聲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表露一個母親為兒子性命的擔憂,即使哭得再不好看,也讓景元帝心疼了,更何況德妃生得本就嬌柔,此時就像一朵遭雨打風吹的白荷,柔弱可憐、無依無靠,他見狀更是怒火攻心,面色冰冷地盯著太子,一邊安撫德妃。

    所有人都不敢置喙一句,伴君如伴虎,現在這只老虎明顯是暴怒的。

    德妃斷斷續續地哽咽,“皇上,您、您要替成王做主啊……”

    “父皇,兒臣絕無害二弟之心,何況這是兒臣的護身符,是護身保平安的,德妃娘娘怕是心急看錯吧?”太子委實有些怕了,從未瞧見父皇用這種眼神看他,手心暗暗出汗,卻也算鎮定,句句為自己辯解,此時再說不知情已來不及,只能咬牙堅持先前的說詞。

    德妃聞言擰了帕子,眼眸怒氣迸發,眼淚更是簌簌直落,“太子身為兄長如何能這般殘害成王,太子說那是保平安的護身符,保的難道是成王麼?本宮孩兒的生辰八字還不至於看錯,若皇上不信,自可找秦嬤嬤核實,她最清楚。”德妃所提的秦嬤嬤是後宮專司紀錄皇家事的,故太子妃生辰她亦是在場。

    景元帝不願相信老實忠厚的太子會做出這等事,見德妃言之鑿鑿,便讓人帶來問話。秦嬤嬤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看著就是個精明能幹的,向景元帝、德妃等人行過禮後,接了德妃身旁宮娥遞過來的紙條。

    太子抿唇,繃緊了神經,顧玄曄亦微微擰了眉頭瞧看。

    秦嬤嬤仔細看了兩遍,朝景元帝答道:“回稟皇上,確是成王的生辰八字。”

    太子當即反對,“嬤嬤也許年歲大了,記不清楚。”他心存僥倖,希望父皇是想保自己的,只要父皇不信,誰也沒法反駁,嬤嬤再肯定也是無用。

    景元帝沈默了一瞬,斬釘截鐵,“傳朕的旨意,命人去取成王的生辰簿。”

    太子震驚,差點踉蹌,不可置信的看著景元帝,父皇這是要……

    眾人心裡多半有譜了,皇上這回對太子太失望了,這天估計要變了。

    時間逐漸過去,太子冷汗涔涔,不斷抬起袖子擦汗,屋子裡很靜,只能聽到景元帝憤怒的呼吸聲,和內室關於成王那邊一回回的病情通報,御醫每出入一回,景元帝眼睛就紅一分,德妃差點幾次暈死過去。

    不久太監帶著簿子進來,呈遞給景元帝,景元帝一看,秦嬤嬤並未誤認。

    德妃聞言更是不饒人,“定是用這符害的成王!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憐我兒口裡念著的兄長竟會這樣待他,害他性命!”

    太子真的慌了,竟口不擇言的道:“我確是為成王求的護身符,還未送他便……”

    景元帝又不是傻子,一聽這話一直壓抑的怒氣瞬間爆發,將桌案拍得砰砰響,“逆子,還敢胡說八道,還不快解開巫術!”

    太子嚇了一跳,撲通跪在地上,不敢再胡說八道,此時更是著急辯解,連聲道了“我沒有”,“父皇你要相信兒臣啊!若兒臣真有禍心,如何會選在這場合,豈不落人口實?”

    “人多混亂才好推脫,你動的便是這心思吧。”德妃當即駁道,想到兒子奄奄一息的模樣,頓時急得落下淚來,“皇上,廷兒是臣妾的命,要有個三長兩短,臣妾真不知要怎麼活……”

    兄弟反目、手足相殘是皇權之爭常見之事,也是最令景元帝深惡痛絕的,太子能力不足,若無大錯他仍會讓其繼承大統,何況有宋弘璟等能臣輔佐,依然能保盛世太平,他並非察覺不到成王的心思,亦做了考慮,打算在自己臨終前下旨將成王遠封,並命其不得回京,讓他遠離京城的權力中心,而太子此舉,恰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更讓景元帝惱怒。

    景元帝見人還杵著,沈聲怒喝道:“還不先將人救了,真要讓你二弟去死麼!”

    “父皇,此事真與兒臣無關,兒臣不知如何救。”太子滿口苦澀,自知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可他沒做,要他拿什麼去救,百口莫辯。

    太子再三重複,手足無措,德妃見狀噙著哭腔,轉而軟了口吻,“太子,廷兒對你構不成威脅,真的,若他醒來我定讓他保證不跟你爭,求求你救救他吧。”

    景元帝面色沈鬱地睨著太子,眼底浮了失望,“人贓俱獲,你不救也脫不了罪,反而更罪加一等!”

    太子妃被景元帝最後那聲暴喝驚得渾身顫抖,眼裡噙淚看向太子,不知所措,反觀太子卻仿佛鎮定了下來,面露淒苦之色。

    “兒臣絕無害成王之心,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之後太子便只說這一句話,問再多,都是這一句。

    “父皇、德妃娘娘,這當中恐怕有誤會。”顧玄曄神情隱過詫異,為太子說話。

    德妃愛子心切,聞言震怒不已,只當他們是一丘之貉,聯合起來害她孩兒。“這樣還能歪曲成陷害誤會,未免可笑!”

    “是可笑啊……”太子掩了掩眸子,臉上劃過似是傷心的神色,身子輕晃了下。

    “大哥?”顧玄曄擔憂瞧著,作勢要扶他臂彎,卻被避過,見他抬手捂住了眼呵呵低笑了起來。

    眾人瞧他不同以往的行為都覺得古怪。

    “何來的兄弟?都是豺狼環伺。”太子牽起的嘴角一頓,笑意消散,逐字冷聲道:“四弟,你為何害我?”

    “大哥,你在說什麼?”顧玄曄擰眉,很是不解。

    太子放下手,雙眸定定覷向他,傷心有之,憤怒有之……諸多情緒揉雜,最終化作一語,“我從未對你設防,你就是如此回報的?”是了,思來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這人了,視線下移,落在顧玄曄腰間佩著的那塊玉璧上。

    顧玄曄自他的目光中回過味來,片刻啞然,呐呐回應道:“大哥誤會了。”

    太子已經認定是他,目光更是逼人。“你分明是想借我的手除去眼中釘,枉我待你至親,你竟這般陷害!你敢說你那玉璧不是從薩滿巫師處所得,定是你討教了害人的法子栽贓與我!”

    景元帝聽得越發蹙緊了眉頭,他竟養出這般歹毒的太子,殘害成王不說,最後竟還要搭上自己的胞弟,不堪為國君!

    顧玄曄依然耐著性子解釋,卻叫太子一個衝動上前揪了衣領,險些要打起來,被景元帝怒聲喝止,說太子像是得了失心瘋了!

    德妃不管他們互咬,只憂心自己孩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嚴棣忙是獻策,“那些薩滿巫師還在京中,必能救得了成王。”

    “快,趕快請來!”

    景元帝對太子怒道:“藺王方病癒,哪有那麼多心思,太子你莫再強詞奪理,孰是孰非,朕瞧不出來麼!”見他仍執迷不悟,痛心不已,“來人,將太子押入天牢,等候問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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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1:05


    作為女人的直覺,定是有什麼問題的。

    果然打開,方看了兩眼,便變了神色,“這是廷兒的生辰八字!”目光定定落了太子身上,幽深懾人,“太子,你好毒的心思!”

    德妃憑著這認定太子便是真凶,急著讓他解巫術救成王,見太子不認,便求了景元帝那,要景元帝為其和孩兒做主。太子原就不及藺王得皇上喜愛,加之這一出兄弟倪牆,令景元帝處於暴怒。

    德妃憂心成王,此時不用演戲,狠狠地哭出聲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得往下落,一個母親為兒子性命的擔憂,即使哭得再不好看,也讓景元帝心疼了,更何況德妃生的本就嬌柔,此時就像一朵雨打風吹的白荷,柔弱可憐,無依無靠,景元帝瞧的更是怒火攻心,面上冰一般的寒冷盯著太子,一邊安撫德妃的情緒。

    一眾人在旁更是不敢置喙一句,伴君如伴虎,現在這只老虎明顯是暴怒的。

    德妃斷斷續續地哽咽,“皇上,您要替成王做主啊。”

    “父皇,兒臣絕無害成王之心,兒臣的護身符是護身保平安的,怎會扯了成王,德妃娘娘怕是心急看錯罷?”太子委實有些怕了,還從未瞧見父皇用這種眼神看他,手心暗暗出汗,卻也算鎮定,句句為自己辯解。

    德妃聞言擰了帕子,眼眸怒氣迸發,眼淚更是簌簌的落,“太子為其兄長如何能這般殘害親兄,太子說那是保平安的護身符,保的難道是成王麼?本宮孩兒的生辰八字還不至於看錯,若皇上不信,自可找秦嬤嬤核實,她最清楚。”德妃娘娘所提的秦嬤嬤是後宮專司其職的,並記載入冊,故此太子妃生辰她亦是在場。

    景元帝亦不願相信老實忠厚的太子會行出這等事,見德妃言之鑿鑿,便讓人帶來問話,秦嬤嬤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看著就是個俐落的,向景元帝德妃等一眾行過禮後,接了德妃娘娘身旁宮娥遞過來的字條。

    太子抿唇,繃緊了神經,顧玄曄亦是微微擰了眉頭瞧看。

    秦嬤嬤仔細看了兩遍,朝景元帝答話道,“回稟皇上,確是成王的生辰八字。”

    太子當即出言,“皇子公主年年有之,嬤嬤也許年歲大了,記不清楚。”太子心存僥倖,希望父皇是想保自己的,故意提出這等說辭試探父皇,只要父皇不信,誰也沒法反駁,嬤嬤再肯定也是無用。

    景元帝沈默了一瞬,斬釘截鐵,“傳朕的旨意,命人去取成王的生辰薄。”

    太子震驚,差點踉蹌,不可置信的看著父皇,父皇這是要……

    眾人心裡多有譜了,皇上這回對太子是太失望了,這天估計要變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子愈發冷汗涔涔,不斷的抬起袖子擦汗,屋子裡很靜,只能聽到景元帝氣怒的呼吸聲,和內堂成王那邊一回回的病態通報,太醫每出入一回,景元帝眼睛就紅一層,德妃差點幾次暈死過去。

    不久太監便帶著薄子進來,呈遞給景元帝,和秦嬤嬤說的無誤。

    德妃聞言更是仗理不饒,“定是用這害的廷兒!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憐我廷兒口裡念著的兄長竟會這樣待他,輕他性命!”

    太子真的慌的,竟口不擇言的道:“我確是為成王求的護身護,還未送他便……。”

    景元帝又不是傻子,一聽這話一直隱忍的怒氣瞬間爆發,拍的桌案震耳欲聾似的,“逆子,還敢胡說八道,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

    太子嚇了一跳,噗通跪在地上,不敢在胡說八道,此時更是著急辯解,連聲道了我沒有後,轉向景元帝道,“父皇你要相信兒臣啊。若兒臣真有禍心,如何會選在這場合,豈不落了口實。”

    “人多混亂才好推脫,你動的便是這心思罷。”德妃當即駁了道,念及屋子裡成王那奄奄一息模樣,堪堪急得落下淚來,“皇上,廷兒是臣妾的命,要有個三長兩短,臣妾真不知要怎麼活……”

    兄弟反目,手足相殘是皇權之爭常見之事,也是最令景元帝深惡痛絕,太子能力不足,若無大錯,必然繼承大統,有宋弘璟等眾卿家輔佐,依然能保這盛世太平,甚至並非察覺不到成王的心思,亦作了考慮,待太子繼位之時,便下旨封藩,遠離京城的權力中心,而太子如今此舉,恰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更讓景元帝惱怒。

    景元帝見人還杵著,沈聲怒喝道,“還不先將人救了,真要拖著你二弟去死麼!”

    “父皇,此事真與兒臣無關,兒臣不知如何救。”太子滿口苦澀,自知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可他沒做,要他拿什麼去救,真真是百口莫辯。

    太子再三重複,顯了無措,德妃見狀噙著哭腔,轉而軟了口吻,“太子,廷兒對你構不成威脅,真的,若他醒來我定讓他保證不跟你爭,求求你救救他罷。”

    景元帝面色沈鬱地睨著太子,眼底浮了失望,“人贓並獲,你不為也脫不了罪,更罪加一等!”

    太子妃被景元帝那聲暴喝驚得渾身顫抖,眼裡噙淚看向太子,不知所措,反觀太子卻仿佛定了下來,面露淒苦之色,孑然而立。

    “兒臣絕無害成王之心,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之後,太子便只有這一句,問再多,都是這一句。

    “德妃娘娘,父皇,這當中恐怕有誤會。”顧玄曄神情隱過詫異波瀾,當下為太子幫腔說道。

    德妃娘娘愛子心切,震怒不已,只當他們是一丘之貉,聯合起來害她孩兒。“這樣還能歪曲成陷害誤會,未免可笑!”

    “是可笑啊……”太子掩了掩眸子,臉上劃過似是傷心的神色,身子微是輕晃了下,踉蹌退了一步。

    “大哥?”顧玄曄擔憂瞧著,作勢要扶他臂彎,卻被避過,見他抬手捂住了眼呵呵低笑了起來。

    一眾瞧得古怪。

    “何來的兄弟,都是豺狼環伺。”太子牽起的嘴角一頓,笑意消散,逐字冷了聲兒道,“四弟,你為何害我?”

