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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2:49


《閨秀本賢良(卷二)》作者:棠挽

這宋弘璟的桃花也太旺了吧,看上他的還都是超大朵的霸王花,
哼,管她們是郡主還公主,想搶她項瑤的男人沒那麼容易!
何況早在成親前宋弘璟就將全副身家給了她,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現在自己靠著“救駕有功”換來賜婚聖旨,誰還搶得過她!

婚後日子果然甜如蜜,讓她開心得連宋家長輩找麻煩都不在意,
而宋弘璟這冷面將軍為她挑魚刺的柔情樣更驚掉不少人下巴,
直到他奉命離京調查水患,眾人總算不用再看他們夫妻秀恩愛,

誰知水患之地爆發瘟疫,宋弘璟下落不明,
於是她拉著一車救命藥材千里迢迢尋夫去,
卻不知她前腳才出京城,覬覦將軍夫人位置的郡主就下狠手,
企圖讓此生她再也回不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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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3:06


    綿綿陰雨止在十月末,天光初霽,一掃連日籠著的陰霾,明黃的琉璃瓦上水珠凝結,垂掛在簷下,懸而未落。忽地有風吹過,一顆落在項瑤肩上,滲入冷意,讓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下,她的傷已近全好,再留宮中頗感不適,故此才來了禦書房。

    待公公通報,項瑤踏入殿內,一眼就瞧見景元帝執著奏摺,臉上略顯深沈,瞥見她的一瞬緩和了神色。

    “怎的不在淩漱宮好好歇息?”

    “臣女是來向皇上辭行的。”

    景元帝本就被這幾封替顧玄曄求情的摺子弄得氣悶,只不過是暫削權力、關禁閉反省,便有那麼多出聲的……目光一轉,凝視殿上跪著的項瑤,心中不免氣悶更甚。

    “起來吧。你傷勢未愈還需多加休養,朕留你難道錯了?”景元帝一身絛金緞繡龍紋袍,墨色鎏珠附著在帝王的金色冠冕之上,微微碰撞間發出細微的聲響,攜著隱忍怒意。

    “臣女絕非此意,只是怕家中母親惦念,才歸心似箭。”項瑤垂眸,忙恭敬答道。

    景元帝聞言微一停頓,眼眸轉暗,這半月光景淩漱宮始終未等來那人,他就知道留不住,也不該再留。一聲低歎,幾不可聞地沒入禦書房清冷的空氣。

    “也罷,你救駕有功,想要什麼賞賜?”

    項瑤螓首微抬,星眸眨動幾下,雙目澄澈地望向景元帝,“臣女想求皇上賜婚。”

    景元帝聞言神色溫和,注視她的目光卻是精湛厲害的,“你與藺王郎才女貌,確是良配。”

    項瑤愕然,然也只是片刻就回過神,略微昂首挺直了背脊,“臣女喜歡的是定遠將軍,想嫁的也是定遠將軍,求皇上成全。”

    景元帝睨著她,窈窕的身軀仿佛輕而易折,卻又散發著一種難言的堅毅,這一幕與當年何其相似,眼中掠過一抹痛色,旋即被更深沈的情緒所替代,“朕的兒子就入不了你眼?”

    殿內氣氛陡然緊繃。

    “皇上恕罪,是項瑤高攀不起。”項瑤聽出景元帝話語中的慍怒,直挺挺跪下,因著心中那人,忽地就鎮定下來,輕聲細語卻態度堅定。“心已有所屬,旁人再好,也都無關。”

    景元帝聽著那甚是熟悉的話語,驀地拍案而起,“好一個無關!”

    項瑤垂首,雖微微顫抖,卻不後悔。

    景元帝瞧著她那執拗模樣,驀然與當年雲安郡主請嫁一幕重合,胸口一窒,踉蹌了一步,垂眸掩飾悲痛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景元帝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仿佛蒼老了十歲,“你怎知他值得你全心託付?”

    “兩心相知,談不上值不值得。”

    藺王府邸,角門外,一輛香車靜置,錦蓋垂下的流纓隨風輕揚,卷了一縷淡淡香氣。

    身著湖藍褙子的丫鬟上前叩門,不多時就有王府家僕走出來,聽那丫鬟報了身份,便往門口那輛馬車方向張望了一眼,道是要進去通報。

    在這當口,一名婆子自院內青石路上走來,著銀灰色素面織錦褙子,眉目端莊,行走之間幾近沒有聲音,瞧著那名丫鬟出聲問道:“衡國公家的?”

    丫鬟叫她身上氣勢壓著,下意識應了聲是。

    那婆子略有些嚴肅的眉眼染上笑意,“快請進來。”

    丫鬟回身將人從馬車上扶下,微風拂過,掀起面紗,露出一張清秀的容顏,正是衡國公府的嫡女安瑾。

    走到門口,與那婆子對上眼,安瑾一眼認出她是慣在皇后身邊侍候的常嬤嬤,估摸是因著顧玄曄生病派來照顧,遂噙著得體淺笑頷首致意,喚了聲嬤嬤。

    “安姑娘來看望王爺,正巧,這是廚房剛做的吃食,安姑娘拿進去勸王爺吃點。”常嬤嬤說著就示意身後的婆子將食盒遞了過去,面上盈滿笑意,“安姑娘說的,王爺興許會聽,就勞駕安姑娘了。”

    “嬤嬤莫要這麼說,安瑾……盡力就是。”安瑾接過食盒,面上浮起一絲羞赧,便在常嬤嬤的暗示下朝顧玄曄的屋子走去。

    那名家僕忙跟上前一步,就讓常嬤嬤喚住,前者臉上顯了為難神色,“這……王爺吩咐誰也不見的。”他原是要通稟一聲的,可常嬤嬤直接讓人進去,他怕擔王爺責駡。

    常嬤嬤眺著那抹窈窕背影,轉過視線,臉冷下三分斥道:“你個沒眼力勁的,安姑娘是誰,豈是你能攔的?”

    家僕被訓得訕訕,連連認錯,這位嬤嬤來了幾日就將整個王府都整頓了個遍,可是個厲害角色。

    常嬤嬤撫了下梳得整齊的鬢髮,快了兩步上前替安瑾開門。

    屋子裡垂著厚重的簾子,雜著一股酒氣撲鼻而來,安瑾被熏了一臉,不自覺蹙了眉頭,屋裡的人因著她推門而入瀉進來的光線抬手覆在眼上,聲音極冷地道了聲滾。

    安瑾頓了下步子,讓隨身丫鬟司琴候在了外頭,獨自進了門,只走了幾步就險些被地上的空酒壺絆著,等好不容易到達顧玄曄身旁,卻叫眼前景象驚到。

    向來光鮮示人的顧玄曄身著月牙色錦服半坐在地上,烏髮未束,淩亂散著,面上顯著病態的蒼白,卻仍不要命地灌了一口酒。

    安瑾伸手握住他執著的酒壺,語帶焦灼,攜著關心。“王爺,您現下這身子怎麼能喝酒呢!”

    顧玄曄聽聞女子婉柔的聲音,一挑眉梢,醉眼迷濛地望去,只依稀瞧出個女子身段,酒意上湧,驀然伸手抓住那只白皙手腕,“瑤兒、瑤兒……”

    “我不是……”安瑾聽著他一聲聲念著,眸中泛過一抹痛色,便要掙開,孰料卻被顧玄曄反手一拽撞入了他的懷裡。

    解釋的話,因隔著衣衫傳來的濕潤戛然而止,安瑾下意識地攥住了衣角,未再掙紮。

    良久,她才低低道:“王爺,你認錯人了,小女子安瑾。”

    顧玄曄聞聲驀地鬆開了人,整個人後仰融入暗影,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神色,卻清楚感覺到那一瞬的疏離,只聽他淡淡的“哦”了一聲,帶了幾分悵然若失。

    安瑾微咬住下唇,有一瞬難堪,險些落下淚來,卻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眼前這人的頹廢,她認識的顧玄曄不該是這樣的。

    旋即起身走向窗邊,拉開簾子,一瞬間陽光傾瀉,照亮屋子裡的各個角落。

    顧玄曄意欲發火的衝動在瞥見女子眼角垂掛的眼淚時湮滅無蹤,移開了眼,眼底已然恢復清明。

    “事情並非沒有轉機,王爺又何須如此喪氣?”安瑾目光掠過地上那些酒壺,最終落在顧玄曄身上,“錯已鑄成,如何挽回遠比追悔更有用,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以功抵過。”

    顧玄曄抬眸定定睨向她,眼中轉過深思。

    安瑾暗籲了一口氣,這番話是父親臨行前所囑咐,皇上仍在氣頭上,求情未必有用,他們一家既已經選定了立場,自然要幫,還要幫得高明,因此,隨後她便將父親的主意與顧玄曄說了。

    而顧玄曄因著她娓娓所道漸漸轉正了神色,連帶對待安瑾的態度也有幾分微妙轉變,大抵是察覺自己此刻太過失態,以拳掩唇咳嗽了一聲站起,目光掃過桌上她帶來的吃食,頗是真誠地道了謝。

    因目光停留,這才察覺她身上著的衣裝很是正式,一襲茜草色細紗襦裙,纖腰由石榴橙的繡帶松松束著,精緻的垂掛髻上戴著翠玉花鈿,顯得端莊溫婉。

    安瑾在他的注視下有絲惴惴,“稍後要赴宮宴,我這裝扮不合適麼?”

    “宮宴……”顧玄曄於桌旁落坐,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不經意地重複。

    “是啊,道是要宣佈個喜事,項二小姐救駕有功,極有可能是賜婚,就不知是哪個那麼幸運了。”安瑾凝視著驀然停滯了動作的顧玄曄,笑容裡隱了一絲複雜。

    顧玄曄倏爾垂眸,繼續舀著面前的碧粳粥,並未置聲。

    才過酉初,斜陽就淺淡了下去,之前下了數日凍雨,天氣日複寒涼。

    秋日宴設在昭陽宮,宮中十月底已經供上炭爐,熏得殿內暖意融融。琴師于屏風後撫琴助興,觥籌交錯間,已不乏有人喝醉,伏在案上呼呼大睡。即便如此,也未有人出言提醒,只因景元帝於宴前就說過,與群臣同樂,不必拘著禮數規矩。

    女眷席列,項瑤坐在景元帝下首不遠,頗是心事重重,項青妤坐在她身旁,似是察覺,側過身子關心低語道:“若是不舒服,我扶你去歇息。”

    項瑤搖了搖頭,抬眸,正巧迎上宋弘璟投過來的關心目光,唇角輕勾,帶起三分無恙笑意安撫,只是片刻就叫前去敬酒的大臣阻斷了視線。

    宋弘璟酒量不差,神色淡淡地一飲而盡,一半目光溜向項瑤,始終未離。紫檀嵌琉璃宮燈投下光影,在她光潔面龐上鋪了一層靜美柔光,兩靨透出淺緋,平添嬌俏風情,宋弘璟看著看著便覺得有了一絲醉意。

    “你說皇上要宣佈什麼喜事,這般隆重?”項青妤與項瑤低聲交頭接耳,很是好奇,她更好奇的是項瑤這次救駕能得什麼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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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3:21


    項瑤想起昨日禦書房裡冷凝的氛圍,心中驀然湧起不安,此時縱有千言萬語想對宋弘璟吐露,可隔著眾人,也只能遙遙一望,將脈脈情愫都付在裡頭,心中亦存有一絲僥倖——所謂喜事,即是指自己昨日所求。

    正思忖著,就見坐在上首的景元帝帶著幾分微醺酒氣扶了扶額頭,道稍事離席休憩。

    項瑤目送時,瞥見太后身旁的宮娥朝自己走過來,聽那宮娥道太后有請,便跟著去了太后近前。想著因前些時候身子不便,一直未有機會去慈甯宮請安,項瑤連忙告罪。

    “養身子要緊,瞧瞧,都瘦一大圈兒了。”太后抓著她的手,眼裡不掩心疼。

    項瑤唇畔揚起笑意,雙瞳翦水的眸子漾著星辰光芒,“姑娘家瘦一些才好看,青妤姊姊還羨慕呢。”她說著俏皮話安慰太后。

    坐在位置上的項青妤感受到兩道從上方投來的視線,下意識地擱了手裡拿著的點心,面上表情顯了懵然。

    太后與項瑤瞧著這幕笑開,目光掠過項青妤旁邊的空位,轉頭問道:“怎的不見長平?”

    淑妃聞言,答道:“說是身子不適,在宮裡歇著。”

    “這時節的可得當心身子,話說回來,長平年歲不小了吧,那麼多青年才俊可有看得上眼的?”德妃側過身子插話道。

    “長平自己有主意,臣妾急也沒用。”淑妃說著一口吳儂軟語,也頗是無奈的樣子。

    德妃噙著笑,忍不住打趣道:“說不準是有心上人了,只是羞於說出口罷了。”

    項瑤略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熟悉身影正被宮人攙扶離開,臉上劃過訝異神色,宋弘璟是何時喝醉的?

    直到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未見宋弘璟回來,項瑤終是坐不住,以探看長平公主為藉口離席。

    離昭陽宮不遠的暖閣內,坐在雕花紫檀木椅上的景元帝不復半點醉意,內官奉上解酒茶退到一旁侍候,不多時就瞧見一個太監步入暖閣,面上帶了一絲慌張,似是在德妃娘娘身邊當差的全公公。

    “皇上,德妃娘娘有急事請您過去一趟。”

    原在閉目養神的景元帝倏然睜了眸子,與夜色如出一轍的暗沈眸子裡劃過一抹異色。內官瞥了一眼,竟生出景元帝就是在等這刻的錯覺,旋即將這荒唐想法壓下,垂首恭立。

    “定遠將軍,將軍……弘……弘璟……”

    女子一聲聲輕喚,恍若絨草勾弄耳廓,讓人泛起一陣細微酥麻。宋弘璟揉了揉發脹的額頭,眼前重影漸漸合併成一道俏麗人影,一雙晶瑩的眸子澄澈靈動,讓周遭景象都黯然失色。

    宋弘璟伸手觸摸女子臉頰,指尖驀然傳遞一抹灼熱溫度,薄唇輕啟喃喃,於話音落下之際猛地將人環入臂中,難以抑制的吻上她的耳垂,接著噙住櫻紅唇瓣。

    “唔——”女子陡然睜大的眼眸映出宋弘璟情不自禁的狂熱神色,好似一潭幽邃深泉映射萬點星光,又仿佛暗夜中的火光,以燎原之勢熊熊燃燒。

    溫熱大掌扶在她腦後,堅定用力,不容她有絲毫閃躲。

    舌尖探入,掃過她的貝齒,女子面上起了一絲慌亂,無意識地一掙,卻觸及他的胸膛,隔著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一片火熱,不禁失神,忘了抵抗。旖旎的口舌交纏令她的身子不由泛起一陣細密顫慄,女子緊緊攀著他涼滑的外裳,發出一聲貓兒似的嚶嚀,指掌順著滑向勁瘦腰身,留在那裡。

    宋弘璟聽聞那一聲,止不住的心神激蕩,停下熱吻,垂眸凝視懷中女子,那抹紅唇此時更是鮮豔得如花瓣一般水潤嬌豔,急促的鼻息拂在女子輕敞的衣襟上,兩人的呼吸盡都淩亂不堪。

    細膩雪白上的一點紅梅若隱若現,引人無限遐想,宋弘璟突兀地摁上那處軟膩,輕軟的觸感叫他陡地暗了眸子,直想將人揉進自己的骨髓深處。下一瞬,幽深眸子騰起一點猩紅,埋首在敏感的頸項間廝磨啃咬,順勢而下,帶著一絲得不到滿足的急迫。

    他底下蓄勢待發的堅硬與灼熱緊緊貼著她的那處,令人清晰地感受那蓬勃生機,女子禁不住軟下身子,卻又與之貼合了幾分。

    “阿瑤……”

    他聲音沙啞,滿是求而不得的躁動,倏然一抹清潤自交纏的口唇中漫了開來……

    清冷的月光照進殿內,一室清輝,將裡頭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宋弘璟渙散的眸子似是迷亂,呼吸微重,面上透著不正常的潮紅,令人浮想聯翩。

    德妃跟在太后身後跨進長平公主的芷蘭殿,一眼就瞧見宋弘璟那般模樣,甚是訝異,“定遠將軍……怎會在此處?”

    太后亦也意外地看著宋弘璟,不明白他為何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長平公主寢殿,聽著德妃的問話,眸光下意識掃過殿內,卻不見長平公主蹤影。“弘璟,怎麼回事?”

    宋弘璟這時才回了神般,目光閃動,攜著一絲尚未隱去的回味之色,然在觸及周遭之景,驀地僵住了身子,抬眸定定看向一臉怒容的太后,見禮過後臉色一片青白。

    “臣……”

    “定遠將軍好大的膽子!”

    門外驀然響起一道震怒的聲音,景元帝面罩寒霜大步踏了進來。

    宋弘璟直直跪著,挺直的背脊隱約可見一絲僵硬,卻是沈默以對。

    景元帝目光幽冷地睨著他,沈聲喝問,“將軍夜闖公主寢宮,意欲為何?!”眼角餘光暗暗掃過四周,微微皺了眉頭。

    “臣不敢!”

    景元帝的目光落在他稍顯淩亂的衣衫上,忽聽屏風後發出一聲細微響動,目光有一瞬淩厲,凝望那處,“誰在那?出來!”說話時眸底暗潮湧動。

    淑妃自進門就懸著的心此刻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在德妃提議過來時就覺得似有什麼不妥,瞧見宋弘璟更是全身血液凍住,卻因沒瞧見女兒而存了一絲僥倖,可現下……

    一眾視線都聚集在那屏風後,神色各是不一,德妃亦是屏息凝視那處,視線暗暗溜向景元帝,眼底匿了一絲得逞暗喜。見那屏風後沒了動靜,以眼神示意全公公,後者正要上前,就見一道娉婷身影自屏風後慢慢走出。

    映在眾人瞳孔裡俱是驚色,淑妃激動到有些暈眩,踉蹌兩下,幸被身旁的宮娥扶住了。

    “怎麼——”是你!德妃不可置信地睨著眼前女子,及時住口,才不至於露餡。

    “臣女參見皇上、太后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項瑤福身一一行禮,語調帶了一絲彷徨之意,垂眸不敢直視。

    太后見是項瑤,微怔之余,越發看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你好端端地怎麼躲在那後頭,長平呢?”

    “臣女……來看望公主,還未見著公主卻遇著了定遠將軍,他似、似乎是走錯宮殿,醉酒之下對……”後面的話項瑤似是羞於啟齒,咬著下唇,“聽到有人來,臣女一時驚慌才……才躲起來。”

    德妃臉上浮起異色,小心地瞥向一旁沈默的帝王,就見他神情沈肅,辨不清眼底情緒。

    宋弘璟自項瑤出現後,視線便一直緊隨她,只覺一股清涼縈繞舌根,眼底複又一片清明。“臣酒後失儀,冒犯項二小姐,願對此負責。”那語音清亮如敲擊玉磬,端的是言真意切。

    項瑤眼中掠過一抹笑意,暗忖這人這麼快就反應過來,藥效甚好,面上卻依舊委屈,跪在太后跟前,“求太后為臣女做主。”

    這般被撞破,姑娘家的名聲總要顧著的,這兩個原就是她看好的一對,再看項瑤的態度,分明是羞惱更多,並非無意,當即便出言定了兩人婚事。

    “母后——”景元帝突地喚了一聲,袖下雙手倏然緊攥。

    “皇上有何想說的?”太后聞言,噙著一貫的溫和神色凝視景元帝詢問道。

    “……母后決定甚好。”景元帝在那目光中敗下陣來,微啞著聲音道。

    塵埃落定之際,一道女子溫婉的聲音響起,不掩驚訝,詢問發生何事,正是長平公主。一襲豔麗長裙,仔細瞧與項瑤身上有幾分相近,一個容貌秀致,一個容色殊麗,兩人站在一起,身形倒有些相似。

    景元帝冷冷看著她,“方才去哪兒了?”

    長平公主怔怔,手摁上肚子,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似是不便言明。

    景元帝深見狀,深深看了她一眼後,攜著一絲隱怒拂袖離開,眾人恭送。長平公主垂眸,眼角餘光瞧見那兩人相視而笑的溫情,覺得自己決斷未錯——成全,何嘗不是讓自己好過?

