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坐在椅子上，諶太太坐在老太君下首的位置，陪婆婆聊天，倆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著。

「我聽晴兒說曦兒要娶得是個庶女？」老太君的神情一絲不苟。

諶太太被老太君戳到了痛處，笑著道「曦兒喜歡，我索性想庶女就庶女吧，而且蓉兒與顧二小姐交好，也說那小姐不錯。」

老太君歎口氣，「我就這麼一個嫡孫，還娶了這麼個庶女，怎能讓我這個老太太不憋屈，我倒要看看這個顧二小姐到底哪裡好！」

諶太太倒吸口涼氣，當年的婆婆可是比現在的自己還要厲害，是京都中有名的鐵手腕，就是現在自己也不太敢得罪。

從老太君那裡一出來，諶太太便回到了自己的正房，走到門口便吩咐婆子把蘇二叫道自己房裡。

蘇二急急忙忙就來到了正房，一進門就諂媚的笑道「母親回來了？」

諶太太點了點頭，不得不說最近的自己的確很是疲倦，諶太太閉上眼，任由婆子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張口問道「顧二小姐那如何？」

蘇二笑著說道「乾淨是乾淨，只是有些寒磣，只怕這樣從小被克扣慣了的小姐到了我們諶府也顯不出什麼大家氣。」

諶太太有些不快，畢竟那是自己兒子親選的兒媳，自己可以說不好，你一個庶出媳婦兒怎能隨意評價小家子氣？諶太太道「東西都送到了？」

蘇二看婆婆臉色不善，口氣更是不好，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母親吩咐的都送去了，一樣不差。」口氣中有些邀功的意思。

諶太太越加的煩心，索性道「你回去吧，今兒我乏了。」

蘇二不情願的福了福身，「兒媳告退。」

除了正房蘇二就心裡咒駡道「白白跑了趟，看你的嫡媳婦兒進了門會不會把你那寶貝兒子據為己有，讓你和兒子越來越疏遠，哼！」

蘇二看見院子裡的丫頭，便伸手拽住丫頭的耳朵，道「真是礙眼的小蹄子。」狠狠的推了那丫頭一下，出了口氣便離開了。

丫頭知道家裡的太太和奶奶們每一個好惹的，受了氣也不敢吭聲，只是自己抽泣了兩聲，要怪自己活該倒楣，怎麼讓這麼個婆娘抓到了。

夜裡笙湘翻來覆去睡不著，披上衣衫便坐了起來。

白天蘇二的到來讓笙湘更加沒有信心可以在諶家過得安寧了，那樣的一座侯府，家裡的女人肯定各個不簡單。只是自己看到的未來婆婆諶太太和妯娌蘇二就已經很難應付，別說沒見過的大奶奶，四姑娘，當然還有老太君。想想笙湘都覺得心煩，這些年的中規中矩早就讓笙湘失去了爭鬥的那份心，如今要撿起來倒也不難，只是有得受了。

奶娘周媽媽看從小奶大的小姐如此煩心還是頭一次，趕緊又拿了件外衣披在笙湘身上，「小姐夜裡涼，早些睡吧。」

笙湘拉住奶媽的手，奶媽順勢坐在床邊，「媽媽，想到要過那麼複雜的生活我就難以入睡。」

周媽媽笑著安慰笙湘，「我們的小姐從小就聰慧異于常人，無論您到了哪裡都會過的很好，放寬心，安心待嫁，許是小姐這些年太過安逸，多數時間都呆在這跨院之中，眼看要出嫁，心裡肯定會不舒坦。」

笙湘明白周媽媽的意思，這些年太安逸了，也可以說混吃等死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縮在龜殼中成了本性。現在要出嫁一時間怎會緩過來。

笙湘拿起外衣遞給周媽媽，道「媽媽不用擔心，我這就睡，你也早些安置。」

周媽媽欣慰的笑了，這些年小姐的日子並不好過，但也就是這樣的環境養成了她那寵辱不驚的性格，以至於一直以來都把自己保護的那麼好，不管怎麼說，現在生活在她身邊的多少是血親，可是到了諶府那一切就不同了，庶出的小姐，嫁給了嫡出的少爺，這樣的差距太大了。

周媽媽閉上雙眼，心中祈求老天，希望小姐能過得好一點。

笙湘的及笄禮大太太有意地辦大，畢竟笙湘嫁得很好，辦不好大太太沒有面子，諶家也沒有面子。請來的人都是京都中的顯貴，場面非同一般。

笙湘坐在梳粧檯前任丫頭們擺佈，婆子不停地講著及笄禮的規矩，笙湘努力的把一條條全部記下。婆子喜氣洋洋的拿出一隻步搖，插在笙湘的髮髻，笙湘奇怪道「媽媽這是為何？」

婆子道「二小姐，這是大太太交給我的，說是給你的及笄禮，讓特意囑咐我給您戴上。」笙湘對著銅鏡歪了歪頭，看見頭間的鳳穿牡丹金步搖，下麵的珠子不停的擺動，笙湘笑笑「那還是謝大嬸嬸了。」若是平時笙湘定不會收這麼貴重的東西，只是想必大太太是別有用意的，不收豈不是不給大太太面子？

笙湘換好新衣裳，站在雕花大銅鏡前，轉了一圈，自己都感歎，真是不一樣了，原來的青澀丫頭已經變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平時偏好素色所以看不出太大差別，今天的精心打扮才真正顯出笙湘的美，紅色新衣襯得笙湘皮膚白皙，笙湘自身也有一種空谷幽蘭的氣質，清麗脫俗，紅袖看見笙湘眼睛裡的更是滾出了淚珠，綠綢道「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你哭什麼？不怕帶了晦氣。」其實綠綢也激動的不得了，自己從小陪伴的小姐終於要成年了，怎能一點也不激動？

笙湘笑著拉過紅袖和綠綢的手「今天是好日子，把你們倆的哭哭啼啼都收回去。」周媽媽很欣慰小姐的成長，這十五年來笙湘過得並不容易，表面的風光別人都看得到，實際的委屈又有誰知？

二太太跨門而入，走進內室，看見笙湘的時候愣了下，因為笙湘長得很像她的親生娘親，很美。

「都準備好了？」二太太問，笙湘道「準備好了，母親。」然後打量了一下二太太。與平時並沒有不同，身為嫡母，庶女的及笄禮至少也要盛裝出席，而她只是穿了平常的衣服，不出風頭不是二太太的性格，庶女要嫁給侯府嫡子，二太太肯定要趁機出個風頭，顯擺一番，從哪也想不通二太太現在的行為。

二太太道「今天不只是及笄禮，今天大太太會宣佈你過繼到大房。」笙湘聽到過繼兩個字很是驚訝，大太太那樣精明的人不會白養一個人的，二太太繼續道「你要嫁給諶府的嫡子，過繼到大房也是為了提高你的身份，嫡出的庶女總比庶出的庶女強，以後你的外家就是大房了。」

笙湘並沒有被驚訝沖昏理智，對於大房，笙湘的過繼可以給大房帶來一個強大的親家，而且多養幾個人對大房來說不算什麼。

至於二房，沒了笙湘少了一些支出是最次要的，主要的是二太太可以少出一份嫁妝，到時候所有的錢都可以給親女當嫁妝了，二老爺更是對這個庶女不聞不問，過繼了更好，省的想起當年自己做的荒唐事，上了一個下人的床還被家裡的母老虎發現了。

笙湘恭敬的跪在二太太腳下，給二太太磕了一個響頭，道「女兒感謝母親多年來的照顧和養育之恩，女兒無以為報，請母親受女兒一拜。」二太太趕緊讓婆子扶起笙湘，婆子麻利的扶著笙湘起身，二太太道「也不枉費我這些年的心血，雖不是親女但也養了十幾年，何必如此，過繼對你來說是好事。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去正廳吧。」

二太太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很顯然是希望笙湘被過繼的，雖然這些年笙湘不是眼中釘，但在自己的眼裡始終是個外人，二太太有些後悔，還不如直接把笙湘訂給程家那傻兒子了，這樣自己的女兒可能有天也會被叫做諶三奶奶，不知以後笙思能不能也嫁的如此好甚至更好。

笙湘隨二太太來到正廳時正廳已經來了不少人，正廳紅燈高掛，笙湘第一次如此受到重視，看慣了高掛的紅燈，只有這次是為自己掛的，心裡也充滿了期待之情。

隨著賓客的越來越多，已經沒人顧得上笙湘全部去招呼賓客，笙湘則來到姑娘們的所在的花廳，就是再忙也不能顧不上規矩。

笙湘一走進花廳便聽見了眾人因為出乎意料的抽氣聲，誰也沒想到顧家最不受重視的二小姐出落得如此氣質，與嫡出小姐完全沒有區別，甚至更好一些，不怪不近女色的諶家三少一定要娶她。

笙湘對著花廳裡的姑娘們道「謝謝各位姐妹賞臉到來。」說著笙湘沖眾人福了福身，姑娘們也對笙湘回禮，都對笙湘產生一定的好感。

一個丫鬟跑進來，在笙湘身邊說道「二小姐，大太太叫您過去，說是諶太太來了。」

笙湘又道「笙湘有事先告辭。」然後跟著丫鬟匆匆離開。

笙湘現在最需要討好的人就是諶太太，未來的婆婆。做媳婦兒的招婆婆喜歡日子自然好過，不招婆婆喜歡，日子就難了。

就像蘇二，剛嫁進諶家的時候哪是這樣百般討好諶太太的，頂著風跟諶太太對著幹，最後還不是被諶太太治得服服帖帖？

笙湘一走進正廳就看見大太太和二太太在陪著諶太太聊天，然後左邊蘇二在一旁陪笑，在諶太太右邊還有一位女子，看起來笙湘小些，笙湘心裡便有了數，一定是諶四姑娘，諶晴。

「笙湘來遲，還請諒解。」諶太太一直對笙湘禮數和人品方面很滿意，就是出身太差，這一環就差了一大截，要不是今天聽大太太說要把笙湘過繼到大房，諶太太怎會用這樣的好心情面對她。

蘇二笑著道「看笙湘多有規矩，一點不像是庶出。」這誇獎聽著明顯更像挖苦，諶太太剜了蘇二一眼，臉色也變了下，道「哪裡有你說話的分！你不說沒人把你當啞巴！」

蘇二雖然被罵，但心裡還是得意，直戳了諶太太的痛處和笙湘的要害，可是她卻忘了自己也是庶出。

後面的諶晴道「二嫂好像也是庶出，規矩就沒顧家小姐好。」這話一出蘇二臉上是又紅又白，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裳，不自然的咳嗽了幾聲。

笙湘沖諶晴笑了下，諶晴沒有理會，諶晴本身是不想幫笙湘的，因為她也不喜歡這個笙湘，但自己更討厭蘇二，所以便開了口。笙湘也看出諶晴不是很喜歡自己，倒也沒多在意，畢竟那是自己未來的親小姑，估計她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上幫自己的。

諶太太道「晴兒，不得無禮。」

諶晴撇了撇嘴，滿臉不在意的樣子。

婆子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吉時已到。」幾人都起身準備觀禮。

笙湘記住了每一個禮節，雖然有些緊張但沒有一點犯錯的地方，整個禮都順暢無阻。

在禮畢之後，大太太就站了出來。

「各位賓客，我有事宣佈。」

大家都紛紛議論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大太太在庶侄女兒的及笄禮上宣佈。

大太太道「笙湘雖是二房的女兒，但我看著她長大，對她十分喜愛，與弟妹商量後決定將笙湘過繼到大房，以後我就是笙湘的嫡母。」

大太太宣佈完這個消息，下面更是炸開了鍋，這種場合本身女眷來的就多，這樣的八卦誰又會捨得放過？

下面你一言我一語，呱雜訊吵得笙湘的耳朵嗡鳴，大太太也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拿出標準的主母架子道「請各位繼續用酒席。」

笙湘隨大太太繼續到每桌問候，每桌的太太都對笙湘讚不絕口，其中幾分真假誰也不曾得知，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

及笄禮過後笙湘便要搬到大房去待嫁，二房以後不再是自己的家。

這些年二太太雖對自己不冷不熱但是也把她一手拉拔長大，笙湘不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會忘了恩情。

「周媽媽幫我把我繡的那幅梅蘭竹菊拿出來。」笙湘吩咐道，周媽媽打開箱子把笙湘的繡品交給笙湘。

一旁的婆子問道「二小姐收拾好了？那咱們過去吧。」

笙湘道「媽媽能否等一小會兒，笙湘去去就來。」婆子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也沒敢表現出來，畢竟這個姑奶奶以後也是為不好惹的主，可不能像從前似的不把人家當主子。

「那小姐快些回來。」婆子為難的說道，笙湘笑著塞進婆子手裡一錠銀子道「謝媽媽。」

婆子立刻眉開眼笑，收起了銀子便放任笙湘離開。

笙湘來到了二房的正房，走進屋子看見二太太正在挑花樣。

「母親。」笙湘道，二太太抬起頭，似乎很是驚訝這個女兒還會在搬走之前來看自己。

「收拾妥當了？」二太太問，笙湘答「是，」笙湘順手把繡品遞給二太太，道「女兒也沒有什麼可以給母親的，這是母親前些日子跟女兒一起挑的花樣，女兒閑來無事就把它趕出來了，還望母親不要嫌棄，就當女兒一片孝心。」

二太太接過繡品，心中無限感慨也難得這個庶女如此有心，就是親女笙思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二太太歎了口氣，拉著笙湘的手囑咐「到了大房一切有點注意，反正沒幾天就要嫁出去，不要惹大太太生氣，否則你可能就出不了嫁了。我這個做嫡母的一直也沒給過你什麼，今兒琢磨著你能來，就包好了一對玉鐲，你拿去吧。」

笙湘接過玉鐲並沒有推脫，只是道「那女兒告辭了。」

二太太揮揮手示意笙湘可以離開，待笙湘的腳步聲消失，而太太抹了下眼淚，本想著自己一直希望笙湘離開，這一離開自己還捨不得了。

笙湘帶著收拾好的東西來到大房的一間抱廈，抱廈環境清幽，也被打掃的很乾淨，一切供應齊全，打開窗子便是一片竹子，正是笙湘喜歡的氛圍，紅袖感歎道「不愧是大房。」

笙湘笑了笑，「咱們也該去見見新嫡母了。」

笙湘帶著周媽媽紅袖和綠綢來到大房的正房。

從笙湘住的抱廈到大房距離不近，笙湘扶著紅袖的手穿過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通過穿堂便是大房的正廳，大太太和大老爺在說些什麼並沒有注意到笙湘的到來，大老爺的腳邊放著個鳥籠子，裡面是只黃頭頂色羽毛的鸚鵡，大老爺大太太身邊站著兩個丫頭，都是吃穿用度很是不凡，甚至跟笙湘差不多，可見大房的經濟較二房好太多了。

「笙湘見過大伯，大嬸。」聽見聲音的大老爺大太太抬起頭，大太太笑著道「以後就叫父親與母親吧，你已經過繼到大房，就是大房的兒女了。」

大老爺抬頭看了笙湘一眼，便逗起鸚鵡，「就聽你母親的吧。」大老爺對這個侄女的印象並不深，只是見過而已，覺得很懂規矩。想大太太當時剛跟自己提議的時候自己也奇怪太太怎麼看上了這個身份低微的侄女兒，後來把諶家的嫡子做女婿跟一筆豐厚的嫁妝比較還是前者更有利可圖，就沒再反對。

笙湘接過過婆子遞來的茶，給大太太跟大老爺一一敬茶，喝完茶大太太便道「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就來找管事婆子，然後笙歌，笙詩，笙簫也就是你的親人了，多跟他們接觸。」