    “大哥,你在說什麼?”顧玄曄擰眉,作是不解。

    太子放下了手,雙眸定定覷向他,傷心有之,憤怒有之……諸多情緒糅雜,最終化作一語,“我從未對你設防,你就是如此回報的。”是了,思來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這人了,視線下移,落在顧玄曄腰間佩著的那塊良渚玉壁上。

    顧玄曄自他的目光中回過味來,片刻啞然,方呐呐回應道,“大哥誤會了。”

    太子確已認定,目光更是逼人。“你分明是想借我的手除去眼中釘,枉我待你至親,你竟這般陷害!你敢說你那玉璧不是從巫師那所得,定是你討教了害人的法子栽贓與我!”

    景元帝聽著聲聲愈發蹙緊了眉頭,他竟養出這般歹毒的太子,殘害成王不說,竟然最後還要搭上自己的同母胞弟,不堪國君!

    藺王依然在耐著性子解釋,卻叫太子一個衝動上前揪了衣領,險些要打起來,被景元帝怒聲喝止,堪堪是得了失心瘋了!

    德妃不管他們互咬,只憂心自個孩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嚴棣忙是獻策,“那薩滿巫師還在京中,必能救得了成王。”

    “快,趕快請來!”

    景元帝籲出一口氣的同時瞧向太子,愈發擰緊了眉頭,“藺王方病癒,哪有那麼多心思,太子你莫再強詞奪理,孰是孰非,朕瞧不出來麼!”見他執迷不悟,痛心道,“來人,將太子押入天牢,等候問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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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01:20


    太子巫術害人事件歷經一月發酵,流傳出多種恩怨情仇版本,成了民間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陳、嚴兩家朝上鬥法,私底下亦鬥得不可開交,各方暗潮湧動。

    等太子的瘋症痊癒,在牢中鬱鬱寡歡,顧玄廷也恢復了,且立即進宮為太子求情,當夜景元帝去了天牢,太子卻一改之前口供,對於謀害成王一事供認不諱,惹得景元帝勃然大怒,下旨廢太子,封他為獻王至封地圈禁。

    天光初晴,投下纖薄橘光,晨霧縈繞,世安院籠在一片靜謐中,雲雀與流螢被交代在耳房候著,後者不時探頭往主子那屋張望,瞧得久了笑容裡還帶了那麼點猥瑣的意味,正嘿嘿笑著,腦門上就挨了雲雀一個栗爆,實在看不下去。

    然屋子裡頭,青花牡丹抽金飛燕暖爐熏得暖烘烘的,地上鋪著羊毛毯子,兩張紫檀木夔紋四足矮幾面對面擺著,當中隔著半尺寬的距離,被流螢惦記的兩人對坐其後,面前各鋪了張宣紙,筆墨硯臺一應俱全。

    “太子翻供前陳太尉曾去過天牢,而眼下陳太尉與藺王往來密切,似乎另投了明主。”宋弘璟一貫清冷的聲音響起,盤腿坐於矮幾前,一襲大袖雲錦緞繡翠竹的的袍子松松掛在他身上,腰間垂了一條全無刺繡的淺草色腰帶,外袍半敞,可見裡面隨意穿著的中衣,近乎不修邊幅的模樣,卻是慵懶迷人。

    項瑤“嗯”了一聲,並不意外,抬眸覷了他一眼,複又低頭在紙上認真描摹。

    宋弘璟提著筆懸而不落,眼眸裡匿了一絲深意。

    “阿瑤,筆好像壞了。”四下無人,宋弘璟誘惑似地咬著筆桿末端,卻在項瑤瞧也沒瞧地伸手遞過來一枝筆時僵住,抽了抽嘴角。

    “畫吧。”項瑤不察,只專注於面前的畫。

    宋弘璟只好接著畫,繃著的俊臉大有一股豁出去的勁兒。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項瑤終於收了筆,抬眸看向對面之人,發現他似乎早一步畫完,此刻正支著下巴盯著自己看,俊美的面容被日光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眉眼溫柔,透進來的日光仿佛被裁了一段下來,盛落其間,眼瞳隱隱有淺淡迷離的光華。

    項瑤臉頰莫名一燙,目光一轉落在他面前的紙上,道:“讓我瞧瞧。”

    宋弘璟向後微微仰了仰,眼眸一斂,端著高深神色,“不知阿瑤可聽過和松陵?”

    “聽過,前朝有名的大師……”作畫以抽像著稱……項瑤一頓,忙直起身子一看,頓時陷入長久的沈默。

    畫紙上勉強能看出個人形,但也跟《山海經》的妖怪差不多了。

    項瑤見狀,又好氣又好笑,也曉得自己為難他了,對他來說拿刀可比拿筆容易。

    而宋弘璟見她揚起了嘴角,亦起身將人抱在懷裡,“阿瑤,我盡力了。”

    畫娘子模樣什麼的,難死他這個將軍了。

    然他目光瞥過項瑤桌上,登時頓住,深潭般的眼眸忽而湧起波瀾,漾開喜悅深情。

    只見畫紙上以庭院為背景,海棠花落,身著錦緞羅裙的女子抱著一粉妝玉琢的女娃兒,握著那胖乎乎的小手一筆一畫描摹著什麼,離著不遠處還有一名眉目肖似他的男童舉著木劍,與一旁的自己同步刺出,連面癱臉都如出一轍。

    項瑤見他良久沒作聲,微微仰首,正對上宋弘璟繾綣深情的眸子,恍若能將人溺斃般,叫人心生漣漪,臉不受控制地泛起紅暈,羞澀垂眸,便察覺肩頸上落了酥麻。

    “兩個怎麼夠?”宋弘璟埋首在那白皙細緻的頸項,輕啄一口,尾音清潤含笑。

    項瑤抵著他的胸膛,唇上覆了熱意,鼻端縈繞著他衣物薰染的烏沈香,在他強勢的攻城掠地中意識沈浮。

    “將軍、夫人,沈公子來了。”

    屋外突然響起雲雀的通傳,讓裡頭險些天雷勾動地火的兩人驚醒,分離的一瞬俱是氣息不穩。

    項瑤旋身去了妝鏡前整了整儀容,卻從鏡子中瞧見身後宋弘璟如狼的目光,仿佛要將自己一寸一寸拆吃入腹,直把她看得面紅耳赤,暗暗算著時日,這胎才快三個月……她突然同情起定遠將軍的手下來,聽說玄鐵營的將士們自她懷孕後過得十分艱辛……

    兩人整裝完畢,一塊去了前廳,裡頭的沈暄正局促站著,一身文人儒雅氣質,清俊臉上浮了紅暈,身上似乎還有淡淡酒氣縈繞。

    項瑤同宋弘璟進去後瞧著他那緊張模樣,嘴角噙了笑意,總算是盼來了。

    “恭喜沈公子官升一階,官途坦蕩。”

    沈暄聽著聲音瞧見兩人,忙拱手作揖,“哪裡哪裡。”

    宋弘璟站在項瑤身旁並不吱聲,項瑤便接著道:“不知沈公子今天來是?”

    “我、我……”沈暄嘴笨,憋了半天硬是沒憋出半個字兒來。

    宋弘璟見狀眯起眸子,著實對這人的悶性子失望,哼了一聲拂袖離開,他的妹妹還不至於愁嫁,到時候真讓人來說媒,看他急不急。

    沈暄見宋弘璟生氣離開,急得打了個嗝,一張臉漲得通紅,捂著嘴,沖項瑤連道失禮。

    項瑤搖了搖頭,目光撇向外頭,看宋弘璟站在那等著,只好寬慰沈暄待玉珠來了再好好說,說完亦出了門。

    沈暄抹了抹額上的汗,心中是做了決斷更喝酒壯膽後才來的,前幾日惹了趙玉珠生氣,尋了幾回都沒見著,知她故意躲著,今天實在忍不了才尋上門來,既是把事情說清楚,也是……也是告知她自己的心意。

    他低頭打著腹稿,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裙擺掃過,便以為是趙玉珠,提氣便道:“小生自當年一見便為汝傾心,十載未變,從始至終小生心裡只裝了汝一人,從前是,以後亦是,今日特來求娶,望結秦晉之好。”

    沈暄是閉著眼一口氣說的,說完見沒回應,一顆心越發往下沈,慢慢睜了眼,見到面前之人頓時如遭雷擊。

    “哎呀,沈公子這話可晚說了三十年,要是早三十年,老奴一定答應。”一名婆子捂著嘴,笑得促狹。

    沈暄整個人一副不好的樣子,瞧著頗為可憐。

    “呆子!你竟還能把她認成我,你、你氣死我了!”門外,趙玉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顯然是聽全了的,一張俏臉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染了緋紅,當下轉身就走。

    “趙姑娘,是小生錯了,是小生錯了!”沈暄忙追了上去,一邊喊道。

    眾人聞聲都出來瞧熱鬧,而本就沒走遠的項瑤更是笑著捶了宋弘璟胸膛,實在是服了沈暄,訴衷情還能鬧出烏龍來。

    趙玉珠在前頭走得急,沈暄追上後想解釋,奈何她非捂著耳朵不聽,饒是好脾氣也湧了血性,在行過一處屋子時猛地伸手將人按在門板上,兩隻胳膊囚困住人,一下對上趙玉珠又羞又氣的眸子,當即察覺出行為不妥,正要縮回手,趙玉珠卻是不幹,拽著他按在門上的胳膊不放,氣勢霸道地道:“你想怎樣?”

    他更想問這句好麼,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問出口,定了定神,正色道:“方才那番話是小生的肺腑之言,小生真心想娶姑娘。”

    趙玉珠直勾勾瞧著他,她本就是個膽大的,又是兩情相悅,此時垂了垂眼睫,故作吃醋的問:“那個陳侍郎家的姑娘?”

    “感情一事勉強不來,我已婉拒,我想娶的始終只有你一個。”似乎開了頭後面的話也就不難了,沈暄凝視著臂彎裡的女子,深情滿溢。

    趙玉珠彎了嘴角,眸中恍若有星光一點一點漾開,半晌含羞的低低應了道:“我亦非君不嫁。”

    互訴心意的兩人正是情濃,笑裡都浸了蜜似的,直把旁人看得起了雞皮疙瘩,宋弘璟輕咳了兩聲,示意兩人收斂,這門婚事可還要長輩應下才算。

    趙玉珠紅著臉,不願讓人白看熱鬧,不客氣地頂嘴道:“當年你看嫂子那眼神可更熱辣。”一點都不知道含蓄為何物好麼。

    宋弘璟瞪她,這還沒嫁就胳膊肘外拐,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趙玉珠回瞪,她留在家裡娘不疼、哥不愛的,當然要找個知冷知熱的。

    兄妹倆一番眼神廝殺,將項瑤與沈暄扔在一旁,最後趙玉珠敗在宋弘璟的強大氣勢下,開口讓沈暄回去,道是改日準備妥當了再上門提親。

    沈暄自是恭敬應下,他才離開,項瑤等人都還沒進門,將軍府外就來了十數名樊王府的侍衛,身著一色衣裳,領頭一人不苟言笑地拱手道:“宋夫人,樊王府有請。”語氣卻很是強硬。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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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1:42


    大抵瞧出事態嚴重,項瑤阻了宋弘璟發難,要跟樊王府的人走,宋弘璟沈著臉陪同。剛到樊王府,項瑤下了馬車就見一輛印有宮廷標誌的馬車在門前急停,御醫同宋弘璟行過禮就背著醫箱急急忙忙往裡頭去,項瑤心裡一個咯登,亦是快了兩步。

    緊緊跟著御醫的還有幾名婆子,打頭的那個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身著墨色褙子,頭髮整齊地挽了個圓髻,上頭插了一支綴著珍珠的銀簪,身材臃腫,不笑時臉上帶了一絲凶意,此刻神情緊張,甚為嚴肅。

    看見是定遠將軍夫婦,李嬤嬤不冷不熱地行禮,“定遠將軍、夫人。”最後目光停在項瑤身上,不見喜色。她早就聽聞項瑤這人,因著在宮裡小時候帶藺王的時間不短,多少有些感情,一開始知道藺王想娶項瑤還挺喜歡這姑娘的,後來項瑤說翻臉就翻臉,嫁了宋宏璟,她一直覺得項瑤水性楊花,而後京城傳聞她跟平陽侯家的世子有染,心中更是厭惡至極,自是沒什麼好臉色。

    李嬤嬤見過禮後便匆匆往裡頭行去。

    宋弘璟心中頗是不悅,這般態度,阿瑤為何要看她的臉色受委屈?本來想替項瑤教訓一二,卻讓項瑤及時拉住。李嬤嬤是太后身邊的嬤嬤,好歹要看太后的面子,那嬤嬤對自己有誤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倒不如不理會。

    項瑤安撫地拽了拽宋弘璟的衣袖,便由著侍衛引路到了頤心堂,堂內無人,等了約莫一刻,便見顧玄胤走了出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沈肅。

    “見過王爺。”夫婦倆起身行禮。

    顧玄胤在見到項瑤的那刻眸中燃起火光,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不掩怒氣沈聲質問,“宋夫人,本王與你無冤無仇,青妤更待你不薄,為何要這般害本王的孩兒!”

    這突然發難叫項瑤嚇了一跳,有些反應不及,“我……”

    宋弘璟側了身子,毫不猶豫地挺身護在項瑤身前,“樊王何出此言?”