    禦書房裡的對話言猶在耳,父皇的苦心……抑或者是私心吧。長平公主眼前驀然浮現起遙遠回憶,終究是驚鴻一瞥,存了心底。

    翌日,清晨白光裡,西風裹著桂花濃厚的馥鬱香氣,自庭院石桌上卷過,落下碎小幾朵。

    回娘家探望家人的項青妤凝望對面正仔細剝橘子的項瑤,漾著笑意,“皇上賜婚的聖旨已下,過完年便讓你們成婚,妹妹可是稱心如意了。”

    項瑤聞言,嘴角亦是勾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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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3:40


    項青妤接過她遞過來剝好的橘子,想到昨兒個宮宴,太后與德妃、淑妃突然離席,她下意識地覺得與項瑤有關,忍不住問起。

    項瑤塞了一瓣橘子入口,因著甜味彎了眉眼,並不打算瞞著項青妤,便細細對她說道。

    “竟……這般曲折。”項青妤聽完,替她暗暗捏了把冷汗,若是項瑤沒尋去,這結果豈不……難怪景元帝回來宣佈喜訊時那神色有些怪異,自己還當是喝多了。所謂喜事,公主下嫁,亦是一樁。

    項瑤笑笑,即便自己沒尋去,長平公主也派了人來找她,她所擔心的依然不會發生。思及那溫婉女子,項瑤心底湧出感激,亦對她果斷放手而感到欽佩。

    同是女子,她又怎會瞧不出愛慕一人時的神情?

    永成三十年冬至,鹽運使貪汙案重審,蘇競得以平反,洗刷冤情,皇上下旨追封,並將蘇家一門三十口厚葬,蘇競之女蘇念秋則得豐厚賠償。藺王因督查不力削權禁閉,然而與江南毗鄰的吳地暴動,藺王主動請纓,景元帝遂收回禁閉懲處,囑其將功抵過。

    “蘇姑娘?”項瑤著了一件海棠紅的夾襖,底下是條素淨的白綾裙,纖纖玉指捏著白瓷湯匙,有點意外她的造訪。

    “項二小姐恩情,念秋無以為報。”

    蘇念秋說著便要跪下,被項瑤伸手阻了,微咬下唇,神色卻是不見好,眼底似有一絲決絕之意。

    項瑤目光落在她身後背著的那只包袱上,“蘇姑娘要回江南老家麼?”

    蘇念秋聞言,眸中一痛,並未作答,項瑤從她的神色中猜到幾分,雖說景元帝為蘇家平反,歸還一切,可人都已不在了……她這樣子怕是沒斷了刺殺顧玄曄的念頭。

    自己能想到的,顧玄曄不可能想不到,怎會不設防?萬一不成,蘇念秋必會被顧玄曄當作威脅除去。“吳地險惡,且與顧玄曄關係匪淺,姑娘此行未必能達成所願。”

    案上的香爐升起微微白煙飄搖,隔著幾許,襯得項瑤臉上的神色越發莫測,恍若洞悉一切。

    “……我不甘心。”蘇念秋的眸光隱隱閃動,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抬眸定定凝望項瑤,“我不甘心!”

    馮吉被正法,然幕後主使卻被輕拿輕放,只一個削權禁閉,如何對得起她枉死的蘇家三十口?

    項瑤闔眸,似有不忍,斟酌半晌才開了口,“三十條人命……讓他一刀斃命豈不太便宜了?”

    蘇念秋臉上浮起一絲愕然之色,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說。

    “姑娘信天道麼?”項瑤神色悠遠,不等她回答自顧自繼續,“該有報應的躲不過,總有一天你會看到他的下場,又何必去髒了自己的手?”說完又浮起一笑,只這笑中隱約有幾分深意。“姑娘若是相信我的話,便留在京中吧。”

    蘇念秋聞言沈了眸子,沒有作聲。

    項瑤還想繼續勸她,卻見她手腕一翻,擲起桌子上的一塊糕點打向門口,接著便跌進一人,口中哎喲叫著,險些摔在地上。

    “二哥?”項瑤甚是意外地瞧著來人,不清楚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項允灃訕然一笑,瞥見屋子裡佇立的秀麗女子,快速起身端起翩然姿態,裝作“方才你們看到的都是錯覺”的樣子,自欺欺人得很。

    蘇念秋聽了項瑤那聲稱呼,對項允灃的敵意稍褪,卻仍有幾分不善,後者察覺她的目光,不自覺揚起笑意,偏生笑出了幾分流裡流氣。

    蘇念秋橫眉,“登徒子!”

    “姑娘聽我解釋,那真的是意外!”項允灃忙解釋。“我……真沒想到你是女的……”

    項瑤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微一挑眉,看著項允灃比手畫腳,覺得頗有內容。

    “你還敢說!”

    蘇念秋似是羞惱,在她拿劍把項允灃戳成篩子前,項瑤插了話,“二哥來得正好,你有門道,幫蘇姑娘尋個住處吧。”

    項允灃一頓,略是羞澀地瞟蘇念秋那方向一眼,把項瑤驚得手中的湯匙險些沒握住,一個紈絝做了純情少男狀實在嚇人。再一瞧蘇念秋,項瑤感覺到了騰騰的殺氣,偏生項允灃跟沒察覺似的,在她的注視下頗為“嬌羞”。

    “……項公子,有勞了。”

    蘇念秋從齒縫裡擠出字,眼神一挑,項允灃很快領會,做了恭請姿勢,蘇念秋便隨著他走了,讓項瑤莫名有點擔心。

    待面前的酥酪見底,流螢匆匆跑了進來,狠狠喘了口氣,“奴婢、奴婢聽說二夫人方才在下人住的院落大鬧了一場,現下往夫人的院子去了。”

    項瑤一愣,當即起身往淺雲院趕去,還沒到院子就聽著一名婆子大聲的斥責,伴著東西碎裂的聲響,亂紛紛的很是嘈雜。

    “你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小娼貨,偷腥偷到二夫人屋裡了,不要臉的小蹄子,今兒個老奴就替二夫人好好教訓教訓你!”

    見沈氏臉色陰沈地站在那裡,身旁的婆子叉著腰指著萼兒怒駡,啪的一下摑向還愣怔著的萼兒,後者不備,被打得向後踉蹌幾步,一下臉上顯了五個指印。

    其他瞧著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圍成一團都不敢吱聲。淺雲院今兒個正好沒主子在,沈氏攜著一個嬤嬤,兩個大丫鬟都隨著一起,誰也不敢攔著。

    “二夫人,奴婢犯了什麼錯?”萼兒捂著臉,眼淚撲簌簌往下落,咬著唇問道。

    “先帶走。”沈氏不願在顧氏的院子裡鬧出太大動靜,畢竟她在這家裡也是如履薄冰,要瞧人眼色的,憑顧氏的身份地位,她是不敢這般來抓人的,只是誰都知顧氏是個好脾氣的,自己不過是來抓個下人,想想也不是嚴重的事,猶豫中還張嘴罵了一句,“若是不肯走,就在這活活打死。”

    萼兒嚇得渾身打顫,猛地看見匆匆進了院子的人,宛若見了救星,哭著嚎了一嗓子,“夫人救命!”

    顧氏在來的路上就聽人說了,這會兒趕過來後趕緊上前詢問沈氏。沈氏面色凝重,似難以啟齒,一旁的貼身丫鬟便代為開口,將事情與顧氏說了一遍。

    “夫人,我真的沒有做那種事。”萼兒忙出聲辯駁。

    沈氏冷眼瞧著,瞪著萼兒眼刀子嗖嗖,恨不得親手撕了這爬床的小賤人,自然就輕慢了顧氏,無視她命人住手的要求。

    “事到如今還敢裝無辜!”婆子在沈氏默許下上前一把抓了她髮髻,就要撓上她的臉。

    淺雲院裡的婆子丫鬟見來了主子,緩過神紛紛上前幫忙,抓衣領的抓衣領,拽頭髮的拽頭髮,一下亂成了一團。

    “住手!哪個再動,就自己領罰去!”項瑤是跟在顧氏後頭進的院子,見勢態失控陡地出聲喝止,隨後目光落在沈氏身上,直直相對,“二嬸娘就這麼縱著她們在淺雲院鬧?”

    “大嫂不會教下人,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勾引主子,我就是要她命都不為過!”沈氏眸子有一瞬狠辣,確是想要了萼兒性命。

    她最忍不得的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從項善昊那發現耳環起,一股火兒越冒越盛,她質問項善昊卻被他狠狠訓斥……沈氏按捺下撫上臉龐的衝動,被甩過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

    項瑤睨向委屈垂淚的萼兒,後者急忙道自己絕沒有做,指天哭著發毒誓。

    “弟妹,莫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萼兒跟了我十來年,什麼樣的心性我最清楚,不會……”顧氏不禁道。

    “誤會?”沈氏冷嗤一聲,目光凝聚起恨意,“他都承認了,有什麼誤會!”想起她質問時項善昊那“我就如此”的潑皮樣,實在恨得牙癢癢,還道要收了做通房,好個厲害的狐媚子!

    萼兒抹著眼淚,怎麼都想不明白要承認什麼,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真不是奴婢,二夫人冤枉啊!”

    “人證物證俱全,我還不信治不了你!”

    沈氏喚了嚴嬤嬤,也就是之前動手的婆子,要她帶走萼兒處置。

    項瑤睨向嚴嬤嬤,“人證物證呢?”

    嚴嬤嬤微微一顫,之前瞧見沈氏拿著的那只耳墜,自己只道曾見一丫鬟戴過,可卻記不清是哪個了,現下這場面只得硬著頭皮認了。她是沈氏的陪嫁,這給了她一些底氣,“回二小姐,二老爺房裡發現的那耳墜,老奴曾瞧見萼兒戴過,連同屋的玉霜都指認了。”

    玉霜……項瑤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微眯,出聲道:“既然如此,就把玉霜一道叫過來問清楚。”

    沈氏當她們是要包庇,想到自己連一個犯錯丫鬟都處置不得,本就燒著的火因著平日顧忌身份家世燒得更旺,不陰不陽地諷刺道:“問!問清楚了我替你好好教教,別助長了歪風,爬別人的不說,哪天爬了自個兒主子的!”

    萼兒似是不堪受辱地閉了眼,恨不得往牆上撞去自證清白,幸被身邊的丫鬟攔著。

    顧氏聽了那話亦是神色僵硬,氣紅臉地喝斥沈氏,“休要胡說!”

    “二嬸娘可要嘴上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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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3:58


    項瑤雖然語氣淡淡,可眼神十分淩厲,直讓沈氏覺得心虛,原是不想惹項瑤的,她是何等身份,自己又是何等身份,比不上也比不得,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只好拿出長輩的架子,卻不知該如何接話,氣氛一時僵持。

    沈氏正愁沒有臺階下,眼角餘光裡卻突然瞥見一抹裙袂劃過月亮門,依稀有個人影兒,忙轉移眾人注意,喚道:“筠姐兒?”

    項筠身形一僵,當即藏匿臉上躊躇神色,噙著一貫得體笑容走了出來,一副才發現萼兒模樣狼狽跪著的樣子,故作詫異詢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筠妹妹來得正好,你的丫鬟玉霜指認萼兒勾引二叔,玉霜是妹妹院子裡的人,想必品行不差,不會亂嚼舌根,怕是中間出了什麼誤會,不如將玉霜叫過來當面對質問個清楚,若真有誤會,也好叫二嬸娘聽清楚。”項瑤見是她,眸底掠過一抹幽色,語帶深意。

    項筠猶豫了下,“姊姊也看到了,我今兒個身邊領的是玉綃,玉霜病著,同我告了假,我準她回去休息了。玉霜心眼實誠,該不會有誤會的,不用再叫來詢問吧?若是讓她傳染了母親、二嬸娘和姊姊,筠兒如何能安心?”

    “妹妹心疼人是好心,只是這事關乎人命,她只是病了,若是今兒個不來,萼兒按照家法可是會喪命的。再說這事關乎家中聲譽,若是這般不了了之,以後還不知有多少丫鬟膽子肥了。”

    “這……”項筠再無話反駁,以眼神示意玉綃去叫玉霜過來。

    項瑤嘴角一勾,睨著那背影神色莫測,隨後對沈氏道:“二嬸娘不妨等等,若是沒有誤會,萼兒做了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自會讓二嬸娘帶走處置。”

    項瑤說得有理有據,沈氏雖未吭聲,已經在態度上認了。

    不一會兒,玉霜就在玉綃的攙扶下來了院子,臉色微見潮紅,裹著厚衣,連脖子都捂得嚴嚴實實的,透著一絲不自然病態,“給夫人、小姐們請安了。”

    她說話有氣無力,還伴隨著幾聲咳嗽,項瑤趁機將她仔仔細細的從上到下瞧了遍。

    旁邊的萼兒仍被婆子揪著,看見玉霜當下咬牙切齒,“玉霜,你為何要冤枉我!”

    玉霜低垂著腦袋不做聲,只掩唇又咳嗽兩聲。

    項瑤走到她的跟前,“玉霜,你把事情給大家說個清楚。”

    玉霜忍不住退了一步,像是怕傳染給項瑤似的,心虛地轉過眸子,暗暗瞥了一眼項筠,定了定心,喏喏應了,仔細說道:“辰時,奴婢覺得身子十分難受,就想去大夫那瞧一瞧,誰知正好看見萼兒從二老爺的院子走出來,奴婢開始也沒在意,直到奴婢回來聽說二夫人要抓爬床的丫鬟,奴婢原本也想替萼兒隱瞞,可是為了項府的聲譽卻是做不到,一番掙紮,索性就將見到的跟二夫人說了,只是回去後又驚又怕,病情就更嚴重了。”

    下人們一聽,倒是挺同情玉霜的,心裡憋著這事肯定十分為難,瞧瞧病成這樣子,真是讓人心疼。

    “玉霜,你血口噴人,我確實經過二老爺的院子,可我只是去庫房取東西。”

    “哼,還敢狡辯!”押著她的嚴嬤嬤啐了一口,“二夫人已經命人去庫房問過,你根本沒去過庫房,劉管事一早上都在,說根本沒見過你。”

    “我去庫房的時候只有一個打盹小廝在,原本應該由劉管事親自登記的,可是那邊的風氣,夫人們不知道,難道嚴嬤嬤也不知道麼?我取了東西就回去,根本沒有玉霜說的那種事。”

    “那你報出小廝的名字來,我們問問去。”沈氏說道。

    “那小廝新來的,我不知道名字,若是能將庫房的小廝都叫過來,我一定能認出來。”

    “哼,為了你一個賤婢,值得這麼折騰!”沈氏冷冷嘲諷。

    顧氏和項瑤對視一眼,顧氏趕忙發話道:“怎麼說也不能冤枉了人,你帶幾個人去庫房將那邊的小廝都叫過來。”她指著一個丫鬟。

    項瑤怕劉管事奸猾,隱瞞自己不正經做事的事,另外囑咐帶上造冊的庫房下人名單,打算一一點名叫過來,少一個都不行。沒想到劉管事親自帶著人過來了,後頭跟著一個小廝。

    見他們進來,萼兒就叫道:“就是這個人!”

    劉管事哈腰上前,“兩位夫人,老奴年紀大了,當時鬧肚子鬧得厲害,一時讓這小廝替我守了一會兒,萼兒姑娘來了他也沒跟我彙報,瞧瞧這誤會的。”

    項瑤自然知道他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此刻不想追究這件事情,便道:“劉管事下去吧,以後定要更加勤勉。”

    眾人一陣騷動,原來萼兒真的是去庫房領東西了。

    顧氏一聲歎氣,“看來是冤枉萼兒了。”

    玉霜連忙插話,“怕是我病得厲害,一時眼花瞧錯了。”

    項筠也上前趕緊讓玉霜跪下,“你這丫頭,一句話差點害了人命,瞧你病好了,我不罰你。”

    顧氏是老好人,笑著對沈氏道:“既然誤會都解開了,這事就不追究了,家宅平安才是好。”

    沈氏沈默了一會兒,似乎還沒有將事情理清楚,半晌突然道:“可這墜子都說是萼兒的。”她讓下人將墜子拿出來,“這是在二老爺床上發現的,問了幾個丫鬟都說是萼兒娘親留給她的,這總該不會有錯吧?如果她沒有勾引二老爺,墜子怎麼會丟在床上?”

    “耳墜子?那確是我娘留給我的!”萼兒仔細盯著,又猛地搖頭,“可是……我的耳墜子早就丟了。”

    “你現在空口白牙,怎麼都能狡辯,一定是你勾引完二老爺才去庫房領東西。”嚴嬤嬤替主子說話,滿口不信。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墜子早就丟了。夫人、二小姐,你們要相信我。”

    這時候項瑤身邊的丫鬟流螢突然跪在地上,“二小姐、夫人,耳墜子的事情奴婢知道,萼兒早前還來我這裡找過,說是丟了,但奴婢……奴婢在另一個地方看見過它……”

    “做什麼吞吞吐吐,只管說就是了。”項瑤擰眉,語氣不豫。

    流螢立刻道:“我在玉霜那裡看見過,以為只是一模一樣的,剛才聽說是萼兒娘親留下的,才知估計讓……讓玉霜撿起來了。”

    這話一出口,一陣譁然,意思就是說是玉霜爬床了。

    “你胡說!”玉霜吼了一句,挺起身子精神十足,見眾人吃驚的掃向她,頓覺尷尬,忙又變得病殃殃的,“我沒有那樣的墜子。”

    “我沒有冤枉你。”流螢站起來,一把將玉霜的領口拉開,“剛才我瞧你很久了,你領口的是什麼?”

    眾人探著脖子,就見玉霜領口下全是青紫一片,有年紀的一瞧,那不是吻痕是什麼?看那些吻痕爬在脖子上,深深淺淺,痕跡猶新。

    沈氏瞪大了眼睛,當即就炸了,“原來是你這個不要臉的,來人,將她抓起來!”

    玉霜見無法再反駁,跪在地上哭著求饒,“二夫人饒命!”

    兩個婆子已經將人架起來,拖著就走。

    玉霜掙紮了下,大喊,“小姐,你答應要保我的!”

    此話一出,項筠滿臉黑沈,“你這賤婢,我竟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玉霜聞言不可置信,恨恨的瞧著自家小姐,豁出去道:“我這不也是跟你學的麼,當初是誰背著二小姐跟藺王——”

    那未盡的話止在玉綃的巴掌下,“枉小姐待你這般好,你竟敢如此胡言,自己犯錯小姐還錯怪你了不成!”

    眾人指指點點,也不知道真假,畢竟玉霜從開始就滿嘴謊話,多半人覺得玉霜是見事情敗漏,氣急胡亂咬人。

    項筠似是不堪,面上盡是委屈神色,一個趔趄,昏了過去。顧氏趕緊讓人將玉霜拖出去,別再說出更加骯髒不堪的話來,只目光落在被人扶著的項筠身上,難得帶了幾分考量,隨即叫人先扶了回去。

    待人都走了,淺雲院一下空蕩不少。顧氏打發了下人,只餘下她和項瑤,猶豫片刻才小心問道:“那玉霜說的可是真的,筠姐兒她……”

    項瑤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藺王豐神俊美,筠妹妹會動心也難免,我也是偶然瞧見,才有後來對藺王那冷淡態度。”

    “她……”她怎能那麼做!若瑤兒不知情也就罷了,如今瞧著分明是知道的,卻還瞞著自個兒躲著傷心,思及項筠處處與女兒作對,頓生寒意——心思要何其深才能如此?饒是好脾氣的顧氏也忍不了。

    “娘別動氣,說起來也得感激她,若非他們,女兒如何能覓得定遠將軍那麼好的人?”項瑤安慰著,只說到最後不自覺紅了臉。

    顧氏聞言,瞧著乖巧懂事的女兒,一時真不知該接什麼話好,心疼不已,良久才嗔道:“別什麼都自個兒憋著,娘再不中用,也絕不叫你受那委屈。”

    “嗯,我知道。”項瑤挽著顧氏臂彎,親昵應道。

    她是要讓顧氏看清項筠真面目,只這話她光用說的顧氏定不盡信,今兒個這出倒是幫了她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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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4:14


    不一會兒,玉霜就在玉綃的攙扶下來了苑子,臉色微見潮紅,裹著厚衣,連脖子都是捂得嚴嚴實實的,透著一絲不自然病態,“給夫人,小姐們請安了。”她說話有氣無力還伴隨著幾聲厲聲的咳嗽,項瑤仔仔細細的將她從上到下瞧了一個遍。

    旁邊的萼兒仍被婆子揪著,看見玉霜當下咬牙切齒的,“玉霜,你為何要冤枉我!”