笙湘答「是。」大太太想了想繼續道「我看你只帶了三個人過來，著實有些少，」對著身邊的兩個丫鬟說「春桃，夏荷，以後你們倆就跟著二小姐。」

兩人恭敬道「是」其實她們是不願意跟著二小姐的，過繼來的庶女誰願意伺候，在下人堆裡也抬不起頭，只是太太吩咐了誰敢反抗？

笙湘來時只是覺得大房又不缺下人，何況大太太必定會給她安排人，便只帶了周媽媽和紅袖綠綢。

「謝母親，女兒謹遵母親教誨。」笙湘道，無論怎麼說笙湘還是彆扭的，曾經的嬸嬸變成了自己的嫡母，也不知道跟大房這些非親生血緣的親人如何相處。

大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吧，明早不用來給我請安了。」

「父親，母親，笙湘告辭。」

笙湘回到自己的抱廈卻驚奇的發現了笙詩已經坐在裡面，笙湘趕緊走進抱廈，「妹妹怎麼來了卻不說一聲，姐姐我不是讓妹妹久等了。」

笙詩笑著說「我就是聽說姐姐已經搬來便來瞧瞧，我跟家裡的兄姐也不太說話，姐姐來了以後妹妹還能多個說話的人。」笙詩也是個可憐人，大房只有她這一個庶出，跟嫡出的地位肯定是比不了的，就算笙歌記掛著這個庶妹也不可能比嫡弟多，自然是人家嫡姐弟走得近，相對於笙詩她就比較孤立了。大太太又不會太關心這個庶女，大老爺顧著太太的面子也不會對笙詩太好。

笙湘拉過笙詩的手「那出嫁之前你就常來我這兒坐坐，反正我只能呆在家裡待嫁，有妹妹來解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笙詩很喜歡這個姐姐，同為庶女的笙湘活得可以那麼自信，而自己一直活在兄姐的光環下，因著懼怕嫡母也不敢去有意討好，結果就變成了現在的唯唯諾諾。

倆姐妹聊得甚是開心，吃了晚飯笙詩才從笙湘住的抱廈離開。

丫頭們伺候笙湘洗漱，然後睡覺。

可是躺在這張床上笙湘是那麼不習慣，反道是想念極了跨院裡那張睡了十五年的床，想念有些任性的笙思，想念不冷不熱的嫡母，想念那個從不過問女兒的爹。

一下從二房的人變成了大房的人誰都不會那麼容易適應。

月光從竹子的縫隙穿越，一道道光線打在地上，笙湘這一夜無眠。

同樣一夜無眠的還有顧笙歌。

王府裡顧笙歌坐在正堂的上座，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跪著的丫鬟，那丫鬟跪在地上已經瑟瑟發抖，卻還緊咬著嘴唇好像不服氣的樣子。

顧笙歌開口道「這是什麼表情？趁我回娘家爬上主子的床，被婆子抓到，還不服氣麼？」

那丫鬟瞪著眼睛看著顧笙歌「世子妃不用用這種口氣看著我，世子說了，要把我立為側室，等他襲了王爺，我就是側妃。」

顧笙歌呵呵的笑了，那聲音讓丫鬟更覺得恐怖，誰不知道世子妃治家嚴明，要不是世子說了給自己撐腰自己早就不敢如此了。

「側妃，你是盼著老王爺快些過世麼？這種話你這個小蹄子也敢說出來？世子說？去把世子叫來！」顧笙歌臉色冷了下來，婆子趕緊跑了出去。

顧笙歌站起身，由管家婆子扶著走到那女子的面前，微微蹲下身，然後掐著那丫鬟的下巴道「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聽到腳步聲傳來，顧笙歌站起身，世子大步走進正堂，看都沒看一眼地下跪著的丫鬟道「夫人找我何事？」

笙歌笑著道「這丫頭你可認得？」世子看了一眼，滿臉尷尬，道「夫人就放她一條生路吧。」

笙歌皺緊了眉頭「你可知她犯了何事就敢幫著講話？」。

那丫鬟可憐巴巴的道「世子。」世子低頭看了一眼，歎了口氣，「夫人把她趕出府就好了，何必如此。」

那丫鬟一聽便怕了，頓時跪著向前，抱住世子的腿「世子不要，世子不是說要立我魏側室，以後就是側妃麼？」

世子看了笙歌一眼，趕緊踢開那丫鬟，順便整理下被抓皺的袍子，笙歌道「爺可聽到了？這丫頭盼著老王爺去世呢，準備登堂入室了。」

世子一怔，這個罪名可是擔當不起的，詛咒王爺去世，那丫鬟趕緊道「我沒有，沒有。」

笙歌問「你們可曾聽見她說的？」

正廳裡的人哪敢違抗顧笙歌，全部道「有。」

笙歌笑著拉過世子「爺打算如何處置這個丫頭？」

世子的臉色有些陰沈，笙歌不是第一次辦這樣的事情，自己也是沒辦法，轉過頭，不去看那丫鬟「夫人處置吧。」

笙歌道「把這小蹄子打二十大板，然後拉到軍營充當軍妓！」

那丫鬟頓時愣住，忽然悔過自己怎麼犯了傻相信了男人在床上的話，「不要，世子妃饒命。」不等話說完就被兩個麻利的小廝拉了出去。

笙歌笑著對世子道「夫君看伺候我的湘竹可好？我一直想跟夫君說，把湘竹抬了當姨娘不知夫君可願意。」

世子的臉色便好，自己早已看中湘竹，只是那是顧笙歌身邊的人他哪敢碰，道「還得謝謝夫人，一切聽夫人的。」湘竹趕緊跪下「謝世子妃。」

世子繼續道「夫人不要為那小蹄子的事情生氣，我從外面找來了好東西要送給夫人，夫人來看看吧。」

笙歌笑道「那在咱們回房吧。」

顧笙歌最擅長的就是山個巴掌，再給個甜棗，而世子也最吃這一天，何樂而不為呢？

世子心裡更是清楚，若是沒有顧笙歌這個主母家裡還不知道什麼樣，自己早被自己的王爺爹打死了。所以對笙歌更是敬大於愛。

在眾人的目送下顧笙歌和世子揚長而去，一切又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笙湘的婚禮定在笙詩的及笄禮之後舉行，但是算著也差不多是下聘禮的時間了。

笙湘雖為庶出，但是這諶府下的聘禮卻不少，整整三萬兩銀子，大太太起初沒有想到諶家出手如此大方，準備的現銀並不多，如今卻得重新考慮這份嫁妝了。

大太太看著正廳中的兒子跟公主兒媳，笑著問道「最近是否有消息？」

鬼都明白大太太問的是肚子，可是公主偏偏噎人道「不知婆婆說的是什麼？」這公主從不叫大太太母親，一直是婆婆，可是人家是公主，大太太也得認慫。

笙簫道「還沒有母親，不過我和陽寧還年輕。」笙簫夾在妻子和母親之間自然是不好受，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如今卻還要調節婆媳關係，笙簫早已疲憊不堪。

大太太對兒子的有意維護似乎有些不滿意，卻不好再說什麼，轉個話題道「笙湘要出嫁了，過繼到大房就是大房的人，嫁妝自然要我們準備，可是我也沒料到諶家出了那麼多聘禮，咱們也不能拿的太少，但是大房現在沒有那麼多現銀，所以我打算先從你們那拿點，周轉靈活了就立刻還給你們。」大太太本不想開口，可是真的沒有那麼多，又不能什麼都讓笙歌往回補貼。

陽甯公主呵呵笑道「婆婆這是要從我公主府拿東西啊？」

大太太一聽，臉通紅，火氣馬上就上到頭頂，這話跟侮辱大太太一般，「我已經說了，是借，會還給你們的。」

陽甯看見大太太火氣上來玩意大發「母親這話說的，就是不還我跟笙簫還能往回要麼？」

大太太顫抖著指著陽寧「你，你……」然後歎了口氣，也無可奈何，畢竟面對的是公主。

沈默了半天的笙簫開口道「母親，兒子這些年有些私房錢，不如就把那錢給母親吧，當兒子孝順母親的。」

大太太的額臉上恢復了得意的神情，兒子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陽寧卻不緊不慢的道「我公主府不是掏不出錢，既然婆婆開一次口，那我就給婆婆出七千兩，其餘的只能婆婆自己想辦法了，不過這錢是給二妹子的，不是看婆婆面子拿出來的。」

說完，站起身，由婆子扶著離開正廳。

大太太再次氣的直發抖，指著笙簫「就算是公主也不能不懂得尊重長輩吧？我怎麼命如此的苦，娶進一個如此的兒媳，真是閑我命不夠長！」大太太邊哭邊拍著腿在那裡鬧，笙簫看見母親如此趕緊上前哄勸，「母親，陽甯自小長在公主，被寵著長大會有些任性，母親如此叫兒子怎放心的下，還說出那樣的話，長姐聽見了還不罵死兒子。」

大太太見兒子百般哄勸也收斂了許多，道「就算是公主這種媳婦兒也該管教了，夫為妻綱，就是公主她還要上天不成？」

笙簫見母親轉好笑著扶著大太太的胳膊道「兒子回去便與陽甯談談，今日兒子便留下與母親一同用膳可好？」

大太太轉悲為喜，兒子好久沒同自己用膳，想到這裡便高興了許多，「好吧。」

婆子匆忙的跑進公主府的正堂，見陽甯公主在喝茶，便道「參見公主。」

陽寧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問道「何事？」

婆子見公主沒讓自己起來，便跪著道「駙馬爺傳話回來今個在侯府用餐，晚些回來。」

陽甯臉色立馬變得難看，伸手抓起茶杯就摔在了地上，茶水濺了滿地，「哼！他不回來，本公主就不吃。」

婆子立刻跑出去打發小廝通知駙馬，這個難伺候的主兒，誰敢惹？

笙簫聽到這個消息時，只是皺了下眉頭，說了句「不用去理會。」這本就是陽甯公主的慣用招數，笙簫怎會不知。

深夜，笙簫從侯府回到公主府，只見公主府的正廳燈火通明，笙簫走進正廳，看見屋子裡的人都一動不動的站著，沒人敢喘大氣，在看上座處的陽寧已經憨憨的睡著了。

笙簫示意下人們都退下，自己抱著陽寧回到臥室。

陽寧似乎被這小小的聲音驚動，睫毛如扇子般扇了兩下，睜開眼睛時看見自己依然在顧笙簫懷裡。

「放我下來。」公主大聲叫道，笙簫溫柔的說「飯也不吃就睡下了？也不知你為何如此之惱。」

陽寧似乎沒有甘休的意思，連打帶踹的從笙簫懷裡掙出，「你不是去陪你母親了麼？還為何回到這裡？你不是狀元郎麼，狀元郎很有本事，有本事就別回來。」

笙簫皺了眉頭，道「這是什麼話，不要鬧了，那是我母親，你白日本不該那麼對她，至少她是你的婆婆，是你丈夫的母親，無論你身份多高貴。」笙簫拉過陽甯，陽寧一把甩開「我是公主，嫁到顧家就是下嫁，我不管誰是誰，誰要是不按照我的性子來，我就不能讓她過得舒坦！」

笙簫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哼的一聲，就轉了身，「今天我去書房睡，主臥就讓給公主吧，眼不見心不煩。」

最後那句不知是說的誰對誰。

陽寧站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大婚之後笙簫第一次對她如此。

笙湘的抱廈很是安靜，來的除了大太太派遣來探望的人就是笙詩，可是今天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陽甯公主帶著婆子來到抱廈，笙湘早早就在門口施禮，「笙湘見過公主。」

陽寧伸手拉起笙湘，笑著道「你是本公主的小姑還用如此麼？」

笙湘笑著答「禮數不可廢。」

陽寧道「真是懂禮。」笙湘偷偷的看了公主一眼，濃重的黑眼圈已經出賣了陽甯公主，一定是有什麼事讓她沒有休息好，看來昨個丫鬟們嚼的大太太與公主吵嘴確實有幾分真。

笙湘扶著陽甯公主坐下，自己坐在一旁，「還不給公主看茶？」

粗使丫頭一聽趕緊匆忙的跑去準備。

陽寧道「我坐一會兒就走，這不是你要出嫁了就來看看。」笙湘心裡明白，但並沒有表現出來，「承蒙公主抬愛，笙湘感激不盡。」

陽甯繼續說「本宮也沒什麼好送的，就在嫁妝裡給你添了八千兩銀子。」笙湘一驚，起身便跪下，「謝公主。」笙湘聽說的是七千倆，平白無故多出來的一千兩想必一定是陽甯公主在與大太太較勁。

陽甯得意道「起吧，別跪著了，以後私下就不用跪不跪的了，禮數這東西是人定的，別總說著不能廢不能廢。」

笙湘笑著點頭，這公主雖說不缺這點銀子，但是這錢也是打水漂了，這口氣爭的真是不值，外一笙湘是個吃裡爬外的，她不是白折騰了？

公主繼續道「婆婆嫁女兒也不容易，如今還要給三妹子準備嫁妝所以就沒有閒置的銀子給你，這不昨個找了本公主，本公主就想著二妹子就幫了一把。」

原來等在後面的是挑撥離間，公主這棋下的可不太明智，笙湘一個過繼女，與過繼嫡母能有什麼感情，更何況還是要出嫁的女兒，俗話說的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己馬上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公主難道不明白，還要往自己身上下注？

笙湘道「所以才要謝謝公主。」

陽寧道「知道謝謝就好，」笙湘明白過來這時候才切入正題，陽寧喝了口茶，繼續道「這大房的四個孩子唯獨你是過繼的，婆婆既沒生又沒養，所以你不能和她們一樣，不管你是否嫁出去，以後你都不要站錯隊。」

笙湘道「笙湘馬上就要出嫁，以後恐怕很難再插嘴家裡的事。」

陽寧順著窗戶往遠處看著「不用你插嘴，只要別跟他們站在一條線上就好。」

然後公主便起身，離開了抱廈。

笙湘身上是起了一身冷汗，畢竟她不想捲入這無端的世故中，也該是時候面對了，躲了十幾年，再躲下去以後到諶府還躲得了麼？

笙湘無奈的笑笑，不去想這些不開心的。

然而一個男子的模樣映入笙湘腦海，還是那初次相見的情形，在諶蓉的閨房前，不是笙湘喜歡諶曦，而是笙湘想知道，未來自己嫁的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日子總是在你不經意時瞬間溜走，轉眼間就到了笙詩的及笄禮。

及笄禮的場面自然不用說，大太太一手操辦誰會不給面子，更何況場面活兒總是大太太最擅長的。

笙湘作為待嫁的姑娘也不好抛頭露面，只能在花廳中與眾女眷同坐。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來跟她親近的人卻是最多，不免覺得尷尬，還好笙詩本身就是不在乎這些的人，不會影響姐妹關係。

可以說笙詩的及笄禮辦的很順利，隨後宋家就把聘禮都抬了過來。

「這聘禮也真是不少了。」在大太太眼中宋家就像挖不完的金山，笙詩坐在一旁並沒有出聲。

大太太看著笙湘繼續道「明個諶家也要把聘禮送來，再過些時日你就要出嫁了。」

笙湘笑了笑，道「想著我出嫁之後，三妹妹也要嫁了。」

笙詩聽到說了自己一驚，很顯然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大太太有些不滿意的的道「笙詩你在想些什麼？」