    廳堂裡外站了不少樊王府的侍衛,還有不少丫鬟婆子,都是跟著樊王來的,有緊張探看的,亦有眼中藏了算計的,他們還是頭一回瞧見樊王發火的模樣,可見真是急了眼。

    顧玄胤佇立著,恰與宋弘璟相對,同樣高大頎長的身影似乎迸出隱隱火花,半晌,顧玄胤從宋弘璟身上挪了視線,似乎有所顧忌,抑住了想要掐住項瑤脖子的衝動,眸中浮起痛色,“我兒昨夜起高燒不退,身上泛起如魚鱗般皮屑,到眼下已潰爛延至全身……”

    說到這,他的聲音似有哽咽,瞪向項瑤的目光聚了森然冷意,“原都好好的,就是塗抹了你送的那什麼膏後才變成這樣,本王不管是哪個指使你做的,快把解藥交出來!”

    “我怎會害姊姊的孩兒,王爺,這當中定是有誤會,那藥膏我親自試驗過,沒有問題才敢送的。”項瑤在宋弘璟身後急急說道,聽了孩子的症狀亦是揪心。

    “你的意思還是本王冤枉了你不成?”顧玄胤怒意更甚,拔高了尾音,讓人呈了一布包上來,恰是太子妃生辰當日項瑤送予項青妤的那包,裡頭只放了一個瓷罐,他環胸而立顯然是看她還有何話要說。

    項瑤望著那只瓷罐蹙起眉頭,道:“我未用過這類罐子裝盛,是……弄錯了吧?”

    “倒是會抵賴!這東西是從你送的布包裡取出的,還說不是你送的,真當本王好糊弄麼!”顧玄胤怒不可遏地喝道。

    項瑤正要否認,就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李嬤嬤打了頭陣,身後除了宮裡來的嬤嬤外還多了個項青妤,大抵是一夜未闔眼,眼下青黑清晰可見,臉色憔悴。

    “王爺,瑤兒說沒做,許真不是她做的……”項青妤是聽項瑤被“請”過來後特意從屋子裡出來的,一邊憂心著孩子,一邊打心底不信自己疼愛的妹妹會害她。

    顧玄胤見人出來了臉色微變,急急問道:“宗保如何了?”

    項青妤聞言哽住,堪堪又要落下淚來。

    “回王爺,小皇孫的情況不容樂觀,御醫也說……只能盡力而為。”李嬤嬤插了話,替項青妤答道,臉上亦有不忍,繈褓裡小皇孫露的臉兒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疹子,抓撓後紅腫成一片,幾乎都要瞧不出樣兒來,那可憐模樣讓人分外揪心,心底對那下毒手之人更是恨得不行。

    顧玄胤氣得目眥盡裂,“盡力而為是什麼意思,本王要我兒安康!”

    “老奴亦是這麼說的,小皇孫是太后娘娘的命根子,皇上、太后都心焦記掛著,必然得平平安安的。”李嬤嬤穩著聲音忙寬慰,至於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她已經在來的路上聽旁人說了,再看項青妤那單純柔弱模樣,心疼之餘卻也覺得自己得幫襯點兒,這會兒不該是心慈的時候。

    隨即視線落在不遠處站著的項瑤身上,越發冷了神色,“當然,害小皇孫的,亦不能放過。”

    似乎已經認定項瑤便是毒害小皇孫之人。

    得李嬤嬤提醒,顧玄胤噙著悲痛之色睨向項瑤,“青妤這般信你,你若真有點良心,快些把解藥交出來,本王還能從輕發落。”

    “事情真相未明,王爺此話是否太過武斷?”面對顧玄胤的咄咄逼人,宋弘璟半步不退,始終站在項瑤身前。

    “王爺,宗保是瑤兒的外甥,平日裡慣是疼的,怎麼可能忍心下這等毒手,定是有人栽贓嫁——”

    項青妤最後一字未落就被顧玄胤喝斷,“夠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她定是無辜,你怎就不想想宗保此時所受的苦,那麼小的孩子連疼都說不了,若不逼她交出解藥,宗保他、他……”說到最後已是說不下去,對項青妤亦是牽連怪罪。

    “王爺……”項青妤淒淒喚了聲,默默垂淚。

    項瑤半藏在宋弘璟身後,看著這一幕,眸光一閃,匿了情緒,卻是未再發言。

    這模樣落了李嬤嬤眼中,更覺其有古怪,怕就是利用王妃的善心……太后、皇上對小皇孫的看重有目共睹,小皇孫若是遭了不測如何是好!

    “東西既是宋夫人所贈,夫人合該給個解釋吧?”

    “誠如王爺之前所言,無冤無仇我為何要這麼做?”項瑤把問題拋了過去,像是故意回避意思似的。

    李嬤嬤看得眸中冒火,無非是仗著定遠將軍,認為大家不敢拿她如何。

    “有怨沒怨的只有宋夫人知情,親姊妹間也有生了嫌隙的,許是哪句話、哪個事兒,甚至哪個人的,保不準就落了心結、心底生怨。畢竟先前還跟宋夫人親如姊妹的項側妃,現下不也與宋夫人少了往來?”李嬤嬤刻意說道,目光直直盯著項瑤,不放過她一點神色變化。她于心中認定,項瑤是見不得項青妤好,嫉妒所為。

    項瑤的側臉低垂,瞧不清楚神色,只聲音略低了些道:“嬤嬤如何知道是我負人,還是人負我?”

    “牙尖嘴利。”李嬤嬤暗啐,越發認定項瑤便是行兇之人,因著暫沒證據耍耍無賴,極是見不得她如此,磨了磨牙,陰險一笑,沖樊王提議道:“王爺聽老奴一句,謀害小皇孫一事非同小可,不可有婦人之仁,這案子還是交給大理寺審問為好,定能很快交出結果。”

    大理寺是掌刑獄的地方,現任的大理寺卿鐵面無私,審訊講求快狠準,無論是多硬氣的漢子都磨不過那位,三日必招,那裡可是能脫層皮的地兒,更別說項瑤此時還有身孕。

    顧玄胤聞言,目光落在項瑤身上,見她抓著宋弘璟衣角似是畏縮,不禁沈了沈眸子,“本王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來人啊,將人送去大理寺。”

    紅紗帳纏綿的梳粧檯前,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女子的倒影,項筠擺弄著桌上多起來的胭脂珠釵等物,嘴角漾著一絲甜蜜,自打王爺病癒後待自己越發體貼恩寵,時常有賞賜,手頭自然也就寬裕起來,而底下人慣會看風向,自然也不敢再輕慢。

    “幫我塗指甲。”她將手擺在梳粧檯上,吩咐新來的丫鬟道。

    玉覃拿了小缽裡調製好的鳳仙花汁,仔細塗著指甲,玉覃手巧,還在指甲面兒上勾了小花,別具新意。項筠瞧著歡喜,挑著指尖拈起了一副耳墜打賞,玉覃小心接過,臉上露了高興神色,頭回當差就得了賞兒,說明主子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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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01:58


    “趙小姐,是小生錯,是小生錯了。”沈暄忙是追了上去,邊是喊道。

    眾人聞聲都出來瞧了熱鬧,而本就沒走遠的項瑤更是笑得捶了宋弘璟胸膛,實在是服了沈暄,告白還能鬧出個烏龍來。

    趙玉珠在前頭走得急,沈暄追上,奈何她非捂著耳朵不聽解釋,饒是好脾氣也湧了血氣,在行過一處屋子時猛地伸手將人咚在了門板上,兩隻胳膊囚困住人,一下對上趙玉珠又羞又氣的眸子,當即察覺出行為不妥來,正要縮回手,趙玉珠卻是不幹,拽了那只胳膊不放,氣勢霸道問道,“你想怎樣?”

    “……”貌似他更想問這句,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問出口,凝了神,作了正色,“方才那番話是小生的肺腑之言,小生真心想娶小姐。”

    趙玉珠直勾勾瞧著他,本就是個膽大的,兩情相悅之事又何顧禮數,此時掩了掩眸子,狎醋問道,“那個陳侍郎家的姑娘?”

    “感情一事勉強不來,我已婉拒,從始自終我想娶的只有你一個。”似乎開了頭後後面的話也就不難了,沈暄凝著臂彎下的女子,深情滿溢。

    趙玉珠彎了嘴角,眸中仿若星光一點一點漾開,半晌含羞的聲音低低應了道,“我亦非君不嫁。”

    互訴了心意的二人情是正濃,笑裡都浸了蜜似的,直把旁人看得起了雞皮疙瘩,宋弘璟輕咳了兩聲,示意二人收斂,這門婚事可還要宋家的家長應下才算。

    趙玉珠紅著臉,不願讓人白看了熱鬧,不客氣地吐槽了道,“當年你看嫂子那眼神可更火辣。”一點都不知道含蓄為何物好麼。

    宋弘璟瞪,這還沒嫁就胳膊肘外拐,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趙玉珠回瞪,留在家裡娘不疼,哥不愛的,當然要找個知冷熱的。

    兄妹倆一番眼神廝殺,項瑤與沈暄置了一旁,眼底都是不掩的高興。最後趙玉珠敗在了宋弘璟的強大氣勢下,讓沈暄回去,道是改日準備妥當了再上門提親。

    沈暄自是恭敬應下,前腳方走,便來了十數名樊王府的侍衛,身著一色衣裳,面容不苟言笑地拱手道,“宋夫人,樊王府有請。”雖是邀請,語氣裡卻沒轉圜的餘地。

    大抵瞧出事態嚴重,項瑤阻了宋弘璟發難,要跟樊王府的人走,宋弘璟沈著臉亦作了陪同。剛到樊王府,項瑤下了馬車就見其後一輛印有宮廷標誌的馬車在門前急停,御醫同宋弘璟堪堪行過禮就背著醫箱急急忙忙往裡頭去,項瑤心裡一個咯登,亦是快了兩步。

    緊緊跟著御醫的還有幾名婆子,打頭的那個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身著墨綠色的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挽了個圓髻,髮髻上插了一支綴著珍珠的銀簪,身材臃腫,不笑模樣還帶了一絲凶意,此刻神情緊張,甚為端嚴。

    看見是宋將軍夫婦,李嬤嬤不冷不熱地行禮,“宋將軍,宋夫人。”最後目光凝在凝了項瑤身上,不見喜色,她早就聽聞項瑤,因著在宮裡小時候帶藺王的時間不短,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一開始知道藺王想娶項瑤還挺喜歡這姑娘的,後來項瑤說翻臉就翻臉,跟了宋宏璟,李嬤嬤一直覺得項瑤水性楊花,而後京城傳聞她跟平陽侯家的小侯爺也有染,心中更是厭惡至極,自是沒什麼好臉色。

    見過禮後便匆匆往內殿行去。

    宋弘璟心中頗是不悅,這般態度,阿瑤為何要受她的臉色委屈,本來想替項瑤教訓一二,卻是讓項瑤及時拉住。李嬤嬤是太后身邊管事的嬤嬤,好歹要看太后的面子,那嬤嬤對自己有誤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倒不如不理會。

    項瑤安撫地拽了拽宋弘璟的衣袖,便由著侍衛長引路到了頤心殿,殿內無人,坐等了約摸一刻,便見樊王走了出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沈肅。

    “見過樊王。”夫婦二人起身行禮。

    樊王在見到項瑤的一刻起眸中燃起火光,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當即不掩怒氣沈聲質問,“宋夫人,本王與你無冤無仇,青妤更待你不薄,為何要這般害本王的孩兒!”

    這突然發難叫項瑤驚了一跳,還有些反應不及,“我……”

    宋弘璟側了身子,毫不猶豫地挺身護了項瑤身前,“樊王何出此言?”

    廳堂裡外站了不少樊王府的侍衛,還有不少丫鬟婆子,是跟著樊王來的,有緊張探看的,亦有藏了暗芒的,還是頭一回瞧見樊王發火的模樣,可見真是急了眼的。

    樊王佇立,恰與宋弘璟相對,同樣高大頎長的身影迸出隱隱火花,半晌樊王從宋弘璟身上挪了視線,似乎是有所顧忌,抑住了想要掐住項瑤脖子的衝動,眸中浮起痛色,“我兒昨夜起高燒不退,身上泛起如魚鱗般皮屑,到眼下已潰爛延至全身……”

    說到這,樊王的聲音似有哽咽,滑向項瑤的目光聚了森然冷意,“原都好好的,就是塗抹了你送的那什麼膏後才變成這樣,本王不管是哪個指使你做,快把解藥交出來!”

    “我怎會害姐姐的孩兒,樊王,這當中定是有誤會,那藥膏我自個試驗過,沒有問題才敢送的。”項瑤在宋弘璟身後急急說道,聽了小皇孫的症狀亦是揪心。

    “你那意思還是本王冤枉了你不成。”樊王怒意更甚,拔高了尾音,讓人呈了一布包上來,恰是太子妃生辰當日項瑤送予項青妤的那包,裡頭只餘了一隻瓷罐子,環胸而立顯然是看她還有何話要說的樣子。

    項瑤凝著那只瓷罐子越是蹙起眉頭,道,“我未用過這類罐子裝呈,是……弄錯了罷?”

    “倒是會抵賴!這東西是從你送的布包裡取出的,還不是你送的,真當本王好糊弄麼!”樊王怒不可遏地喝道。

    項瑤正要否認就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李嬤嬤打了頭陣,身後除了宮裡來的嬤嬤外還多了個項青妤,大抵是一夜未闔眼,眼底青黑清晰可見,臉色憔悴。

    “王爺,瑤兒說沒做,許真不是她做的……”項青妤是聽項瑤被‘請過來’特意從屋子裡出來的,一邊憂心著孩子,一邊是打心底裡不信自個疼愛的妹妹會害她。

    樊王見人出來臉色微變,急急問道,“宗保如何了?”