    玉霜低垂著腦袋,不做聲,只掩唇又咳嗽兩聲,蓋了過去。

    項瑤走到她的跟前,“玉霜,你把事情給大家說個清楚。”

    玉霜忍不住退了一步,像是怕傳了病似的,實則心虛轉過眸子,暗暗瞥了一眼項筠定了定心,喏喏應了聲是,仔細說道,“辰時,奴婢覺得身子十分難受,就想去大夫那瞧一瞧,誰知正好看見萼兒從二爺的苑子走出來,奴婢開始也沒在意,直到奴婢回來聽說沈夫人要抓爬床的丫鬟,我原本也想替萼兒隱瞞,可是奴婢為了項府的聲譽也是做不到的,一番掙紮所幸就將見到的跟夫人說了,回來又驚又怕的就病情嚴重了。”

    下人們一聽,倒是挺同情玉霜的,心裡憋著這事,肯定十分為難,瞧瞧這病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

    “玉霜,你血口噴人,我確實經過二爺的苑子,可我只是去庫房取東西。”

    “哼,還敢狡辯。”押著她婆子碎了一口,“夫人已經命人去庫房問過,你根本沒去過庫房,李管事一早上都在了,說根本沒見過你。”

    “我去庫房的時候只有一個打盹小廝在,原本這活兒應該李管事親自記帳的,可是下面風氣,夫人們不知道,難道邢媽媽也不知道麼。我取了東西就回去,根本沒有玉霜說的那種話。”

    “那你報出小廝的名字來,我們問問去。”沈氏說道。

    “那小廝新來的,我不知道,若是能將庫房的小廝都叫過來我一定能認出來。”

    “哼,為了你一個賤婢,值得這麼折騰。”沈氏冷冷嘲諷。

    顧氏和項瑤對視一眼,顧氏趕忙發話道:“如何說也不能冤枉了人,你帶幾個人去庫房將那的小廝都叫過來。”

    項瑤怕李管事奸猾,隱瞞自己不正經做事,另外囑咐帶上造冊的庫房下人名單,一一點名叫過來,少一個都不行。

    沒成想李管事親自帶著人過來了,跟後跟著一個小廝,一進來,萼兒就叫道:“就是這個人。”

    李管事哈腰上前,“夫人,老奴年紀大了,一時忘記讓這小廝替我守了一會兒,當時鬧肚子厲害,萼兒姑娘來了也沒跟我彙報,瞧瞧這誤會的。”

    項瑤自然知道他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此刻不想追究這件事情,才道:“李管事下去吧,以後定要更加勤勉。”

    眾人一陣唏噓,原來萼兒真的是去庫房領東西了,顧氏一聲歎氣,“看來是冤枉這萼兒了。”

    玉霜連忙插話,“怕是我病得厲害,一時將萼兒路過瞧成出來了。”

    項筠也上前,趕緊讓玉霜跪下,“你這丫頭,一句話差點害了人命,瞧你病好了,我不罰你。”

    顧氏是老好人,笑了笑對沈氏道:“既然誤會都解開了,這事就都不追究了,家宅平安才是好。”

    沈氏沈默了一會兒,似乎還沒有將事情理清楚,半響突然道:“可這墜子都說是萼兒的。”她讓下人將墜子拿出來,“這是在二爺的床上發現的,問了幾個丫鬟都說是萼兒娘親留給她的,這總該不會有錯罷。如果她沒有勾引二爺,墜子怎麼會丟在床上?”

    “耳墜子?那確是我娘留給我的!”萼兒仔細盯著承認道,又猛地搖頭,“可是……我的耳墜子早就丟了。”

    “你現在空口白牙,怎麼都能狡辯,一定是你勾引完二爺,才去的庫房領東西。”婆子替主子說話,一口的不信。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墜子早就丟了。夫人,小姐,你們要相信我。”

    這時候項瑤身邊的丫鬟流螢突然跪在地上,“小姐,夫人,耳墜子的事情奴婢知道,萼兒早前還來我這裡找過,說是丟了,奴婢……奴婢在另一個地方看見過它……“

    “做什麼吞吞吐吐只管說就是了。”項瑤擰眉,語氣不虞道。

    流螢立刻道:“我在玉霜那裡看見過,以為只是一模一樣的,剛才聽說是萼兒娘親留下的,才知估計讓……讓玉霜撿起來了。”

    這話一出口,一陣譁然,這意思就是說是玉霜爬床了。

    “你胡說。”玉霜吼了一句,甫一挺起身子底氣十足的樣子,見眾人吃驚的掃向她,頓覺尷尬,忙又變得病怏怏的,“我沒有那樣的墜子。”

    “我沒有冤枉你。”流螢站起來,一把將玉霜的領口拉開了一個大豁口,“剛才我瞧你很久了,你領口的是什麼?”

    眾人探著脖子,就見領口全是青紫一片,過了年數的一瞧,不是吻痕是什麼,看那些吻痕爬在脖子上,深深淺淺印記,還是尤新,沈氏瞪大了眼睛,當即就炸了,“原來是你這個不要臉的,來人,將她抓起來。”

    玉霜見再無法反駁,跪在地上哭著求饒,“夫人饒命。”

    兩個婆子已經將人夾起來,拖著就走,玉霜掙紮了下,大喊,“小姐,你答應要保我的。”

    此話一出,項筠滿臉黑沈,“你這賤婢,我竟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玉霜聞言不可置信,恨恨的瞧著自家小姐,豁出去道,“我這不也是跟你學的麼,當初是誰背著大小姐跟藺王——”

    那未盡的話止在了玉綃的巴掌裡,“枉小姐待你這般好,你竟敢如此胡言,自己犯錯小姐還說錯你了不成!”

    眾人指指點點,也不知道真假,畢竟玉霜從開始就滿嘴謊話,多半人覺得玉霜是事情敗漏,氣急胡亂咬人。

    項筠似是不堪,面上盡轉委屈神色,一個趔趄,昏了過去。顧氏一聽話,當即就覺得不妥,趕緊讓人拖出去,別再說出更加骯髒不堪的話來,只目光落在被人扶著的項筠身上,難得帶了幾分考量,隨即叫人先扶了回去。

    待人被帶走,淺雲苑一下空蕩不少,顧氏打發了下人,只餘下她和項瑤二人,猶豫片刻,小心問道,“那玉霜說得可是真的,筠兒她……”

    項瑤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藺王豐神俊朗,筠妹妹會動心也難免,我……也是偶然瞧見,才有後來對藺王那冷淡態度。”

    “她……”她怎能那麼做!

    若項瑤不知也就罷了,如今瞧著分明是知道的,卻還瞞著自個傷心,思及項筠處處與她,頓生寒意,要何其深的心思才能如此……饒是好脾氣的顧氏也忍不了。

    “娘別動氣,說起來也得感激,若非他們,女兒如何能覓得宋將軍那麼好的人。”項瑤安慰,只說到最後不自覺紅了臉。

    顧氏聞言,瞧著乖巧懂事的女兒,一時真不知該接什麼話好,心疼不已,良久才嗔道,“別什麼都自個憋著,娘再不中用,也絕不叫你受那委屈。”

    “嗯,我知道。”項瑤挽著顧氏臂彎,親昵應道。她是要讓顧氏看清項筠面目,只這話她自個拿了說的顧氏不定盡信,由今個這出倒是幫了她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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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4:32


    只心底暗忖,這一世安瑾替了自己成了藺王妃,倒是讓人忍不住好奇後續的發展。

    過完年,原還覺得婚期甚遠的項瑤,突然感覺日子緊迫了起來,所幸有賀氏幫襯,籌備之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臨著日子,整個項府都洋溢著一片喜慶氛圍。

    到了成親當日,一宿沒怎麼睡的項瑤早早被拉起來梳妝,雲雀和流螢侍候她換上喜服,幾個婆子圍著她打轉,化妝的化妝,盤發的盤發,大抵是收了不少喜錢,討喜的吉祥話兒就沒停過。

    紅紗帳纏著的梳粧檯前,西洋鏡映出精緻妝容,身上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下是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是顧氏親手所制,趕在項瑤出嫁前縫製完成,看她穿戴,顧氏禁不住心緒複雜,怎麼都捨不得,但終是忍下落淚衝動,不願敗了這喜慶興兒。

    項瑤伸手緊緊握著顧氏微顫的手,喚了聲娘,聲音裡亦有細微哽咽。

    顧氏拍了拍她手背安撫,抹了下眼,“娘這是高興的。”

    賀氏是過來人,自然明白顧氏此時心情,攬了攬她肩頭,“估摸著迎親的也該到了,怎麼沒個通報的?”

    話一落下,項幼寧就撩著裙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娘,將軍已經進了正門,正被哥哥們攔著,唔,還有二叔、三叔和爹爹。”

    賀氏一聽,笑駡了一句,“一把年紀了還跟小的瞎胡鬧呢!”

    蘇念秋是在項幼寧後頭進來的,項幼寧瞧見她,禁不住兩眼發亮,“蘇姊姊,比出結果了?”

    “比什麼?”項瑤追問,不會是她想的比武吧?

    “你二哥玩瘋了我又沒有。”蘇念秋點了點項幼寧的小腦袋瓜子,噙著一抹戲謔笑意打趣項瑤,“再說,要是攔久了,新嫁娘著急了怎麼辦?”

    陪坐閨閣的項青妤抑不住興奮神色,大有躍躍欲試、一報先前攔嫁的架勢,拉了幾個丫鬟準備前往二門處一雪前恥。

    “我的姑奶奶,你好歹顧著點身子啊!”屋裡一眾叫她給嚇得不輕,畢竟她正懷著身子,項瑤忙拽著人道:“別折騰我小侄兒了。”

    賀氏亦是沒好氣地瞋了她一眼,幫著拽人,還帶上項幼寧一塊數落,“就數你倆最能鬧,你瞧瞧筠姐兒、蓉姐兒和蓁姐兒。”

    項瑤瞟過去一眼,那兩人平靜的神色俱是表面粉飾,項筠估摸著還未走出情傷,情緒自然不高,而項蓉只怕看一眼自己,都覺得嫉妒鑽心,大概只有項蓁是真的平靜。

    確是如項瑤所想,項蓉袖子底下的手緊緊絞著帕子,一百個不甘心,只一想到自己愛慕的那人娶的是項瑤,胸口憋悶得不行,卻還得笑臉示人,一下將自己代入了苦情話本裡,她被姊姊排擠陷害,合該就有個威武不凡的英俊兒郎憐愛,可那人怎麼就娶了心如蛇蠍的姊姊?

    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身上,項蓉抬眸正對上項瑤,便叫那一抹明豔刺痛了眼,連帶覺得項瑤看自己的目光是在炫耀。瞥見桌上的枸杞紅棗紅豆湯,眸子一沈,端起碗往項瑤走去,“瑤姊姊這一天都吃不了什麼,用這墊墊肚——啊!”

    最後一字尚未落下,腳似是被絆了下,那一碗紅豆湯眼見要往項瑤那身喜服上潑之際,項瑤被手快的項青妤拉了一把,形勢反轉,項蓉直直撲倒在那碗湯湯水水上,她今兒個穿淺色,碗裡偏又是紅豆,碾壓成一塊一塊在頗是尷尬的地方,把原先驚著的一眾人給看樂了。

    柳姨娘向來和她不對盤,見狀更是免不了刺上兩句,“四小姐向來是個聰明的,怎麼逢著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卻這樣笨手笨腳?不知道的還以為四小姐對二小姐不滿呢!若是再傷著王妃,可怎生了得喲!”

    項蓉臉上青一片紅一片,原是裝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膝蓋一疼就摔了下去。

    蘇念秋睨著項蓉不作聲,陰影處赫然滾著一顆桂圓。

    這時候小廝進來通報,道是宋弘璟的迎親隊伍已經過了二門,請小姐上轎。項瑤頭上蓋了一塊紅綢鴛鴦蓋,隔斷了目光,顧氏抓著她的手一緊,然後不舍放開。

    “大嫂莫要捨不得,瑤兒便是出嫁也還在京城,將來與姊妹家人常有相聚的時候。”賀氏低聲寬慰。

    項瑤對母親屈膝一福,由陪嫁的雲雀和流螢攙扶著出了閨房。

    項蓉追了一步,卻顧忌身上狼狽,終是留在屋子裡,無法像項筠她們隨行前往將軍府,咬牙極是怨懟。

    吉時到,項允灃背著項瑤將她送上花轎,大紅彩綢的轎幃上是喜字和如意的紋路,並繡有富貴花卉吉祥圖案,四角各綴著一個大大的彩球,上面的流蘇直垂到底。

    禮樂聲喧鬧,夾雜著恭賀聲繞耳不絕,項瑤坐在轎子裡頭,思緒不自覺紛紛擾擾,恍惚憶起上一世。

    上一世,她所嫁非人,落得慘澹收場,因愛生癡,癡生怨,造業諸多。原以為老天爺讓自己重生是為向惡人討債,也是消弭自己曾造下的孽,卻沒想到會有這樣一人……

    想到此,項瑤眸光不禁睨向朱紗簾幔外,金鞍上那人大紅禮裳,身材俊挺。他側目望過來之際,周遭喧囂倏然靜止,讓她心底趨於安靜寧和。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停了下來,周圍的嗩呐吹奏聲漸止。

    喜婆在轎子旁說了一番吉祥話兒,然後就請新郎官踢轎門,把新娘子從轎子裡迎出來。

    項瑤忍不住捏緊了手,手心微微出汗,這會兒才真正緊張了起來。

    錦簾之外,紅氈之上,一雙玄色雲紋錦靴漸漸踏近。隨著咚咚咚三聲響兒,轎簾子就給掀了起來,然後一雙略帶薄繭的手掌伸了進來,讓她心中一蕩,就聽著一道清潤聲音附在耳邊低低道——

    “過了門就是我的人了。”

    禮樂喜炮齊鳴,在項瑤低垂的視線裡,伸著的手指節修長有力,掌心紋路分明。那手執起自己的手,牽著她一道步上紅氈。

    府內為求喜慶綁著的朱紗在豔陽熏風裡飄動著,新人如走在紅雲中,原還喧騰的賓客席聲音有一瞬的停頓,暗歎好一對金童玉女。

    就在一片低聲議論裡,有人壓低嗓兒道:“你瞧藺王那神色,聽說先前就屬意項家二小姐做藺王妃來著,眼下這麼看著,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一定不好受唄,畢竟藺王對項家二小姐那意思鬧得滿城盡知的,誰曾想最後會娶衡國公家的姑娘?欸,我說,怎麼沒瞧見藺王妃?”有人接話。

    “聽說藺王妃身子不適,沒來。”

    “嘿,換我我也不來。”

    那些聲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項瑤耳中,她只覺得握著自己的那只寬厚手掌用了力,項瑤忍住看過去的衝動,目視前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反手緊緊握住那手。

    拜過堂後,項瑤就被喜婆扶著送入了洞房,喜床上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她才坐上去就被磕著,好在還能忍受,便沒亂動,兩隻手交疊在膝蓋,靜等那人敬完酒回來。

    就在項瑤覺得腰快直不起來的時候,外面一陣喧嘩聲,門被打開的聲音令項瑤不自覺地挺了挺背脊,一抹聲音攜了幾分酒氣遠遠傳入耳中,“你們想鬧洞房?”

    “那是自然——”

    回應的是一片七嘴八舌的聲音,好像被阻隔在一段距離外,接著便聽得原來開口的那聲音冷笑了一聲,“哪個這麼有膽兒,嗯?”

    語調雖隱著淺淺笑音,可哪個都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連項瑤在內俱是一陣沈默,之後便是一陣吵雜的推搡作了鳥獸散。

    腳步聲複又響起,停在項瑤眼前,她知道喜婆遞上了如意秤,一個屏息,鴛鴦蓋頭就被挑了起來。

    宋弘璟眉梢平靜,墨眸如玉,唇角輕含笑意。

    “喝過合巹酒,夫妻美滿白頭,長長久久。”喜婆道。

    雲雀和流螢分別遞了酒盞,杯盞相交,酒液清冽熏然,讓項瑤醉意隱隱,模糊了眼前人的容貌。

    喜婆和一眾丫鬟不知何時退下的,喜房門被關上,有婆子在外面守著。

    喜房裡一時靜悄悄的就剩下桌上紅燭燃燒的聲音,宋弘璟嘴角一絲遮不住的笑意,寡淡卻柔和,漆黑瞳孔裡隱了一絲暗沈的光芒。

    身子被罩在陰影下,項瑤不自覺垂了眼瞼,臉頰滾燙。她感覺修長手指靈活地除去頭上繁瑣飾物,隨即烏絲如雲垂落。

    “將……將軍。”項瑤嗅著宋弘璟身上攜著的淡淡酒氣,莫名心跳如鼓。

    “該喚夫君了,夫人。”

    那微啞的嗓音好似咚的一錘落在項瑤心間,不重,卻令她泛起幾分酥麻,貝齒不經意地咬了下唇,停頓片刻喚道:“……夫君。”音落,唇瓣覆上溫熱。

    這美好的觸感瞬間就讓宋弘璟想起了在芷蘭殿時的記憶,當日情藥纏身的感覺複又席捲,輕咬著那片柔軟反覆吸吮,從沒有一刻像此時一樣難以控制。舌尖撬開項瑤的牙關,仿佛要將她的氣息盡數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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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1 17:14:47


    話一落下,天空複又下起雪來,洋洋灑灑飄落池面。宋弘璟睨著這一幕景,繃住臉上高深神色,好歹沒讓項瑤羞愧地找地縫藏起來,伸手替她將垂在肩後的帽子遮戴上,修長手指不經意觸了下頷肌膚,二人俱是被激起細微顫慄。

    宋弘璟淡然咳嗽一聲,收回了手,無意識地摩挲了下還有殘餘溫度的食指,隨即從懷裡摸出個方正的紅紙包,瞧著豐厚,擱在了她手裡。

    “這是什麼?”項瑤拿著好奇問。

    “壓祟錢。”

    項瑤哽住,“……我又不是小孩兒。”

    “唔,確實,過了年就不是了。”宋弘璟繃著面癱臉一本正經地應道。

    宋將軍,沒想到你是這樣不正經的將軍!

    項瑤看著那鼓得過分的壓祟錢,眯著眼瞧他,這麼大方?

    宋弘璟突然凝重了神色,項瑤不自覺跟著鄭重了起來,莫名忐忑,就聽他道,“這是我所有身家,娘子可要對我負責啊。”

    “……”項瑤叫那聲娘子臊得側過身子,不想同這個有點崩壞的將軍說話,也正是這一側身的角度,恰好瞥見了池畔不遠佇立的纖細人影,顯了失魂落魄。

    宋弘璟見她突然沈默,循著望去,挑了挑眉。“尋死?”

    “……應不至於。”確實,依著她的性子怎麼捨得就此赴死,不過傷心失落倒是難免的,藺王娶妻,娶的是安國公府的姑娘安瑾,迎娶當日花轎自銅雀門一直到長安街,極是隆重喜慶。

    項瑤收回視線,就見後者神色淡漠地微一頷首,“過年,不吉利。”

    “……”寥寥幾字,項瑤聽出袖手的意思,雖不厚道卻甚得她心,遂帶著人往另一方向走了,大過年的,看項筠那臉也確是喪氣。

    只心底暗忖,這一世安瑾替了自己,成了完全的未知,倒是讓人忍不住好奇後續的發展。

    寒食節一過,原還覺得婚期甚遠的項瑤突然感覺日子緊迫了起來,所幸有賀氏幫襯,籌備之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臨著日子整個太傅府都洋溢著一片喜慶氛圍。

    到了初六當日,一宿沒怎麼睡著的項瑤早早被拉起來梳妝,雲雀流螢伺候她換上喜服,幾個婆子圍著她打轉,施米分的施米分,盤發的盤發,大抵是收了東家不少喜錢,討喜的吉祥話兒就沒停過。

    紅紗帳纏綿的梳粧檯前,西洋鏡映出精緻妝容,身上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是顧氏親手所制,確是趕在了出嫁前縫製完成,瞧看著她穿戴,顧氏禁不住心緒複雜,怎麼都捨不得……終是忍下落淚衝動,不願敗了這喜慶興兒。

    項瑤伸手握著了顧氏微顫的手,緊緊抓著,喚了聲娘,聲音裡亦是有細微哽咽。後者拍了拍她手背安撫,抹了下眼,“娘這是高興的。”

    賀氏是過來人,自然體諒顧氏此時心情,攬了攬她肩頭,岔了話,“估摸著迎親的也該到了,怎麼沒個通報的?”