笙詩低頭不語，咬住嘴唇，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母親，女兒不想嫁。」

笙湘聽到這句話時顯然已經驚呆了，像笙詩這樣唯唯諾諾的女子怎會說出這樣的話，真叫人難以想像。大太太更是愣了一會，臉色不善的問道「為何？」

笙詩道「女兒不知那男子如何，女兒不想嫁。」

大太太用力的拍了下雕花漆木桌案，大聲訓斥「你以為是婚姻大事是兒戲麼？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說不想嫁就不想嫁？你姐妹，兄長，哪一個不是不知對方如何就成婚了？根本就沒有婚前相見的道理！宋家哪裡不好？宋公子哪裡不好？你不嫁也得嫁！」

笙詩聽了這話，立刻哭著跪在大太太的腳下，再次堅定的說「女兒不想嫁。」

大太太並沒有打算理會，直接叫了婆子「來人，把三小姐關到房間裡，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笙湘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一切，笙詩就被婆子拉走了。

大太太怒氣似乎很難消退，這個曾經似傀儡般容自己任意擺佈的庶女如今也敢跟自己頂撞了。

「真是跟她那狐媚子娘一個樣！」大太太嘟囔了句，便道「你先回去吧，我乏了。」

笙湘站起身，道「是，母親。」

笙湘就是擔心笙詩也不敢去看她，畢竟笙湘現在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怎麼去幫助笙詩。

笙湘的抱廈裡又恢復了往常的安靜，沒有笙詩的到來笙湘這裡顯得確實有些冷清。

「笙詩還被禁足麼？」笙湘問周媽媽，周媽媽無奈道「三小姐還被禁足。」

笙湘不禁歎了口氣，這次笙詩確實把大太太惹毛了，也算是這些年來笙詩積累的一次爆發吧。

一個婆子跑進抱廈「二小姐，大太太叫您過去。」婆子沒說明來意，笙湘自然不會去問，只是道「我馬上就去。」

收拾下笙湘就帶著丫鬟去了正房，大太太端坐在正房上座，很是嚴肅。看來這幾天大太太的心情也是不好。

笙湘注意到桌上放了幾張紙單。心裡也有了幾分明白，不是嫁妝就是聘禮單子。

「見過母親。」

大太太點點頭，「坐下吧。把這個給二小姐送過去。」一個小丫鬟拿著單子送到笙湘的手中，笙湘一看是聘禮單子，足足有兩萬白銀。

大太太道「這聘禮中有一萬五千兩是大房這裡拿的，剩下的是你祖父的五千兩。」

二房竟然一分錢都沒拿出來，這是笙湘沒有想到的，笙湘走上前，跪在大太太面前「謝母親。」

大太太道「起來吧，給你看這些事為了讓你心裡有個數，除了這些現銀單子上還有三處田莊是給你的，你出嫁就帶兩房人過去吧。到了諶府要清楚，這些事你的嫁妝，無論如何要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裡誰也不能給。」

笙湘道「是。」大太太接著說「還有就是你要記住你是大房的人，不要像你三妹子那樣叫我寒心。」

笙湘點了點頭，大太太不過是為了告訴自己，等你好那天別忘了好處都留給大房，別做出讓她利益受損的事情，即使笙湘想把大太太往好了想，但大太太的行事作風的確就是如此，沒法往好想。

笙湘笑著道「母親就不要與三妹妹生氣了，眼看我出嫁之後三妹妹也要出嫁，也不能總是把三妹妹關在屋子裡。」

大太太冷笑「不是我想關她，是那死丫頭自己不肯出來，竟然還不吃不喝的消極抵抗我。」

笙湘收起笑容，她怎麼也沒想到笙詩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笙湘想了想，又恢復笑容，「母親，讓女兒去看看笙詩，勸勸她，說不定會好些。」

大太太揮揮手，也很是無奈，「罷了，你去吧。」

笙湘福了福身「母親，女兒退下了。」

笙湘跟著婆子的引領，來到笙詩所住的抱廈，這裡跟自己住的差不多，結構也基本一致，笙湘便熟門熟路的走了進去，「笙詩？」笙湘試探的問道，但是沒有人回答，笙湘剛想繞過屏風走進內室，一個丫鬟走了出來，「給二小姐請安。」

「三小姐呢？」

那丫鬟答道「小姐臥床不起，已經好些天沒有吃飯了，今個好點進了些水，再這樣下去小姐就沒命了。」

那丫鬟跪下，抓住笙湘的裙子「二小姐你勸勸我們家小姐吧。」

笙湘扶她起身，吩咐道「去準備些粥來，再弄些清淡有營養的東西。」那丫鬟立馬跑了出去，笙湘走進內室，看見笙詩躺在雕花大木床上。

「三妹。」笙湘叫道，笙詩轉頭看了笙湘一眼，愣了半刻，牽強的扯出一絲笑容，「二姐姐怎麼來了，如今妹妹動不了，只能這樣見二姐姐了。」

笙詩臉色慘白，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憔悴的樣子讓人心疼，整個一個病美人。

笙湘走向笙詩，屈身坐在笙詩床邊，抓著笙詩的手，道「妹妹這麼說不是見外了？以咱們的姐妹情分還要說這些什麼勞子麼？看妹妹如此折磨自己我的心裡也很是不舒服，妹妹何苦如此想不開？」

笙詩眼神空洞，無奈的笑了笑「從小我都很怕母親，所以我一直表現的很乖巧以免被母親找麻煩，趙姨娘是我的親娘，七歲的時候我偷偷去見姨娘結果被母親發現，母親打了我一耳光，關了我幾天最後還把姨娘送到莊子上去，父親也從不發表什麼意見，後來我就更膽小，從來不敢頂撞，前些日子莊子上傳來消息，說是姨娘去世了，我來自己生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對母親是又感激又尊敬，但其中都有恨。她一直試圖讓我知道她是我的嫡母，我能稱為是母親的人只有她，我的一切都必須由她掌控，可是我不想再如此了。宋家不是不好，也不是宋公子不好，只是我不想任母親擺佈。現在大太太一定特別惱怒，怎麼養了我這麼個庶女？」

笙湘抱住有些顫抖的笙詩，拍了拍笙詩的後背，「傻妹妹，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必須要嫁，嫁過去，以後你就是宋家的主母，現在你跟母親抗爭是沒有用的，等嫁了出去，你還用聽誰的話麼？這些日子妹妹再忍忍就好了，難不成十五年都忍了還差這幾日？」

笙詩看著笙湘愣了下，她只知道這個姐姐很是聰明沈穩，卻不知她能把事情想到如此長遠，笙詩道「倒是妹妹我傻了，怎沒想到還要姐姐來提點？」

笙詩笑著道「那還不吃些飯？來人！」

丫鬟一聽趕緊跑了進來，「還不給你們小姐弄點吃的來？」

那丫鬟趕緊把粥端了進來，「小姐。」

笙湘接過粥，然後讓笙詩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嘗了嘗溫度，「還好。」

然後一口一口喂笙詩，笙詩感激的看著笙湘，這也許是笙湘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雖然笙湘也不知道到了宋家笙詩能否過得好，但至少會比現在的處境強上許多，而且跟大太太硬碰硬絕對是自尋死路的選擇，還不如在出嫁之前把她哄得開開心心。

喝了粥笙詩似乎有了些力氣，「還要謝謝姐姐。」

笙湘點了下笙詩的鼻子道「還說這樣的客氣話。」笙詩忽然感覺有這樣的一個姐姐真的很好，如果一早笙湘生在大房笙詩也不會那麼孤獨。

這一夜，笙湘留在笙詩的抱廈與笙詩同榻而眠，兩姐妹說了許多貼己話，在笙湘的記憶中自己從未跟笙思如此親近過，明明是親姐妹卻因為彼此的差異還不如一個堂妹來得親，笙湘有些感慨。

也許嫡出與庶出的差異就是如此的明顯，誰也無力改變。笙湘決定明天要回二房一趟，畢竟是自己從小長大的二房，感情不比其他，無論怎麼說那裡有自己的生父，養母，同父異母的姐妹，出嫁之前總是要回去一次，想著想著笙湘身邊傳來了熟睡的聲音，笙湘幫打著鼾的笙詩蓋好被子，心裡想到不知笙詩有多少夜沒有睡好，最後自己也閉上了雙眼，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窗外鳥叫聲嘰嘰喳喳，陽光從窗縫中斜射，一絲光線打在笙湘的臉上，許是感覺到了光線笙湘揉了揉眼，才知道天已經亮了。

笙湘看了看身邊熟睡的笙詩，示意丫鬟輕聲來給自己梳洗，周媽媽早就把會二房的衣裳準備好了，那衣服的料子和樣式可比在二房時好的多。

丫鬟伺候笙湘穿好衣衫，梳好髮髻，便站在一旁，笙湘在銅鏡前轉了一圈，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笙湘整個人都跟在二房時不一樣了，氣質堪比顧笙歌。

笙湘穿戴好久帶著紅袖綠綢，周媽媽離開了笙詩的抱廈，臨走前笙湘吩咐下人不要打擾笙詩，準備好早膳。

笙湘一路上很是忐忑，如今不知自己要以一個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二房的「親人」。

剛到二房的門口婆子就迎了上來，很明顯態度大有不同，「二小姐怎麼得了閑？奴婢趕緊娶通知二太太。」

笙湘不想跟見紅頂白的人一般，便笑著道「不麻煩媽媽了，我這就進去見太太。」

婆子看著笙湘對自己的態度好，自然也是跟著前後忙乎，迎著笙湘進正房。

二太太聽大太太派的人說笙湘要在出嫁前回二房看看，自己雖是高興沒有白白養活一個庶女，但也沒有表現出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庶女。

笙湘一進正房，便道「笙湘見過二嬸嬸。」從母親變為二嬸嬸很明顯兩人都不太適應，但二太太還是掩飾自己的尷尬，笑著說「起吧，坐那吧。」

笙湘坐在椅子上，二太太打量著笙湘，這個庶女以前在身邊，天天瞧著也沒什麼特別的，況且衣服樣式和料子都是舊的，根本看不出出眾，今日一看，樣貌不輸給笙思，氣質更不差笙歌半分。

笙湘知道二太太在打量自己，便道「馬上就要出嫁，回來看看二嬸嬸跟妹妹，妹妹呢？」

二太太道「來人，去把四小姐叫來，敘敘舊。」二太太繼續說道「在大房可好？以後出嫁了要自己長個心眼，別太被婆婆捏住了。」這句話是二太太發自內心說出口的，諶家太太多厲害滿京城都知道，別說智鬥一個蘇二，就是十個蘇二都有可能，笙湘一個庶女嫁去了很難不被諶太太為難，不管怎麼說自己養出來的女兒自己還是會想著。

笙湘心裡一軟，這些事情二太太其實不用對自己說，畢竟過繼了就不是二房的人，二太太何必去管閒事呢？這些年二太太再怎樣也沒少了自己吃穿，就算吃的不是最好穿的不是最好，但也比下人好的多，笙湘已經很感激了。

「謹遵嬸嬸教誨，如今笙湘也不能叫你一聲母親，但笙湘還是很感激二嬸嬸對自己的養育之情，還有今天笙湘也想見一見父親，倒不用說什麼話，見上一面就好。」

二太太點了點頭，這些年二老爺也沒怎麼關照過這個女兒，反而更多的是冷淡，見見也好，畢竟要出嫁了。

「午膳就留下吃吧，衙門要是沒什麼事老爺中午就會回來。」

笙湘很感激二太太，「謝嬸嬸。」

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一道亮麗的身影走進笙湘的視線，笙湘心中不僅一歎，笙思現在是越來越美了，說得上是傾城美人了。

「見過母親，見過二姐。」說完笙思便直接坐在了笙湘的對面，這沒規矩的毛病還是沒改。

「笙思倒是越發的出落了。」笙湘笑著對二太太道，笙思則諷刺道「二姐姐今日怎麼有空回二房了？這麼小的廟怎麼容得下二姐姐這尊大佛？」

笙湘雖然不明白為何如此口氣，但也沒準備跟她一般見識，「今日是回來看二嬸嬸和叔叔的。」偏偏話裡沒有提到笙思，笙思碰上了軟刀子也說不出什麼，只是悶著口氣，讓她那張美麗的臉看起來有些滑稽。

二太太道「笙思不能這麼沒有規矩。」

笙思訕訕的說「女兒明白。」二太太知道自己的親女雖刁蠻任性，但是直來直去的腸子和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就決定了她的愚蠢，也算應了美女無腦，真要跟笙湘用語言較量下去，笙思不一定會有多麼難堪，還不如出個面，幫笙思擋了這刀。

笙湘道「都是自家姐妹，沒什麼的。」

中午笙湘留在二房吃飯，跟二太太和笙思同桌用膳對笙湘來說是久違了的感覺，說不出，有些親切，又有些尷尬，也許是身份不同了。

二老爺並沒有照二太太那樣說的，中午就回家，二太太也顯得有些著急，趕緊派了小廝去打聽，小廝說老爺不再衙門。

外人是不清楚，而二太太清楚的很，二老爺這一兩年來總是在外面多逗留好久，想二太太的聰明也知道了幾分。

笙湘勸道「反正笙湘也不急，再等等吧。」

笙湘陪著二太太一起看花樣，聊聊天，但很明顯能看出二太太的心不在焉。

這兩年二老爺不愛回家的事自己是知道的，二太太也鬧了幾回一直也沒什麼效果，二老爺該怎樣還是怎樣。

眼看就要到了黃昏，二老爺還是沒回來，笙湘只好準備回去，而對這個親生父親，自己也是打心底失望了。

「二嬸嬸，笙湘先告退了，天色已晚，母親會擔心。」

二太太笑道「那就讓婆子送你出去吧。」然後笑容漸漸退去，二太太心裡在擔心二老爺，臉上又怎麼笑得出來？

笙湘福了身「嬸嬸歇息吧。」

笙湘被婆子送除了正房，剛要讓婆子回去伺候二太太，便看見了笙思。

笙思朝笙湘走過來，道「姐姐可是攀了高枝的人，回到這裡還會甘心麼？」這話不像是諷刺，反而更像是笙思再嫉妒笙湘，笙湘明白了笙思為何態度如此惡劣，笑得越發的燦爛「妹妹是嫉妒姐姐飛上了枝頭麼？」

然後側身走開，扔下一臉憤怒的笙思。

笙湘打算順著抄手遊廊走回大房，可剛好看見一個身影從定遠侯府的後門閃進，仔細一看是自己的父親。

二老爺匆忙的往二房走，沒有注意到笙湘的存在，以至於見到笙湘時有些驚訝。

「笙湘見過二叔叔。」

二老爺看了眼笙湘，複爾笑著說「去了二房為何不多坐一會兒？」

笙湘道「一直在等叔叔回來，等到天色晚了，只能準備離開。」

二老爺有些尷尬，道「那快些回去吧，別讓嫂子擔心。」

二老爺剛要離開，笙湘便問道「難道女兒出嫁身為父親一點都沒有要說的麼？」

二老爺停住腳步，把住笙湘的肩膀道「嫁進諶府當嫡妻是你的福氣。」

然後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笙湘半弓著身子，道「那笙湘先告退了，笙湘會把握好福氣。」