    項青妤聞言哽住,堪堪又要落下淚來。

    “回王爺,小皇孫的情況不容樂觀,御醫也說……只能盡力而為。”李嬤嬤插了話,替項青妤答道,臉上亦有不忍,繈褓裡小皇孫露的臉兒上都是密密疹子,抓撓後紅腫成一片,幾乎都要瞧不出樣兒來,那可憐模樣讓人分外揪心,心底對那下毒手之人更是恨得不行。

    樊王簡直呲牙欲裂,“盡力而為是什麼意思,本王要我兒安康!”

    “老奴亦是那麼說的,小皇孫是太后娘娘的命根子,皇上太后都心焦記掛著,必然得平平安安的。”李嬤嬤穩著氣度忙是寬慰,至於事情是怎個發生的她已經在來的路上聽旁的說了,再看項青妤那單純柔弱模樣,心疼之餘卻是覺得自個得幫襯點兒,這會兒不該是心慈的時候。

    隨即視線轉了不遠站著的項瑤身上,愈發冷了神色,“當然害小皇孫的,亦不能放過。”

    似乎已經認定項瑤便是毒害小皇孫之人。

    得李嬤嬤提醒,樊王噙著悲痛之色睨向項瑤,“青妤這般信你,你若真有點良心,快些把解藥交出來,本王還能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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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02:14


    待主僕兩人的身影消失後,床上本該醉到天明的人忽而坐了起來,一口酒吐在床腳,眸中甚是清明。

    沒想到這一場戲,還引出只黃雀來。

    顧玄胤原是想打點下那兩個花娘混過去,沒想到又殺出個人,幸好事先得過提點,反應甚快,否則難保真著了道兒,稍回想便起了冷意,那位從未謀面的王叔之女還真是……出人意料。

    顧玄胤依計重新倒回了床上,瞧著床榻四周繪製的畫兒,有些動作甚至聞所未聞,他閒適地欣賞著,一邊摸著從兒子手裡奪來的小布老虎,想著縫製它的人。

    另一邊,項筠的馬車在大理寺外等了片刻,由玉綃前去打點了銀子才得以進去大理寺的牢房探望。

    她戴著帷帽跟在寺吏後頭,平生頭一回出入這等地方,一走進就叫門口關押著的人嚇了一跳,那人扒著鐵欄喊冤,被寺吏生生打了回去,棍子敲擊在鐵欄上發出刺耳聲響。

    “老實點。”寺吏沒好氣地沖裡頭的人道,回身又掛了諂媚笑容,“項側妃受驚了,宋夫人就在前頭,您小心走。”

    項筠走在正中央,目光不自覺掃過兩旁森冷牢房,受驚之餘生出幾分惡意的愉悅,人被關在裡頭,不消兩日就會被逼瘋了吧?

    當步行到最後一間牢房時,項筠定住腳步,只見三面灰牆的牢房裡頭掛滿各色刑具,鐵鍊自牆壁上垂下,拷住底下坐著的那人的手腕腳踝,磨出紅腫,而向來乾淨明麗的臉龐此刻被淩亂髮絲遮了大半,銀鑭邊馬面裙髒得瞧不出原來的顏色,染了斑駁血跡,模樣十分狼狽。

    “項側妃,您只有一炷香的時間,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寺吏一邊開門一邊交代。

    項筠頷首,拿帕子掩了掩鼻子走入,像是有些受不了裡頭的味兒,然眼裡卻閃著異常興奮的光芒。

    縮在角落的人原是疲倦倚著牆面,這會兒聽到動靜,驀地動了動,越發往裡頭縮去,似乎頗是畏懼。

    項筠瞧著簡直要笑出聲兒來,早就聽聞大理寺卿霍準問訊手段嚴厲,沒想到這麼不顧情面,項瑤還懷著身孕……思及此,她的目光不禁往下滑去,落在那微凸的小腹上。

    牢裡昏暗,項瑤似乎很是惶恐,緊張問道:“誰?”嗓音分外沙啞低沈。

    項筠自是知道項瑤怕黑,尤其怕這種森冷幽暗的地方,難怪熬成了這模樣,不由嘴角勾了笑意,“姊姊,是我呀。”

    項瑤聽了聲音未再言語,只是似乎很不願見到她似的,連看都未看。

    “聽說姊姊入獄,我這做妹妹的自然掛心,特意過來瞧瞧,姊姊難道就不願看我一眼麼?想當初在項府你我關係可是最好,我被先生留堂,也是姊姊提了點心盒子來瞧我。”說罷讓玉綃取了食盒裡的點心,小蒸籠裡的魚餃選用肉質細膩的鰻肉搭配蝦茸又用梅梨調餡,薄薄一層面皮包裹住,也沒有過油去炸,只是蒸熟了,咬一口便覺得鮮滑舒爽,亦是項瑤愛吃的。

    項筠執了象牙箸夾起一個,作勢喂向她,“姊姊嘗嘗。”

    甫一靠近,就被項瑤毫不客氣地打掉,雪白魚餃落在地上黏滿了灰塵,髒兮兮地滾到了項筠腳邊。

    “你別不識好歹!”玉綃見狀,橫眉怒道。

    項瑤悶不吭聲,整個人縮在陰影中,項筠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項瑤啊項瑤,你也會有今日?從初入項府的懵懂到明白寄人籬下的各種滋味,她一直活在項瑤的陰影下,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久了自是貪戀的,她不想計較,可每回總有人跳出來用傷人的法子告訴自己不過是外人,因為項瑤喜歡,養著也就養著了,跟一條狗有什麼分別?

    連她滿心愛慕的男人都因著項瑤的身份要娶她,若換作是自己,那該是多圓滿的一件事?想到那人對自己的溫柔眷寵,項筠感覺甜蜜的同時心裡又倏然一苦,從前是逢場作戲她信,可後來顧玄曄卻變得有些古怪,而這古怪皆因面前這人。

    比起身為正妃的安瑾,她一直覺得項瑤的威脅更大,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看眼神便可知道,顧玄曄的眼神落在項瑤身上太多次……項筠暗暗捏緊拳頭,眸子浮起幽冷,只要她消失就好了。

    看著項瑤此時的狼狽模樣,項筠又覺得不解氣了——她應該更痛苦些……項筠一腳故意踩在那露出的紅腫腳踝上,恍若將所有怨氣傾注其中,聽著她悶哼,項筠更用力,非要她痛得叫出來似的慢慢輾壓。

    項瑤卻不如她意的強忍著,項筠心頭的鬱氣難以抒發,倏地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因為你,青妤姊姊的日子可不好過,受你牽連,樊王與她日日爭吵,小皇孫經搶救雖活了下來,可毒素已經蔓延至心肺,那麼小的年紀就得了癱病,嘖嘖,真是可憐。”

    始終沒什麼反應的項瑤開始掙紮,鐵鍊一下一下的更是磨紅了手腕,她卻不知疼似的,激動不已。

    項筠瞧不清楚她的面龐,卻也猜到她此刻神情,心中總算舒坦了些,聲音裡透了沾沾自喜之意,“青妤姊姊給小皇孫用的那瓶膏藥,其實是不能沾上肌膚的香料,卻被誤當作你給的膏藥用了,效果果然好呢。”

    “是你……”

    聽項瑤驀然指證的聲音,項筠想也未想地回了句“是又如何”,回神才發現聲音並非是面前人發出,猛地轉頭,卻見玉綃已被制住,後面不知何時站了一排人,她赫然驚見打扮跟牢裡的人兒一樣的項瑤,她與宋弘璟肩並肩,噙了嘲諷笑意看著她。

    “你……”

    項筠緩過驚訝,急急回頭看向裡頭囚著的人,隨即湧入幾名寺吏打開鐐銬,“項瑤”撩開面前的頭髮,赫然露出一張算是清秀卻陌生的臉來,因著腳踝被項筠踩傷,她由寺吏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牢房外,臨了回眸看項筠一眼,瞧見她臉上的驚慌之色滿心痛快。

    真是個惡毒女子!

    年輕的大理寺卿霍準樣貌清秀俊雅,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像常年不見光的樣子,整個人有些陰柔,在牢房外淡然出聲,“項側妃對於那香料的效果,可否給本官一個解釋?”

    項筠早已僵硬了身子,轉身就對上那雙恍若沒有人氣的冰冷眸子,渾身冒起冷汗,如何不知道自己又被算計了,心中怨毒與恐懼交雜,一雙眼兒瞪著項瑤幾乎要噴出火來。

    “什麼香料,霍大人,我不過是來探望家姊,這需要什麼解釋的?”項筠反應很快,眉心一蹙,露了些許委屈,本就柔美的面龐顯出楚楚可憐的韻味來,瞧著就怪惹人憐的。

    門外杵著的一干寺吏都忍不住緩了神色,像是怕嚇著裡面的人似的。

    之前扮作項瑤的女寺吏瞧見她那樣兒,用沒受傷的那只腳沒好氣地狠狠踢了幾個寺吏,再看向裝模作樣的項筠,噁心得不行,當即駁道:“你分明是來落井下石的,就你踩我的狠勁兒,哪有半點姊妹情,這會裝什麼?!”

    霍準如櫻花般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司雅不得無禮。”

    項筠叫司雅拆穿,微繃了面兒,這會聽到霍準發話緩緩掃他一眼,當他是幫著自己的,舒展了笑意,看向項瑤的眼底明晃晃溜過一絲得意,“霍大人明——”

    “來人,將項側妃關押審問。”霍準掛著和煦笑容,語氣卻是不符表情的冰冷。

    隨著話落,便有寺吏上前。司雅原還扁著的嘴登時咧到耳邊,暗暗看向自家大人——果然不會受那狐媚子蠱惑,下獄後就不管側妃正妃,都是犯人。

    項筠不敢置信地盯著上前來的寺吏,怎麼都料不到事情會有這番轉折,在那冰涼的鐐銬要銬上之際,她發狠喝道:“我看誰敢!霍大人,你好大膽子!”她看著霍準的表情已變,咬牙切齒,仍是不信他會抓了自己。

    “毒害小皇孫一案疑點重重,聖上交代仔細查辦,項側妃如今有嫌疑,自然要留下審問。”霍準只抬了抬眼眸,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項筠臉上的神色精彩萬分,仍辯解道:“這件事情已經證據確鑿,還有什麼疑點?”再睨向他身側站著的宋弘璟與表情高深莫測的項瑤,當即自以為是地露出鄙夷,“莫不是霍大人叫他們收買,要屈我入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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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02:26


    一身著月白錦服的華貴公子站了花巷口,外罩件銀絲素錦披風,長髮被白玉鑲金的玉冠高高束在頭頂,只留下幾縷優雅地垂於肩側,面容俊挺清雅,此時卻滿是抑鬱之色,搖搖晃晃就要往裡頭去。

    “唉唉唉公子,您來早了,我這還沒開呢。”抹了厚厚脂粉穿紅戴綠的青樓老鴇攔了人道,一邊忍不住揩油,實在是公子生得太過俊俏,自個還是頭回見。

    “讓開。”顧玄胤攜著一身酒氣喝了道,身形一晃,餘光自是瞥見街角鬼祟的身影,眼底滑過森冷寒意。

    老鴇見來人富貴逼人,哪會把生意往外推,盈著笑臉去扶人。想從未見過,還是酒氣熏熏的過來,八成是跟家裡的那個鬧了……幹這行的有幾個不是油條的,笑得更是慇勤,“呦,公子火氣這麼大,先上來喝點茶降降火,讓姑娘們準備準備。”

    顧玄胤可沒心情喝什麼茶水,直接扔過去一錠金子,“給我找幾個溫柔貌美的。”他醉眼迷離,模樣清俊,老鴇早就看的心中蕩漾,只可惜知道自個兒年老色衰,收了心思將所有關注都放在金子上,趕緊抱在懷裡,恨不得親上一口。

    “公子放心,一定包您滿意。”老鴇滿臉喜色地收了金子,一甩帕子,扯了嗓子往樓上喊道。“沈魚、落雁快下來。”

    沈魚、落雁是一對姐妹花,生得嬌美不說,聲音更是宛若黃鶯嬌嬌俏俏的,兩個姑娘本來還在抱怨哪個倒楣催的那麼早,但看到顧玄胤的模樣就什麼怨言也沒了,雙雙跟那水蛇一般往上擠過去,“公子……”

    顧玄胤被二人一左一右挽著上了二樓雅間,臨著窗,能將一樓的情形盡收眼底。開了生意,便有人進門來尋歡作樂,顧玄胤坐下,自顧執了酒杯喝了悶酒,沈魚、落雁對視一眼,眼中都是雙方明瞭的垂涎,所以就更加賣力的搔首弄姿,“公子,一個人喝悶酒有什麼意思,我們喂你。”一個站在後面開始揉男人的肩膀,一個愣是往腿上坐。

    兩個花娘依偎過來,聲音嬌柔的人心都快酥了,顧玄胤方與項青妤爭吵完,實在受不了府中那壓抑氛圍才逃出來,借酒澆愁奈何愁上加愁,才來了這兒消除煩悶。

    就著花娘的手飲完了杯中酒,顧玄胤便將兩個花娘拽了過來,左擁右抱也不過如此,花娘自然心花怒放,更加溫柔聽話,咬著耳朵說著柔情蜜語,只是沈浸美色中的花娘誰也沒看到那雙黑眸底下閃爍著百無聊賴,看似樂在其中,手指摩挲在二人柔腰上,卻更顯出一分漫不經心。

    正嬉鬧間,卻響了開門的聲音,沈魚、落雁回過神來,已經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背著琴匣,面上覆著紗巾,沖裡頭的人盈盈一福身喚了公子。

    沈魚落雁只當是來彈琴助興的,複又勸起顧玄胤喝酒來,一邊眼神溜向新來的女子暗含了警告的意思,表明這人是她們先的,莫來搶食。

    “出去,我不聽琴曲。”顧玄胤醉眼迷離地挑了挑眉,不甚耐煩地趕人,實則精光暗斂,掠了意外。

    女子狹長細眼微微眯起,像是在笑,開了口,“公子,論侍候人她們如何比得上奴家。”那聲音柔弱無骨,媚意橫生,勾人得很。隨著面紗被取下,露出明豔面龐。

    顧玄胤的目光落在她眼角那顆灼灼淚痣上,聞言扯了嘴角,像是被激起了興致,遂她的意思遣了沈魚落雁離開,“我倒是要瞧瞧。”

    女子眼底落了得逞,握住酒壺倒了一杯酒水,纖細的白手遞過去,手腕上造型奇特的鈴鐺手鏈發出一陣悅耳的響聲,卻讓人聽的並不舒服,“公子既然不愛聽琴曲,奴家跳段舞助興如何?”