    話一落下,項幼寧就撩著裙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娘,將軍已經進了正門,被哥哥們攔在恒門,唔,還有二叔和爹爹。”

    賀氏一聽,笑駡了一句,“一把年紀了還跟小的瞎胡鬧呢不是。”

    蘇念秋是隨著項幼寧進來的,後者瞧見她禁不住兩眼發亮,“蘇姐姐,比出結果了?”

    “……比什麼?”項瑤追問,不會是她想的比武罷?

    “你二哥玩瘋了我又沒有。”蘇念秋點了點項幼寧小腦瓜子,噙著抹戲虐笑意打趣項瑤,“再說,要是攔久了,新嫁娘著急了怎麼辦。”

    陪坐閨閣的項青妤抑不住興奮神色,大有躍躍欲試,一報先前攔嫁的架勢,拉了幾個丫鬟,準備前往二門處一雪前恥。

    “姑奶奶,你好歹顧著點身子啊!”屋裡一眾叫她給嚇得不輕,項瑤忙是拽著人道,“別折騰我小侄兒了。”

    賀氏亦是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給拽了回來,邊帶上項幼寧一塊數落,“就屬你倆最能鬧,你瞧瞧筠姐兒蓉姐兒。”

    項瑤瞟過去一眼,兩者露了不一神色,俱是表面米分飾,項筠估摸著還未走出情傷,情緒自然不高,而項蓉……只怕眼下看一眼自個都覺得嫉妒鑽心罷。

    確是如項瑤所想,項蓉袖子底下的手緊緊絞著帕子,心裡一百個不甘心,只一想到自己愛慕那人要娶的是項瑤,胸口憋悶得不行,卻還得笑臉示人,一下將自個代入了苦情話本裡,被姐姐排擠陷害,合該就有個威武不凡英俊兒郎憐愛,可那人怎麼就娶了‘心如蛇蠍’的姐姐?

    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身上,項蓉抬眸正對上項瑤,便叫那一抹明豔刺痛了眼,連帶項瑤看自己的目光都覺得是在炫耀。

    餘光瞥見桌上的枸杞紅棗赤豆湯,眸子一沈,端起了往項瑤走去,“瑤姐姐這一天都吃不了什麼,用這墊墊肚——啊!”

    最後一字音未落下,腳似是被絆了下,那一碗赤豆湯眼見要往項瑤那身喜服上潑之際,卻呈了個反轉,項瑤被手快的項青妤拉了一把,項蓉直直撲倒在了地上,面朝了地上,一碗的湯湯水水全淋在了自個身上,偏又是赤豆,項蓉今個穿得淺色,碾壓成一塊一塊在頗是尷尬的地方,愣是把原先驚著的一眾給看樂了。

    柳姨娘向來和她不對付,見狀更是免不了刺上兩句,“三小姐向來是個‘聰明’的,怎麼逢著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卻這樣笨手笨腳。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小姐對大小姐不滿呢!若是再傷著三皇妃,可怎生了得喲!”

    項蓉臉上青一片紅一片,原是裝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膝蓋一疼就跪了下去。蘇念秋睨著項蓉旁邊一角不置聲,陰影處赫然滾落著一顆桂圓核。

    恰是這時候小廝進來通報,道是宋弘璟的迎親隊已經過了二道門,請姑娘上轎。項瑤頭上被蓋上了一塊薄紗的紅綢鴛鴦蓋,隔斷了目光,顧氏抓著她的手一緊,不舍放了去。

    “夫人莫要捨不得,瑤兒便是出嫁也還在京都,將來與姐妹家人常有相聚時候。”賀氏低低寬慰。

    項瑤終是屈膝一福,由陪嫁的雲雀流螢攙扶著出了閨房。

    項蓉追了一步,卻顧忌身上狼狽,終是止在了屋子裡,無法像項筠等隨行前往將軍府,咬牙極是怨懟。

    吉時到,項允灃背著項瑤將她送上花轎,大紅彩綢的轎幃上是豔米分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紋路,並繡有繡有富貴花卉吉祥圖案,四角各綴著一個大大的彩球,那流蘇,一直垂到底。

    禮樂聲喧鬧,夾雜著恭賀聲繞耳不絕。隨著轎子起駕,項瑤坐在裡頭,思緒卻不自覺紛紛擾擾,恍惚憶起上一世……

    上一世,她嫁,卻所嫁非人,落得慘澹收場,因愛生癡,癡生怨,造業諸多。原以為老天爺讓自己重生是為向惡人討債,也是消弭自己曾造下的孽,卻沒想到會有這樣一人……

    眸光一角,不自覺地睨向朱紗簾幔外,金鞍上那人大紅禮裳,身子俊挺。側目望過來之際,周遭喧囂倏然靜止,心底趨於安靜寧和。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停了下來,周圍的嗩呐吹奏聲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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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5:04


    喜婆子在轎子旁說了一番吉祥話兒,然後就請新郎官踢轎門,把新娘子從轎子裡迎出來。

    項瑤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手心微微出汗,這會兒的才真正緊張了起來。錦簾之外,紅氈之上,一雙玄色雲紋錦靴漸漸踏近。隨著咚咚咚三聲響兒,轎簾子就給掀了起來,然後一雙略帶薄繭的手掌牽住了她的,讓她心中一蕩,就聽著一道清潤聲音附在耳邊低低道,“過了門就是我的人了。”

    禮樂喜炮齊鳴,在項瑤低垂的視線裡,伸著的手掌指節修長有力,掌心清爽,紋路分明。明晃晃的陽光下,從大紅色衣袖露出來的纖手瑩白細緻,十指纖纖,將軍夫人的美貌自是可見一斑,覆掌執手,一道步上紅氈。

    府內檀梁間,垂落的朱紗在豔陽昏風裡,蕩起波光般綺豔,原還喧騰的賓客席聲音有一瞬的停頓,紛紛側目,暗歎好一對金童玉女的璧人。即是在這一片低聲議論裡,有人壓低嗓兒道,“你瞧藺王那神色,聽說先前就屬意項家姑娘做藺王妃來著,眼下這麼看著,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一定不好受唄,畢竟藺王對項家姑娘那意思鬧得滿城盡知的,誰成想最後會是安國公家的,唉我說,怎麼沒瞧見藺王妃?”有人接茬。

    “好像聽說藺王妃身子不適,沒來。”

    “嘿,換我我也不來。”

    “……”

    那聲音不偏不倚正好落了項瑤耳中,只覺得握著自己的那只寬厚手掌用了力,項瑤忍住看過去的視線,目視前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反手緊緊握住。

    禮官高唱,拜過堂後,項瑤就被喜婆扶著送入了洞房。喜鋪之上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項瑤坐上去就被咯著,好在還能忍受,沒亂動了去,兩隻手交疊在膝蓋靜等那人敬完酒回來。

    就在項瑤覺得腰快直不起的時候,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聲,門被打開的聲兒令項瑤不自覺地挺了挺背脊,就聽得一抹聲音攜了幾分酒氣遠遠傳入耳中,“你們想鬧洞房?”

    “那是自然……”回應的是一片七嘴八舌的聲音,好像被阻隔在一段距離外。

    便聽得原來開口的那聲音冷笑了一聲,“哪個這麼有膽兒,嗯?”語調雖隱著淺淺笑音,可哪個都沒覺出他是在玩笑。

    “……”連著項瑤在內,俱是一陣沈默,之後便是嘩啦啦的一陣推搡作了鳥獸散。

    腳步聲複又響起,落了眼前,喜婆忙是遞上如意秤,項瑤一個屏息,面前的鴛鴦蓋頭就被挑了起來。

    宋弘璟眉梢平靜,墨眸如玉,唇角輕卷笑意。

    “喝過合巹酒,夫妻美滿白頭,長長久久。”喜婆又道,雲雀和流螢各遞了酒盞。

    杯盞相交,清冽熏烈,讓她醉意隱約。而那人眸中映出的豔麗嫁衣,模糊了容色。

    喜婆和一眾丫鬟隨從不知何時退下的,臨了將喜房門關上,自有婆子在外面守著。

    喜房裡一時靜謐,靜悄悄的就剩下桌上紅燭灼灼燃燒的聲音。宋弘璟嘴角一絲遮不住的笑意,寡淡卻柔和,漆黑瞳孔裡隱了一絲暗沈狼光。

    身子被罩在那陰影下,項瑤不自覺垂了眼瞼,臉頰滾燙。

    修長手指靈活地除去她頭上繁瑣飾物,烏絲如雲垂落,“將……將軍。”項瑤嗅著他身上攜著的淡淡酒氣,莫名心跳如鼓。

    “該喚夫君了,夫人。”

    那微啞的嗓音仿若咚的一錘落在心間,不重,還泛起幾分酥麻,貝齒不經意地咬了下唇,停頓片刻喚了道,“……夫君。”

    音落,唇上覆上涼薄。美好觸感瞬間就讓宋弘璟想起了芷蘭殿時畫面,當日情藥纏身的感覺複又席捲,輕咬著那片柔軟反覆吸吮,從沒有一刻像此時一樣難以控制。舌尖撬開她的牙關,唇舌間的肆意,仿佛要將她的氣息盡數吮去。

    項瑤的手虛虛搭著那勁瘦腰身,手掌底下,感覺到他氣息的起伏,灼熱而沈緩。

    宋弘璟卻好像仍嫌不夠,箍著她的手仿佛像是要嵌進他的骨血裡,就在她快要窒息的一瞬,終於大發善心地鬆開了她,項瑤四肢發軟,根本站不住腳,伏在他的臂彎中直喘息,兩靨緋紅,胸口一陣起伏綿延出誘人弧度。

    下一瞬便被攔腰抱起,倒在床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囚於身下。

    四目相對不過方寸之間,項瑤總算記起顧氏的一點教誨,羞澀攀上肩膀,在他唇上輕啄一下,恰是這一含羞帶怯的回應,令宋弘璟徹底暗下了眸子,眸底情潮湧動熱烈。

    微涼掌心透過中衣衫,貼在她凝如玉脂的肌膚輕撫,薄薄的衣衫滑落。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每到一處都如燎原的火,帶著沈重的喘息,拂過耳畔,全身泛起細密的酥麻。

    比之先前還要猛烈的攻擊,瞬間就把她攻得潰不成軍。“弘……弘璟……”項瑤身子虛軟附著,撩人的呻吟聲細碎地從嫣紅的嘴唇中溢出,青絲散亂,烏藻般地散在枕上,形成瑰麗畫面。

    宋弘璟微微一窒,深潭眸子裡暗潮迷亂,原是想好好的和她親近一番,可是沒想到一觸碰到她,他整個人仿佛就不會思考了一般,只想著怎麼樣把眼前這美味吞吃入腹,在她的身上烙印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何況——這本來就是他惦念了十餘載的人。

    唇邊溢出一聲喟歎,衣衫盡褪,芙蓉帳裡綺光彌漫。

    晨光微露,似有風攜著溫軟的天光吹來,陽光透過窗櫺,灑落在布幔輕垂的喜房裡,隱約照出床榻上的人影。項瑤悠悠轉醒,便對上一雙清醒含笑的眸子,一手支著床,目光正對,隱了脈脈深情。

    大抵是方醒過來,那雙翦水秋瞳裡蒙了一層不知身處何地的茫然,纖長稍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剪影,輕輕顫動,片刻之後思緒回籠,目光落在那截繞在自己腰窩處的強壯手臂上。

    昨夜的一些記憶又再翻湧,耳畔似乎又響起了他黯沈的輕喚,急促的喘息,讓她面頰攸忽炙熱。

    “醒了?”宋弘璟俊美面龐,映蘊在光影朦朧中,輪廓分外柔和,深邃的雙眸盈滿饜足神色。

    烏髮垂落肩頭,與她的發梢糾纏在一起,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項瑤腦海裡忽的浮現這一句,心裡有一處忽生溫軟。

    項瑤稍稍一動,渾身牽扯起酸軟無力感,尤其那難以啟齒之處更甚,白玉般的臉頰暈開一抹緋紅,低低應了聲。

    “可還疼痛?”指尖溫柔,描摩著她纖腰的弧度,輕輕按捏。

    力道把握得恰到好處,紓解之余那種融化般的無助感又在體內蔓延,項瑤緊咬下唇,不想讓那羞人的津液溢出口來,搖頭應答。

    宋弘璟睨著她,眼瞳分明是灼灼狼光,便覺耳垂又被他唇舌纏繞,忍不住一陣顫慄。

    親吻涉入衣襟,密密地落在她玲瓏卻突顯的一抹琵琶骨上。她呼息已經倉促,趁著腦子裡尚且沒有迷亂,連忙勸阻。“還得去敬茶……”

    “老夫人特意交代過,比起孫媳婦的茶,她更想要曾孫兒,免了俗禮,曾孫兒要緊。”某人不安分的大手正順著不堪一握的腰肢不懷好意地往下滑去,滿意的看到她潔白面容逐漸氤氳起桃花般的米分色,唇齒相濡,紅鸞帳內又是一陣蝕骨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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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5:20


    項瑤再次回神,便聽得門被輕輕叩了兩聲,雲雀的聲音在外頭低低響起,“姑爺,小姐,起了麼?”

    瞧著外頭大好的日頭,項瑤臉上羞臊的發熱,推開了人,應聲起了。雲雀便端著水盆推了門進來,侍候兩位主子穿衣洗漱,不多時的又進來兩名婆子,一進門就恭賀道,“將軍,夫人大喜,白頭偕老,百子千孫。”

    道過喜後,便到了床榻邊,撩了床褥見著那染了紅的白喜帕,俱是笑開,取了細細疊好放在了另一名婆子端著的漆木託盤上,用紗巾蓋上,動作俐落地收拾了屋子。

    項瑤自婆子拿起那塊帕子,就不敢再看,紅著臉由著流螢替自己梳起婦人髻,即淡掃蛾眉,紅唇芙蓉面,眉目間多了一份屬於成熟女子的嫵媚和妖嬈,比之以往更加美得令人窒息,惹得流螢忍不住一直偷瞄。

    “有何不妥麼?”項瑤下意識撫上,實際有些擔心宋弘璟留下什麼顯眼痕跡。

    流螢忙是搖了搖頭,略是害羞地瞟了一眼同姑爺站一道的項瑤,只覺得二人跟畫裡走下來似的,“小姐和姑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人!”

    宋弘璟聞言,多看了她一眼,分明帶了有眼光的賞識,便攬著項瑤坐在了如意桌前,白瓷碗盛著形似元寶的餛飩,以烤鴨、冬筍、雞脯肉、碗豆為餡,豬骨湯熬成,澆上香油、醋,放上撕碎紫菜、香菜末等,噴香誘人。

    一碟色澤金黃,外脆裡嫩的水煎包,白嫩嫩的銀絲花卷,軟糯彈牙的南瓜糯米餅,冒著滾滾熱氣的香芹牛肉粥……一桌子滿滿當當,甚是豐盛。

    昨個本就靠著糕點墊的肚子,一番體力消耗的,早就沒了影兒,這會兒確是覺著餓了,只是這也太多了罷,且都是她愛吃的。

    宋弘璟在雲雀動手前,拿了她面前的碗盛粥,“牛肉補氣血,你多吃點。”

    “……”項瑤聽他一本正經道,耳根子爬上了緋紅,再看對面睨著自個的人一頓之後嘴角浮起的那抹淺笑,落在眼中怎麼都看都不懷好意,腦海裡不合時宜的冒出養肥待宰四字,窘著埋首喝粥。

    用過朝飯,已近巳時,在項瑤的催促聲裡,兩人一道去了宋老夫人的苑兒請安,同宋弘璟說的一樣,老夫人不講究虛禮,脾氣和善,拉著項瑤的手兒噓寒問暖,只目光不時掃過她的腹部,樂呵呵笑著。

    項瑤思及宋弘璟那般‘努力’,垂眸故作鎮定,宋老夫人是將門之後,比之秦老夫人性子多了幾分灑脫,卻也親切,項瑤也甚是喜歡與她相處,送上鞋襪等一早備好的,換了宋家家傳的白玉鐲子,老夫人便道要小憩會兒,兩人便離開往宋氏住處。

    一路上丫鬟僕從見了二人紛紛向行禮,項瑤漸漸接受了新的身份,只是稍後就察覺些許不對勁來,那些下人瞧著自個的目光恭敬之餘似乎還有些別個什麼,並不單純地是瞧將軍府女主人似的。

    心中起疑,只是宋氏的苑兒就在跟前,便先存下,進了門,兩人一道問安。

    宋氏身著薑黃色折枝花刻絲褙子,正坐在酸枝木雕如意雲紋軟椅上喝茶,瞧見來人,目光從宋弘璟身上掠過落在了項瑤身上,不冷不淡地道了句,“姑娘是書香門第出身懂規矩禮儀的小姐,我這做姑姑的自是盼著弘璟好兒,他一心娶你過門,我也望你倆以後好好過日子。”

    項瑤自是聽出她語氣裡隱著的不虞,暗暗嗔了宋弘璟一眼,沒叫醒她就算了後來還糾纏,宋氏生氣也是應該的。“侄媳謹記姑姑教誨。”

    說罷,便從雲雀手裡取了見禮親手遞上,禮是顧氏備下的,只多不少,且件件精挑過。宋氏略略瞧過,讓身邊站著的婆子收了起來,隨後回了套紅瑪瑙的首飾件兒,坐在她下首抱著孩子的小婦人尤氏瞧見直了眼兒,她前年進門,嫁的是宋氏兒子,她給的可沒那麼貴重大方,不由暗暗咬了牙根。

    項瑤謝過宋氏,便聽宋弘璟介紹了尤氏,表哥趙瑞之妻,懷裡抱著的小孩兒方過周歲,還不怎麼會說話,睜著一雙葡萄眼兒眨巴眨巴瞧,見項瑤沖她笑,露了幾顆牙咧著咯咯笑。尤氏面上掛著親善笑意,給了一匹雲錦,選色是時下最流行的,親熱了道。“往後咱們就是妯娌,我虛大你兩年,家裡妹妹年紀與你一般,看著就怪親的。”

    “謝嫂嫂。”項瑤心底雖有些不適應對方熱情,面上不顯,回了禮貌笑意。

    尤氏看著她給小孩兒戴上的赤金盤螭長命鎖,笑容裡多了幾分真心實意。把著小孩兒胖乎乎的小手,拖長了音兒教她喊嬸娘。宋氏暗瞥了她一眼,尤氏笑意稍斂,她是小門子小戶,自然想巴結項瑤,別說她了,宋氏要不是巴上宋弘璟有前途,也沒今個這麼風光。

    宋弘璟何等風光月霽,未出閣前她也不是沒想過,誰能料後來嫁個——

    “娘,你知道麼那……弘璟,弟妹,你們也在?”進來的男子長相周正,比宋弘璟略矮了個頭,走路顯了一拐一拐,卻是個跛子,那話到了嘴邊見著宋弘璟二人又咽了回去,招呼了道。

    “大哥。”宋弘璟開口,項瑤亦是跟著喚了一聲。

    “難怪外頭都道弘璟好福氣,如今瞧著弟妹,確是讓人生羨。”趙瑞頷首,睨著二人笑道,那承了宋氏的眉眼輪廓,卻是與之不一的隨和,只是那份隨和在觸及宋弘璟時斂了幾分,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隨即又道,“弟妹在正好,府上二姑娘的事兒正愁不知該怎麼辦?”

    “項筠?”項瑤聞言甚是詫異,觀禮過後不是都回府去了麼,又有什麼事?