說完笙湘便帶著下人快步離開，二老爺愣了一下趕緊回去二房。

離開的笙湘臉上落下一滴無聲的眼淚。

二老爺走到二房門口便聽見了屋裡的摔打聲音，還有笙思的聲音。

二老爺不禁皺了眉頭，二太太鬧了多少次，自己都煩了，要不是她善妒自己用得著偷摸的在外面養一個麼？直接娶進門當妾來得多劃算。

「母親，別摔了，氣傷了身子。」笙思拉著二太太，試圖讓二太太平靜下來。

二老爺走到屋裡道「這又是在鬧甚？」

二太太看見二老爺立刻哭了起來，而老爺更覺得煩，「笙思你回房去！」

笙思不敢惹怒父親，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正房。

二老爺道「祖宗啊，別鬧了！」二太太拉著二老爺的衣襟「你現在越發的倡狂，都不用偷偷摸摸了，上了衙門也要去那狐媚子那區看看是不是？」

二老爺一聽二太太嘴裡說的狐媚子也來了脾氣，「你要是讓我納進門還至於如此麼？」

說完甩了甩衣袖，背手站在二太太面前。

二太太大聲道「我是你的嫡妻，有權利讓那狐媚子進不了門！」

二老爺的自尊像是被二太太踩在腳下，指著二太太道「妒婦！我還就是要娶她進門！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休了你！」

一聽休妻的話都說了出來，二太太徹底失望，拿起剪刀就要自殺，還好下人們眼疾手快，要不然就除了大事。

二太太攤在地上，氣得起不來身，二老爺也氣得頭大，只好讓下人把二太太扶回房，自己到書房去躲清靜了。

這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侯府，老侯爺是氣的不行，但也不好插手二房的事，大房則恨不得看二房笑話。

笙湘聽說後也是無可奈何，自己已不是二房的人，又怎麼去管呢？就算是二房的人，女兒又怎能管父親的事，只得一切順其自然。

笙湘無論怎麼說服自己，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若不是坐在鏡前的自己穿著大紅的喜衣，怎樣笙湘也不會想到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笙湘心裡的忐忑不比今晚的任何人要少，以前都是看過別的女子穿上大紅的嫁衣，完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轉折，如今輪到自己時自己卻是那麼的不敢相信。

周媽媽用梳子給笙湘梳著烏黑的長髮，道「小姐就要出嫁了，還好奴婢跟著小姐一起過去。」聲音中有了些許哽咽。

笙湘拉過周媽媽的手，安慰道「是出嫁，是喜事，何必如此，以後媽媽不是還在笙湘身邊麼？如果笙湘只能帶走三個人，那笙湘一定會帶著媽媽還有紅袖綠綢，你們是從小陪在笙湘身邊的人，對笙湘來說就是親人。」

周媽媽感動的留下眼淚，「只希望以後的姑爺能對小姐好。」

對於這個笙湘也沒有十足的底氣，畢竟自己連諶曦為什麼要娶自己都不知道。

「媽媽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化好妝的笙湘站在鏡前看著自己，大紅色的廣袖對襟翟衣，上面密佈著左右對稱的且成雙成對的錦雞圖案，象徵著夫妻生活和美和樂。

笙湘的頭比往常沈重了許多，鳳冠霞帔完全壓在了笙湘的頭上。一顆顆東珠顯得笙湘氣質高貴，典雅大方。

笙湘絲毫不擔心諶曦會對她太差，經三書六禮娶進門的嫡妻就算沒有愛也有敬，況且笙湘早就下定了決心，既然憑藉庶女的身份嫁做為嫡妻，那以後就不會任人宰割，更不會讓自己的丈夫都冷淡自己。

喜娘一直在笙湘的耳邊說著要注意的事項，笙湘也仔細的聽，知道婆子要重複第三遍時，一個丫鬟跑了進來，「媽媽，太太說吉時已到，小姐該上轎了。」

婆子把紅蓋頭蓋在笙湘的頭上，笙湘立刻覺得眼前一片紅色，是那麼喜慶，那麼耀眼。

笙湘扶著喜娘走出屋子，雖然什麼都看不清，但是有喜娘的引領笙湘絲毫不擔心，因為這種情況下，喜娘是不敢出任何錯誤的。

上了花轎的笙湘忽然感覺手中一沈，聽到喜娘道「這是蘋果，不過不是給你吃的，象徵著平平安安。」

笙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外面喜娘喊了一聲，「起轎」，轎子便穩穩的抬了起來，轎子搖搖晃晃，坐在裡面的笙湘卻毫無感覺，大腦一片空白，雙手也緊握著蘋果，畢竟是親身經歷的第一次也肯能是最後一次，自然是緊張得很。

一路吹吹打打，喜慶的樂曲從定遠侯顧府一直來到易北侯諶府，一路上不少人圍觀，雖說不是十裡紅妝，但這抬嫁妝的大隊伍也是羨煞了旁人，本來庶女出嫁時沒有這麼大陣勢的，可誰叫笙湘嫁的是嫡子，這個風頭是必須要出的。

圍觀的人有的是羨慕，有的是嫉妒，還有的人在猜測以後新娘子的生活，可是這些一切都與笙湘無關，因為未來只有一個人與她有關，那個人就是諶曦。

諶府門口早已佈滿了迎親的隊伍，新娘的轎子穩穩的落在諶府的大門前，諶曦一身新郎裝顯得格外英氣，不愧是美男子。諶曦在轎子前輕輕的踢了一腳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轎中的笙湘只是感覺到嗵的一下。

轎簾被掀開，笙湘從蓋頭的下麵看見一隻手伸了過來，那並不是女人的手，而是男人的，可想而知一定是諶曦的，笙湘纖細白皙的手指緊握住那只手，也覺得安心了許多。

諶曦把笙湘從轎子中帶了出來，眾人十分驚訝，本應該由喜娘把新娘從轎子中扶出來，如今卻由新郎親手操辦，怪不得京都盛傳諶家三少爺很是喜歡這個未婚妻，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諶曦貼心的舉動也讓笙湘覺得很欣慰，諶曦在笙湘耳邊道「邁。」

笙湘抬起腳，邁過了火盆，不過手中的蘋果差點掉了出去，幸好拿的穩。

諶太太見兒子直接拉著未來兒媳進來，心裡微有些不快，但大喜日子也不好生氣。

一旁的喜婆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進入洞房。」

諶曦拉著笙湘走出正堂，笙湘只是乖乖的跟著諶曦，並沒有要把手從諶曦手中抽出，這明明是自己的丈夫何必去做那些無謂的掩飾。

後面跟了喜娘和下人，喜娘也想不通為何這新郎官不安套路出牌。

來到新房，諶曦扶著笙湘坐在床上，笙湘只是覺得床上有些咯，複爾想想紅棗，桂圓，紅綠豆，荔枝幹這些東西鋪滿在被下怎會不咯？

諶曦吩咐道「我先去陪賓客，你們照顧好少奶奶。」笙湘便聽見一陣離開的腳步聲。

笙湘手攥著手帕，來回的玩，感覺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諶曦卻還沒有回來，甚至已經打了哈欠。

喜娘道「三少奶奶可不能睡著了。」笙湘回「知道了。」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匆忙而急促，丫鬟的請安聲傳來「三少爺。」

一雙黑靴出現在笙湘視線內，笙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笙湘覺得眼前一亮，只見諶曦負手而立，手中還握著玉如意，象徵稱心如意。

笙湘環視周圍的人，直到目光掃到諶曦的臉上時才停了下來，臉上不自覺熱了起來，笙湘想到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很，便嬌羞的低下頭。

諶曦從未想過笙湘居然有這麼美，想當初見她時她還是青澀的小姑娘，雖身著鳳冠霞帔但卻絲毫不顯妖媚，反而氣若空谷幽蘭，肌若凝脂，美目流盼，秀雅絕俗，說不出的輕靈，讓諶曦想到了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喜娘子啊一旁提醒道「新郎新娘喝合歡酒吧。」

諶曦點點頭，坐在笙湘的身邊，一股清香的酒氣從諶曦身上傳來。

丫鬟把酒端道諶曦和笙湘面前，二人接過酒，兩人雙臂交叉一飲而盡。不知是酒的烈還是氣憤的緣故，笙湘感覺臉上越來越燙。

丫鬟又端來子孫餑餑，喜娘夾起一塊喂給笙湘，問道「生麼？」

笙湘笑著道「生。」

喜娘滿意的把筷子放在盤中，拿起剪刀，剪下笙湘和諶曦的一縷頭髮，用紅線綁在了一起，道「合髻完畢。」

然後帶著丫鬟笑嘻嘻的離開了，識相的關上的房門。

笙湘坐在諶曦身邊低頭不語，諶曦拉過笙湘，道「以後你我便是夫妻，若是有什麼事便直接對我說即可。」

笙湘道「是。」，然後看向桌上的那合髻，心中油然而生了一句詩「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不由笑出了聲，諶曦順著笙湘的眼光看去，嘴角勾起。

「那娘子那我們是否能歇息了？」諶曦調侃的問道，笙湘一個粉拳打在諶曦的身上，諶曦抓住笙湘的手，用力把笙湘拉緊懷中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娘子請放心。」

笙湘臉上很是潮紅的厲害，諶曦端著笙湘的臉，看了一會兒，慢慢接近笙湘，濕潤的唇貼上笙湘的唇，笙湘沒有絲毫準備，諶曦的舌頭滑進笙湘的口中，一股清冽的酒香在笙湘的唇舌間流連。

諶曦的手移到笙湘的腰間，慢慢解開笙湘的衣衫，雖說之前婆子提前給笙湘講過但是畢竟女子不是男子，有過通房的經驗，所以笙湘只能跟著諶曦的動作來。

摘下頭飾，褪下喜服，笙湘和諶曦的身上都只剩下褻衣，相擁的兩人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諶曦隨手把床邊的簾子放下，紅燭在紅彤彤的喜房中搖曳，室內說不出的曖昧氣息。

只能說一夜春宵值千金。

天明笙湘睜開雙眼，還能感覺到自己下身的疼痛感，絲毫沒有感覺到魚水之歡，甚至雙腿不想動彈。

諶曦感覺到身邊的動彈，也睜開的雙眼，伸手環住笙湘，撫摸下笙湘烏黑的長髮問道「怎麼了？」

笙湘不好意思說，便低下頭，低聲道「沒事。」

諶曦明白笙湘為何如此，便安慰道「以後不會那麼痛了。」

笙湘心中溫暖了許多，抬頭看了看外面，道「天亮了，起來收拾下該去給長輩見禮了。」

諶曦笑著道「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在諶曦的印象中只是知道笙湘懂規矩，沒想到真的不是那種自己討厭的嬌氣小姐，這個嫡妻娶得讓諶曦越來越覺得順心。

粗使丫鬟早已候在外面聽見屋裡的召喚，立刻就進了屋子。

笙湘泡在浴盆中感覺身上的乏都被熱水沖走了，自己卻也有些開始擔心，不知一會兒要怎樣面對婆婆，可能不會刁難，但是不冷不熱一定是有的。

等梳妝好笙湘走出內室，看見諶曦早已坐在飯桌旁，等待笙湘吃早餐。

笙湘坐在桌邊，拿起筷子幫諶曦布菜，諶曦一怔，在他的印象裡這都是丫鬟做的，看笙湘如此貼心的舉動自己也為笙湘夾了菜，道「多吃些。」

笙湘笑著把菜放入口中，諶曦繼續道「母親是有些嚴厲的人，要是說了些什麼不太好聽的，忍一下。」

笙湘道「笙湘明白，母親的話笙湘會聽進去。」

諶曦繼續道「不用擔心，要是母親太過分，我會幫你說話的，你是我的妻子，維護你是我的責任。」

笙湘感動的很，但還是說道「夫君不必如此，婆婆教導媳婦本身就是理所應當，媳婦頂撞婆婆，還讓自己相公頂撞婆婆那就是罪過了，笙湘心中有計較，夫君莫要擔心。」

諶曦抓住笙湘的手，道「好，都聽娘子的。」

早膳結束後諶曦便帶著笙湘去正堂給長輩請安。

諶曦一路上簡單的給笙湘介紹了下諶家的情況，諶家只有一房人，但是人比顧府的兩房人還多，除了易北侯諶侯爺有七個子女，庶出長子和二子，嫡出的三子諶曦，還有兩個庶女和兩個嫡女，府裡還住著老太君，總之人丁興旺。

其實笙湘的心裡也沒有多大把握，新婦進門難免會受些欺負，還好笙湘的抗打擊能力強，否則退堂鼓早就咚咚的響了。

諶家的建築是模仿江南的園林而建築的，假山，小院，漏窗作為屏障，移步換景才能看全這風景，真可謂是景貴乎深，不曲不深，佈局緊湊，變化多端。

諶曦帶著笙湘走在抄手遊廊之中，遊廊的不遠處有座抱廈，一泓清泉圍繞，青竹翠林，景色甚美。

諶曦見笙湘的注意力被那座抱廈吸引便道「那是老太君所住之處，四妹從小由太君撫養長大，便也同住在那裡。」

笙湘點了點頭，問道「太君是什麼樣的人？」諶曦道「太君很疼自己的孫輩，最喜的便是四妹。但有時也很嚴厲，慈祥只是在你沒有犯了她所謂的忌諱時。切記要叫太君祖母，她不喜孫輩稱她為太君。」

笙湘深吸一口氣，假裝輕鬆道「記得了。」心裡卻不停的打鼓，這麼多人自己未必能一一對付的了。

正房的正廳處在諶府的中心，諶曦和笙湘走進正房，人已經差不多到齊，笙湘和諶曦走到堂中間，一起下跪道「兒子，兒媳來晚，還請祖母，父親，母親原諒。」

上座坐著諶太太，諶侯爺還有老太君，老太君心疼道「曦兒別跪著了，地下涼。」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諶侯爺道「還不讓曦兒起來，跪壞了我的寶貝孫兒怎麼辦？」

「母親，你容易寵壞了曦兒。」諶侯爺道，順便給了諶曦一個眼神讓新婚燕爾趕緊起來。

老太君打量著笙湘，大紅色的江南繡衣，點綴著合歡花，看著甚是喜慶，笙湘恭順的模樣也讓老太君比較滿意。

諶太太道「時候不早了，開始吧。」婆子麻利的端上茶盤，笙湘拿起茶水先給諶侯爺敬茶，「公公請用茶。」諶侯爺往茶盤中放了一個紅包，又抿了口茶，然後給諶太太敬，「婆婆，請用茶。」諶太太雖是瞧不上笙湘是庶女，但嫁進來了就不能給兒子壞臉色，也笑著喝完。

最後給老太君敬，笙湘莫名的緊張起來，道「祖母，喝茶。」

老太君皺起眉「叫太君，難道家裡沒有人教導你規矩麼？」笙湘一怔，趕緊改口「太君，用茶。」

老太君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了回去，然後往茶盤裡放了一個沈甸甸的紅包。

笙湘自知老太君因為某種原因有些厭惡自己便乖順的退下，諶曦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轉而看向諶四姑娘諶晴，諶晴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諶曦便明白定是諶晴搞的鬼。

其他的人都是平輩的，笙湘與她們見過禮就好，大少爺看起來老實敦厚，大太太身懷六甲，面相和善，看上去就是個好接觸的主兒，蘇二就不用說了，只是那二少爺就讓笙湘有些吃驚，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哪像是侯門出身，做派簡直就像市井之流，雙眼色迷迷的，行為舉止更是沒有辦法看。

至於諶晴，櫻桃小口，柳眉杏眼，聘婷秀雅，俏麗多姿，說不出的俏皮可愛，只是在看笙湘時這種可愛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傳言果然不假，這諶晴對自己的兄長感情深厚，已經到了容不下嫂子的地步。

笙湘沖諶晴微微一笑，道「四妹。」

諶晴只是斜了笙湘一眼，沒有理會，可是剛轉頭便遇上了諶曦的目光，不得不訕訕的對笙湘說了句「三嫂。」心裡就是千般不情願也不敢去惹怒了家中的三哥，諶曦一般不發火，要是惹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笙湘笑了笑，老太君道「這禮也施完，我也乏了，就散了吧，四丫頭扶我回去，三孫媳你跟我走。」