    顧玄胤接了酒盞,並不急著飲下,眯著眼瞧人道了聲好。女子旋身踩著鈴鐺玲玲的節奏,身姿翩然起舞,卻始終未離開顧玄胤的半徑,舉手投足帶了些許異域風情,顧玄胤揚了眉梢似乎確實被吸引,終於在女子欺身上來之前悶盡了杯中酒液。

    隨即伸手一攬,便摟住了女子纖腰帶著往床上倒去,挨著床的那刻卻似抵不住酒意睡了過去。

    在他身下的女子費力將人翻過身去,便見一健碩身影自門外而入,動作隱了一絲急切,看到房中景象後,喚了聲郡主。

    顧妧微是蹙眉覷了他一眼,隨即又回落在顧玄胤身上,嘴角漾開笑意,“你主子不是個會吃虧的,那酒裡還添了迷藥,樊王這一覺大抵能睡到明個早上,走罷。”

    待主僕二人的身影消失花樓,床上本該醉到天明的人忽而坐了起來,一口酒吐了床腳,眸中甚是清明。

    沒想到這一場戲,還引出只黃雀來。

    顧玄胤原是想打點下那倆花娘混過去,沒想到又殺出個人,幸好事先得過提點,反應甚快,保不準就真著了道兒,稍是回想便起了冷意,那位從未蒙面過的王叔之女還真是……出人意料。

    這廂顧玄胤依計重新倒回了床上,正正瞧見床榻上方微凸的牆壁頂端繪製著的畫兒,有些甚至是聞所未聞,顧玄胤閒適地欣賞著,摸著從兒子手裡奪來的小布老虎,想起它的主人來。

    唔,真是漲姿勢。

    申時近了尾聲,項筠的馬車候在大理寺外,等了片刻,由玉綃前去打點了銀子才得以進去天牢探望。

    項筠戴著幃帽跟在寺吏後頭,平生頭一回出入這等地方,一走進就叫門口關押著的人給嚇了一跳,那人扒了鐵欄喊冤,被寺吏生生給打了回去,棍子敲擊在鐵欄上發出刺耳聲響。

    “老實點。”寺吏沒好氣地沖裡頭的人道,一回身地又掛了諂媚笑兒,“項側妃受驚了,宋夫人就在前頭,您小心走。”

    項筠走了正中,目光不自覺巡過兩旁森冷囚室,受驚之餘生出幾分隱秘的愉悅來,人被關了裡頭,不消兩日就會被逼瘋了罷?

    果然,當步行到最後一間時,項筠定住了腳步,只見四面灰牆的牢房裡頭掛滿各色刑具,鐵鍊自牆壁上垂下,拷住底下坐著那人的手腕腳腕,磨出紅腫來,而向來乾淨明麗的臉龐此刻被淩亂髮絲遮了大半,身上銀鑭邊馬面裙髒得瞧不出原來的顏色,染了斑駁血跡,模樣十分狼狽。

    “項側妃,您只有一炷香的時辰,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寺吏一邊開門一邊交代了道。

    項筠頷首,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像是有些受不了裡頭的味兒,然眼裡卻閃著異常興奮的目光。

    縮在角落的人原是疲倦倚著牆面,這會兒聽了動靜,驀地動了動,愈發往裡頭縮了去,似乎頗是畏懼。

    項筠瞧著簡直要笑出聲兒來,早就聽聞大理寺卿霍準問訊手段殘忍,倒沒想這麼不顧情面,項瑤還懷著身孕……思及此,項筠的目光不禁往下滑去,落在那微凸起的小腹上。

    牢裡昏暗,項瑤似乎很是惶恐,緊張問了道,“誰?”嗓音分外沙啞低沈。

    項筠自是知道項瑤怕黑,尤其怕這種森冷幽暗的地兒,難怪熬成了這模樣,不由嘴角勾了笑意,“姐姐,是我呀。”

    項瑤聽了聲音未再言語,只是似乎很不願見來人似的,連看都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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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2:41


    “聽說姐姐被關,我這做妹妹的自然掛心,特意過來瞧瞧,姐姐難道就不願看我一眼麼,想當初在項府你我關係可是最好,我被太傅留堂,也是姐姐提了點心盒子來瞧我。”說罷,項筠讓玉綃取了食盒裡的點心,小蒸籠裡的魚餃選用了肉質細膩的鰻肉搭配了蝦茸又用梅梨調餡,薄薄一層包裹住,也沒有過油去炸,只是蒸熟了。

    這種南方風味十足的小食,咬一口便是覺得鮮滑舒爽,亦是項瑤愛吃的。

    項筠執了象牙箸夾起一個,便作勢喂向她,“姐姐嘗嘗。”

    甫一靠近,就被項瑤抬手毫不客氣地打掉,雪白魚餃落了地上黏滿了灰塵,髒兮兮地滾到了項筠腳邊。

    “你別不識好歹!”玉綃見狀,忙是橫眉道。

    項瑤悶不做聲,整個縮在陰影中,仿若借此隔絕。

    項筠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項瑤啊項瑤,你也會有今日。從初入項府懵懂到明白寄人籬下的各種滋味兒,項筠一直活在項瑤的陰影下,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久了,自是貪戀的,可每回總有人跳出來用傷人的法子告訴自個不過是外來的,項瑤喜歡,養著也就養著了。

    跟一條狗有什麼分別?

    連她滿心愛慕的男人都必須因為身份要娶她,若換作是自個,那該是多圓滿的一件事。想到那人對自個的溫柔眷寵,項筠浮起甜蜜的同時又倏然黯淡了下來,從前是逢場作戲她信,可後來的顧玄曄變得有些古怪,而這古怪皆因面前這人。

    比起正妃地位的安瑾,項筠深覺項瑤的威脅更大些,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看眼神便可知,而顧玄曄的眼神落在項瑤身上太多次。項筠暗暗捏緊了拳頭,眸光裡浮起幽冷,只要她消失就好了。

    看著項瑤此時的狼狽模樣,項筠又覺得不解氣起來,應該……更痛苦些。索性近了跟前,一腳故意踩在了那露出的紅腫腳踝上,仿若將所有怨氣都傾注其中,聽著那聲悶哼,非要她痛得叫出來似的慢慢用力。

    項瑤並不如她意的強忍著,項筠心頭的鬱氣便難以抒發,倏地俯身在她耳畔落了低語,“因為你,青妤姐姐的日子可不好過,受你牽連,樊王與她日日爭吵,小皇孫經搶救雖是活了下來,可毒素已經蔓延至心肺,那麼小年紀就得了癱病,嘖嘖,真是可憐。”

    始終對項筠不作反應的項瑤開始掙動鐵鍊,隨著一下一下更是磨紅了手腕,卻不知疼似的,透露激動。

    項筠瞧不清楚她的面龐,卻也猜到她此刻神情,心中總算舒坦了些,聲音裡透了沾沾自喜,“項青妤給小皇孫用的那瓶膏藥,其實是香料,被誤當作塗抹的給用了,效果卻是一樣好呢。”

    “是你……”

    項瑤指證的聲音驀然道,項筠想也未想地回了句是又如何,然驀地回神發現面前之人並未開口,而那聲音也偏于清麗,猛地調轉頭去,卻見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溜人,而人群裡赫然站著跟牢裡的人兒穿了一色馬面裙的項瑤,與宋弘璟一並立著,噙了嘲諷笑意看她。

    “你……”項筠緩過驚訝,急急回頭看向裡頭囚著的,隨即湧入幾名寺吏打開了鐐銬,‘項瑤’撩了面前的頭髮,赫然露出一張算是清秀的臉來,及閘外站著的瘦削男子行禮喚了霍大人,因著腳踝被項筠踩傷由寺吏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他們,臨了回眸看了項筠一眼,瞧見她臉上驚慌之色臉上滿是痛快。

    真是個惡毒女子。

    年輕的大理寺卿樣貌清秀俊雅,隨著寺吏點了牆壁上的燭火,照著尖削的臉,帶點病態像常年沒見光樣,整個人顯了陰柔,淡然出聲,“項側妃怎知那香料會有那種效果,可否給本官個解釋。”

    項筠早已僵硬了身子,對上那雙恍若沒有人氣兒的冰冷眸子,渾身冒起了冷汗,如何不知道自己又被算計,心中怨毒與恐懼交雜,一雙眼兒瞪了項瑤幾乎要噴出火來。

    “什麼香料,霍大人,我不過是來探望家姐,這需要什麼解釋的?”項筠反應一瞬,眉心一蹙,露了些許委屈,本就柔美的面龐顯出楚楚可憐的韻味來,瞧著就怪惹人憐的。

    門外杵著的一干寺吏都忍不住緩了神色,像是怕兇神惡煞嚇著裡面的人似的。之前扮作項瑤的女寺吏瞧見旁邊人那樣兒,用沒受傷的那只腳沒好氣地狠狠踩了下他腳面,再看向裝模作樣的項筠,噁心得不行,當即駁道,“你分明是來落井下石的,就你弄我的狠勁兒哪有半點姐妹情,這會裝什麼!”

    霍準如櫻花般色淡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司雅不得無禮。”

    項筠原叫司雅拆穿,微繃了面兒,這會聽到霍準發話緩緩掃過他一眼,當是個聰明人,舒展了笑意。再看項瑤,眼底明晃晃溜過一絲得意,“霍大人明……”

    “來人,將項側妃關押問審。”霍準掛著和煦笑容,話意卻不符的冷然道。

    隨著話落,便有寺吏應是上前。司雅原還癟著嘴的登時咧了嘴角,暗暗看向自家大人,果然不會受那狐媚子蠱惑,下了牢可就不管側妃正妃了,都是犯人。

    “……”項筠不置信地盯著上前來的寺吏,怎麼都料不到事情會有這轉折,待那冰涼鐐銬要被戴上之際,發了狠喝道,“我看誰敢!”

    “霍大人,你好大膽子!”項筠轉而對上霍準神色已變,咬牙切切,仍是不置信他會抓了自個。

    “毒害小皇孫一案,疑點重重,聖上交代仔細查辦,項側妃如今列入嫌疑,自然要一視同仁。”霍準只抬了抬眼眸,一副公事公辦模樣。

    項筠臉上的神色再添精彩。“這件事情已經證據確鑿,還有什麼疑點?”再睨向他身側站著的宋弘璟與神色莫測的項瑤,當即自以為是地掠了鄙夷,“莫不是霍大人叫他們收買,要屈我入獄不成!”

    項瑤聞言搖了搖頭,瞧著她的目光甚是憐憫,若說項筠方才在霍準手裡還有一線生機的話,此刻已把生路活活堵死,霍準之父便是在獄中屈打成招,一朝喪命留下孤兒寡母,霍準年少就顯了驚世之才,憑藉一己之力為父翻案,得景元帝看重,封為大理寺卿,授予上打昏君下打讒臣的金鞭,第一個就拿昭陽駙馬喂了金鞭,自是不畏權貴,令天下無冤假錯案。

    果然,項筠話一出,霍準眼角眉梢,更添了一股子狠戾。“本官還從未判過一個冤案,項側妃大可放心。”

    遂掃過停滯的寺吏一眼,後者忙上前將人銬了起來。

    項筠手腕一沈,隨著掙動,那十斤重的鐐銬登時就把手腕扣出一圈紅印來,令她再維持不住風度,出言叫囂,“霍大人,霍準,你無憑無據憑什麼抓我,項瑤這個毒婦就可以逍遙法外,我一定要告訴王爺,不,告訴聖上,你竟是這麼辦事的!”

    司雅看著她那模樣不可謂不痛快,這會插了話,不掩幸災樂禍。“不要急,要證據是罷,很快就有了。”

    項筠覷向她,掠了訝然,隨即穩住了心神,心想除非項蓁蠢死把自個搭上,否則這鍋項瑤是背定了,當是司雅詐她,並未放了心上。只是時局顛倒,如今成了項瑤在外她在內,心中堪堪生起鬱火,燒得撓心撓肺。

    “敢這麼待我,藺王定不會饒過你們。”項筠恨恨撂了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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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2:57


    其實也是項筠誤會,項瑤亦是戴罪之身,只是托了宋弘璟的福,挾了霍準早年的恩情相報,未鐐銬上身罷了。後項瑤出了此計引項筠上鉤,霍準與一干人等皆在一旁暗室瞧看,倒與項瑤推測相符,方是反轉。

    “本官依法辦事,自會如實稟報,項側妃還是把知道的說出來,還能少受些皮肉苦。”霍準撫著腰間系著的金鞭,嘴角微牽卻是冷聲道。

    “我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人是項瑤害的,你大可問她去!”項筠目光淩厲掃向一旁站著的項瑤,當她是瞧熱鬧的,磨得後牙槽發緊,為何都已入獄她還能這般淡然處之,毫髮無損,真真是氣煞人了,待她出去定讓王爺好好收拾這個霍準不可!