    趙瑞見她這副模樣,便曉得她還不知,臉上劃過猶豫神色,半晌為難地開了口,“二姑娘的情況不大好,弟妹還是親自過去瞧看看罷。”

    “小姐,莫哭了,這事大老爺一定能給你做主要個交代的。”

    “什麼事要我爹做主?”項瑤踩著玉綃安慰的柔聲走進廂房,身後只跟著雲雀,宋弘璟還有事情要處理便去了書房,道是稍晚些過來接她。

    項筠紅腫著雙眼,一隻手緊緊攥著自個的衣領子,聽著問話身子微微發顫,咬住下唇用力到泛了白,默聲流著眼淚。

    項瑤見狀睨向她身旁臉色擔憂的玉綃,“你來說。”

    “是……是藺王昨個喝醉了,誤闖了二小姐的廂房,二小姐她……她被強佔了身子。”玉綃瞥見外頭有人探頭探腦張望,神色亦是悲憤,撲通跪在項瑤跟前,“大小姐您可要替二小姐做主啊。”

    項瑤及時斂了臉上神色,簡直跟聽了大笑話似的,來時也聽了流螢說道,隨來的項家人裡多是同輩,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項允灃走的時候也沒管,就這麼把項筠給落下了。

    “你說藺王?誤闖?”

    像是聽出她語調裡的諷刺似的,項筠對上項瑤投過來的視線微有閃避,項瑤挑眉,接著問道,“那藺王呢?”

    玉綃對上項瑤掃過來的視線,莫名打了個寒噤,稍作收斂,囁喏答道,“是王府來人才發現藺王宿在二小姐廂房,把宿醉未醒的王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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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5:37


    項瑤聽完,難怪有這麼個一出,宿醉未醒?依著那人心性,只怕是想壓著此事……門口細碎的議論隱約傳了進來,項瑤的目光複又落在了神色稍顯憔悴的項筠身上,匿了精光,卻是蹙眉,“男客的廂房離這可遠著,藺王身邊沒個隨侍侍候麼?”

    項筠面上有一瞬扭曲,抬眸與她直直相對,暗暗磨牙,對她那故意放錯的關注點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扭轉,眸光掠向玉綃,後者複又撲通跪下磕頭,“是奴婢看顧不周,小姐睡下後奴婢中途離開才……才害的小姐……都是奴婢的錯。”

    “玉綃……別說了,我……我已經沒臉見人了。”項筠似是不堪回憶,猛地拔下簪子,便要自戕。

    “小姐!不要!”一直留意她那方向的玉綃忙是撲過去阻止,抓著她握著簪子的手,兩人一陣爭奪。

    “夠了,這裡是將軍府,不是項府,尋死覓活的還嫌不夠難堪麼!”項瑤沈喝出聲,實在是看夠了二人耍花槍。

    二人聞言止了動作,面上俱是隱過一抹尷尬。

    項瑤慢慢走過去關了房門,將一眾探著脖子的人隔在外面才居高臨下地睨著癱在椅子上的項筠,微微俯身,以二人能聽得到的音量不甚耐煩道,“妹妹還要做戲到什麼時候,我看著可乏味的很呐。”

    項筠噙著淚珠的眸子倏然轉了神色,緋紅眸子,狠狠地瞪向項瑤,亦是咬牙,“姐姐說什麼我聽不懂。”

    “自己滾回項府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項瑤耐心告罄。

    項筠咬唇忍著不出聲,眼角亮晶晶的掛了淚珠,楚楚可憐的模樣看上去讓人甚為憐惜,嘴上話語卻是不符的怨毒,“姐姐要對我如何不客氣?眼下我在將軍府受了欺負,多的是同情憐憫我的,你說我這時候要是說一句,藺王是將我錯認成你才受的欺負,別個怎麼想不說,姐姐初為新婦,于名聲有損罷?”

    項瑤聞言眸色轉深,在她面上久久停留。項筠背脊躥起一股涼意,卻仍挺了挺背脊,不願露了半分怯意。

    半晌,項瑤繃得冷肅的臉色倏然一松,面上浮起笑意,緩慢吐出幾字,“這事確是要個交代,我差人先送妹妹回去與父親再議。”

    項筠捏著帕子拭眼淚,當她被自個要脅退讓,掩過一絲得逞,頷首應下。

    有了項瑤的吩咐,流螢一併隨著回項府,不至於落了太難看。雲雀跟著項瑤在拱月門處等宋弘璟來,思及方才那事不禁皺了眉道,“小姐,方才在外頭的要不要奴婢去……”

    “不用。”項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用錢收買,“這事傳出去於我未必有壞處。”

    雲雀不解凝向她。

    “何況,也不定能傳了出去。”項瑤斂眸,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隨即招了雲雀附耳,隨著她的交代雲雀圓眼睛裡浮了亮色。

    昨夜之事是項筠順勢而為,還是巧思設計並不重要,以顧玄曄當下,她此舉還真是夠‘天真’。即是上一世的顧玄曄來說,最後那般待她,是因著大權在握,她再無用,項筠是他心頭的白月光,自是百般呵護,極盡寵愛,但眼下正值步步經營之際,成為他阻礙的,卻是那白月光,就值得一看了。

    她要做的,便是添一把柴火,項筠要做的,由她來幫一把。

    “什麼事高興?”一道頎長身影緩慢走來,在她面前站定。

    項瑤微仰,自覺情緒並未外泄,就聽他仿若察覺所想道,“感覺。”

    四目相交,睨著宋弘璟那深潭眸子,項瑤彎唇笑了,為他能讀懂自己情緒而感到愉悅。

    隨後,宋弘璟帶著她在府裡轉了開來,宋老夫人壽宴那日,項瑤只略略看過,今日有他陪同,感覺又有不同。路上遇著府裡下人俱是垂首恭敬行禮,再沒像之前那般盯著瞧,短短功夫會有此改變……項瑤不禁側首,凝著那人清俊側臉,想是察覺了自己之前的不自在作了交代?

    “好看麼?”那淡然清潤的聲音,經風一暈開,格外的磁性好聽。

    項瑤下意識想要點頭,卻在瞬間反應了過來,白皙如凝脂的臉頰上暈開一抹緋紅,故作鎮定將目光掠向他身後放了空。

    一聲輕笑隱在風中,宋弘璟俯身微微逼近,“有一副令夫人癡迷的皮囊,為夫甚是驕傲。”

    “……”項瑤撇開視線,覺得心目中的宋將軍在漸漸崩坍,只是嘴角卻漾開幾許甜蜜笑意。

    跟在項瑤身後的雲雀默默落後幾步,忍下抬手遮眼的衝動。

    穿過抄手遊廊,兩人攜手走著熟悉府邸,直到最後來到一處院落,透過月洞門,便可瞧見潔白如玉的瓊花開得熱烈,微風拂過,飄零而落,在蜿蜒小徑鋪了薄薄一層。

    察覺身旁之人有一瞬的低落,項瑤從那處收回了視線,忽然記起瓊花是長公主生前最愛,這處院落……方一想到就被他牽著走了進去。

    雕花纏枝如意窠鳳軒窗敞著,風卷著瓊花落在黃花梨海水紋書案上,吹拂上面擱置著的書冊,發出沙沙響聲,一側擱著的青白瓷描金鸞鳥大花瓶上插著幾株修剪得宜的瓊花枝,盈了一室暗香。

    屋子裡一塵不染,似是有人常年打理,桌上描金彩繪梳妝匣裡靜靜躺著斷成兩截的紫玉雕花簫。

    “小時候頑劣,時常闖禍,這嚴重的一次便是把父親贈給母親的定情信物打碎,也是那天,父親的死訊傳來,母親都沒來得及訓我就昏了過去,這一昏就是好幾天,後來,她再沒機會訓我了。”宋弘璟低低開口,聲音清冷悠遠。

    項瑤凝著他,亦是聽說過那段慘烈往事,甚至還從父親口吻中猜出一二隱情,自然也知道雙親亡故對他的打擊有多大,成了如今寡言冷清的模樣,不由回握住他的手。

    宋弘璟微垂眸子,“母親最喜歡待在這兒,吹吹曲子,看父親教我寫字。這裡一切都是原樣,年幼時就好像母親還在一樣,時常躲在這裡,不言不語,幾日都不肯出去,有一回還把祖母急哭了。”

    “如果父親母親在天有靈,必然眷戀這地方,想讓他們看看,我也尋到了想一生呵護的人,就像父親與母親……禍福相依,生死相隨。”

    項瑤看著眼前的景兒,依稀能看到他描繪的那幅畫面,以及後來那個小小的宋弘璟孤單落寞的樣子,板正身子,臉上神色轉為鄭重,對著虛無空氣出了聲。

    “這個人,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照顧,請你們放心。”

    宋弘璟眼眸微垂,心底一片溫軟,泛起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安定,緊緊擁住了她。

    還未待上片刻,便聽著屋子外咿咿呀呀的稚嫩聲音,宋弘璟與項瑤走了出去,便看到一名丫鬟小心扶著趔趄走著的趙小寶,一邊嘴上念著,“小寶兒乖,咱們回去罷。”

    “表……發……發發……”趙小寶口齒不清,指的卻清楚,就是那庭院裡的瓊花樹,挪著小步子,搖搖晃晃,看得人一陣擔驚受怕,深怕摔了。

    “將軍,夫人。”丫鬟見裡頭有人出來,忙是請安。

    項瑤瞧著小傢夥本就喜歡,走了上前,撿了朵剛落下的新鮮瓊花拿在手裡逗她。

    “叫嬸娘,就給你好不好。”

    “……娘。”

    “嬸……娘……”項瑤教導。

    “娘……”趙小寶很是認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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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5:53


    如此對話重複,直把宋弘璟看笑了,攬住項瑤的腰身,在她耳畔輕咬道,“咱們自個造一個,喚起來就名正言順了。”

    婚後第三日,是歸寧的日子。卯時初至,日頭還沈著,苑子裡丈高的老樹遮擋了天光,卻掩不住窗子底下泄出的細微嚶嚀,新房裡春光旖旎,黃花梨木雕並蒂蓮花大床上,大紅鴛鴦團福緞面錦被起伏,不多時溜出一隻纖白玉手來,攥住身下床褥一角,複被一隻寬厚手掌牢牢覆上,一緊一弛間,俱是喟歎出聲。

    男子濃烈的暗啞喘息抵在耳畔,項瑤渾身無力,推了推還壓在自個身上的人,“再不起又得晚了。”她可還記得今個的正事。

    “唔。”那聲音是應著,人卻不見起,修長的手指卷著一綹她的髮絲同自個的,繞在了一起,眼角眉梢盡是舒展,漾著情深。

    項瑤枕著他的臂彎,就這麼看著二人纏繞在一起的髮絲,腦海中不禁浮起一句……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肌膚貼合的暖意傳遞,挨得極近,能感到他胸腔裡跳動的韻律,起伏熱烈,卻是安定。

    “再這麼看,真的是起不了了。”略是黯啞的聲音自發頂響起,攜著一絲絲清淺笑意。

    下一瞬,項瑤便覺得腿間被一灼熱物件燙到,忙是羞澀坐起,穿衣下床,聽著叩門響兒,回眸瞥見宋弘璟罩上了象牙白色中衣,妥帖地束上,更襯得那人腰身勁瘦,微微敞露出的線條弧度甚是美好,直待那風景遮去,項瑤才開了門。

    “夫人,將軍。”門外站著四名丫鬟,除了雲雀流螢這倆她的陪嫁丫鬟,還有倆是一貫伺候宋弘璟的,汀蘭、汀竹,齊齊喚過。

    各自服侍自家主子,項瑤瞧著宋弘璟站在西角那只填漆描金蘭草圖方角大衣櫃前,由汀蘭和汀竹往外拿著衣裳,供他挑選。項瑤稍事梳妝後便也走到了他身旁,拿了一件攤開,“這件如何?”

    想著是回門,該是穿得顏色喜慶些。

    汀蘭出言阻了道,“夫人,將軍一向不愛穿這個色的。”

    項瑤正是尷尬之際,宋弘璟卻是直接拿過穿了起來,目光睨向汀蘭,“我何時說過不喜。”

    “將軍一直未穿過,所以奴婢以為……”汀蘭還想辯解的話在宋弘璟幽冷的視線裡咽了回去,心裡卻是委屈,只在宋弘璟面前不敢表露分毫。

    項瑤愈發顯得尷尬,暗暗磨牙,不穿的放著做什麼。宋弘璟穿戴完畢,看向表面淡定的小妻子,攬過腰身站在了鏡子前,與項瑤身上著的甚是相配,滿意地頷首說道,“果然是夫人眼光好。”

    那一點小心思就這麼被戳穿,項瑤面上一燒,輕咳了一聲岔了道,“時辰不早,咱們走罷。”

    “聽夫人的。”宋弘璟聲音淡淡,卻能聽出一絲明顯的戲虐。

    項瑤目不斜視,發現這人尤愛喚自個夫人,還有便是阿瑤,只是喚阿瑤的時候多半……臉上不由燒得更是厲害。

    馬車從將軍府出發,沒過多久便到了項府。

    于堂前拜會過項老夫人和項大老爺等一眾,隨上回門禮,所備之禮皆是雙數,意為夫妻成雙,合好百年。

    前廳,項大老爺坐在紫檀梅紋木椅上瞧著二人,宋弘璟一身大紅的雲錦暗紋長袍,腰間是同色腰帶,綴著一塊墨玉,倜儻風流。項瑤面若桃花,梳了祥雲髻,插著赤金海棠八寶流蘇步搖,纏枝暗花雲錦上衣配著四喜如意雲紋錦裙,嬌豔動人。

    在場眾人無一不想到佳偶天成這四字。

    項大老爺笑眯了眼,果然是天生一對,見宋弘璟行動間配合項瑤的步調,眼中更是溜過一抹滿意。

    顧氏見到女兒那一刻,眼眶微紅,知道不合時宜,忙是低頭抹淚,勉力維持住面上笑容。

    宋弘璟和項瑤跪下給祖母和父母行禮,同輩之間的則無須如此,頷首寒暄。宋弘璟豐神俊朗,幾個小的不由偷偷瞟著,確是如傳聞所言擔得起舉世無雙,看得是臉頰微紅心生漣漪,暗暗羨慕項瑤好福氣!

    等宋弘璟隨著項大老爺等爺們離開,秦老太太把她招到身邊,執著她的手仔細打量,關切問道,“宋將軍待你可好?”

    項瑤垂著頭臉色微紅,卻是肯定地點了點頭,細若蚊聲地應了聲。

    “將軍看姐姐跟看眼珠子似的,當然是特別疼了。”項幼寧過了年已是十二,愈發活潑,出言打趣了道。

    惹得一眾俱是笑開,只有項蓉笑容裡隱了勉強,手裡抓著帕子,快絞破了似的。方才宋弘璟的目光掠過她們跟瞧空氣一樣,哪像對項瑤……是個瞎子都能覺出差別來,何況是本就心儀他的項蓉,簡直是戳了心窩子了。

    秦老夫人握著項瑤的手跟著笑,連連道了這便好。老夫人原先的喜色在察覺項瑤對她不甚熱絡的態度後稍稍褪了些,暗暗撇了嘴,道是姑娘冷情,可瞧著她同秦老夫人親近,心裡就怎麼怎麼不是滋味,手裡端著的茶盅重重撇在桌上,這一動靜略大,是人都瞧出她不痛快。

    以前還有個童姨娘使喚,卻給作沒了,顧氏這一年來也改了性子,不再那麼柔弱可欺,只道是恭敬,強求不來貼心。落得這麼個局面,都是老夫人自個作的,偏生還不知改,弄得脾氣愈發古怪,眾人瞧著自然也沒幾分同情。

    項瑤掠過一眼,嘴角笑意依舊,隨顧氏回了淺雲苑,好娘倆說說體己話。沒了外人,顧氏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眶,抓著項瑤一連串問的,宋老夫人如何,宋氏如何,吃的如何住的如何,一個接一個,項瑤回握住她的手,笑著一一答了。

    宋老夫人每日晨起有打拳的習慣,還有趙小寶咿呀學語的逗趣事兒,一件件的事無钜細,事無钜細,安顧氏的心。

    聽了趙小寶喚她娘,顧氏掩著嘴呵呵直笑,頷首說道,“府裡頭有孩子熱鬧,將軍府人丁單薄,宋老夫人該是盼望曾孫兒的,娘之前跟你說的可都記著,添丁添福。”

    被顧氏陡然提起這茬,項瑤又是窘住,那些閨中秘術還沒能有機會用上,若再用上,她豈不是……膩近她身旁撒嬌喚了聲娘阻止她繼續。

    “成了,你臉皮薄,我不說了,反正回頭你爹也會提點。”顧氏笑盈盈道,看著女兒面色紅潤便曉得她的日子過得不差,今個瞧見宋弘璟那疼人的模樣就知道瑤兒沒選錯,心中甚是欣慰。

    至於原先考慮過的人選,不由地搖了搖頭,思及這兩日的事兒,心情微是複雜。“筠兒和于藺王,回來在老夫人面前哭啼,玉綃和流螢把事情說了之後我就覺得有些奇怪,真有那般湊巧?”

    項瑤聽她如此發問,就曉得是自個之前鋪墊的起了效果,如今顧氏再不輕信項筠,也是好事一樁,只不過這事她們觀望便好。

    “不管湊不湊巧,事情總是發生了的,祖母和父親如何說?”

    “你祖母自然是要幫筠兒要個說法的,讓儘早嫁過去。”

    “嫁過去?藺王那邊來人說了?”項瑤追問。

    “三天老夫人催了四五回,你父親親自去了一趟王府,確實,這事已經傳了出去,姑娘家的名聲已經毀了,連著這未出嫁的姑娘都受了影響,昨兒個蓉兒還跑筠兒苑子裡鬧了一回,攪得不安寧。”顧氏想到項蓉承襲了童姨娘那潑辣性子,別說被項筠連累嫁不出去,就這樣本身想嫁個好人家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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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6:10


    項瑤彎了彎嘴角,亦是能想到那畫面,“這事父親做主便好。”

    顧氏頷首,作是認同,隨後又扯了別的話題聊開去,雖是才幾日未見,卻好像隔了好久似的,說不完的話,項瑤笑著作陪,直到回門宴開席過來請人才一道過去。

    席間熱絡,宋弘璟免不了被項家老爺大哥等灌酒,也是自打進門就放下架子,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笑意,平易近人的很,連著項允灃同他鬧都忍著沒那只猴子給丟出去,項瑤坐在女眷席時不時關注,心下好笑。

    丫鬟呈上一道道精緻菜點,裹著蜜汁,色澤浸透的嫩烤鴨胸,白玉火腿蝦圓湯,水鋪牛肉,用稍帶肥甘的薄頭回片,用佐料拌好,放在高湯裡一攪,湯鮮肉嫩,還有清蒸的時令鮮魚等等堆了一桌。

    吃到一半,流螢端了只白瓷碟呈到她面前,碟子裡盛著白滑細嫩的魚肉,便聽她輕掩著笑道,“姑爺給挑了刺兒的,小姐放心吃罷。”

    項瑤本來就想吃,目光溜過兩回,都遲疑了筷子,是因為小時候被刺卡過,如今還甚是陰影,宋弘璟此舉甚是貼心,便用匙子舀了稍許嘗,正吃著便覺得四周氛圍有些過於靜了,抬眸發現眾人都瞧著自個,不自個面前的碟子,微微僵住。

    坐在她旁邊的顧氏掩嘴輕笑,“弘璟還真是貼心。”再看瑤兒那樣兒,想必是順手慣了。

    項瑤對著一眾打量過來的視線,硬是繃住了淡然神色,坦然用著,面皮子底下卻是熱熱的,她喜歡吃魚,卻又怕刺卡著,所以多是不動筷子,然同他吃過兩回飯後,他便心意相通地悟到似的,每次都會挑好了魚肉給她,已成習慣。

    一頓飯用得熱鬧,宋弘璟被灌了不少酒,最後醉趴在了桌上,項瑤擔心,揪住還在上躥下跳的項允灃,沒好氣地瞪了眼,上前扶起了宋弘璟。

    “喲,心疼呐?唉,難怪說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沒了暖心妹子哥哥我只好借酒澆愁了。”項允灃也喝了不少,紅著臉玩笑道。

    項瑤扯了下嘴角,挑眉睨著他,“究竟是為我,還是為蘇姑娘呐?”