笙湘聽見老太君叫了自己看了一眼諶曦，諶曦微微點頭，老太君道「老身還能吃了你不成？還不跟我走？」

笙湘趕緊跟上，道「是，太君。」

笙湘跟隨老太君來到抱廈的正房，正房中安神香的味道彌漫，抱廈甚是清淨，乾淨整潔，無過於奢侈之物，諶晴扶著太君坐在檀木椅子上，老太君道「四丫頭回去歇息吧，我跟你三嫂聊聊。」

諶晴抱著老太君的胳膊蹭了蹭，撒嬌道「那孫女告退，祖母可不能因為三嫂剛進門就冷落了晴兒。」

老太君滿臉慈祥，笑著道「去吧，別整這些什麼勞子，我最疼你你不知？」

諶晴開心道「孫女知道。」然後看了一眼笙湘就離開了。

老太君斂去臉上的慈祥，轉而嚴肅許多，不冷不淡的道「坐下吧，還不給三少奶奶上茶？怠慢了少奶奶想領罰麼？」

粗使丫鬟趕緊去端來茶水，笙湘笑著道「太君不必如此客氣，孫媳本就是晚輩，沒什麼怠慢不怠慢的。」對於老太君那樣見外的話，笙湘只能如此回答，這個老太君真是不好捉摸。

老太君賺著自己手中的翡翠珠子不停的把玩，有一句沒一句的問道「你是顧青山的孫女？」

笙湘道「是。」也只有他們同輩的人才能稱自己祖父的名諱。

老太君笑道「我與你祖父也算舊交。聽說你是二房的庶出？就是庶出的庶出。」

一句便戳中了笙湘的痛處，這老太君還真是淩厲，笙湘只得道「是。」

老太君繼續道「曦兒是諶家的獨子，本不該娶一個侯門庶出進門，但曦兒主意正，誰也攔不住，既然娶了你進門，你就要做好嫡妻的責任，傳遞子嗣，為丈夫納妾，打理好家中事務。還有就是老身我愛操心，以後你天天來我這裡，老身給你培訓禮節，你與那些庶出孫媳不同，就不能同她們一般，老身打算親自調教。」

笙湘明白老太君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過就是自己的身份低配不上她孫子，怕笙湘沒有教養出去丟了諶府的人，格外的開恩讓笙湘來她那裡親自調教。

笙湘就是心裡不舒服也不敢頂撞，在這位佳麗最年長的長輩面前能做的只有賣乖，笙湘乖順道「是，孫媳謹遵太君教誨。以後會按時來太君處學習。」

老太君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孫媳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差，四丫頭形容的可不是這樣，說是模樣不好，規矩還差，這麼一看模樣上等，氣質脫俗，規矩也半點不差，甚至比一些嫡出還有大家之風，看來自己的孫兒還是眼光不錯的，只是身份低了太多，想到這裡老太君對笙湘原本萌生的好感瞬間消失。

老太君微微歎了口氣，道「你今個就回去吧，明天記得道這裡來。」

笙湘欠了個身道「孫媳告退。」

笙湘走出抱廈深吸一口氣，有些緩不過來神，本以為這家裡最不好對付的是婆婆，沒想到又來了個婆婆的婆婆。想來這老太君還是不太難為人的，只是自己這身份她是真沒看上，這點笙湘也很難改變，只能變著法討好一下這位老人家。

不過最瞭解這位老人家的除了諶晴就應該是自己的夫君諶曦了吧。

一個身著錦衣的小廝朝笙湘走過來，朝笙湘欠了身，道「小的是少爺派來接少奶奶的，少奶奶隨小廝走吧。」

笙湘笑著道「有勞你了。」小廝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少奶奶不必如此，少奶奶也是小人的主子。」

這小廝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但很是機靈，笙湘邊走邊問道「伺候少爺多久了？」

那小廝答道「打小就跟著少爺了，是少爺的貼身小廝，少爺擔心少奶奶，又不能自己來，怕惹了老太君生氣，反倒添亂，就叫小的來了。」

笙湘一聽這小廝是老人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廝答道「小的五福。」笙湘笑了下，是有些俗氣，不過主人肯起名字已經是很好了，笙湘道「那老太君是怎樣的人呢？」

五福道「老太君對待孫輩很是慈祥，不過要是有不合規矩的，太君更是嚴懲不怠，誰的面子都不給，在這府裡頭，老太君最疼的便是咱們少爺和四小姐了，少爺和四小姐打小都在老太君處長大，又都是嫡出，感情自然好，後來少爺要去讀書就送回了老爺和太太身邊，與三小姐，就是現在的四皇子妃一處，長姐如母，三小姐沒少照顧少爺。」

笙湘點了點頭，看來哄好老人家還真的要從諶曦處入手。

回到喜房，諶曦早已等在屋裡，看諶曦在那裡看書，笙湘本不想打擾，無奈出了聲，只得道「我回來了。」

諶曦放下書站起身，拉過笙湘，讓笙湘坐在椅子上，問道「祖母沒有為難你吧？」

笙湘笑了笑「沒有，只是讓我每天過去學規矩。」

諶曦皺了下眉，又立刻舒展開，「沒事，祖母不會太過分的。不過辛苦你了。」

笙湘道「沒有，只是我想瞭解下太君的喜好可好？」

諶曦點了笙湘的鼻子，道「果然是個機靈鬼。先用午膳吧，用完再告訴你。」拉著笙湘便去用膳。

得此夫婿笙湘也覺得自己有福氣，只是這諶家，實在容易讓人精疲力竭。

諶曦一早便收拾好便去了內閣，小小年紀卻能擔此重任，除諶曦之外只有金科狀元顧笙簫了。

笙湘幫諶曦穿好衣衫，笑著對諶曦道「早些回來，今日要去父親母親處用膳。」

諶曦點了點頭，交待道「不要緊張，祖母是很好的人。」

說完便帶著五福離開。

笙湘也開始忙自己的事情，首先就是要好好裝扮一下自己，諶曦說太君雖貴為一品誥命夫人，但卻不喜別人過於奢侈張揚，反而喜歡內斂些，笙湘從丫鬟手中拿過一件繡著朵朵芙蓉的淡藍色錦衣，下著珍珠白湖縐裙，外套一件鵝黃輕紗，頭上用淡藍色絲帶綁住一絲頭髮，烏黑的長髮用鑲有珍珠的銀質扁方綰成一個碧落髻，插上銀制步搖，耳上帶著白玉墜子，整個人顯得超凡脫俗，有仙子下凡之姿。

笙湘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端莊而不出挑，才放心走出了房間。

笙湘要先去給婆婆請安，再去太婆婆處，兩層婆婆往往最難辦。

笙湘來到正房時，大奶奶李氏和二奶奶蘇氏早已到了。笙湘走進屋子趕緊賠禮「兒媳來遲，請婆婆原諒。」

諶太太在庶兒媳面前不好直接不給笙湘面子只好道「是你倆個嫂嫂喜歡早來一會兒，坐吧。」

笙湘道「謝婆婆。」

蘇二嬌笑道「我和大嫂嫂喜歡早到一會兒，弟妹也莫要責怪自己，我也是向大嫂嫂學習，大嫂嫂懷著身孕還不忘請安，每次都早來陪母親說說話。」蘇二的言外之意沒有人聽不出來，不就是說孕婦都能早來一會兒，你卻不能。

大奶奶為人實在真的以為蘇二在誇自己，笑著道「趁現在還方便走動多陪陪婆婆。」

聽大奶奶如此說蘇二臉上的神色更得意了起來，這時大奶奶才發現自己被蘇二當了槍使，而對準的物件就是笙湘。

大奶奶臉上略微有些尷尬，解釋道「三弟妹別介意，我只是習慣了早起。」

笙湘反倒不在意，在意了反而中了蘇二的下懷，便道「弟妹應該像嫂嫂們學習才是，我本是嫡出媳婦兒，更要好好孝敬婆婆，來早一些的。」

嫡出兩個字把蘇二說的啞口無言，臉色發青。

諶太太道「也是你們有心了。」諶太太雖然對這個兒媳不喜歡，但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為難笙湘，諶太太注意到笙湘的衣服，便問道「剛新婚怎就如此素淨？」

笙湘解釋緣由道「昨日太君吩咐以後兒媳要到太君處學規矩，兒媳問了夫君太君的喜好，太君喜歡素淨，就選了這套。」

諶太太贊同的點點頭，「母親是喜歡這樣的，算你有心了。」

蘇二嫉妒道「老太君真是疼三弟妹，還要親自教導，想我和大嫂嫂進門時也沒有啊。」

諶太太皺起眉頭「就爭風吃醋的事你最起勁兒，」蘇二低下頭，心裡卻還是不服氣。

諶太太轉而對笙湘道「你現在過去吧，母親不喜歡等人。」

笙湘起身，行了個禮，道「那兒媳告退。」便離開。

笙湘是打心底裡就不喜歡蘇二，但也沒想為難蘇二，現在的情形不給蘇二點顏色自己真的就被她欺負住了。

從正房到抱廈要通過一個小花園，再穿過一個圓拱門，穿過拱門向不遠處看去就是昨天笙湘走過的抄手遊廊，可見諶府的建築構造十分巧妙。

可是這一路上笙湘都沒有來得及賞景，一直在重複回憶諶曦說的太君的習慣，生怕弄錯了什麼，但若是太君有意為難自己，自己怎樣做就都是無用功了。

笙湘停在抱廈的門口，整理下衣衫，問了紅袖自己看起來如何，得到肯定的答案才走進了抱廈。

老太君半躺在雕花紫檀木貴妃榻上，半眯著眼，見笙湘來了依然沒有動彈。

笙湘屈身道「給太君請安。」老太君道「起吧。」睜開眼睛，看見一身素淨的笙湘，好似空谷幽蘭，氣質不俗，心裡雖很滿意，但嘴上仍然故意刁難，「新婚怎就穿的如此素淨？」

笙湘不知說什麼，總不能說先前調查了你的底細，便道「明日孫媳便換個喜慶些的。」

老太君由婆子扶起，便走向門外便道「不用了，就這樣吧。」笙湘聽了這話，便知道老太君只是死鴨子嘴硬，得挑出點毛病來，真是應了那句老頑童，不禁對太君心生好感。

笙湘趕緊走上前去扶太君，婆子識相的讓出了地方，太君很自然的把手放在笙湘的胳臂上，心想還算是機靈。

太君道「陪我去花園走走。」笙湘乖巧的道「是，太君。」

笙湘扶著太君走出抱廈，二人緩緩走向小花園，太君有一句沒一句的問道「在家中都是誰教導你？」

笙湘道「顧府有管教婆子和教讀書寫字的老師，笙湘出生在二房，所以及笄之前是二太太由督導。」太君略微點點頭，「顧府的二太太我倒沒有太大印象，倒是你大姐世子妃讓我印象深刻，管家的一把好手。要是你跟你大姐一般，我也就不用教導了。」

笙湘笑著道「孫媳會努力的，也會謹遵太君教導。」

太君停下，指了指那白木槿，後面的丫鬟麻利的掐下了幾朵放在籃子裡，太君道「不要光說不練，看的是你的行動。我看你規矩也不錯，倒是不用我太費心。」太君心裡清楚，笙湘的規矩是沒什麼挑剔的，再去找些不痛快反倒是自己會被說成苛刻。

笙湘道「孫媳還需要太君指導。」拍馬屁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最有用的，對老太君也算受用，「以後別老是太君太君了，家裡的孫輩都叫我祖母，你也跟著叫吧，要不好像我多不待見你似的，以後不定就說我老婆子如何了。」

笙湘笑著說「祖母。」自己這般費心思總算沒有完全白費，心情也晴朗了許多。

太君看了看那牡丹道「這牡丹雖豔，但花無百日紅，可惜了。」太君心裡想起宮中的女兒朝華夫人，朝華雖享盡榮華富貴可也頗受冷漠，想著那皇上還念著朧月夫人，心疼自己的閨女。

見太君有些傷感，笙湘便道「祖母，笙湘扶你回去吧。」

太君點點頭。

回到抱廈太君顯然沒有了教導笙湘的心情，便叫了笙湘退下。

從抱廈離開時笙湘叫了幫太君採花的丫鬟，問道「太君很喜歡木槿？」

「回三奶奶的話，太君每次去花園都要采些木槿回來，說是喜歡那香氣。而且太君有咳嗽的頑疾，木槿花有止咳功效。」笙湘點了點頭，笑著道「你回去吧。」

丫鬟恭敬的弓了弓身，「奴婢告退。」

笙湘並沒有直接回到跨院，而是去了花園，采了許多木槿回跨院。

一進跨院木槿的香氣便溢滿跨院，諶曦從房裡走出，笑著問道「娘子喜歡這木槿？」笙湘搖了搖頭「祖母不是喜歡木槿麼？我采回來些，繡個香囊給祖母。」諶曦看了看笙湘，心中無限感慨，「娘子有心，得此娘子是我的福氣。」

笙湘打了下諶曦嬌嗔問道「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諶曦道「皇上體諒我是新婚便叫我早些回來多陪陪娘子。」笙湘笑著點了點頭，二人走進屋子，諶曦繼續道「今日進宮，聽說淑妃娘娘病了。」

笙湘斂起笑容，問「什麼病？病了多久？」諶曦搖搖頭「我乃外臣，娘娘乃後宮中人，我如何能瞭解到那些，若是娘子擔心，我便叫姐姐去打聽。」

笙湘道「還是不要麻煩姐姐了，過幾日歸甯時我問問母親便好了。對了，姐姐可好？」

諶曦拉笙湘坐下，並沒有放開笙湘的手，只是道「姐姐好是好，四皇子對她也不錯，只是這宮中的規矩太多，人心叵測，我是擔心姐姐的。」

笙湘反手握住諶曦，「放心，姐姐蕙質蘭心，聰明伶俐，沒人難得住她。」

諶曦點了點頭，笙湘問道「咱們這一房人的吃穿用度現在誰在管？」諶曦想了一會兒道「是墨蘭在管。」

「我也該接手了，畢竟我是這一房的主母，要不有一天吃不上飯可怎麼辦？」笙湘半開玩笑似的說，諶曦道「全憑你說的算。」

「那我明天見見墨蘭吧，今天就好好專心給太君繡個香囊。早些趕出來總比拖著好。」

夜晚，新房裡的燈燭還明亮著，綠綢幫笙湘挑著燈芯，笙湘一針一針的繡著，紅袖不滿意道「小姐，太君對你也不怎麼樣，你何必把這麼小的事放在心上。」

笙湘搖搖頭「只不過幾個針腳就要完了，你偏偏打擾我。所謂日久見人心，現在太君不喜歡我，不代表以後都不喜歡，我總不能坐以待斃，任由著人家討厭吧。」

周媽媽也有些擔心道「小姐這樣會累壞眼睛的。」笙湘笑著答「還有幾針，莫擔心。紅袖，姑爺還在看書麼？」

紅袖從窗戶處看了書房一眼，道「書房的燈還亮著。」

笙湘點點頭，「你去準備些小點心，我一會兒給姑爺送去。」紅袖立馬開心的去了，看見小姐和姑爺恩愛紅袖心裡也踏實。

紅袖準備好點心時笙湘正好繡完荷包，笙湘揉了揉眼睛，拿起食盤往外走，走出門正好看見一個女子從書房走出，待女子走了笙湘才走進書房，雖奇怪那女子為何人，但也沒去追。

笙湘看見諶曦已趴在桌上睡著，桌上早已放了盤桂花糕，諶曦的背上也被披上了外衣，笙湘知道幾分，定是那女子所為。

諶曦似乎聽見了動靜，緩緩睜開眼揉了揉太陽穴，問道「繡完了？」

笙湘點點頭「要不要吃些東西？」諶曦看了看「是娘子做的？」

笙湘道「不是，剛才一個女子放在這裡的，這盤是我吩咐廚房做的。」諶曦看了一眼桌上的，又看了一眼笙湘手中的，道「今個晚了，咱們歇息吧，明日你還要去祖母那，有得辛苦。」