    “太子妃生辰當日,我拿了自製的膏藥送給樊王妃,東西是我的丫鬟雲雀一直拿著的,途中未經人手,直接給的樊王妃,後來發生這等事我也很莫名,那只罐子花紋造型都與我裝呈的不一,怕是別個摻在其中嫁禍與我。”項瑤緩緩道來,並不理會項筠嘲諷的眼神。

    “出了事就說別個嫁禍,拿我作替死鬼,呵,倒是你慣用的伎倆。”項筠冷嗤,這會兒像是想通了似的,作了委屈道,“霍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是項太傅收養的,項大人的義女,若非項太傅邀祖父上京,我一家未必會受難,而我也無須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活,是我天真,竟真渴望姐妹親情,孰料人家只當我是個玩物陪讀,但凡闖禍惹事必然推脫與我,此次亦不例外!”

    說罷,橫眉冷對,堪堪是指責其栽贓。

    霍準聞言亦是揚了眉梢,不由看向項瑤,攜了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項筠,你如何對得起你的良心!”多年恩情竟被說成這般,饒是項瑤心思堅定此刻也不禁紅了眼眶,滿目寒意。替祖父不值,替母親不值,更替上輩子的自己,怎會沒看出這白眼狼!

    宋弘璟握住她冰冷的手,“阿瑤,不值當。”落了一語,大手捂住她的,像是給她暖回來似的。霍準被眼前一幕給閃道,像見鬼了似地瞟了宋弘璟一眼,受不了地擺正了視線。

    “本官只問案情相關,少扯沒用的。”遂是打斷。

    “大人,我與案子並無關聯。”項筠說的斬釘截鐵。

    一陣急促腳步聲驀然響起,在天牢的過道上回蕩,一寺吏兜著一布袋匆匆走了進來,“大人,查到了。”

    霍準嘴角一勾,起身走到那寺吏身旁,拿起了裡頭的物件又招了司雅拿了證物過去,兩樣一塊放了燭火下比較,花紋造型確是一致。項筠看得暗暗心驚,不知這是哪出。

    “這是城南東窯產的,因著花紋模具緣故,只產了這麼一批,要查起來倒也方便,道是都讓京西胭脂鋪的給收了。”那寺吏稟道。

    “京西胭脂鋪?”項瑤作是訝異地出聲。

    項筠亦是被她驚了一跳,心開始莫名狂跳,雙眸驚疑不定地凝向她,聽她喃喃了項蓁的名字登時心裡一緊,沒想到那竟是項蓁央項允灃做的小本生意,一面暗惱項蓁不好好選罐子,一面又惱了大理寺查案子的能力,怕這麼挖下去把項蓁挖了出來,那個膽小的指不定把自個供了,起了一絲慌亂之色。

    “稟大人,小的胭脂鋪的人帶來了,要提審嗎?”

    霍準自是頷首,起身出去,順道請了宋弘璟一道。

    牢房裡,一下隻余了項瑤項筠二人,與看守的寺吏。

    “妹妹似乎很緊張?”項瑤突然發聲,慢慢踱步到了項筠面前,嘴角含笑,眸光裡卻是一片冷意。

    “你想幹什麼?”項筠見她挨近,愈發心慌,卻不甘弱了氣勢,奈何手上腳上鐐銬作祟,在她面前生生短了一截。

    項瑤近一步,她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已經抵住牆壁,落了矮勢,而司雅等人像是看不到似的,任由項瑤為所欲為。

    “項瑤!”項筠低低喝了一聲,聲音染了緊張。

    項瑤俯身,掐住她的下頷,一抬手便露出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來,曾經有多疼愛,如今就有多憎惡,隨即像是碰了髒東西似的抽了手,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挑了嘲諷笑意,“對付人連人都不看清楚,該說你蠢呢還是蠢呢。”

    “你……該死的,你會不得好死的!”項筠被她如此戲耍,堪堪是火燒了頭頂,理智全無,惡毒詛咒道。

    項瑤倏地凜了神色,目光裡是徹骨寒意,“項筠,我會親手送你下地獄。”

    項筠正瑟縮驚懼之際,忽然聽見門外霍準的聲音,伴著門鎖打開的鈴琅響,暗暗松一口氣的同時恢復了囂張態度,“這就是霍大人辦案的效率,關押一個無辜的人與嫌犯同室,若是出點差池,你可擔得起這責任。”

    “宋將軍,今個初幾?”霍準忽然風馬牛不及地問了道。

    “初六。”

    “啊,是結案的最後期限了。”霍準像是才記起,皺了眉頭。

    項筠覷著他那模樣,勾了嘴角,“我勸霍大人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

    霍準應是,“來人,帶證人。”

    項筠一見來人是個身材矮小的黑瘦姑娘,並非項蓁,半懸著的心徹底放下,露了輕鬆神色。

    “把你方才說的再同項側妃說一遍,看項側妃能回想起什麼。”霍準笑得意味深長。

    那名女子喏喏應是,抬首瞧了項筠一眼,當即懼怕地垂了眸子,張口徐徐道,“小女是在京西胭脂鋪作香料,香粉的,那天有人找上我讓我調製香料,我原是不想接的,怕……怕出問題。可家中母親病得很重,急缺銀子,就……就接了,這是那人寫的幾味,我也沒想到調出來竟是毒害小皇孫的燎毒。”

    女子拿出的紙上確是寫了幾味藥材,項瑤瞟過一眼,目光定在了上頭,回轉項筠身上,見她亦是盯著紙張瞧,“這字跡是妹妹的罷。”

    項筠心中震驚,那名女子所說恰是她與項蓁的交易,只是模糊了幾點,竟變成和她的,還拿出自個筆跡書寫的紙,她哪會這麼笨的留下這般切實證據,“不,這不是我的。”

    宋弘璟無甚表情地遞了項筠先前的一幅作品,末端落了她的小印,作假不了。這一對比,很快就顯了結果,霍準拿著紙張,“項側妃,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何話?”

    “不,我是冤枉的,那不是我。”項筠這下著實是慌了,怒指項瑤,“是——是她偽造的,霍大人,與我無關呐。”

    只是再沒人相信她無辜。

    就算項筠喊破了喉嚨,都改不了霍準定案的事實,不期然對上項瑤盛了痛快笑意的眸子,切切實實地明白了那句送她下地獄的寒意,此刻顫抖不停,哭得通紅的眼睛深處,絕望與恐懼四溢而出。

    “我要見王爺,讓我見王爺。”到了最後,看著司雅送上囚服,項筠只哭喊著這一句,似乎將顧玄曄當了保命符,隨著呼聲漸小,項筠激動發顫的身子下麵竟淌下血來,彙聚成小小一攤,觸目驚心,往下落了一眼,徹底昏了過去。

    項瑤的目光亦是落在那攤血跡上,轉向血色褪盡顯了蒼白的項筠,擰了眉梢。

    初雪紛至,清晨分明還似飛絮,飄飄灑灑,到了午時,烏瓦之上青泥地裡已經鋪白。

    廊廡下丫鬟端著海棠雕漆方盤,腳步匆匆,于芷蘭苑門前叫人攔下,經了仔細檢查才被放行入了裡頭。不一會兒,屋子裡就傳出女子淒淒切切的哭聲,喚著要見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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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3:13


    門外,身著烏衣勁裝的玄鐵營衛置若罔聞,作了囚禁看守,這些人是宋弘璟手下,自是為將軍夫人抱不平,偏偏裡頭那個有孕,延後發落,心裡頭都憋了一口氣,攢著勁兒暗地裡刁難。

    積雪簌簌而落,驀然響起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咯吱”聲。

    一道頎長身影出現在拱月門外,顧玄曄身著朱墨色銀鼠鶴氅,襯得眉目修長清潤,堪堪立在了庭院中並未再靠近。

    “王爺。”宋平拱手行禮。

    屋子裡驀地響起瓷器脆裂的響兒,傳出女子壓抑激動的詢問,喚著王爺,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顧玄曄眸色複雜地凝著那扇閉合的木門,聽著門內女子嚶嚶哭聲,浮了一絲心軟卻很快隱去,他方下朝回來,因著這事忙得焦頭爛額,如何都想不到項筠竟會為他……猶記得初遇時那人溫言軟語哄著一摔倒的小孩兒,那麼溫柔純澈,叫人忍不住想細心呵護,後來他也是那麼做的,與她在一道那些爾虞我詐陰謀算計都遠去,內心平靜,溫柔繾綣,直到後來他登上皇位,原以為可攜手一生,卻沒想過她的性子並不適合後宮,終究成了後宮權勢的犧牲品,令他痛徹心扉。

    再得機會,他想重新尋回那份安寧,卻也隱隱察覺似乎與記憶中有所不同,可依然疼寵至極。有了預知後,他並不需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像是有了通往皇位的捷徑,卻未想橫生枝節。

    景元帝的怒斥牽連,非一個不知情可以揭過,整個藺王府連坐,玄鐵營進駐看守,待項筠產子後再行發落。

    顧玄曄肩上落了雪粒子,順著脖頸似是滑了進去,一片徹骨冷意,仍是未動。孩子……禁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生在皇家卻留有一份天真,想著孩子是在期待下出生,而非關係個中複雜利益,所以他給項瑤喂避子藥,孰料最後竟再沒機會。

    思及此,顧玄曄掩了掩眸子,落下一片陰鷙,項筠那孩子他要,人……罷了。

    “王爺。”身後一道清冷女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外罩淺藍織錦夾金絲狐裘斗篷的安瑾站了身後。

    顧玄曄回神,眸光落了安瑾略是蒼白的面上,想到這幾日因著記憶錯亂而冷待,而她始終溫柔等候,一如上一世那模樣,“王妃怎不好好休息。”

    安瑾搖頭,出了這麼大事如何休憩得了,溫婉開口。“太后罰的經書尚寫了一卷未到,出來透口氣,遠遠瞧見王爺遂過來瞧瞧。”

    顧玄曄聞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添心疼柔軟,心思幾轉,替她攏了斗篷,“回罷,我陪你一塊抄。”

    安瑾清冷的眉眼漾開笑意,柔柔道了聲好,餘光掃過被握住的手,驅了稍許寒意,因著他的態度轉變,心底湧起一絲絲企盼,興許,興許這未嘗不是樁好事。

    踩著身後傳來那女子淒厲叫聲,與顧玄曄一道旋身離開。

    “小姐,小姐你不要嚇奴婢啊。”屋子裡,玉綃看著扒在門上,五指泛白的項筠,猛地對上其雙眼佈滿血絲的狠戾模樣,被駭得退了一步。

    項筠面上淚痕未幹,緊緊咬著嘴唇,眼睛裡露出一抹絕望來,只喃喃著他走了,走了,一邊在屋子裡踱起步子來,仿佛分若兩人,一個撫著腹部笑容溫柔,一個滿目陰鷙歇斯底里,兩者切換自如,把玉綃嚇得縮了角落,慶倖屋子裡傷人的東西都給收了起來。

    “我有了王爺的骨肉,王爺怎麼忍心置我不顧。”說罷竟篤定般綻開笑來。

    玉綃瞧著心中大駭,自個主子已是不正常模樣,謀害小皇孫其罪當誅,待孩子生下等的便是午門問斬,就算是王爺都救不了小姐……

    項瑤同宋弘璟自天牢回來,翌日一早就去了樊王府,沒親眼見過始終掛心,待入了苑兒,就聽項青妤招呼丫鬟扶了她坐下,後取來盆水,裡頭泡了艾草、芙蓉、桂花,還有大吉大利的金桔,浸了帕子要替她拭臉。

    “別躲,去去晦氣。”項青妤忙是道。

    項瑤抽了抽嘴角,還是任由丫鬟將巾帕敷在面上,一邊含糊道,“昨個回府的時候老夫人已經叫人這麼做了,我得蛻幾層皮才夠。”

    “胡說八道,又不是蛇,還蛻皮呢!”項青妤沒好氣地推了她腦袋,遣了丫鬟退下,餘下姐妹倆說話。

    “你要對付項筠何至於把自個搭進去,大理寺天牢你當是好玩的!”一提起,項青妤又來了氣,真是後悔應了她的。

    “有弘璟在,不會有事的。”項瑤作的乖巧老實相,聽她關心訓斥,眯著眼笑道。

    “你就仗著他胡來罷,一會兒見了非得說說不成,哪有這麼個慣法。”項青妤擺出姐姐的姿態來,也怪是唬人的,看著項瑤吃吃笑,泄了氣兒地瞪了她一眼,亦是拿她沒轍。

    項瑤拈了一塊葡萄奶酥放了口中,“唔,好吃。”入口酥脆,奶香味從舌尖漫開去,盈滿口腔,香氣馥鬱。

    項青妤本來就喜愛甜食,見狀亦是拈了一塊嘗,話題就這麼揭了過去。裡屋忽然傳出嬰兒啼哭聲,項瑤擱了點心探看,就見奶娘抱了孩子出來,隨著的還有一名瓜子臉婦人,懷裡亦是抱了個孩子,身上有許多紅斑,瞧著可怖。

    “夫人莫怕,不傳染的。”那婦人怕項瑤忌諱,忙是說道。

    項瑤笑笑,看著她懷裡眨巴眼兒盯著她瞧看的娃,自是知道。說起來人還是宋弘璟尋的,仔細打點過,宮裡來的李嬤嬤看到的是這孩子,當了小皇孫病重,除了苑裡侍候的親信,別個還真分不出來。