    項允灃作了吃驚狀,險些掉了酒盞,隨即就對上項三叔投過來的視線,沈聲問了道,“什麼蘇姑娘?又是哪個地方的,你不是跟我說不去……”

    “爹,唉,不是……”

    項瑤撇下項允灃,掠過一抹得逞笑意,扶著宋弘璟要回去,攜著酒氣的呼吸噴薄在脖頸上,微微發燙,宋弘璟幾乎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身上,還不肯別人幫手,卻奇異地沒把她的小身子板壓垮,項瑤一陣無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人弄上了馬車。

    隨後同跟出來的顧氏好一番辭別才上了馬車,喝醉了酒的宋弘璟特別乖巧,任由擺弄,睜著雙漆黑眸子透出幾分無辜來,項瑤覺得好玩,不由大著膽子做了一直以來都想做的。

    兩手扒住他臉頰,同時往兩邊扯,一張俊臉霎時就變了形。“胡人。”連著那咕噥聲都變了音兒。

    看著因著她的動作而泛起稍許水汽的眸子,項瑤獲得了詭異的滿足感,不由為自己的癖好捏了把汗。

    隨著馬車顛簸,忽的觸到一硬角,垂眸看去卻是一方塊布包,來時還沒有,便好奇打開了看,孰料一打開就被那些花裡胡哨的封面給震撼住了,春閨情,十八式……項瑤攥著書角,那火辣辣糾纏一起的畫面仿若開啟了另一世界的大門,完全失了反應。

    “夫人對這有興趣?”身後倏地依近一堵溫厚胸膛,一抹清潤聲音含笑響起。

    “……”項瑤依然是受震撼的神色堪堪轉過視線與他對上,眸子裡印著明晃晃的禽獸二字。

    宋弘璟瞄過一眼,鎮定自若道,“二哥給的,珍藏。”

    “……”項允灃你個禽獸!

    “夫人方才玩得盡興麼?”宋弘璟繼續湊近發問。

    項瑤不自覺向後縮,訕訕挪開視線,裝作不明。

    宋弘璟瞧著她嘴角笑意更甚,將人箍在了臂彎裡,強勢不容閃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一吻輕落了她額頭,氣息沿著鼻樑往下,終究覆在了那兩片嫣紅上,雙眼湛亮清明,何來醉意。

    項瑤臨失守前如是想到,並未注意到宋弘璟將項二哥的珍藏偷偷納入墊下。

    “小姐,您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即便……別同自個身子過不去。”碧裳將百合小米粥擱在她面前,蹙著眉擔憂地瞧著藺王妃。

    安瑾坐在紫花梨卷草紋軟榻上,目光落了一處,飄忽悠遠,似是沒聽見她所說的。

    碧裳又喚了聲小姐,隱著一聲歎息,自打王爺從將軍府回來,小姐就是這副模樣了,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個,看著都讓人著急。

    小米粥冒著的熱氣熏面,沾濕睫毛,安瑾回過神對上碧裳的眼神,浮起一抹虛笑,“我沒事,只是想些事情,你下去忙活罷。”

    這哪像沒事的樣子。

    “小姐……”碧裳是國公府隨過來的陪嫁丫鬟,自是不放心她這般。

    雕花扇門外,一雙雲紋錦靴停駐稍久,顧玄曄眉目低垂,半隱在陰影中令人看不清楚臉上神色,整個人肅清,然在推門進去的那刹,消了身上攜著的寒意,換上一貫的溫和之態。

    “王爺。”碧裳的喚聲驚動安瑾轉過視線望了過去,施施然福身行禮。

    顧玄曄虛扶住她的身子,安瑾噙著淡然笑意不著痕跡的退了稍許,雖不甚明顯,向來心細的顧玄曄卻是察覺,微垂了眸子,掩過暗色。

    “你下去罷。”轉首對碧裳吩咐。

    碧裳暗暗瞥了一眼安瑾,見她亦是頷首,便退了下去,還替二人關上了門。

    顧玄曄走到軟榻旁,見檀木小幾上的粥點,撩袍坐下,“瑾娘即是不肯原諒我,也不該這般不顧自己身子。”

    他擱在小幾上的手虛虛握起,手背隱有青筋浮現,沈吟良久,幽幽開口,“是本王不對。”

    只要顧玄曄想,他便能做的。一如此刻,那話語神色便令安瑾僵冷了兩日的心稍有回暖跡象。

    “本王只是想看她出嫁,孰料卻貪杯……”話語未盡,卻足夠讓人聯想。

    安瑾本就知道他對項瑤的感情,當日確是身子不適才未一同隨去,同樣也是覺得顧玄曄去,是同過去那段了斷的,沒成想會發生後來的事,這幾日她傷心彷徨,不願相見,他就一直守在外頭。

    今個會進來……安瑾目光落在已經沒了熱氣的小米粥上,心思複雜之餘騰起幾分酸澀。

    “即是無心,瑾娘又有何所怪。”沈默半晌,安瑾抬眸定定看向他言語道。

    顧玄曄像是不置信地凝向她,眸光深邃,漸漸染上心疼,伸手撫上她略顯蒼白的臉頰,聲音暗啞了幾許道,“這委屈不該讓你受的。”

    聞這話,安瑾幾欲落淚,卻是生生忍住,漾開溫柔笑意,“王爺將她納入府中罷。”

    “……”顧玄曄這幾日確是為此事所擾,卻沒想到會由她先提出來,怔了神色。

    “木已成舟,時日愈長於王爺名譽愈是不利,項二姑娘我雖接觸不多,卻也聽聞是個溫柔嫻淑的,有項大姑娘如此,想必不會差到哪兒去,王爺也好給個交代。”安瑾如是剖析道,面上帶笑,心中卻是淌血,卻硬要逼著自己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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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6:25


    “瑾娘……”顧玄曄凝著她良久,輕喚了聲,終是抑不住情緒似的將人攬入懷中,“本王如何擔得起你這份情深。”

    安瑾埋於他胸前,心中荒涼,藉著擁抱汲取暖意,低著聲音軟軟道,“瑾娘能嫁王爺才是福氣,自當為王爺分擔。”

    顧玄曄的手掌覆著她後背,摁向自己,付了疼惜憐愛在其中。

    四五月光景正是去郊外踏青的好時候,柳梢抽綠,暖風拂面,一派盎然的春意。項瑤踩著青石板小路入了芳菲苑,甫一挨近,便聽得苑子的主人正在大發脾氣。

    “連梳個髮髻都梳不好,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小姐息怒……”

    “還不給我滾下去。”

    珠簾被撩起而發出細細碎碎的脆音令那聲音愈發不悅,“都說滾了耳朵都聾了麼?”她再一次厲了聲響,可話剛道一半就戛然了,“怎麼是你?”

    “玉珠妹妹心情不好。”項瑤睨著梳粧檯前的清麗少女,一襲薑黃色折枝花夾紗衫裙,襯得皮膚愈發白皙,也讓臉上那幾顆小紅疙瘩愈發明顯,壞了容貌。

    趙玉珠鼻端發出一聲輕嗤,像是在嘲諷她明知故問,卻顧忌禮數不甘不願地喚了聲嫂子。

    項瑤也不在意她這態度,逕直拿出一隻白玉瓷罐子,開口道,“我是來送瓊脂膏的,這東西對妹妹臉上的紅疙瘩有用,用不了幾天就能消。”

    趙玉珠目光凝在了那罐子上,露了半信半疑,那神色仿佛在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隱了戒備。

    項瑤失笑,“確是想要妹妹多多關照罷了。”

    “你可是表哥的心頭寶貝,關照還不夠麼。”這話口氣略沖,倒沒多少酸澀,比起當局者迷的和安,她可清醒多了,只是相較於天神般的宋弘璟,她總覺得京中世家之女都沒能有配得上的,偏就被眼前這女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下意識便覺得她是個有手段的,心下不喜。

    “瓊脂膏早晚於淨面後塗抹,若想好得快些,飲食上也得有忌口,吃得清淡些,可以喝菊花茶這類清熱溫火的調理。”項瑤自顧自地交代完,目光落在她散於肩後的長髮,“流螢擅長編發梳妝,妹妹要是不嫌棄,可以讓苑子裡的跟她學學,好過為此大動肝火。”

    “……”小姑娘正是最煩說教的年紀,一聽便蹙了眉頭。“我苑子的事輪不到你教。”

    項瑤並不惱,擱了瓊脂膏,也不多留討人嫌,臨走前道,“如果我是你,不管這東西是多討厭的人送的,只要對自個有利的,絕不推拒在外。”

    趙玉珠睨著那一道窈窕身影施施然離開,莫名語塞,感覺似乎被嘲諷了智商,回味半晌,毫不客氣地拿過了那罐瓊脂膏,“她說的對啊,幹嘛跟自個過不去。”收了她的東西還不搭理,氣的該是她了。

    小姑娘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本來就為臉上的小紅疙瘩苦惱著,離約好的日子越近,這疙瘩就是消不下去,才著急上火忍不住發了脾氣。

    不知是想到什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白玉罐子,兩頰暈開一抹緋紅,眉眼含春。

    清晨採摘下的桃花,精挑過後放入蜂蜜輕輕搗揉,經過一定的時間釀制後,再放入一些豆泥等混合,做成酥餅餡,包在酥餅面皮內烤制,做成了的桃花酥餅花香四溢、口感酥脆綿甜。

    “玉珠,怎麼不吃啊?”陶然居裡,宋老夫人坐在炕床上,腿上搭著條黛色細紋的薄毯子,睨向趙玉珠坐著的方向,“平日裡可不最愛這些個麼?”

    “我這火兒還沒敗下去,吃了就白用那……”話剛溜了嘴邊兒,趙玉珠便瞥了一眼坐在老夫人另一側的項瑤一眼,咽了聲兒。

    宋老夫人盯著她面龐瞧,點了點頭,“確實消了點。”語罷染上幾分打趣,“這麼愛捯飭,可是瞧上哪家的郎君了?”

    “外外祖母……”趙玉珠嬌嗔了聲。

    “看上就看上了唄,十四五的年歲了,合該找個好人家嫁了,說出來外外祖母給掌掌眼,若是合適,老婆子就找人給探探。”宋老夫人說話爽利,帶著幾分豪邁。

    直把趙玉珠說得垂眸吃茶,似是嬌羞地抬不起面兒來。

    項瑤在一旁看著,愈發覺著宋老夫人是個真性情的,聽說當年和宋老將軍也是老夫人先追的,最後成就了一段佳話。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宋氏著一件絳色底梅鵲紋綢褙子撩了門簾走進來,一邊含笑道,隨後給老夫人請安。

    趙玉珠瞥見,忙是躲了身後,撒嬌道,“母親,外祖母拿我尋開心。”

    “怎麼是尋開心,我可說正經的呢,雲錦來得正好,玉珠有十四了,你也該留意留意了,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宋老夫人挑眉接茬道。

    “娘你看,什麼留成愁啊,分明是外祖母不待見。”趙玉珠故意裝著傷心,也有幾分真意在裡頭,“有了新人就忘舊人呐,外祖母這是要拋棄玉珠了嘛。”

    宋老夫人被逗笑,樂得不停,項瑤對於自個躺槍,亦是作了哭笑不得狀。

    宋氏拿指尖點了下她腦袋瓜,“成天瘋瘋癲癲的沒個正形,怎麼跟外祖母說話呢。”可聽了玉珠的話,加上項瑤過門後出的那檔子事兒,讓人高興不起來不說,心裡隱著不快,雖說知道母親的心性未必有那意思,但自個也是嫁出去的女兒卻留了府中,可不是留成愁……

    尤氏是緊跟著宋氏進來的,自個一個人,給幾人請安後回了宋老夫人問話,“小寶哭鬧了一宿,剛給哄睡下,奶娘看著,老夫人把我們召來是有什麼事兒吩咐?”

    宋氏因著這話不由看向了屋子裡的人,除了宋弘璟和趙瑞,家裡的人全都在了,連幾個管事的也在。

    宋老夫人亦是巡視過一圈兒,見人都到齊,咳嗽了一聲示意,“瑤兒進門也有幾天了,今個趁著機會好好給認認全,家裡人不多事兒也不多,老婆子不中用,也不愛那些個雜事兒,全靠你雲錦姑姑操持著,如今你成了弘璟媳婦,將軍府的主母,以後這家還得你當起來。這年紀最大的是宋管家,你喚宋叔即可,裡外大小的事兒詢他就是了,稍年輕點的是宋叔的侄子宋平,宋叔培養日後退了能頂上……”

    如老夫人所說,家裡人丁確是不興,她與宋老將軍共育有一兒兩女,宋老將軍故去沒幾年,兒子宋君儒身死沙場,兒媳亦是隨了去,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可謂不打擊。兩個女兒大的那個和離帶著一雙兒女回府住下,一個嫁了榮親王,性子執拗驕縱,少不得三天兩頭來煩的,要不是她這些年把心往寬了放,由著她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指不定該有多頭疼。

    不過弘璟成了親,將軍府迎了新主母,那自是不一樣了。

    聽著宋老夫人一一介紹過去,宋氏的臉色稍稍顯了難堪,卻是很快掩了過去,大到管家,小到用人的管事婆子,都認了項瑤這個主兒,母親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

    尤氏覷著宋氏,心裡唏噓,雖說是女兒,也比不上嫡親的孫媳婦兒,宋氏攥了這麼些年的權利眼下讓她放,怎麼甘心,左右合著沒她什麼事兒,當了熱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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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6:39


    項瑤打一開始就有些猜到老夫人用意,說實話的對老夫人這片信任用心甚是感激,不過這也把自個直接放到了宋氏的對立面,本來宋氏就對自己有些不喜,加上項筠在將軍府出的這事也有些累及,只怕自個在宋氏心裡的印象好不到哪裡去。

    “老夫人,一下讓我擔此重任怕是做不好,不妨這樣,讓我跟著姑姑先討討經驗,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的。”項瑤忙是婉轉出聲道。

    宋老夫人凝著她,沈吟片刻道,“也好,就由你雲錦姑姑帶帶你。”說罷把目光撇向了宋氏,得了她的應允,才甚是滿意。

    “這些年就盼著弘璟成家,能有個正主兒替我,我也好輕鬆輕鬆。”宋氏抬眸那瞬斂了情緒,盈著笑意溫厚說道。

    宋老夫人聽著點頭,“瑤兒不懂之處,你多幫襯著些。”

    “那是自然。”宋氏笑呵呵應下,袖子底下的手攥了又放,轉而沖著項瑤道,“正好今個是核賬的日子,瑤兒就隨我一道瞧瞧去罷。”

    “……是。”項瑤對上宋氏那意味深長的眸子,堪堪應了聲,心底預感不妙。

    這一去,便是到了暮色四合才回了自個苑子,宋弘璟進門的時候就瞧見她癱在桌子上,喚著流螢替她捏肩,後者睨著她側臉倦色,微微挑了眉梢,走近跟前覆在她的肩膀上,力道適中地捏了起來。

    “唔,就是那裡,嗯……”

    那呻吟聲叫走神走到門口的流螢腳下一打顫,差點又退了出去,在看清屋子裡的情況後,面上一哂,端著紅棗羹走了進去,“姑爺,小姐。”喚過之後把圓木盤擱在了桌上。

    項瑤詫異瞧著她,再一回眸便瞧見著青色遍刺金圈折枝官服的宋弘璟,眼底淺漾著笑意看著自己,“你回來了,我還以為……”

    “今個做了什麼?”宋弘璟瞧著人累成那樣,泛了一絲心疼,手裡把著力道輕柔捏著。

    “在帳房裡待了一天,看得我現在兩眼冒的都是數兒,還暈著呢。”項瑤邊說邊揉了揉眼,好像能把那感覺揉去了似的。

    宋老夫人原說的小有家業,真是往謙虛了說的,光是祖上留下的基業就夠一輩子吃穿不愁的,良田千頃,莊子別業,趙瑞打理的生意,更遑論這些年宋弘璟得的封賞,也無怪乎宋氏不肯放權了。

    宋弘璟聞言略是詫異,就聽她解釋道,“外祖母把大家都召了去,說要讓我當家,今個正好核賬,便讓我從簡單的盤點起。”

    “姑姑讓你做的?”宋弘璟一點就透,皺眉沈吟。

    項瑤兩手疊著撐住下巴趴在桌上,聽他那語氣轉了話道,“這一直都是姑姑當家,想是有些不適應的,我也覺著跟姑姑多學點的好。”說著直起了身子,仰頭看向宋弘璟,露了俏皮笑意,“萬一把將軍府攪和亂了,不是讓人笑話。”

    “我在,沒人敢笑話。”宋弘璟的手因著她轉身的動作垂下,頓了頓後,複又抬起覆在她發頂,輕撫了下,“你做得很好。”

    對上他深邃如潭的眸子,點射出的脈脈笑意,項瑤臉頰有一絲絲發燙,為了她該做的而誇獎,這人還真是……不怕把她慣壞啊。

    “今個可熱鬧?”項瑤倏然想起,眸色漾著好奇問道。

    宋弘璟自然知道她問的,顧玄曄這麼快就納側妃,還是養女身份的項家二姑娘著實跌破一眾眼眶,對於先前的計畫事件,為這樁婚事染上了幾許桃色。

    “走個過場。”最終落了四字評價,宋弘璟想了想後又說道。“安國公瞧著心情不大好。”

    全程黑臉罷了。

    項瑤笑而不語,估摸安國公想的是她家女兒賢良淑德,嫁給顧玄曄不過半年不到,他竟然就要納側妃,只怕心裡氣憤難當,就不知她這妹妹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尚在卯時,庭院裡栽著的兩株石榴樹正是開花的時節,橘紅色的一朵朵綴了枝頭,一點晨光躍然於上。

    “胳膊向上抬一點,噯,對了。”聲音隱在花叢中傳了出來,一身茶色收身薄襖的宋老夫人停了動作,走到離她兩步遠的項瑤身旁,將她的胳膊往上擺了些。

    項瑤微晃了晃身子,藕荷色繡彩蝶月華裙隨著身子轉動似是翩然,照著老夫人的動作依樣畫葫蘆地在後比劃,伴著一二的喚聲,一老一少動作一致,相映成趣。

    一套拳打完,項瑤亦是氣喘籲籲,看著仍面不改色的宋老夫人略有些汗顏,這拳法是老夫人自創的,糅合其中,少了殺氣,作是強身健體用,項瑤有機會見過一回,便跟著一塊,既能陪老人家,也能鍛煉自個身子,甚至還讓雲雀記下回頭教給顧氏。

    項瑤擦汗的功夫,丫鬟呈了朝飯上來擱在石桌上,宋老夫人拉著她坐在了墊了秋香色蒲墊的石凳子上,面上盈滿笑意,“難為你還肯陪我這老婆子練練,玉珠那丫頭也就起初興頭,過了就不肯早起了。”

    “練過之後身子爽利,夜裡也能睡得安穩。”項瑤拿著調羹舀起一口,銀耳羹濃甜潤滑,配上四鑲玉帶糕,大抵是活動過的原因,胃口大開,覺得食物都更加可口。

    宋老夫人笑眯眯瞧著,頷首附和,“確實。對了,家裡的事情可還上手?”

    “姑姑教得盡心,學到不少。”確也是累慘了,幸好今個宋氏跟尤氏去寺廟上香,她才有了這一天假。

    “學歸學,別自個累著。”宋老夫人臨著補了一句,眉眼染上慈愛笑意,“秦老夫人要知道你在我這兒受了半點委屈,可不得念我,那老古板的說話一套一套還不讓人駁,真是要命。”

    項瑤聞言忍不住掩唇咳笑,想到祖母確是愛念叨,不知倆人怎麼處到一塊,見面總免不了拌個嘴,可瞧出來感情確是好的。

    宋老夫人雖說不要人陪,但有個小輩在,明顯話就多了不少,甚至還聊起了當年陪著宋老將軍出征的往事,不乏驚心動魄,項瑤本就喜歡聽那些個,有這麼個好聽眾,宋老夫人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

    鴛鴦銅鎦金爐子上燒了水,咕嘟咕嘟冒出白霧,丫鬟奉了熱茶,這一坐就是半天,直到來了人被打斷。

    “老夫人,宋夫人。”來人約莫十六七歲,身上著了天青色布衣直綴,眉清目秀,稍顯了一絲文弱,見了禮道。“家母囑我送些鱖魚過來給您嘗嘗,這時節的最是肥美,已經送去給廚房了。”

    “你母親客氣了。”宋老夫人顯得十分喜歡這個年輕人,給項瑤介紹了道,“這是沈暄,他祖父是弘璟祖父的義兄,感情甚篤,可惜後來……”

    項瑤同他淺笑頷首,沈暄亦是作了回禮,顯是迂腐書生樣。

    “我家已經得了老夫人不少照拂,再說那也是祖父與父親之失,所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沈暄看得甚明,老夫人也當如是。”

    宋老夫人不由歎了口氣,轉而出言邀道。“一道留下用午飯罷?”