笙湘看了一眼那桌上的桂花糕，點了點頭，道「好。」便一起回房。

回廊的拐角處站著一粉衣女子，那女子惡狠狠的看著笙湘與諶曦離開的背影，用手用力敲了下柱子，便消失不見。

因著諶太太作為誥命夫人被召見入宮，笙湘也樂得不用請安，因為這樣就能少看見一會兒蘇二的那張嘴臉。笙湘吩咐好房內事便直接去了太君的抱廈。

老太君雖習慣早起，但畢竟現已年邁，哪能如年輕時那般勤快，所以笙湘到達抱廈時，太君還在梳妝。

笙湘看太君微閉著雙眸，便示意其他人不要出聲，接過婆子手中的木梳，慢慢給太君梳著頭髮。

太君道「蘭姑你手法越發的好了。」笙湘笑一下，給蘭姑遞了個眼色叫她不要回答，太君奇怪自己所說無應答，便睜開了眼，從牡丹雕花銅鏡中一瞧，梳頭的人竟是笙湘，便道「這麼早就來了，也難為你了。」

笙湘笑著道「今日不用去婆婆處請安，便早來了一會，看見祖母正在梳妝就想著親力親為，還請祖母不要怪罪。」

太君道「那你就把頭發給我梳完吧。」笙湘輕車熟路的給老太君梳了個反綰式的髮髻，挑選了一隻五福捧壽翡翠簪，又配上方壺集瑞鬢花，看起來簡單又不失華麗。

太君笑道「今日這髮髻來得算新鮮，看著也喜歡，只是有些年輕。」笙湘道「祖母本身也不年老，若不是發間青絲，看見您的人還以為是少婦。」

太君心裡聽著極開心，可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得硬板著臉問道「來這麼早用了早膳麼？」

笙湘點了點頭，「孫媳是來伺候祖母用早膳的。」

太君疑惑道「哦？我記得我還沒叫人送來早膳。」笙湘道「今早孫媳命房裡的小廚房做了些早膳，孫媳特意給您送來。」

太君喜上眉梢，「可是你有孝心了。」伸出手搭在笙湘的手臂上起身走到桌旁，笙湘早已命人把早膳擺好。

桌上放著一疊糕點，和一碗清粥。

太君皺起眉頭問道「|這就是早膳？」笙湘道「是，祖母有所不知，孫媳昨日聽說祖母經常咳嗽，又喜愛木槿花，今日便做了這木槿宴，雖樣式簡單，卻很是可口。」

太君慢慢坐下，挑起眉，問道「那你說說有何特別？」心裡卻對這個孫媳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難得還有人這麼細心的觀察自己這個老太太的生活。

笙湘道「孫媳把木槿的花瓣烘乾後磨成了粉，然後加入了糕點之中，孫媳親自嘗了嘗味道還不錯。」說完笙湘夾了一塊糕點遞到太君嘴邊，太君輕輕咬了一口果然木槿花香溢滿口腔，味道甜而不膩。

「別看這點心其貌不揚，這味道還真是好，；蘭姑你可得到三奶奶那裡討教做法了。」笙湘看太君很是喜歡也安心的許多，太君又指了指那粥，「這個有什麼說道？」

笙湘道「這個是木槿雪梨粥，木槿跟雪梨都是止咳的良方，又能潤喉。」

太君嘗了一口「確實有有雪梨的味道，不過這粥倒不是很甜，還有些香米味道。」

「孫媳覺得吃多了甜東西對身體不好，所以先熬了木槿雪梨湯，然後用這湯去熬這香米。」

太君心中一暖，這丫頭如此細心，自己還那麼為難她，不禁歎了口氣「你這孫媳啊，還真是細心，難得如此，進門來老身一直為難你，你如今這樣倒是老身的不是的，你才是肚量大。」

笙湘聽到太君如此說並未蹬鼻子上臉，而是道「祖母這樣說就折煞了孫媳，孫媳自知身份差了一等，祖母如此對孫媳也是怕孫媳不懂規矩，更是心疼夫君。而孫媳如此並非想討好祖母，而是身為祖母的小輩應該孝順祖母，百事孝為先，孫媳怎麼不孝順。」

笙湘接著拿出一個香囊，遞給太君，「祖母，還有這個也是給你的，孫媳昨天趕著繡的，有些粗糙，但這裡是木槿花，香氣宜人，祖母咳嗽的時候可以聞聞。」太君看著那香囊，再看看笙湘的黑眼圈，點了點頭，「真是有心了，孩子。」

太君很是動容，拉著笙湘坐在身邊，拍著笙湘的手「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是老身錯了，曦兒眼界那麼高的人兒，怎會看上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姑娘呢。」

蘭姑一旁迎合道「三少爺真是好眼光，娶來一個如此孝順的媳婦兒。」

笙湘被誇的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祖母！」四姑娘走進抱廈的正廳，看見太君拉著笙湘不禁心裡奇怪，祖母不是一直看不上這個嫂子麼？

諶晴走到太君身邊，坐下然後拉住太君的胳膊，道「怎麼祖母有了新的心尖肉，就不要晴兒了麼？」說完還撇撇嘴，不是敵視著笙湘。

太君拉過諶晴的手「你這丫頭，祖母何時不要你了。而且這是你三嫂，祖母也不能冷著臉對她吧。」

笙湘想著剛進門那天你可不是冷著臉。諶晴看了一眼笙湘又看了一眼太君，看來這太君是被征服了，自己也不再說什麼。

倒是太君繼續道「晴兒，笙湘是你三嫂，不管你和你三哥感情多好，現在有了三嫂你都要尊敬她，不能耍小脾氣讓你三嫂為難。」太君心知肚明，諶晴來說笙湘不好時自己就知道是這丫頭嫉妒新嫂子了，只不過太君當初也沒看上笙湘的家世，所以便擺出了那般姿態。

太君說的如此明白，諶晴只得道「孫女知道，那祖母是否能把三嫂借給我一會兒，我好跟三嫂培養感情。」

太君道「好，好。」諶晴親切的拉過笙湘便走出了抱廈。

只是一走出抱廈這姑娘就變了臉，道「不要以為祖母給你做主我就能接受你，像哥哥那樣優秀的人恐怕只有公主才配的上吧，你一個庶女怎能企及？」

笙湘沒有生氣只是笑道「可是不管怎樣，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嫂子。」諶晴聽了這話臉氣得又青又白，笙湘繼續道「我看四妹並非想跟我培養感情，那我就先回房了。」說完笙湘帶著丫鬟便離開了，只有諶晴氣衝衝的站在原地。

笙湘笑著搖搖頭，這四姑娘雖然心性不壞，但終是太孩子氣了，怕是被寵壞了。

笙湘回到跨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來了墨蘭，這房中的經濟大事怎能加於他人之手，傳出去不成了笑話，要麼說新奶奶沒能耐，要麼說這墨蘭有手腕，不管怎麼說都丟了她這個明媒正娶妻子的面子。

笙湘坐在正廳喝著茶，只見一個上穿鵝黃繡花小坎，下著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鴨蛋圓臉，身量苗條的女子款款走來。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丫鬟。

那女子輕輕弓了下身，見過三奶奶，沒等笙湘叫她起來，她已經直起身站在了堂下。

笙湘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恭敬我也未必要給你面子，便也沒讓她坐下，而是站在堂上。笙湘道「我想今日墨蘭姑娘也知道我找你何事？」

墨蘭點了點頭，笙湘仔細端詳著這個女子，繼續道「現在爺成家了，房裡的帳目自然是我這個做妻子的管，我也不好再麻煩姑娘了。」

墨蘭並沒有直接交出帳目，而是道「三少爺沒成家時我作為太太的貼身丫鬟就被派到了三少爺房裡，這帳目一直是我管，並且也沒出過什麼岔子，三奶奶何不樂得清閒交給我來管？」笙湘聽了這話就知道這女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拿出婆婆來壓自己，真以為顧笙湘是吃醋的麼？

笙湘笑著道「墨蘭姑娘這話就不對了，我是新婦，不看看帳目以後如何持家過日子，姑娘是要出嫁的，難道以後還要一直當個管家婆子，留在房裡做個老姑娘？」那墨蘭聽了這話咬住了嘴唇，一言不發，仇恨的看著笙湘，這眼神讓笙湘不明由來。

笙湘吩咐道「紅袖去把帳本拿來。」紅袖走上前伸手接過帳本，但是墨蘭並未鬆手，笙湘笑道「昨晚爺也說了，要我來管帳目，他更放心些。」然後使了個眼神，綠綢趕緊過去幫紅袖，帳本總算從墨蘭手裡拿了過來，笙湘接過帳目道「我會好好看著帳目，也會去婆婆那裡討個管家過來，以前真是勞姑娘費心了。姑娘回去歇著吧。」說完笙湘拿著帳本，起身就走回了自己房間。

空蕩蕩的正廳上只站著握緊雙拳的墨蘭。

笙湘靠在房間的貴妃榻上看著帳本，這幾年墨蘭的確把帳目記得清清楚楚也把這房裡打理的井井有條，只不過既然自己嫁了進來，這後宅的權力就不能放在一個丫鬟手裡，否則怎麼能立威，正室的風頭還不被這個丫鬟給蓋了過去。

笙湘繼續看著帳本，忽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然後放下帳本自己回味剛才的情景，才想了起來，這墨蘭是諶太太身邊的貼身丫鬟，後被派來了這兒，又管著帳目，很有可能是諶曦的通房，估計就等著太太張口跟自己說把墨蘭抬了姨娘。

笙湘叫來房裡的婆子，細細問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墨蘭的確是之前諶曦的通房，笙湘又立刻聯繫到昨晚那些點心，想必也是她送去的。雖然心裡已經猜到，提前有了點準備但卻還是有些不舒服，笙湘索性躺在貴妃榻上，閉上雙眼，想想如何整頓自己房裡的事情。

吃過午膳後笙湘便叫來了一房中的所有下人，下人雖不如諶太太房裡的多，但站滿了正堂。

笙湘緩緩開口「今個找各位來事有事情要說，作為新進門的太太，我已經接手來了家裡的帳目。」笙湘停頓了一下，看著堂下人的神情，想必都知道了上午的事。

笙湘繼續道「以後這房裡的規矩就要改了，我只是先通知你們一下，等規矩訂好了自會再告訴你們一遍，不過話可說好了，若是不服氣我訂的規矩那就來告訴我一個更好的，我也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會賞罰分明，有用的提議還會採納，還有就是新規矩實行後只要你好好服侍，勤勤懇懇，好處自然是比以前多得多，若是偷懶之類的不守規矩，那我必定重罰！最後這房裡的主子只有少爺和我二人，別看花了眼。」笙湘恩威並施，堂下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也明白了這三奶奶是個不好惹的主兒，看來以前真是看瞎了眼。

眾人趕緊應了聲，笙湘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現在就去各忙各的吧。」其實自己這樣的模樣笙湘也覺得累，更覺得彆扭，只不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若是真任人揉捏，以後的日子就不用過了，笙湘深吸一口氣，便回了房，去準備明天歸寧的事情。

笙湘一早便開始準備歸寧的事宜，不想要帶回去的禮品諶曦都準備好了。

諶曦並沒有身著官服，而是穿了尋常的衣衫，束了個髮髻，顯得英氣十足，笙湘奇怪道「今日不用去衙門？」

諶曦笑著道「娘子歸甯，夫君怎能不陪同。」笙湘微微一笑假裝埋怨道「夫君要去便去，何必拽著我的緣故，還讓我感激你。」

諶曦搖搖頭，「那還是娘子自己去吧，娘子不願我跟隨，我只好呆在家裡。」笙湘看諶曦的樣子不禁一笑，「夫君還不跟我走？」

兩人笑著走出了跨院。

原本要先給諶太太請過安二人才能離開，不過諶太太體恤自己兒子，便連笙湘也不用過去，直接出了正門，上了馬車。

諶府離顧府並不遠，都住在京城的繁華地帶，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地方。

馬車停在顧府的大門口，諶曦先下了車，然後伸手扶笙湘，在門口接笙湘的大太太二太太看見這樣的場景也都十分。

笙湘走到門口，弓了弓身子，「母親，二嬸嬸。」大太太見諶曦一起回來，親熱的拉住笙湘的手，道「可算回來了，母親可十分想你呢。公主有了孕，所以就沒來接你。」大太太掛著近似完美的笑容。可在笙湘看來只有虛偽，而二太太只是看了看笙湘對笙湘笑了笑，畢竟過繼的女兒，二太太也不好問什麼。

諶曦作為女婿，直接就被大老爺請到了書房，據說大老爺對這個諶曦很是喜歡，連笙簫也被叫到了書房，一同談論男人們的朝政。

笙湘跟著大太太一起去了正房大太太屋裡。

大太太打量著笙湘，這丫頭是越發的俊俏，丈夫又待她好，可見自己也沒白給了嫁妝，很是滿意自己的長遠目光。

笙湘道「家裡可好？」大太太道「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喜事連連，你三妹馬上出嫁了，你公主嫂子又懷了孕。」

笙湘是聽說了公主懷孕，想著笙簫被公主管的只去她房裡，賜的侍妾形同虛設，再不懷孕這公主可就真成了下不出蛋的母雞。

笙湘笑笑「三妹的婚事準備的如何？」笙湘是想念笙詩的，不知她過得如何。大太太道「也不若之前那麼激烈的反對婚事了，倒是在房裡安心待嫁，這宋家的聘禮和她的嫁妝都準備好了，就差好日子的來到。」

笙湘點點頭，道「那就好。」話音剛落，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可是聽說妹妹歸甯，我便也挑了這個日子歸寧。」

顧笙歌穿著大紅的繡花長褂，頭戴金鳳步搖，走了進來。

「女兒見過母親。」笙歌道，笙湘站起身來「見過大姐。」笙歌立刻伸手扶起笙湘，拉著笙湘坐在大太太身邊，道「這二妹妹是越發的俊俏了，可見是新婚愉快。」

笙湘作嬌羞狀道「大姐莫要取笑妹妹。」笙歌繼續道「太后娘娘還說等得了空要我帶你進宮去瞧瞧，給她看看。」

笙湘道「只怕妹妹不懂規矩連累了姐姐。」笙歌拉著笙湘的手說「怎麼會，妹妹若不是大方得體，賢淑溫順怎會嫁得那麼好，」轉頭問了大太太「母親你說是不是？」

大太太見到心愛的女兒很高興，指著笙歌道「就你是鬼機靈，油嘴滑舌還要教壞你妹妹。」

笙歌繼續道「母親這麼快就偏了心，一心想著公主和妹妹們，哪有時間關心我這個長女嘍。」大太太被逗笑「行了，正經些，哪像個世子妃？」

笙歌用奇怪的聲調道「女兒知錯，」笙歌笑了笑繼續說道「|公主身體如何？」

大太太歎了口氣「害喜害的厲害，其他都沒什麼，宮裡和府裡都派了經驗豐富的婆子過去，就怕出什麼差錯。」

笙歌斂了斂神色道「是得注意些。」然後轉頭問笙湘「妹妹可知道淑妃病重之事？」

笙湘本想先問，可是想到他們一定會提就壓了下去，如今提了出來就不得不回答，「妹妹聽夫君說了。不知淑妃可有好轉？」

大太太搖搖頭「沒有，今日你和你大姐一起歸甯，我也不得不與你們商量件事。」要是沒出嫁前這種事怎會輪到笙湘，如今笙湘嫁得好了，家裡出了事，必定會拉著她這個姑奶奶。兩人安靜的聽大太太說，「這宮裡現在的一個夫人和三個妃子都是四位侯爵家裡出來的，要是淑妃有了三長兩短，我們不就差了一層？雖說太后是咱們家出來的，但百年之後又能如何？所以太后和淑妃的意思是再送一個姑娘進宮。這件事太后已經明確的告訴你大姐了。」