    “你瞧,跟宗保還真有點像呢。”項青妤瞧著兩孩子同項瑤說道。“我留了蕊娘在府裡做事,也好方便照顧孩子。”

    “王妃大恩大德,蕊娘做牛做馬相報。”蕊娘眼裡又蓄了眼淚,當初已是走投無路,若非得此機遇,她們娘倆怕是活不下來。再看那麼可愛的小皇孫,心中感歎皇家亦有皇家的難處,又並非無知婦孺,補充了道,“不管有哪個要害小皇孫,有彥兒在前頭擋著,定不叫人得逞了去。”

    都是做娘的,哪裡真捨得孩子,項瑤莞爾,對其衷心表示肯定,“設計這一出,便絕了後患,宗保和彥兒都會好好的,安心罷。”

    “那害人的——”蕊娘聽底下人議論,下毒害小皇孫的人只給關了起來,心中滿是不忿。

    “她翻不起浪。”項瑤挑眉,落了冷意,顧玄曄想保那孩子,她偏不讓如意,懷胎十月可都是變數。

    撇去感情,她自詡瞭解那個男人,該說是一代梟雄,位居九鼎的男人,那樣的男人,能夠永遠吸引他的只有無盡的刺激與挑戰,權力便是如此,任何與之起了衝突的,取捨不過是一瞬。

    她倒要瞧瞧,所謂真愛,會落個什麼下場。

    天色微亮,花窗外簌簌落雪聲未歇,屋子裡暖爐熏得暖烘烘的,床榻上紗幔靜靜垂著,隱約可見隆起。

    項瑤畏冷,一貫是手腳擱了宋弘璟身上睡的,等到熱了,又總喜歡伸到錦被外面去,宋弘璟見狀,動作熟練地將她的手腳拉回被子裡,這種事,他起碼是一夜要做四五次。

    她就近在身側,腰肢盈軟,又因為衣服的緣故,勾勒出柔軟而纖美的線條。

    大抵還是在夢裡,項瑤閉著眼伸手熟練地摸上宋弘璟微微敞露的胸膛,順著滑動,似乎覺得手感頗好露了滿意。而被上下其手的主人手肘半撐著身子並未躺回去,此刻眯起黑眸,宋弘璟幽深流轉的眸光微隱忽閃的像是搖曳的燭火,隱了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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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3:29


    “這匹馬馬力如何?”項瑤嘟囔出聲,像是愛不釋手。

    “阿瑤試試就知。”

    不符印象中的低啞嗓音在耳畔落下,勾起酥麻,項瑤驀地睜了眼,一雙清澈黝黑的鹿眼盛著水,鋪了晨光,便有些唇紅齒白顧盼生輝的意味。再看自個爪子落處,正是紅梅凸起,而自個還以為是馬身上長了什麼,項瑤怔怔瞧著宋弘璟胸前,繼而面頰耳根緋紅如朝霞淬染,那處經了搓揉好像……腫了啊……

    項瑤窘窘欲收回手,就被宋弘璟依然按在胸口,宋弘璟的目光在項瑤線條優美修長的脖子上頓了頓,隨後又停在了她的臉上,薄涼的唇畔含笑,“已經過了三月。”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開葷了。

    項瑤腦海裡不合時宜地浮起自己若待宰小羊羔的畫面,愈發窘得不行,再看宋弘璟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模樣,驀地縮了縮身子,宋將軍那是憋狠了啊……

    “阿瑤。”他輕呼她的名字,短暫的尾音藉由唇畔消失在溫柔深處,那樣炙暖的氣息,似是一股強勁的深潮自淵海底處席捲而來。

    項瑤只覺得腰上忽然一緊,沿著敏感頸項細細啃咬,令她刹那間軟弱無力,長久而霸道的輾轉在她唇上,然後,舌頭充滿挑逗的攻開她的齒間,長驅直入。

    攻城掠地之後,宋弘璟慢了節奏,舌尖靈活地掃過她的齒列,騷擾得她忍無可忍想咬人時又及時撤回,慢裡斯條地咬她的唇瓣。項瑤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要沸騰起來,什麼都思考不了,只能本能地抵抗,全身的感覺都仿佛集中在了唇畔齒頰,被親吻的地方似乎有火焰蔓延開來,氣息灼人。

    耳鬢廝磨,略帶薄繭的手卻往下滑去,熟練地在她敏感處點火,“弘……弘璟……”項瑤受不了地口口出聲,然聲音落了自個耳裡,更添羞澀。

    那勁瘦腰身微懸于她上方,餘光瞥見緊繃的優美線條,蘊著力量,因著屋子裡熱,男人光滑結實的肌膚上微微滲出一層薄汗,平添誘惑。視線轉而凝在上方他微微吞咽的喉結上,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察覺他身子猛然一僵,像扳回一城般複又舔了下,鼻端彌漫開沈水香,一貫好聞,貪戀不已。

    宋弘璟難以自製地低哼了聲,俯身,氣息不穩地與她目光相對,令項瑤不禁縮了縮身子,便察覺身下抵著的那物輪廓愈發明顯,隔著單薄衣衫炙熱得很。

    唇舌肆意糾纏著她,到最後還不滿足的侵襲到她的衣領裡……接下來,那紅帳春榻直搖得吱呀作響,大有下一刻便是坍塌散了架的架勢,項瑤暗暗想著自個才是快散架的那個。

    直到辰時末,項瑤再次醒來,發現身子酸軟之余似被清理過,除了慵懶不想動外倒沒什麼不適。

    門吱呀開闔,卻是宋弘璟親自端了吃食進來,一番運動過後項瑤確是餓了,見人直接端到了床前,臉上微紅,自個下了床。

    宋弘璟見狀唇角噙了微小弧度,將點心擱了桌上,黑白芝麻相間的玉子燒切成小卷,噴香四溢,還有一碟蓮蓉酥,酥鬆的外皮,裡頭裹著幽幽清香的蓮蓉,用大骨湯熬出的香菇雞絲粥冒著嫋嫋熱氣,鮮香適口,看得人食指大動。

    項瑤一邊吃著,想到了正事兒,“老夫人和沈夫人合了日子,道是下月初八是良辰吉日,把玉珠和沈暄的事兒辦了,姑母近日身子不適,我就把事兒攬了,有尤氏幫襯,不至於累的。”

    宋弘璟看她眼睛晶亮瞧著自個,多半是定了主意的,也就遂了她的心思,應了聲。

    “好久沒喜事,老夫人也是高興,我想辦得熱鬧些。”

    宋弘璟替她盛了粥,沈聲亦作贊同道,“嗯,將軍府嫁姑娘不該委屈了。”

    項瑤頷首,沈暄體貼,新置的府邸就與將軍府隔了條街,走動方便不說,還能相互照應,多是替玉珠著想。兩人的親事是老夫人允下的,沈暄本就沒的挑,宋氏只是氣趙玉珠不遂自個願罷了,待老夫人發了話,自然沒的反對,大抵憋了股悶氣,鬱色寡歡的,叫老夫人說了兩回,倒是少露面了。

    用過朝飯,雲雀便領了寶衣閣的制衣師傅來,項瑤一塊帶著去了趙玉珠的苑兒,下月初八不過就再一月的光景,馬上要當新嫁娘的趙玉珠早早就緊張了起來,見了項瑤忍不住拽了絮叨。

    擔心一堆有的沒的。

    項瑤讓師傅先給她量了衣裳,之後才倆人坐下好好說話,趙玉珠沒有姐妹,她是府裡頭個出嫁的,而這事原該是宋氏出面,但似乎鬧得僵硬,母女倆反而沒了話說,就由她這個當嫂子的來講。

    沒過一會,尤氏也抱著小寶過來,順道送了自個心意,紅寶石串米珠簪花、鏤空紅寶鑲珠耳墜等的一套首飾,送罷便提了宋氏,顯然是做了說客來的,怎料趙玉珠一聽便癟了嘴,悶不做聲,似乎憋了事兒,落了異樣。

    尤氏見狀便轉了話題,比起成親尚不到一年的項瑤,尤氏可是經驗更豐富,讓人帶了小寶在外頭玩,說起了夫妻之道,一套套的把還未成親的趙玉珠唬得一愣楞。項瑤在旁抿了口茶,多瞧了尤氏一眼,難怪能將宋氏服侍妥帖,倒也是個精乖之人。

    三人坐著一塊吃茶聊天,倒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有多快,待趙瑞尋來,恰好聽見尤氏道他是個大男子脾氣的,拿了趣事兒說道。

    “你把我老底都泄了,讓我如何有做大哥的威信。”趙瑞故作生氣說道,臉上盈了笑意。“弟妹也在。”

    “大哥。”項瑤同趙玉珠一道喚了聲,不同於後者心存疙瘩,項瑤是始終覺得此人並不像表面瞧著那般簡單。

    “剛從外頭回來,雪下得可大,京城不遠縣城多遭了難的,不少流民被攔在城外,引了暴動,傷了不少往來的,聽說樊王正好從六安寺回來,被搶劫一空不說,還被打傷了。”

    “樊王受傷……那樊王妃呢?”項瑤聞言,略是一頓,問了項青妤。

    “馬車上只有樊王,人手帶的不多,才讓流民有機可趁。”趙瑞始終留意著項瑤神色,聽她問起,遂補充說道。

    “樊王府近來可真多災多難。”尤氏忍不住作了感慨,從小皇孫,事情接二連三趕巧了似的。“樊王大抵是去六安寺消災的,唉,竟這般倒楣。”

    項瑤掩了掩眸子,輕輕頷首作是附和。“樊王……也是時運不濟。”

    這廂,趙瑞凝著項瑤目光暗作了打量,不知想到什麼,隱了深意。

    這一場雪斷斷續續下到冬至,釀成天災,大樑遭遇了百年難遇的寒潮,多個州府都遭了雪災,災民湧了京城外,混著流寇鬧了事端,城門自不能隨意開啟。而傷及樊王的悉數入獄,誰知未過幾天就爆出樊王並未受外傷,而是中毒所致昏迷,一時間其中內情撲朔迷離。

    隨後,仍是替成王看診過的李御醫發現樊王異狀,推測又是蠱毒作祟,而薩滿巫師殺的殺,餘下驅離京城,解毒難,尋人更難,只好靠著偏方死馬當作活馬醫,樊王妃主動請辭,以自個的血替樊王換血,終是盼的人醒過來,醒來後卻道是看不見,御醫再行診治,道是無法,只怕樊王以後都是這樣,歷經幾重打擊,樊王府上下皆是一片愁雲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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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3:44


    樊王遇害不久京城內便有傳言,父子二人是受了同一人毒害,矛頭直指藺王府,甚至有預言道是下一個便是成王,當然事關皇家,這些只敢小心議論,玄鐵營奉命抓了幾個造謠生事的,卻堵不住私下擴散開去,太子之位爭奪已經顯了明面上。原太子一系自是支持藺王,論以德治國,藺王更勝一籌。

    後成王自請安撫災民,賑災調度,抓暴民懲罰示眾,又於城外設了粥棚,分發糧食衣物度過此難,得了朝野上下一片誇讚,堪堪打了藺王一派的臉。景元帝一反常態的不作表示,兩方爭鬥暗潮湧動。

    冬至這日,景元帝於郊外舉行祭天大典後返回宮中,在太和殿設宴款待群臣,準攜家眷出席。朱雀門前,儀仗隊開路,景元帝的鑾駕入了宮門,其後隨行的馬車紛紛停駐,皇家貴胄達官顯貴等均下馬步行,往宮裡行去。

    寒潮未過,雖是個晴好的天氣可還是冷得要命。項瑤搭著宋弘璟的手下了馬車,便被他拿帽兜罩了嚴實,一圈雪白的絨毛拂過臉頰,惹了個噴嚏。

    “宋夫人?”一道遲疑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男子本該風流肆意的桃花眼此刻猶如蒙了一層灰霧,雖是往項瑤這方向,目光卻落在了宋弘璟處。

    “樊王。”

    “樊王金安。”

    隨著二人行禮喚道,顧玄胤微微頷首,面上掛了歉疚之色,“上回錯怪宋夫人,累得夫人被關入天牢,本王甚是過意不去。”

    “王爺也只是關心則亂。”項瑤看著由侍從扶著的顧玄胤,聲音淡然道。

    “是啊,那是老四媳婦的錯,怎能怪到你身上。”一道義憤填膺的聲音插入了談話,就見一身黑貂羽紗面鶴氅的成王攜莊側妃站了一旁,目光凝向他的雙眸,忍不住伸手在前晃了晃,“三弟的眼睛……”

    顧玄胤睜著雙目毫無反應,嘴角泄了苦澀笑意,“大抵是吾命如此。”言語之中不乏認命意味。

    “三弟……”

    “外頭冷,莫要待著了,走罷。”像是聽出成王未盡的惋惜之情,樊王反而出聲邀道。

    一行人往宮裡步行而去,卻是罕見的沈默。

    宮宴未始,舞樂先行。

    皇宮東隅,鳳鸞殿裡卻是一片靜謐。

    四足象泄孔地爐熏得殿內暖烘烘,也使得那股子藥腥氣濃郁不散,宮娥拿慣用的熏香點了四角,都掩不住那味道。忽而,一道頎長身影入內,攜了寒氣,詢了皇后所在,便往裡頭行去,甫一到跟前,便聽一陣劇烈咳嗽,陳皇后一臉病容地躺在鳳榻上,身形憔悴。

    “母后。”顧玄曄瞧著她那般模樣皺了眉頭,他原是禁足在府邸的,因著陳皇后病重緣故,得了榻前探看,此時看著陳皇后,更心驚於她的蒼老,再不見上一世成為皇太后明裝豔麗模樣。

    “曄兒,你來了,咳咳。”陳皇后見是顧玄曄,微闔的眸子掙了開來,顯了高興神色,讓嬤嬤扶了她坐起,石榴紅織錦繡團雲軟墊,更襯了面色蒼白。

    顧玄曄回神,拿過嬤嬤端呈上來的藥碗,親手喂了陳皇后喝藥,“御醫怎麼說的?”