    “謝老夫人美意,只是母親還在家中等我回去,拜會過便回去了。”沈暄拱手婉拒。

    宋老夫人聞言不再強留,忙是招了婆子一番耳語,便讓那婆子代為送客,沈暄再次拱手致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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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6:54


    項瑤見他離開,正要出苑子,就險些與人撞上,卻是趙玉珠提著裙擺步履匆匆地趕來,被他堵了路,陰沈著神色喝了讓開。

    “趙小姐。”沈暄側身,與她作揖。

    趙玉珠跟沒瞧見似的,逕直沖到了老夫人面前,染了一絲哭腔地喚了聲老夫人。

    原想責怪她沒禮數的老夫人見狀忙是察看,問她是怎麼了。項瑤察覺到趙玉珠溜過來的視線,隱著不善,暗暗納悶自個又怎麼惹著她了,大抵是因著她這‘外人’在,趙玉珠並不肯說,只膩在老夫人身旁露著委屈神色,顧左右而言他,“那個窮酸鬼又來做什麼?”

    “怎麼說話呢!”宋老夫人不悅的皺了皺眉眉頭,“論輩分,你也該喚一聲哥哥。”

    趙玉珠瞧見老夫人動怒,吐了吐舌頭當是知錯,只那眸底卻沒幾分誠意。視線回落在項瑤身上,帶了幾分驅逐之意。

    項瑤很是識趣地提出告辭,卻發現方才要走的沈暄還杵著門口,目光望著的正是趙玉珠的方向,漾著別樣情緒,略挑了挑眉。後者似是察覺,忙是收了視線,顯了一絲慌張在裡頭,目不斜視地匆匆離開。

    世安苑裡,趁著天氣晴好,打開朝南的六扇雕花窗通風,汀蘭汀竹把屋子裡的繡幛床褥引枕都換過,該洗洗該曬曬,新褥子用百合沈香熏了兩回才鋪陳上。

    汀蘭正翻著面兒就憋不住地吐了不快,“同是丫鬟憑什麼那倆就不用幹活,難不成項府出來的還高人一等不成?”

    “流螢不是替夫人辦事去了麼,夫人習慣帶了雲雀在身邊也屬正常,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汀竹是個好脾氣的,替項瑤出聲解釋。

    汀蘭忍不住把手裡的東西一擱,頗是恨鐵不成鋼地覷向她,“咱們侍候將軍有八九年了罷,雖說將軍不常在府裡,可畢竟是貼身丫鬟,你瞧新婚第二天衣服的事兒,她肯定記在心上了,所以才這態度的。”

    說實話確是汀蘭錯怪,項瑤本就不是熱絡的人,汀蘭汀竹是宋弘璟房裡的大丫鬟,做慣了事兒,又有分寸,她驀然插手反而攪亂,便也一直相處淡淡。

    “你還說呢,上回將軍沒罰你就不錯了,什麼話該說不該說的,你還不清楚麼。”汀竹想起這茬就不由點了點她腦袋,皺眉頭道。

    汀蘭自是覺得委屈,只覺得照將軍對夫人那勁兒下去,要是夫人給她穿小鞋,自個肯定不好過,不由耷拉下腦袋,鬱鬱道,“唉,我瞧著還是表小姐好,至少,就不會這麼對咱們。”

    汀竹驚得忙是捂住她的嘴,還左右顧了下,才壓低了聲音道,“你瞎胡說什麼呢,要是讓人聽見傳了夫人耳朵怎麼辦!”

    汀蘭被她整的神色訕訕,也知道自己失言,“好姐姐,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心底卻是忍不住作了比較,認定了那想法,要是表小姐成了將軍夫人,定不會像現在這樣。

    兩人不知的是,就在那話出口的當兒,項瑤正要跨進門口,低垂的眉目不見波瀾,攔住氣憤想上前理論的雲雀,搖了搖頭,帶了人出來。

    “小姐,你瞧她那說的是什麼話!”雲雀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奴婢定要告訴將軍,看怎麼懲治。”

    項瑤蹙了蹙眉,“暫時別。”

    雲雀不解凝著她,不明白她用意。

    “汀蘭汀竹在將軍身邊侍候久了,必然是用慣了的,她既曉得錯了,為這大動干戈不是真顯了我沒有容人之量。”隨即一頓,神色稍轉淡漠補充了道,“若真有二心再處置不遲。”

    “瑤姐姐?”來的女子出聲喚道,打斷了主僕二人對話,一襲櫻紅色立領斜襟琵琶袖妝花紗衫,白嫩耳垂上綴了翠玉瑪瑙耳墜,淡施薄粉,令原本清秀的五官精緻不少,似是作了精心打扮而來。

    “……你怎麼來了?”

    淩陽剛上的新茶,經熱水沖泡,白瓷繪纏枝青蓮玉碗裡碧梗子浮浮沈沈,項瑤吹了吹茶面,澄清的茶色泛起漣漪,端起優雅地抿了一口擱回了檀木小幾上,“你和舒箐出去遊湖遇著玉珠,惹了她不快所以特意來賠禮?”

    項蓁捧著茶,坐在項瑤身旁顯了一絲局促,點了點頭。隨即像是想起似的,從婢女那兒取了只白釉瓷罐,囁喏說道,“都是我的錯,才害的趙姑娘輸了比賽,這衙香是我親手調製,雖比不上那宮中御賜九和香的彩頭,卻也是我能盡力彌補的了。”

    項瑤看她耷拉著腦袋,越說聲音越低,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不禁有些沒轍。因著母親是項善昊養的外室,她又是後來認回來的,項蓁進府後便是這唯唯諾諾的性子,連膽兒都特別小,要說主動招惹怎麼都讓人信服不了。

    果然詳細詢問之後,兩船相擦,先不說是船夫的過錯,明明是一起意外,硬是被趙玉珠說成了故意,且大發小姐脾氣,項蓁認出她是將軍府的,怕因此跟項瑤生嫌隙,特意趕來賠禮道歉,不想姐姐因著自己受連累。

    “確是要不是我的話,趙姑娘他們就能奪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項蓁咬了咬唇,怯懦地提出道,“我就想當面道個歉。”

    之所以讓項蓁如此,還是趙玉珠最後那話,暗指了項瑤,似乎是有怨,所以更不想因著自個加深她二人的矛盾,畢竟項瑤待她還是很好的。

    見項蓁神色堅定,顯然是打定主意,項瑤只得依她,陪她去了驚鴻閣。

    驚鴻閣,尤氏著了一身桃紅色繡牡丹月華裙扭著腰肢進了門,身後跟著的丫鬟文晴捧著幾件春裳,見了趙玉珠給行了禮,道是替夫人給送衣裳來的。

    “擱那罷。”趙玉珠斜倚著美人榻,興致頗是不高。

    尤氏見狀,擱了笑臉,“不是跟人約了遊湖,一清早高高興興去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趙玉珠想起遊湖那茬就不痛快,還略是委屈,怏怏道了聲別提了。

    “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給咱們趙姑娘委屈受?”尤氏故作義憤填膺了道,她對這位小姑子的脾氣是摸得透透的,只要順著便好。

    話音落下的同時簾子撩起的清脆撞擊聲亦是傳來,屋子裡的二人一同望去,趙玉珠瞥見來人身後跟著的那人蹙了蹙眉,冷冷嗤笑,接著尤氏的話茬道,“嫂嫂是要為我做主麼?”

    “唔……啊?”尤氏聽著她倏然轉冷的語調有些愣愣。

    項瑤不待尤氏反應,直接開了口道,“玉珠,蓁兒今個不是有意衝撞,特意過來跟你賠個不是,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不敢當。”趙玉珠沒甚好氣地回了道。

    尤氏聽著那隱著火藥味兒的對話,當下明白過來,面上有些訕訕,閉口不再吱聲。

    項蓁捧上白釉瓷罐,言辭懇切道,“趙姑娘,是我害你輸了,這衙香是我用旃檀、雪蓮花、豆蔻、茅香等調配製成的,有通經開竅、安神養性的功效……”

    “你手上的是什麼?”趙玉珠目光定定瞧著她手背上包紮的帕子,語氣顯了一絲陰沈問道。

    項蓁不察,左手覆上右手手背傷處,老實回答,“是與趙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給的。”

    項瑤聽到這略挑了下眉,那手便是與趙玉珠推攘之下傷的,卻沒想到還有位公子,瞥見趙玉珠徹底陰沈下的面色,覺得當中似乎有什麼項蓁漏掉沒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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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7:11


    趙玉珠上前二話不說奪了那帕子,眸光裡蓄了火光,“我當然瞧得出那是明德哥哥的帕子,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在你手上!”明德哥哥手心容易出汗,一直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這條見他帶的最多,想必也是最喜歡的。

    “當時姑娘負氣離開,那位公子見我手傷著便……”

    “他給你包紮的?!”趙玉珠的聲音不由微微拔高,覷著她的目光裡大有她要承認就把人撕了的意味。

    “不,是我自個包的。”男女授受不親她還是懂的,項蓁在趙玉珠的強勢逼問下愈發勢弱,有種想往項瑤身後躲的衝動,卻是生生忍住了。

    趙玉珠見她那樣兒火兒蹭蹭蹭地往上冒,她還沒怎麼樣呢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明德哥哥定是瞧著她這副樣子才心生憐憫,不,可能是憐愛,總之,就是這不要臉的勾引她的明德哥哥!

    方才被她一拽,項蓁手上有些結痂的地方被扯破,又有流血的跡象,面對咄咄逼人的趙玉珠,項蓁心裡也有幾分委屈不明,再次遞了那衙香,只想她收了徹底了了這事兒。

    遞出去的雙手一空,項蓁抬首,見她拿在手裡,略是松了一口氣,然就是這時候,趙玉珠突然變臉猛地砸了過去。“誰要你的破玩意兒,給我滾!”

    項瑤只來得及拉著項蓁退一步,瓷罐碎裂,亂了一地,有碎片飛起,險些劃到。

    “玉珠你!”尤氏叫這一變故驚住,回過神忙是走到項瑤身邊察看,“沒事罷,可有傷到?”

    項瑤鎮定自若地撣了撣裙子,上頭那熏香末兒沾了好大一塊,掠過一眼後落在了趙玉珠身上,神色沈沈,叫人看不清楚眸中情緒。

    趙玉珠原是在氣頭上,就想砸項蓁腳邊解個氣兒的,誰成想沒控住力道險些弄成禍事,但她從來就不是個肯自個承認錯誤的主兒,心裡頭又還憋著氣兒,更不願在這時候低頭,挺著腰板不示弱地對視,大有一副我就這樣耐我如何的架勢。

    項蓁哪想過會是這局面,眼裡蓄著的眼淚啪嗒往下掉,這更惹得趙玉珠生厭,然後者在瞧見門口突然出現的人影時還是略慌了慌神色。

    “怎麼回事?”宋弘璟過來尋項瑤,一進門就瞧見地上淩亂,清冷目光自紅著眼的項蓁轉向趙玉珠,冷冷瞥過一眼,逕直走到項瑤身邊,“自今個起,就在這苑裡好好反省。”

    趙玉珠看著那冷峻側臉,叫他問也不問的態度感到受傷,“你怎麼就知道不是她們欺負我呢!”

    宋弘璟旋過身子,挑眉淡淡看向她,臉上神色仿若在說還用問麼。

    趙玉珠緊緊咬著下唇,心中愈發傷心,宋弘璟在她心裡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雖然待人冷淡,可她也知那性子,默默崇敬。這還是他頭一回如此嚴厲的懲罰自己,為了別人,尤其那別人還是她最討厭的人,趙玉珠簡直不能忍。

    項瑤見她如此輕輕拽了拽宋弘璟的衣袖,項蓁也早已收住了眼淚,有些手足無措。

    趙玉珠咬得下唇都泛了白,洩憤似地將桌上的茶具一應推落,負氣沖進了裡屋。

    宋弘璟微皺了下眉頭,轉而對她二人道。“我送你們回去。”

    尤氏也在這當口的出聲,“沒事,小姑娘鬧脾氣罷了,我在這兒勸勸,一會兒就好的。”

    事情鬧成這樣,饒是項瑤也覺得有一絲尷尬,她在宋氏母女面前的形象似乎是差到底了,至於趙玉珠後來,怕也是一直積著的怨氣爆發才會如此,思及此,項瑤安撫地拍了拍項蓁肩膀,怕她鑽了牛角尖。

    “她這火兒一半是沖著我的,不是你的錯。”

    項蓁抿唇,露了哭喪臉,“都是我,事情越弄越糟了。”一手按著受傷的那只手背,極是自責。“不接那位公子的帕子就好了。”

    提起這,項瑤才問道,“那位叫明德的,是和玉珠一塊?”

    “明德?”宋弘璟驀然插了話道。

    項蓁不明就裡的點頭。

    宋弘璟這下眉頭愈發蹙緊,瞥見項瑤望過來的視線,沈吟解釋,“曹丞相之子,曹秉文,表字明德。”

    “……”

    “桃花流水鱖魚肥”,沈暄送來的鱖魚,個頭挑的都是最大,肉嫩沒刺,換著做法地吃了兩天,項瑤偏愛用它做成的滑溜魚塊,醃過味兒的魚肉加了蛋清愈發嫩滑,用生粉掛糊,再用油炸,即爽口又滑溜,都可以作為零嘴兒來享用。

    天兒漸熱,吃飯容易沒了胃口,這日,項瑤讓廚子做了熱拌麵條,芹菜末,肉絲、紅椒絲、榨菜絲、大蒜、生薑絲等依次下鍋煸炒,最後和麵條相拌交融,看起來非常有色彩,紅的紅綠的綠,不但好看,吃起來還很有拉力與柔糯,配著魚塊吃正好。

    “二少爺托人送了口信來,說在天豐酒樓等。”雲雀進門後跟項瑤通稟道。

    項瑤停下玉箸,暗忖項允灃動作倒是快,正好宋弘璟要出門便帶著一道去。

    時值正午,天豐酒樓地處長安街最繁華的地兒,人來人往甚是熱鬧,項瑤乘坐的馬車甫一停下,項允灃一瞥見馬車上將軍府的標誌便立馬迎了上去。

    宋弘璟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目光掠過,最後落在酒樓的門面上,喚了聲二哥,略是深長。

    項允灃莫名打一哆嗦,“……”亦是想到當初在酒樓裡坑了項瑤那回,略是尷尬地呵呵呵。

    宋弘璟仔細扶著項瑤下來,微是皺眉,“今個中午你都沒怎麼吃,這裡的廚子不錯,有什麼想吃的只管點就是,咱二哥不是小氣的。”說罷瞟向了項允灃。

    “……嗯。”項允灃忙不叠點頭,保證一根毛都不少的交還。

    宋弘璟眸底略過一抹好笑,側首對項瑤道是回頭來接她,除了雲雀又留了幾人跟著才放心去辦事。

    項允灃這才抹了汗,瞥見項瑤看他略不成氣候的表情,乾咳了聲,“妹婿……氣質過人呐哈……哈哈。”

    “……成了,人都走了。”項瑤失笑,隨後跟著項允灃往二樓雅間走去。

    項允灃推開了雅間的門,一邊叨叨道。“近兒個忙死我了,就這會兒有點功夫,你都不知道那些打交道的一個比一個精,不過跟我玩心眼還是差了點……”

    項瑤瞧著他是比前陣兒瘦了些,人倒是顯得精神,還是不由勸了道。“都這點兒了,就算再忙也得顧著自個身子啊。”

    “行行行,記著了。”項允灃點頭應,招了小二,“那就照我方才點的上,再上一壺玉蘭香茶。”

    “好咧。”小二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菜一道道上了上來,小二慇勤地替項瑤斟了茶水,臨退下前又被項允灃叫住吩咐,道是要打包一盒翡翠蒸糕和桔紅糕。

    話一落,項允灃回頭就對上項瑤略打量的視線,張口就解釋道,“這陣兒蘇姑娘幫了我不少忙,當是謝禮。”

    項瑤嘴角微彎,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是帶回去給柳姨娘吃的,原來是……蘇姑娘。”最後三字拉長了調兒,含了打趣意味。

    “……”項允灃像是被嗆著似的咳嗽了兩聲,努力板正了神色,岔開話道,“對了,你說有事情找我商量,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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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7:25


    提到正茬,項瑤笑意微斂,沈吟開口,“你還記得曹秉文麼?”

    “那個想坑勞資貨的二世祖?!”

    “……”很好,印象挺深刻。

    項瑤微一頷首,正要接著往下說就聽著外頭嘈雜,當中還隱著一個熟悉聲兒。

    “噯我說,也就是你曹公子面兒大,能請來青碧姑娘唱曲兒,得,今個這頓我請了,儘管點別客氣。”

    “這還像個話。”

    “咱們今個都是沾了兩位光了,既然嚴公子都這麼說了,那必須得不客氣啊,小二把你這兒最好的都給端上來。”

    “最難消受美人恩,曹公子近來可是豔福不淺呐。”有人羨慕道。

    門一開一闔間,仿若都入了隔壁房,那幫人向來沒什麼顧忌,推攘嬉鬧,動靜鬧得不小,項瑤二人臨窗而坐,自然能聽見一二。

    項允灃停了筷子,挑眉看向項瑤,“說曹操曹操到?”

    項瑤微蹙了眉頭,也沒想到有這般巧合,就聽得項允灃繼續道,“嘖,別說,自打燕姝死後這位青碧姑娘可熬出了頭,可惜,也是個眼瘸的,想做金絲雀,也不看看燕姝的結果。”

    “……”項瑤想到那個可憐女子,陡地失語。

    琴音嫋嫋,曲意幽幽,伴著觥籌交錯聲,倒是毀了那曲子意境。項允灃聽著那廂傳來的鶯聲燕語,皺眉低啐了聲紈絝子,惹得項瑤瞟了他一眼,好像他之前不是這樣似的。

    “誰還沒個年少浪蕩輕狂時,那曹秉文都這德行多少年了,你方才說他怎麼了,得罪你了?”

    “他應是看上項蓁了。”項瑤輕啜了口茶,淡聲說道。

    “他……”項允灃臉上嬉笑的神色一頓,霎時差極,近是咬牙切齒道,“看上個屁,他那就是想禍禍!”項蓁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要不仗著那丞相爹,這樣的人早該被打死了。

    “我詢過項蓁,瞧著應該是沒意的,這倒是好辦,就是曹秉文那人不入流,怕他用什麼下濫法子,我畢竟不能在跟前看著,你多留心些。”項瑤道出心中擔憂,曹秉文的爛名聲上輩子可不止一回聽說,不得不防。

    項允灃點頭應下的當兒就聽著隔壁傳來一陣哄笑,有人說道,“曹公子今個不對勁啊,怎的,這些都入不了您的眼?”

    “庸脂俗粉。”曹秉文的聲音夾著三兩分傲慢。

    “爺,您怎麼這麼說奴家。”頓時便有女子不依不饒的聲音響起。

    “爺還就這麼說了,瞧瞧這一個個濃妝豔抹的,俗氣的很,哪點比得上……”曹秉文突然卡了殼似的,旁人起哄,道是曹公子有中意人兒,非要讓他說出來。

    半晌,像是鬧不過似的,曹秉文複又開口指教,“要我說那項家的姑娘才是個打個的好模樣,不說嫁了人的,這還在閨閣的你們說,哪個不比這裡的強。”

    “嘁,那哪能比,曹公子你也太壞了。”難得當中有人覺得這麼個比較對項家姑娘的名聲不厚道,出來說道。“先前瞧你待項四姑娘那樣兒,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當真喜歡她?”曹秉文嗤笑,“在我眼裡,她可和這裡的姑娘沒什麼兩樣,不過玩玩罷了。”

    項允灃在隔壁聽到這話便再坐不住,就要過去,項瑤同樣沈著面色卻是伸手攔住他,為了她之後的打算,暫且忍著。

    片刻,又有遲疑的聲音響起,“項四姑娘?你之前不是和趙玉珠……難怪劉兄說你豔福不淺,合著是想齊人之福啊!”