笙湘點了點頭，心裡也明白了大太太跟她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讓她去二房說這件事，畢竟家裡沒有親事的姑娘只有笙思一個，而她與笙思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這件事她去，最合適。

笙湘假裝問道「那母親的意思？」

笙歌道「母親和我商量過，家裡只有一個姑娘沒有親事，就是笙思，況且笙思為京都有名的美女，就是庶女身份上不足也能有機會獲得恩寵。這件事二嬸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四妹是一定要進宮的，這關乎家族的利益。我和母親想由你去當說客。」顧笙歌把話說的很明白，能讓二太太自願最好，若是二太太不願意那就來硬的，這得罪人的活兒就交給了笙湘。

笙湘心裡五味陳雜，笙思是自己親妹妹，雖說是個討人厭的主兒，但自己也不想妹妹去宮中度日，那裡哪是隨便就可以呆的地方，以笙思的性格必定吃盡苦頭，可笙湘卻不得不應，只得道「那我現在就去二房。」

大太太笑了笑，道「那真是看你了。」大太太這對母女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好。壞人都叫別人當了去。

笙湘走在去二房的路上，心中想著該如何說這件事，只見幾個丫鬟站在牆角處嘀咕著「你們看今天二小姐多風光啊，從前二小姐可是家裡最不起眼的主子。」

另一個丫鬟道「生得好不如嫁得好，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

紅袖在後面有些生氣剛要上前去說理，教訓這些長舌的小蹄子，卻被笙湘攔住了，「還有要事要辦。」

笙湘走進二房就被婆子們迎了進去，婆子們爺都覺得這二小姐有良心歸甯時還回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瞧瞧。

笙湘走進正廳弓身道「見過二嬸嬸。」二太太道「起來吧，坐。」笙湘坐在下首處，婆子們趕緊上茶，笙湘看到二太太似乎老了許多，氣色也不是很好，便問道「嬸嬸氣色為何如此差？」

二太太道「還不是你那糊塗叔叔，還有你妹妹的親事。」笙湘道「叔叔是要娶外室進門麼？」

二太太深歎口氣「已經娶了，要不然你如今就見不到我了，我早已被休回家。」

笙湘也拿這個糊塗的親爹無奈，二太太也算時運不濟，「那妹妹如何？」

二太太更是一臉發愁「你妹妹眼光高，上門提親的都瞧不上，每天我被她弄的頭疼。」

提到婚事笙湘便借著機會道「我這倒是有門親事，不知母親是否願意？」

二太太疑惑道「快說來聽聽。」

笙湘笑著道「妹妹可以進宮為妃，現在太后有意讓咱家姑娘進宮替代淑妃娘娘，家裡只有笙思這一個女兒沒有婚事，太后就想著要妹妹去。」

二太太立刻否決，「後宮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就算你過繼了，笙思也是你親生妹妹，你怎能如此狠心？」

笙湘並沒有因這話生氣，只是道「嬸嬸這就是冤枉我了。我親生妹妹我怎會害她，只是太后和淑妃已經下定決心要顧家送個女兒進去，那這個人就一定是笙思，嬸嬸若是主動提出來，那太后必然會開心，若是等太后說出來那嬸嬸就不得不應旨了。再者二嬸嬸也知道二房的地位一直就很低，嬸嬸也一直被母親壓制，如今大哥尚了公主，二房就更被比了下去，外一祖父百年歸後，母親覺得二房沒什麼用處直接給分了出去，二房要如何度日？要是妹妹進宮當了妃子，二房也能跟大房又一拼了，更何況以後顧府就要仰仗四妹度日，大房都得給四妹臉面，又怎會想要分家呢？最後叔叔的情況嬸嬸也知道，小妾一進門叔叔已經很久沒同嬸嬸一處用餐了，要是嬸嬸生得女兒當了皇妃那小妾還敢如何不對嬸嬸恭敬？」

二太太皺起眉頭想了想，笙湘的確沒有一處說錯，而且全部說中了自己以後得到的好處，只是二太太是真心心疼自己的親女。

就在二太太猶豫時，笙思闖了進來，道「母親，聽二姐的吧，女兒想進宮。請母親成全了女兒。」

二太太看了笙思一眼，又看了笙湘一眼，道「好吧，我同意。」笙湘笑了笑，道「四妹還不謝謝嬸嬸？」

笙思感激的看了一眼笙湘道「謝母親！」

笙思與笙湘一起走出二房，笙思道「二姐。」

笙湘看向笙思，笙思繼續道「這是你這些年為我做的唯一一件值得我感激你的事情。」

笙湘笑了笑「以後你未必會感激。」

笙思道「我只是想比姐妹們嫁得都好。」笙湘只是說了句「自求多福。」便離開了二房，只留下笙思一個人站在院子中。

離開顧府前笙湘去看了一眼笙詩，她只是安心的在房裡待嫁，見笙湘到來很是開心，「只聽聞二姐歸甯，卻不知二姐還能過來看看妹妹。」

笙湘拉住笙詩「我作為姐姐只能回來看看你，該教的估計母親都教了你，囑咐的話也不用我多說妹妹都懂，只不過姐姐還要嘮叨幾句，嫁妝就是你的，誰也不能給，跟婆婆相處多留個心眼兒，哄著些，最重要的是抓住丈夫的心，這樣婆婆也不能為難你。」

笙詩道「母親也給我講了很多，妹妹只想過些平靜的日子，到時候婆婆為難我，我不反抗就是了。」

笙湘道「你個傻妹妹，難道要被人捏著過日子麼？有的時候該硬的時候就不能軟。」笙詩點了點頭「知道姐姐是為我好，妹妹受教便是了。」

笙湘拿出一對翡翠鐲子「姐姐沒什麼好送你的，這是姐姐嫁妝裡比較好的東西，姐姐就送你了。」笙詩本想拒絕，但笙湘一番好意，笙詩便收了下來。

離開後笙湘靠在馬車裡的軟墊上，感覺很是疲憊，突然有些懷念自己不問世事的日子，那麼清閒，不過一去不復返的時間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活好當下才是最重要不過的事情。

諶曦看笙湘一臉疲憊也不忍打擾，直到到了諶府諶曦才叫醒笙湘。

回到房裡笙湘剛用完膳諶太太的貼身婆子就來了跨院。

婆子一臉堆笑，邁著小碎步走進正廳，「老奴給三爺，三奶奶請安。」

笙湘趕緊叫紅袖去扶了婆子，問道「媽媽來這兒想必是母親有事情吩咐吧。」婆子笑著道「還是三奶奶聰慧，太太叫我請三奶奶過去呢。」

諶曦有些奇怪道「現在？」婆子點了點頭，笙湘道「想必母親是有急事，我還是趕快過去吧。」諶曦點了點頭，微笑下「去吧。」

笙湘隨著婆子一起離開，其實笙湘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媽媽可知母親找我何事？」婆子一臉堆笑「老奴不知。」笙湘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倒是自己蠢了，明明是太太的親信，自己還去問她。

到了正房笙湘便跟著婆子進去，笙湘進了正廳一看，大廳上跪著一個帶雨梨花的美人，笙湘一看便知道原來是告狀的。

笙湘弓著身道「見過母親。」諶太太不冷不熱的道「起吧。」卻也沒說讓笙湘坐下，本來諶太太對笙湘的身份就有意見，如今更是冷著張臉對笙湘。

笙湘先入為主「不知母親找兒媳何事？」

諶太太冷笑，「你心裡不清楚？那我就直說了，聽說你要把墨蘭嫁了是麼？你可知她是曦兒的通房？怎麼你連個通房都容不下麼？況且這是我給曦兒的。」笙湘道「兒媳絕對沒有忤逆母親的意思。」

諶太太繼續道「那你是什麼意思？」笙湘道「媳婦不知墨蘭是如何闡述的，不過事情是這樣的，作為新太太我想從墨蘭處要回帳目，親自掌管，可是墨蘭非但不給，還有些言辭犀利的頂撞媳婦，媳婦只好嚇唬她說要嫁了她，不過事先沒有人告訴媳婦墨蘭是爺的通房。」

諶太太皺起眉頭，問道「墨蘭可有此事？」

墨蘭微微顫抖，道「奴婢沒有言辭犀利。」但是還是默認了不交出帳目和頂撞笙湘的事情。笙湘見機會來了，繼續道「兒媳作為新婦，想重整下房裡的規矩，以後以便管理。母親管著整個府邸，自然是無暇顧及每個房裡，媳婦想慢慢學著來為母親分憂，況且媳婦是正門裡抬進來的三奶奶，若是現在不收回帳目立下權威以後房裡誰還會聽媳婦兒的？不管墨蘭是通房也好，是丫鬟也罷，說到底就是奴婢，難道主子還要被奴婢管制，難免落人口舌。到時候傳出去是說母親的丫鬟厲害還是說母親選的新媳婦兒窩囊呢？」

諶太太聽了笙湘一席話也對這個媳婦刮目相待，一個小小庶女卻有如此見識，不容易，諶太太看了看墨蘭，斥責道「這件事原本是你錯在先，若不是聽了三奶奶的解釋，我豈不是要怪三奶奶了？」

墨蘭見諶太太生了氣趕緊道「奴婢知錯，奴婢知錯。」諶太太皺著眉瞪了墨蘭一眼，又對笙湘道「你們房裡的事是該由你管了，只是墨蘭經驗比你豐富，還是讓她多幫幫你。」

笙湘見諶太太已經給了自己很大的面子，俗話說見好就收，笙湘笑著道「兒媳謹遵母親教誨。」

諶太太點點了，笑著道「那你先回去歇著吧，歸寧也累了。」

笙湘道「母親，兒媳還有一事。」

諶太太奇怪的道「說吧。」

笙湘看了看墨蘭「兒媳想把墨蘭抬了姨娘，也好有人幫著伺候夫君。」諶太太猶豫「你剛嫁進來就抬個姨娘這事不好吧。」

笙湘道「兒媳想著這墨蘭也是通房，又是母親教導出來的丫鬟，看著樣貌品行都不錯，兒媳很是喜歡。」

諶太太道「那就晚些再抬吧，至少得等你有了孕。」笙湘道「還是母親考慮周到。那兒媳先告退了。」

諶太太揚了揚手道「去吧。」

笙湘走後，墨蘭很疑惑笙湘為何要抬自己做姨娘更疑惑太太向來疼她，如今為何不同意，要往後推遲。

諶太太看著墨蘭一肚子氣，「你知道你今天給我找了多大麻煩？這成了婚兒子房裡的事做母親的就不該管，你又瞞著我實情，最後還讓我被兒媳將了一軍，枉我疼你一場。」

墨蘭小心道「奴婢知錯。」

諶太太道「你來裝委屈倒弄得我一臉灰！現在好了？以後曦兒房裡的事我不會管了，你求多福吧，你回去吧，看見你我頭都疼。」

墨蘭有些猶豫問道「太太。。。」又把話咽了回去。

諶太太道「有話就說。」

墨蘭問道「太太為何不抬我做姨娘？」諶太太聽了這話更是生氣，直接斥責道「你真是個蠢貨！枉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墨蘭一臉無辜，不知自己錯在哪，諶太太繼續道「曦兒喜不喜歡你你自己不知道麼？要是喜歡他早就找我來抬你做姨娘，笙湘就是看中了這點，抬了你做姨娘，曦兒也不會去你房裡，你一樣被冷落！等你做了姨娘她更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讓你去服侍她，讓你做牛做馬你也得幹，到時候你成了姨娘她怎麼管教你就是曦兒房裡的事，我這個當母親的一點也不能插手。除非笙湘不能生育而你生出了兒子，她才會給你幾分面子。不過想來這最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我攔著，以後的日子我看你怎麼過！」

墨蘭沒想到這其中會有這麼多緣故，看來自己小看了新奶奶。

諶太太道「知道怎麼回事了還不回去！別在這裡礙眼。」經過這麼件事，諶太太也知道笙湘可不是一般的人，難道顧家的女兒都如顧笙歌一般幹練有心計？諶太太轉了一念，看來得對這個新媳婦兒好些。

墨蘭趕緊從地上起來，離開了正房，一路上墨蘭都有些膽觸，這新奶奶真不簡單，這時得罪了她以後可難過了，看來自己翻身唯獨有兩個辦法，要麼新奶奶不能懷孕，要麼自己馬上懷了孩子。

早早到了房間的笙湘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勝利而歡呼雀躍，反而心裡很沈重，這事一出，自己鋒芒畢露，以後婆婆怎會不防著自己，看來討好婆婆還是任重道遠。同時自己還要防著墨蘭，剛才那麼明顯的擺了她一道，就算她不明白，婆婆也會給她講明白，這樣一來難免不記恨她。以後還要多加防範。

笙湘深吸一口氣，放鬆下身子，不料諶曦的手從腰間伸過來，環住笙湘，把下巴放在笙湘的肩膀上慢慢吹氣。

笙湘受不了這感覺，面紅耳赤的從諶曦懷裡逃脫，「夫君莫鬧。」

諶曦看笙湘窘迫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上前拉過笙湘的手，拉到床邊，慢慢坐下，道「我明天打算上書，要為你求一個誥命夫人。」

笙湘驚訝道「真的？」

諶曦笑著道「那還有假，我為朝廷命官，雖現在品級不高，可你卻是我的妻子，誥命夫人是你該得的。何況我想看娘子鳳冠霞帔的樣子，一定很美。」

笙湘羞紅了臉，只道「全聽夫君的吧。」

諶曦壞笑道「那娘子不感謝夫君麼？」笙湘剛想問道如何感謝，諶曦便吻住了她的嘴，只是斷斷續續道「我們應該儘快辦一件大事，就是生一個我們的孩子。」

坐在馬車上的笙湘低眉順眼，但並沒有忐忑不安，在這個精明的婆婆面前還是要學會收斂。

老太君看著不出聲的笙湘問道「今兒怎麼如此安靜？不喜歡同我與你母親一同入宮？」

笙湘道「祖母可是冤枉孫媳了，孫媳就是沒有進過宮，怕見了宮裡的貴人們差了規矩，給祖母和母親丟臉。」一早絲毫沒有準備的就跟著諶太太和老太君上了馬車，不管是誰也會緊張吧。

諶太太道「淑妃娘娘省親時你母親應該教過你規矩了，在宮裡也如那般就好。」笙湘乖順道「是。」

諶太太是越發的摸不透這個兒媳的脾氣了，有時低眉順眼，有時義正言辭，說是頂撞吧，根本找不出她半點毛病，說是揉捏她，一嘴伶牙俐齒頂得你又沒話說，句句在理，要是找她麻煩別人不知道會怎麼說。如今兒子喜歡，婆婆喜歡，諶太太也不好對她冷著臉。