    “道是邪氣入體,濕寒所致,沒想到愈演愈烈,竟一直好不了。”陳皇后抿了口藥汁,卻是苦澀地蹙了眉梢,懨懨說道。瞧著眼前孩兒豐神俊朗,像極了景元帝年輕時候的模樣,不禁晃了神。

    心下卻有些感知,自己時日無多,若能親眼瞧著他龍袍加身,自個即是去也去得安穩。她損了個兒子,卻還有個更優秀的,偏偏叫那惡毒女子連累,思及此,陳皇后沈了面色。

    摒退侍候的嬤嬤宮娥,獨留顧玄曄問話。

    “樊王一事可和你府裡那女子有關?”

    顧玄曄擰眉,“筠兒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隨即頓了頓,“樊王中毒蹊蹺,而京中傳言多是成王那邊放的風聲,企圖輿論引導于兒臣不利,兒臣已吩咐安祿處理,母后不必擔憂。”

    “你做事慣有分寸,要照本宮說,那女子和她腹中孩兒一併交由大理寺除了才好,何必犯著惹怒聖上。”陳皇后擰眉,作是不滿地嗔怪道。

    顧玄曄斂了眸子,並未出聲。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若是個男孩兒交了安瑾養著也是不錯。”陳皇后說了會露了疲倦之色,停頓作是歇晌,“你舅舅道你近來所為摸不著頭腦,有什麼的多和他商量商量,莫要自個一人擔著。”

    “兒臣省得。”顧玄曄想到那老狐狸,垂首應答,眯起的眼裡有暗芒掠過。

    一碗藥喂了底,顧玄曄將空碗擱在宮娥呈上來的方盤上,因著鼻端一直嗅到的氤氳香氣,尋了源頭,瞥見床頭月白緞繡合歡花鵝絨枕頭旁,落了凝視。

    “母后,可否讓兒臣瞧瞧那香包?”顧玄曄瞧著那略是熟悉的花紋,詢了出聲。

    陳皇后自然遞上,“這香包似乎有寧神的功效,本宮聞著甚好,夜裡也能入眠,故此擱了床頭。”但見顧玄曄陡然變了神色,滿面陰沈擒著那物,蹙眉問道,“可是有何問題?”

    顧玄曄總算記起為何覺得此物熟悉,當初項瑤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異域香料,買通德妃身邊的宮娥趁德妃染了風寒之際給用上,導致風寒自此未愈,一直要了性命,御醫都道是體虛所致。

    而此物現下卻出現在母后手上……顧玄曄心下大駭,倏地攥緊了香包,暗暗咬了項瑤二字,自恢復記憶以來的隱隱猜測被證實,只怕離魂而來的不止他一個,所以分支變數也都有了解釋。

    她是來向自己復仇的!

    想通這點的顧玄曄臉色烏沈可怕,用力攥著香包的手指骨節泛白,仿佛要捏碎了般。

    酉時過後,夜幕初降,宮中華燈初上,太和殿絲竹縈耳,妙舞映眼,群臣邊欣賞著歌舞,邊品嘗著美酒珍饈。

    景元帝端坐于龍椅之上,頭上帶著金色的冠冕,明黃色的龍袍更襯得他威嚴無雙,上位者的氣勢在無形之中釋放而出。大抵是近來事情紛擾,鬢角竟生了一縷白髮,臣子們瞧見暗是猜測為了幾位皇子。

    太子之位空懸,成王蠢蠢欲動,不惜代價拉攏群臣。朝中串聯之風盛起,以嚴尚書為首,一致上表奏請景元帝冊立成王為太子。不料適得其反,令景元帝頗為忌憚。

    可偏偏景元帝又放任皇子間暗鬥,叫群臣愈發看不明白。終究是帝心難測,一時大臣中保持中立看風向的亦有不少。

    而事件主角的三位皇子列了一席,藺王得皇后緣故暫解禁閉,神色略是憂鬱地坐了樊王右手旁,藉著攀談細細打量,面前擱的酒換作茶,道是以茶代酒,便有侍從遞了茶盞到其手中,大抵是茶盞滿了的緣故,舉起之際茶水輕晃險些灑出。

    顧玄曄垂眸斂了深思,顧妧的天香蠱應是無人能解的,上一回誤打誤撞用了換血的法子保了命卻瞎了眼,這一世雖是重複,但夾了個項瑤,就令人不得不起疑,畢竟項瑤與項青妤那一層的關係,只怕未必會袖手旁觀。

    另一側成王春風得意,與人推杯置盞,喝得盡興。見了藺王如此神色,當是落魄,眼底噙著明晃晃的得意,故意到了藺王跟前要與他喝上一杯,藺王神色微動,接了那酒盞,站起與他碰杯,餘光瞥見身著粉衣宮裝的宮娥端呈著精緻佳餚魚貫而入,揚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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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03:59


    仿若不經意似的,撞了成王的胳膊肘,後者撂翻宮娥端呈的白玉纏枝湯碗,澆了熱油的魚湯傾覆,刺啦一聲,伴著樊王痛不可遏得驚呼,不偏不倚恰好悉數潑在了坐於二人之間的樊王肩頭,叫眾人瞧一眼都覺得鑽心疼的。

    “胤兒!”

    “樊王!”

    眾人驚呼,都叫這一變故驚著。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宮娥又驚又恐伏在地上磕頭認罪。

    樊王面上落了慘白,月白錦衣冒著熱氣,被浸濕的地方透出燙得滾紅的肌膚,身子顫抖,似是顧忌場合未免失態而極力忍耐。宋弘璟是當中最清醒的,道是趕緊扶去御醫署處理,那侍從才似反應過來似的趕忙扶了人離開。

    待人走後,眾人才看向始作俑者成王,後者臉色亦是難看,卻狠狠瞪著藺王。

    顧玄廷對上景元帝帶著怒氣的眸子,忙是解釋,“兒臣無心的……”

    “兒臣……兒臣這就去瞧瞧三弟。”遂扔了話急匆匆離席。

    而在他之後,顧玄曄一派與世無關的淡然模樣,斂了暗色,臨時反應騙不了人,顧玄胤是……真瞎了。

    在其不遠的女眷席,項瑤不著痕跡地凝著顧玄曄,並未錯漏他眼底的算計,暗暗攥緊了手,心中卻是松了口氣。

    冬至過後,日頭一天比一天長。項瑤把嫁妝單子擬了,又盤算好宴席的細緻,一應瑣碎就交了尤氏和幾個管事的,她只要把總就好,委實沒什麼好忙碌操勞的。這日拿了朱紅筆圈了該注意的,就見雲雀端了一盅百合銀耳紅棗湯進來,其後還跟了一灰衣侍從,作的是不打眼打扮,項瑤瞧了一會才認出是樊王身邊的。

    那侍從奉了一隻小巧的紫檀木錦盒,“王爺道這回多虧了宋夫人,這是王爺的一點心意,答謝夫人。”

    “王爺客氣了。”項瑤接了由雲雀轉手遞呈上的錦盒,打開一瞧,裡頭擱了塊羊脂白玉雕的貔貅掛墜,質地溫潤細膩,色澤純淨,當是上品,小貔貅憨態可掬,造型可愛,項瑤瞧著生了喜歡,倒也沒客氣地收下,“王爺可還好?”

    “燙傷處作了處理,這會天冷,仔細些不妨事。”侍從如實稟道。

    項瑤頷首,見他傳了話後要走,驀地想起一事,喚住問道,“六安寺竹居裡頭那人?”當初她提議安排瞎子在那,供樊王觀摩學習應變今日局面,就不知事後那人如何了。

    “回夫人,王爺已經處理乾淨,絕不會透出去半個字兒。”侍從答得俐落,神色冷清,言下之意卻是明瞭,畢竟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

    項瑤有一瞬怔忪,著實難將風流佻達的顧玄胤與那手段聯繫,卻也只是那一瞬,不禁彎了嘴角,生在皇家怎會有那種天真,是她低估了。

    “小的來時瞧見外頭有人盯梢。”侍從猶豫,提醒了道。

    項瑤舀著湯水,並不意外,只怕還不止是一撥人,如今宋弘璟手握兵權,得之勢力便是起兵造反都輕而易舉,某人因此成了香餑餑,若宋弘璟稍弱勢半分必會被啃得骨頭不剩,所幸某人一如既往的強大,連帶著將軍府地位水漲船高,反倒沒人敢得罪。

    景元帝反常的態度她倒能猜到一二,四五十歲正值壯年,皇位權勢怎容得崽子覬覦,爭到底都未必是贏家,端看哪個本事了。上一世顧玄曄正是清楚景元帝這心理,贏過成王不說,還不觸碰景元帝那條底線,得了賞識,最後如無意外當是他繼了大統……

    項瑤斂了斂眸子,沈吟半晌,提筆於紙上落了字,交由侍從轉送藺王府。

    待人走後,流螢憑著記憶記著那信上似乎都是藥名兒,“小姐,方子不拿著去藥鋪抓送去藺王府作甚?”

    “那不是一般的方子。”項瑤揚眉,依著安瑾聰慧定能瞧出端倪,屆時……便有好戲看了。

    將軍府甚大,那侍從由人領著要從偏門出,路上遇著趙瑞,擦肩而過之際,惹了後者多瞧了兩眼,見是從世安苑出來的,當是為了玉珠婚事置辦的哪個鋪子夥計,未甚留意,反而蹲了身子與抱著他腿的小人兒,好好說道,“小寶乖,等爹爹回來再陪你玩好不好?”

    趙小寶拽著腿肚子不讓,爹爹每回都這麼說,每次還不是早出晚歸見不著人的。

    趙瑞好說歹說了會,見趙小寶卯上,也有些失了耐心,不時瞧了門外似乎有些著急。

    “小寶,別鬧你爹爹。”尤氏的聲音遠遠傳來,不一會人就近了跟前,硬是抱起了人,同趙瑞道,“不是還約了嚴公子嘛,趕緊去罷,別讓人等了。”

    趙瑞點頭,沒顧得趙小寶癟著嘴要哭出來的模樣,這一耽擱怕誤了正事,嚴棣難得約他見面,遲了總歸不好。如今成王風頭正盛,嚴棣又是成王面前的大紅人,托宋弘璟的福自個也算坐上了這條大船,只等著日後能平步青雲,思及此,趙瑞一瘸一拐地走更快了。

    “我要見王爺,王爺不來,我是不會吃的。”芷蘭苑,項筠正對著桌上佳餚大鬧脾氣。

    “項姑娘還是吃點,好歹是為了肚子裡孩子。”婆子不冷不淡地說道,稱呼亦是從項側妃改為了項姑娘,對那一天三頓鬧的人頗是沒了耐心。

    “你耳朵聾了麼,我說我要見王爺!”項筠怎會察覺不出對面人的輕視,咬著牙逐字吼道。

    那婆子更是作了聽不到模樣,依然三句不離吃飯,其餘一概不理,這一態度更惹得項筠跳腳,恨不得掐了婆子脖子搖的,偏偏屋子裡沒了東西砸,只能拿著枕頭扔向婆子,叫人一手接著反而跟撓癢癢似的無力。

    門簾撩起,珠子相撞的清脆聲音驀然響起,引了屋子裡兩人的注意。

    “王妃。”婆子恭敬行禮。

    安瑾攏了肩上的白狐裘披,大抵是屋子裡沒暖爐的關係,呵進一口寒氣忍不住又嗆咳嗽了聲,“免禮罷。”

    項筠自她出現就一直隨了視線,緊緊盯著,目光裡不掩恨意,自個成了這模樣,這人怕是來看笑話,護著肚子不禁挺了挺身子,那是她唯一引以為傲的了。

    安瑾目光掃視而過,嘴角揚了一絲輕蔑,掠了桌上未動的吃食,“不合胃口?”

    “王爺可在府裡?”項筠咬了唇角,凝著安瑾發問。約莫是病好了,後者敷了淡淡脂粉,一改病秧子臉色,顯了光彩,也更與她成了比較,極其諷刺。

    “在不在與你一罪婦有何干係?”安瑾覷向那婆子,“她不吃,拿了喂狗去,莫糟蹋糧食。”

    婆子瞧了項筠一眼,隨即應聲退下。

    屋子裡餘下安瑾主僕與她,項筠略是心慌了下,摸不準她想做什麼,眼底滿是戒備。

    “怕我會對你做什麼?”

    項筠不語。

    安瑾嗤笑了聲,目光自她臉上緩緩下移落了她護著的肚子上,“其實不用我做什麼,照你這麼折騰,那孩子也不定保得住。”

    項筠抿緊了唇線,饒是憤恨,“你敢詛咒王爺孩子!”

    “王爺念在骨血留下孩子,屆時交了我撫養,可是這孩子偏偏是你所出,我怕日後一見了他就想起你來,嘖……”那話雖未說盡,可眼底的怨毒卻清晰可見。“在底下可要保佑你的孩子平平安安長大啊。”

    項筠因著她刻意咬重的四字心下大亂,緊緊捂了肚子,“不,我不會把孩子交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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