    曹秉文笑得輕狂,“是又如何,何況是那趙玉珠自個上趕著,甩都甩不掉,我可嫌黏糊,你們誰喜歡儘管追去,當時替我解決個麻煩了。”言語之間是明晃晃的得意。

    項瑤心中被噁心得不行,就聽得隔壁突然彭的一聲巨響,帶起桌椅刮擦地面的刺耳聲,像是突然打了起來。

    “曹秉文,你太侮辱人了!”

    “哪來的瘋狗還不給我攆出去!”曹秉文似是受驚的聲音響起。

    “枉玉珠小姐對你一往情深,你居然這樣這樣……”那人氣極,半晌用不出詞兒來,夾雜著悶哼聲。

    “狼心狗肺,人面獸心,衣冠禽獸?”項瑤出現在雅間門口的一瞬,裡頭倏地靜默,她掠過一眼裡頭的人,果然瞧見沈暄被人架著,臉上掛彩,站他跟前的人還握著拳頭因著她的到來沒再打下去。“沈公子,我形容的可對?”

    沈暄亦是意外項瑤的出現,鼓著被打腫的腮幫子惡狠狠應了聲對,隨後就被項允灃給擄了出來。那些人瞧著是項允灃念著過往三分薄面,倒是沒攔。

    “宋夫人是什麼意思?”曹秉文不願被這麼駁了面子,沈著臉喝問。

    項瑤直著腰板,未作搭理,自顧同項允灃道,“好端端和二哥吃個飯,叫一滿嘴噴糞的狗給擾了興致,沈公子,被狗咬著可不是小事,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你——”曹秉文站在一片狼藉中,面色青一陣白一陣。

    項瑤回身,神情冷漠地略一挑眉,招了正經過的小二道,“送壺香茶過來,給曹公子好好漱漱口。”

    小二被殃及池魚,垂著臉不敢看,悄摸退下。

    曹秉文心裡窩火,可到底沒敢真對項瑤如何,有宋弘璟那凶神在後撐著,曹秉文絕不想再體驗一回,不由冷哼一聲,甩袖離開,身後那幫人自然蜂擁而去。

    項瑤的視線回落在沈暄臉上,這時才不掩詫異問道,“你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這?”

    “我經常替母親來送魚,小二方才不舒服,我就代為跑一趟,正好聽見那人嘴裡不乾不淨。”沈暄想起臉色仍是不忿。“他怎麼能這麼說玉珠小姐!”

    項瑤瞧著他那文弱的身子板,剛才以一敵六,也不見絲毫怯懦,對趙玉珠之心昭然若揭。“對付這種人有的是法子,最笨的就是你這種,先找個大夫瞧瞧罷。”

    沈暄這時才察覺到疼似的,一牽扯嘴角,忍不住嘶了一聲,手摸了摸,直道不礙事,另緊張了道,“宋夫人你也瞧清楚他是怎樣的人了,這樣的人絕配不上,宋夫人幫忙跟玉珠小姐說說罷。”

    “你何不親自跟她說?”項瑤反問。

    沈暄聞言面上露了一絲黯然,“我說的她向來不願聽。”

    項瑤挑眉,“可我說她也未必願意聽。”毫不介意洩露二人不合,何況那是真話,這麼直當當地去說,指不定還當她故意做惡人拆散。

    沈暄當下有些著急,“宋夫人,玉珠小姐雖然性子略有些……嬌氣,可人是很好的,真的,就是嘴上不饒了些,原本原本玉珠小姐也不是這樣的,是學堂裡的時候總有人欺負笑她有爹生沒爹養,才慢慢變成了這性子。她雖然罵我窮酸鬼,可宋老夫人接濟我家她也隨了一份,甚至還時常給小乞兒送吃的穿的,她……”

    項瑤聽他如此為趙玉珠說話,羅列許多,極力想要證明,故作繃著的面色有一絲鬆動,眼底掠過笑意,這樣真心的人,趙玉珠,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求夫人跟宋將軍說說,別讓玉珠小姐再跟那種人往來!”沈暄懇切求道。

    “……”這是要她吹枕邊風的意思,怎麼突然有一絲臉紅。項瑤虛握成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沈吟開口,“允你……也未嘗不可,只是有件事得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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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7:41


    海棠蓮葉垂花門前兩個婆子站著,其中一個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聽著裡頭砸東西的響兒皺眉歎氣,“又來了。”

    瓷器碎裂聲剛停沒多久,一道俏麗身影就從屋子裡出來,趙玉珠沈著臉就要往外走,婆子苦著一臉忙是攔住,“小姐,將軍吩咐了您不能出去。”

    趙玉珠咬牙切切,“我要是今個偏要出去呢!”連著被關幾日,趙玉珠的火氣積到了頂點,跟個被點了火的炮仗似的,底下侍候的是叫苦連天。

    “小姐您也別為難老奴了,就算老奴這兒過了,苑子外頭還有將軍的人守著,您根本就出不去。”穿著深青色交領褙子的婆子婉言勸道。

    趙玉珠順著她微抬下頷指向那處,果不其然瞧見人影攢動,只恨恨咬牙,用力扯了下帕子發洩,折身回了屋子裡,門被猛地摔上,隱隱震顫。

    方到門口的宋氏目光掠過兩名恭敬垂立行禮的婆子,凝向那扇門,走了上前。

    “小姐,地上都是碎片兒,你砸歸砸可小心著些。”紅箋緊張地瞧著,猛地瞧見門口進來的人,急忙行了禮,“夫人。”

    趙玉珠聞言瞧了過去,呐呐喚了聲娘。

    宋氏掃視過屋子,入目狼藉,紅箋跪在地上清理那些瓷片,方收拾出個落腳的地兒來,神色淡淡地落了座,對紅箋道,“行了,你出去罷。”

    紅箋暗暗瞥了一眼自家小姐,退了出去。

    趙玉珠杵在桌子旁,看著始終對她不發一言的宋氏有些心思惴惴。

    “鬧夠了?”半晌,宋氏睨向她涼涼問道。

    趙玉珠癟嘴作了委屈,“娘,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都快悶死了。”

    “喚我也沒用。”宋氏稍稍軟化了態度,禁不住歎了口氣,“這事你弘璟哥哥做的對,曹秉文那人品性不端,你跟他往來那無異於是自毀名聲。”

    “娘,明德哥哥怎麼就不行了,您是不是聽人說了什麼?哪個跟你說的?”趙玉珠抿唇,暗暗轉了手腕珠子,心中早有了斷定。

    宋氏覷她一眼,“你甭管哪個說的,那也都是事實,曹秉文他……”

    “是項瑤罷,肯定是她!她先害得我被關,後來又不知道跟弘璟哥哥說了什麼害得我苑子外還有人守著,如今又在您那兒搬弄是非,我到底怎麼得罪她了,她要這麼跟我過不去!”

    宋氏蹙眉,這裡又有項瑤什麼事兒,雖說平日也不待見,可到底不能讓趙玉珠這般沒了規矩,呵斥了道,“那是你嫂子,你直呼其名像什麼樣子,還有沒有點規矩了!話說回來,你要是有她半點兒精明,我就用不著這麼操心!”

    趙玉珠認定就是項瑤在她娘那兒嚼舌根陷害自個,再一聽宋氏那麼說,徹底炸了毛,“是是是,她哪哪都好,弘璟哥哥喜歡,外祖母喜歡,如今連娘你……哼……我就是個不省心不待見的,就明德哥哥真心待我好,你們不要我他要我!”

    啪——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宋氏怔怔看著自個舉起的右手,忙縮了回來。趙玉珠捂著臉,不置信地盯著她,隨後神色轉了怨懟,強著脖子,一臉叛逆之色。

    “你真是……無可救藥,我看就好好待在苑子裡反省,哪天想明白了再說。”宋氏被氣得不輕,撂下話後攥著手離開。

    趙玉珠追上前,“放我出去——”剛追到門口就被婆子給攔了下來,一聲聲規勸,反被她揮開。

    直到宋氏的背影消失,趙玉珠堪堪踉蹌後退兩步,這才捂著臉嚶嚶哭了起來,心中甚是悽楚,明德哥哥是個怎樣的人,待自己如何她自個清楚,偏生她說的大家都不信,那女人說的卻是信,不過是外祖母壽宴時的一點衝突,居然記恨如此,真是卑鄙。

    宋弘璟為了她懲罰自己,硬是讓她和明德哥哥斷絕來往,項瑤項瑤項瑤都是因為她,自個才落得這境地,她沒來前都好好的,都是因為她,趙玉珠睜著通紅眼兒,下唇緊緊咬著,目光幽怨至極。

    情到深處的男女,癡情癡意,那是旁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正如趙玉珠此時,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默默垂淚。

    “……趙小姐。”

    來人一聲輕喚,引得趙玉珠抬眸望去,迷濛中漸漸瞧清了人登時胡亂抹了抹臉,又恢復了跋扈模樣,“你來幹什麼!”

    天光晴好,南山郊外鳥語花香,暖風徐徐,令來探春出遊的人都覺得心曠神怡,頗是愜意。幾名衣著華貴的婦人漫步走著,說說笑笑,一路走到紅亭子裡稍作歇息。

    “這地方山清水秀的,確是好。”一名約莫二十五六年歲,身穿靚青色大袖圓領對襟湖綢裙的婦人用帕子扇了扇面兒,拿過丫鬟斟好的茶輕啜了一口。

    “范夫人說的是。”另一名圓臉龐身材福氣的婦人笑吟吟附和了道,“出來這麼走一遭的,比咱們老是打牌好多了,上回連著打了五天,我這腰背酸得不行。”

    “可不是,要我說啊,都得感謝人宋夫人,提了這麼個好地方。你瞧瞧那玉樓點翠牡丹開得多好,偏生難養嬌貴,我苑兒裡那株都沒能成活。”

    “呂夫人要是喜歡,回頭我跟二哥說一聲,讓人送兩盆上府。”項瑤坐在其中,笑語嫣嫣道。呂夫人是太常寺卿呂蒙的夫人,先前隨呂大人來將軍府拜會老夫人時閒聊過兩句,提起過這個地兒,前兒個差人來詢,她便主動請纓帶人過來。

    與呂夫人一道的都是她的牌友,禦史夫人,京府通判夫人,禮部侍郎夫人……平日在一塊打打馬吊,嘮嗑下京城裡的流言八卦,消息靈通不說,那嘴可都厲害著,只可交好,不能得罪。

    果然,呂夫人聞言喜笑顏開,看著項瑤愈發覺得妙人一個。項瑤嘴角始終噙著抹淡笑,偶爾應聲,卻都是見解極妙,讓人不由點頭附應,呂夫人幾人默默將她圈入圈子裡,說起話來,更親近幾分。

    項瑤輕啜了口茶,目光眺了不遠處幾幢精緻別院莊子,像是被吸引。范夫人順著她的視線瞧去,當下來了勁兒,“噯,我聽我那侄兒說這地兒是新興起來的,不知道哪個冤大頭出錢買了這麼大一片地兒,那別院莊子能買,喏,瞧那個門口掛著紅燈籠的就是我侄子買的,道是平時有空頤養性子用,當時我還當笑話來著,如今看看倒是有眼光。”

    與她一道的婦人點頭,亦有打算買的,紛紛詢了范夫人,范夫人被拱著,頗是享受,將自個知道的都拿出來說道,最後索性道,“走走走我帶你們瞧瞧去。”

    范夫人熱情地領著人往那院子行去。

    項瑤亦是跟著,眸底蘊了一絲得逞笑意,自己此舉可謂是一舉兩得,項允灃搗鼓這片地有幾月,投入不少心血,聽著反響就知道虧不了。

    紅牆青瓦的院子,裡頭佈置一草一木都顯了用心,別具匠心,范夫人打前頭走著,院子裡的僕從認得,紛紛見禮。

    “給客人看茶。”范夫人擺了主人家的姿態吩咐道。

    “是。”

    幾名夫人笑著道是要參觀參觀,自然有丫鬟在前面引路,青石小徑繁花夾道,開得熱鬧,正走著卻忽然從一側屋子裡傳出女子驚叫,把外頭的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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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 17:17:55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呂夫人驚魂未定,就聽得那裡頭傳出嗚嗚哭聲,要不是青天白日都要懷疑見了鬼了。

    其他幾位夫人也是面露驚訝,相覷而視,心下也不敢多作聲,有好奇膽大的鼓動范夫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范夫人心中有些不願,打算先叫下人過去瞧一瞧,吩咐的話都未張口,就聽的屋子裡繼續傳出了聲音。

    “曹公子,你……你怎麼能……嗚嗚嗚……”

    “……怎麼是你?!”

    “青碧雖出身青樓可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今日允公子出遊卻不想公子竟……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將我迷暈行那事,真是禽獸所為!”

    “……”

    裡頭的爭執多是女子控訴,呂夫人等人只聽了幾句便拼湊出了發生了何事,驚訝有之,鄙夷更甚。項瑤眼眸微斂,聽著裡頭男子不耐煩後的惡言相對,隱了看好戲的神色。

    范夫人略是難堪,生怕裡頭那個是自個侄子,沈著面色問院兒裡的僕從,“裡面那個……”

    “回夫人,是少爺的朋友。”僕從方才也聽著,忙是回道,“拿著鑰匙道是少爺給的,在院子裡歇歇。”

    范夫人聞言暗暗籲了口氣,瞥向那屋神色略是不好,畢竟和侄子為伍的都是些什麼人她也清楚,逢上這麼一遭的有些後悔叫人來參觀了。

    屋子裡曹秉文被那哭聲擾得頭疼,只一個青樓女子,作什麼貞潔烈婦,上了也就上了,這般想著便拿了衣裳往外走,然一打開門及閘外的人打了照面,暫態僵在當下。

    “呔,這世風日下!”年紀最長的呂夫人別過眼怒責。

    “……”曹秉文自然認出那些站著的人,忙是拿了衣服遮掩,這下解釋都不行了地往外跑,路上還跌了兩回,洋相盡出。

    留在原地的夫人們俱是瞧著那狼狽樣兒,紛紛搖頭,道是曹丞相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扶不起的阿斗,做的這叫個什麼事兒,其中還有個和曹夫人交好的,甚至有意說起婚事的,面色更是差極。

    項瑤聽著那低低議論,嘴角牽起一絲隱秘笑意,這世道不缺想一朝攀龍附鳳的女子,只這青碧可比燕姝聰明的多,只求財,不求心罷了。

    青碧道是無顏見人,在屋子裡尋死覓活,院子裡的丫鬟自然攔著。聽著屋子裡傳出的哭訴,眾人只覺得這女子雖是一介清伶,地位低下,可也是個有骨氣的,叫呂夫人一眾心生同情,對為惡者曹秉文愈發不滿。

    “青碧姑娘真可憐。”

    項瑤低低提了一句便立馬引來幾人附議,紛紛道那曹秉文真不是個東西!原就對京中八卦瞭若指掌的范夫人就曹秉文這人說了開來,當中還有不少曹丞相夫婦極力隱瞞下來的事兒……

    申時末,天邊遍染霞色,青石板路項瑤走在去驚鴻閣的路上,不多時就瞧見了趙玉珠的貼身丫鬟紅箋步履匆匆,見著她忙是行禮,聲音染著著急哭腔道,“夫人,小姐跟沈公子出去到這會兒還沒回來,會不會……”

    項瑤本就是過來瞧瞧人回來了沒,聞言額際一跳,亦是劃過一絲緊張,“你且留在苑子裡若人回來通報,我著人去找。”

    “是——小姐?!”紅箋應下之際猛地瞧見項瑤身後站著的人驚喜喚到,一瞧著她衣衫浸染斑斑血跡,著急忙慌地上前察看,“出什麼事兒了,您傷著哪裡了?”

    項瑤回身,正對上趙玉珠通紅眼眸,除卻血跡,衣裳上還沾了泥土,上頭磕破的地方滲出殷紅,髮髻散亂,落下幾縷髮絲,與淚水混著黏糊在臉上好不狼狽,獨獨雙目精亮地盯著自個。

    “今個這出是你安排的罷?”趙玉珠拂開紅箋,一步一步挪前,站到了項瑤面前。要不然她和沈暄怎麼能輕易就進了那院子,還能聽到後來……

    “雲雀,請大夫過來給小姐看看。”項瑤擰著眉,催促雲雀趕緊後又問了道,“那些跟著你的人呢?”

    趙玉珠灼灼盯著她的目光有一瞬黯淡,心中亦是不無懊悔,若不是當時自己使性子把人甩掉,也不至於後來遇著歹人時害沈暄為救她……

    只一瞬,趙玉珠複又神色怨恨地睨向她,“你想告訴我曹秉文喜歡的是你妹妹,我不過是一廂情願,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那對不知羞的男女在房裡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那人眼裡是個跳樑小丑,用來顯示他能耐的工具,這麼可笑的事實卻要由面前這人來拆穿,還是在……在她最不願意示弱的人面前。

    項瑤聽著她那十足中氣,從打量中瞧出她傷得並不重,遂耐下心開口解釋了道。“那不是項蓁。”

    趙玉珠錯愕片刻,“我明明聽見……”曹秉文喚的。

    “曹秉文一直騷擾蓁兒,為絕後患,也為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讓蓁兒假意答應與他出遊,隨後請了青碧代她前往,帽幃遮面,確是難以分清。”項瑤娓娓說道,“雖然這是個陷阱,但曹秉文若真如你所知是個正人君子,那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

    趙玉珠聞言又是一怔,她在聽完曹秉文被誘出的那些傷人話語後離開,可聽著項瑤話裡的意思似乎還有別個什麼,“後面……還發生了什麼?”

    “曹秉文大抵是怕蓁兒不從,特意在房裡點了迷情香,行不軌之事。”項瑤一邊說著神色露了一絲鄙夷,迷情香是花樓裡助興用的東西,項瑤讓項蓁假意應下後,便從嚴四那兒得知曹秉文問他要了那玩意,遂將計就計,設了白日裡那出,青碧用布條蒙了他眼,卻當作情趣跳了陷阱。

    “……”趙玉珠緊咬著唇,今個所見所聞已經顛覆過往認知,讓她又痛又恨,亦不乏難堪,難堪自己竟會看上那樣一人。猛地瞧見被雲雀急急拉來的大夫,當即顧不得其他,忙是拽著老大夫的衣袖,“大夫趕緊跟我走,有人受了刀傷!”

    老大夫略有些腿腳不便地被拖著前行,一邊喚著慢點慢點,趙玉珠跑出兩步,猛地停下,想到呆子昏迷前的話,神色複雜地扔下一句‘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項瑤略一挑眉,心中卻甚是認同沈暄所說趙玉珠那彆扭性子,於她是,恐怕于沈暄亦是,否則就不會是方才那模樣。

    “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帶人跟上你家小姐。”項瑤點了紅箋一句,後者忙是招了人手呼啦啦地跟了上去,隨後又叫了流螢拿上屋裡宋弘璟備著的金瘡藥去沈暄的住處。

    世安苑,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上擱著的朝服暈開熏過的淡淡冷香,一隻纖白玉手取過,替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仔細穿戴。

    宋弘璟搭手系上衣服裡的暗扣,看著為自己忙碌的女子,烏髮因著彎身的動作垂如瀑布,滑過綢制朝服,亦於他指尖溜過,絲滑的觸感頗是令人愛不釋手。

    鑲玉石朱砂色腰帶一束,勁瘦腰身盡顯,項瑤直了身子,臉頰上還殘留一絲方才貼合而泛起的熱意,“時候尚早,用過朝飯再去罷。”

    宋弘璟睨著她紅潤面頰,眸底蘊了淺淺笑意,成婚已有多時,夫人對肌膚之親還是這般羞赧,不過偏也愛極了她這模樣。下一瞬就順勢將人圈在了懷裡,下頜抵著她柔軟的發頂,“不用隨著我早起,還是我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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