一路顛簸，終於到了皇宮。

遠遠的看著中庭門像是一張獅子的大口，貪婪的吞食所有的景物，模糊的亭臺樓閣中不知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馬車從中庭門駛入，慢慢開始變慢，笙湘好奇這皇宮的樣子，卻又不敢破了規矩，拉起馬車的窗簾去看，只得安奈住好奇心。

馬車停在通往後宮的頌德門，笙湘由宮中的宮女攙扶下了馬車，自己再去攙扶諶太太和老太君下車。

笙湘，諶太太分別扶在太君兩側，一行人朝著朝華夫人的重陽宮去。

陽光劃過角樓，在紅色的高牆之上灑下一片金燦燦的光，整個皇宮顯得更加神秘莫測，富麗堂皇。

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嵌在灰色的大地上，露出一座座琉璃瓦頂，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島嶼，而在笙湘心中更像一座墳墓，而親妹妹笙思馬上也要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活。

華麗的樓閣被一泓泓碧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澈，飛簷上的金龍活靈活現，金鱗金甲，無不顯示著皇族的而高貴。

一行人跟著宮女在後宮之中穿廊繞庭，最後終於來到了重陽宮，這皇宮真可謂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重陽宮三個金字在陽光之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走進正殿，一股檀香的香氣撲鼻而來，殿內掛著金色的紗幔，殿中間擺著一個偌大的魚缸，各色的鯉魚悠哉的遊在缸中。

一個身著水藍繡花馬甲的宮女緩緩走來，道「太君，諶太太，諶奶奶，娘娘有請。」如此的架勢一看就是這重陽宮的掌事宮女，辦事俐落，話語表情間不卑不亢。

三人走進內室，只見一個身著緋紅繡金鳳衣裙，頭戴金鳳步搖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

那女子見三人似乎有些激動，但很快卻收斂了情緒。

「見過朝華夫人。」

那女子揮了揮手，幾個機靈的宮女趕緊上前扶了三人起身，「賜座。」

三個太監拿來三個繡墩放在內室之中，三人慢慢坐下。

「太君最近身體可好？本宮許久未見太君。」朝華夫人眉眼間說不出的雍容大氣，高貴的氣質不言而喻。

「臣婦還好，多謝娘娘關心。」太君道。笙湘心中感歎，明明是孫女關心祖母，如今卻成了上級慰問下級，瞧著都彆扭，若是沒有立法限制，這朝華夫人必定抱住母親和祖母痛哭不止。

可是她偏偏控制的住，甚至隱藏感情隱藏的極好，因為她不僅是朝華夫人，而且是現在掌管後宮大權的人。

朝華夫人從上到下打量笙湘一番，「果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笙湘有些疑惑，但還是道「謝娘娘誇獎。」朝華夫人繼續道「淑妃妹妹已經是頂尖的人物了，本宮又見過世子妃，如今一見你，倒是覺得更加出挑。」

笙湘低下頭，道「臣女不敢與淑妃娘娘相比。」

朝華溫和的笑道「在本宮這裡不用小心翼翼，都是自家人。」笙湘道「謝娘娘。」

朝華夫人與太君和諶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問答著，笙湘在一旁聽著。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音，「娘娘吉祥。」

一個身著四品官服滿頭花白白髮的內監跪在地下。

朝華夫人道「公公快起，可是太后有什麼吩咐？」一聽太后兩字，諶太太跟老太君都朝笙湘處看了看。

那公公起身，笑道「太后說等娘娘這邊沒有事情時，讓諶奶奶過去趟，太后想好好瞧瞧。」

朝華夫人帶著挑不出錯的笑容道「現在就沒什麼事。笙湘你去太后那吧。」

笙湘起身，施了個禮，便跟隨公公離開了重陽宮。

笙湘跟在公公身後，生怕跟不上會走丟，那公公倒是很放心笙湘在後面。

笙湘很想開口問問這個太后是如何的人，但是想想還是算了，既然派了這位公公來搶人，這公公就一定不簡單，再看朝華夫人對他的態度和他的品級，想必是太后身邊的心腹。

再怎麼著太后也不會太為難自己，若是現在開口詢問，反而顯的別有用心。順其自然才是對付太后的最好辦法。

太后居住的壽祥宮並不遠，看起來也與重陽宮一般大，佈局大體一樣。

笙湘跟著公公進了正廳，又繞過一個紫檀屏風，來到後殿。

只見後殿的香爐中升起嫋嫋輕煙，味道讓人覺得安寧與祥和。也許她要的就是後宮如此吧，只是連太后自己雙手都沾滿了鮮血，又怎麼能安寧呢？後宮註定不得安寧。

笙湘跪在地上，道「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倚在貴妃榻上的太后微張鳳眸，道「起吧，讓哀家瞧瞧你。」

笙湘抬起頭，接受著太后打量的眼神，太后絲毫不見衰老的容顏，看起來像是三十夫人，怎麼也不想六旬老人，那眼光銳利，讓人不敢直視，太后笑道「果然生得美，規矩又好，若是沒嫁人，進宮陪哀家想是最好的。」

笙湘趕緊道「臣女不敢。」但也沒多解釋，多說多錯，在不知她何意時最好什麼都不說。

太后道「你坐那，你是哀家的侄孫女，站著幹嘛。」

笙湘慢慢坐下，太后繼續道「這些年都是你大姐進宮陪哀家，如今倒是找到你這個可人兒，沒事的時候就與你大姐來吧。」

笙湘道「是。」

「今日你是與婆婆太婆婆一同，哀家也不好多留你，只是叫你來瞧瞧。」太后欣賞起手上的丹蔻，然後輕輕放下手，繼續道「但是嫁人歸嫁人，記住你姓的是什麼。」

最後一句話讓笙湘一震，原來今天不過為了告訴自己，就是嫁人了你也是顧家女兒，要為顧家的利益而努力。

笙湘淡淡回道「是，臣女明白，臣女叫顧笙湘。」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手上拿下一隻金鑲玉的鐲子，示意笙湘去她身邊，拉住笙湘的手，笙湘只感覺到手腕上一涼，重了些。太后笑了笑「回去吧，哀家也不好多留你。」

「笙湘告退。」笙湘磕了個響頭便離開，太后這裡笙湘一秒也不想多呆。

笙湘直接被送到馬車停留的地方，上去的時候太君和諶太太已在車中。

只聽諶太太道「走吧。」馬車便行駛了起來。

諶太太看了看笙湘，想要說些什麼卻看愣了那鐲子，問道「是太后所賜？」

笙湘道「是，太后說第一次見兒媳，便賜給了兒媳。」

諶太太臉上顯出不快，「還是太后出手闊綽，是嫌我們諶家虧了你？」笙湘早知是這樣的結果。便沒有出聲。

太君道「多大的年齡了，說話也不知注意些，太后是我們能夠討論的麼？再說上面賞的東西，孫媳婦她能抗旨不收麼？」

諶太太表情訕訕的，一向穩重的她也覺得自己失禮了，便道「媳婦只是要笙湘記住，她是諶家的媳婦，那生是諶家的人，死是諶家的鬼。」

太君雖疼笙湘，但在關係侯門大事的時候也不能幫笙湘說話。

笙湘道「母親放心，笙湘知道。」聽了這話諶太太才沒有繼續為難笙湘。

笙湘只得心中暗自告誡自己，宮裡的事能離的遠就遠遠的，後宮就是半個朝堂，四大侯爵互相牽制但卻也不想互相服從，現在諶家和顧家是最風光的兩家，互相之間不可能不較勁，雖然是姻親但是真翻起臉來，自己的身份就是個詬病，說不定就會被怎樣，然後再娶繼室，若是自己再不上心，夾在中間就真沒的過了。

回到家裡笙湘一身疲憊，紅袖端來一碗安神湯，道「小姐喝點吧。」

笙湘接過湯碗道「難為你還想著，最近失眠的厲害，還好有你的安神湯。」紅袖笑笑，笙湘吹了兩口微熱的湯，忽然皺緊了眉頭，「這與我平時喝的味道不同，多了些香味。」

紅袖端來一聞，「小姐，確實不對。」

笙湘把湯碗裡的湯倒到了手帕上，道「我倒要看看加了些什麼！」

紅袖拿著那手帕偷偷出去找了大夫，跟笙湘想的一樣，那藥裡就是加了麝香。

紅袖一臉憤憤不平的道「小姐，抓到這個人一定不能饒恕！」綠綢問「可是要怎麼抓呢？」

周媽媽一臉憂愁的看著笙湘。

笙湘倒是神色輕鬆，笑著道「藥我會照吃不誤。至於抓到人，我自有辦法。」看著笙湘胸有成竹，眾人也不再說些什麼。

次日午後，笙湘午睡起床，中午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朱漆大案上。

笙湘吩咐道「去給我熬碗安神湯。」那粗使丫頭麻利的便去，也從未懷疑，誰會在午後喝安神湯。

笙湘給綠綢使了個眼神，綠綢便跟了出去。

半晌，安神湯便端了上來，青花瓷中盛著黑幽幽的藥液，笙湘輕輕嗅了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綠綢邁著急匆匆的小步走進了屋子，道「小姐，是小廚房的春丫頭。」笙湘道「帶來。」

春丫頭戰戰兢兢地走進屋裡，她越害怕，笙湘就越笑得厲害。

笙湘開口道「說吧，誰讓你做的？」

屋裡的人全部都愣住了，笙湘沒有趣責怪春丫頭，反而問她是誰指使的，笙湘明白，一個粗使丫頭，平白無故何必害自己的主子？況且這丫頭才十一歲，一臉的不經世事，她的顫抖和膽怯早就出賣了她，要是她真有膽害人，此刻也不會害怕的厲害。

春丫頭跪在地上道「三奶奶冤枉啊，沒人指使奴婢害奶奶。」

笙湘笑得更加嬌媚「那就是你自己要害的了？」春丫頭趕緊連搖頭帶擺手，然後底下頭道「奴婢沒有下過什麼不好的東西，墨姐姐說那是補藥，可以讓奶奶懷孕的。」

眾人都明白過來，這墨姐姐是何許人也。

笙湘問道「她是如何跟你說的？」那春丫頭有些抽泣，「墨姐姐說奶奶進門有些日子，一直沒有懷孕，如今太太想抱孫子，墨姐姐也跟著心急，直接給了我幾包藥，讓我每天在安神湯裡放些，還囑咐我不要告訴奶奶，怕奶奶因為至今無子而難過。」

笙湘道「這墨蘭倒是為我著想，你可知那藥是麝香？如此相信別人你害了我，也害了自己！」

春丫頭一聽是麝香大哭了起來，磕磕絆絆的說道「奴婢真的不知，奴婢……」慢慢泣不成聲。

笙湘抬了抬手道「罷了。你起來吧。」

紅袖道「小姐，她害你你還叫她起來，把她交給太太處置吧！」春丫頭趕緊磕頭。

笙湘皺緊眉頭斥道「不許胡鬧，我還要讓她將功贖罪。」紅袖斂了斂怒氣，春丫頭感激道「謝三奶奶，三奶奶慈悲。」

笙湘道「只不過你得幫我個忙，」然後招招手，「過來。」

笙湘在春丫頭耳邊說了幾句，那丫頭點了點頭，大眼睛閃著似懂非懂的目光，笙湘道「先下去吧，切記莫要走漏了風聲。」

待春丫頭走後，紅袖撇了撇嘴，問道「小姐就這麼放過她麼？」

笙湘無奈道「她也是無辜的。紅袖你這沈不住氣的性格我該拿你如何？」紅袖低了低頭，笙湘繼續道「給別人一跳活路有時也是給自己一條活路，以後你要是嫁為人婦也要時刻牢記這句話。」

紅袖點了點頭，笙湘又看了眼綠綢「你也是。」

次日笙湘帶著春丫頭來到正房請安。

諶太太看起來氣色不錯，對笙湘也是笑模笑臉。笙湘也不會掃了諶太太的面子。

「今日怎麼帶了個面生的丫頭來？」諶太太吹著茶水問道，「兒媳是來謝謝母親的。」

諶太太疑惑道「何來感謝？」蘇二在一旁看著，笙湘笑著道「母親關心兒媳身體，給兒媳送來了補藥，還怕兒媳會因為沒有身孕心裡難過沒有告訴兒媳，春丫頭都告訴我了。」

蘇二捂嘴笑了起來，「母親真是疼弟妹！」語氣裡說不出的諷刺。

諶太太更是疑惑「我何時給你送過補藥？你才剛進門快點懷孕是好，可是也不急，我又怎會送補藥？」

笙湘假裝疑惑，問著春丫頭「你不是說太太送的補藥麼？為何太太不知？」

春丫頭道「是墨蘭姐姐交給我的，說是太太給的，姐姐原是太太身邊的人，我便相信了。」

笙湘繼續問道「那為何不告訴我，」又對太太道「現在想來真是奇怪。」

蘇二挑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問道「母親，莫非是假傳你的話？」

諶太太問春丫頭「藥呢？」

春丫頭從懷裡掏出，「還剩下幾包，奴婢怕弄丟這珍貴的藥，姐姐也吩咐要帶在身上，我就一直放在了身上。」說著上前雙手遞給諶太太。

諶太太打開藥，輕輕一聞，臉色大變，用力的摔了下茶杯，茶水濺了一案子。

「這分明是麝香，把墨蘭給我叫來！」婆子看諶太太生了大氣，趕緊跑了出去。

蘇二笑道「這小蹄子夠壞的，也夠大膽，敢用母親當幌子，明目張膽的害人。」話語裡幾分不屑幾分討好諶太太的意味。

現在該演的都演完了，笙湘只等著看墨蘭如何掙紮。

笙湘明白，要是這事自己私自解決，不定會傳出什麼，更可能被墨蘭反咬一口栽贓嫁禍，讓自己更像是為了除去通房而做的事，而這樣明明白白的呈現在諶太太面前，那諶太太作為主母定不能容這樣的事發生，不僅會對墨蘭大失所望，更會替她狠狠處置墨蘭，還會感覺這個媳婦尊重自己。畢竟曾是太太身邊的人，笙湘這樣做事最周全的。

墨蘭來到正房，看一屋子安靜的氣氛，又瞟到春丫頭，頓時一愣。

「還不跪下！」諶太太道。墨蘭趕緊跪下，「不知墨蘭有何錯？」

諶太太道「我何時給了你補藥？」墨蘭一愣，急中生智道「奴婢私自決定還望太太原諒，奴婢也是為奶奶好。」

「為笙湘好還給她下麝香？」墨蘭一口咬定「我給的是補藥啊太太！」

笙湘道「母親，我這裡還有些安神湯要不要讓墨蘭喝上一口，看看是不是她的補藥？」

墨蘭臉色一白，狠毒的眼光看向笙湘，笙湘並沒有理會，只是逕自微微一笑。

諶太太更是知道，若不是證據確鑿笙湘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就來正房，不管是真是假，她若是不處理，以後家裡必定亂套，她的權威也就會隨之消失。

「你現在百口莫辯了？真是個狠心的蹄子。低賤的下人哪有一個是好東西！」蘇二道，整個正房裡的下人臉色都有些變化，但誰也沒敢表現出不悅，這個二奶奶當真不是好惹的人。

笙湘心裡歎了口氣，蘇二這樣藐視人的尊嚴早晚會出事的，笙湘也曾聽過蘇府的庶出跟下人也沒什麼區別，想必蘇二終於嫁了人也是為了出出氣。

墨蘭說不出一句話，她只能知道，這也許就是死期了。諶太太道「來人！」

幾個小廝跑了進來，「太太。」諶太太指著堂上的墨蘭，「把這個蹄子打二十板子，然後送到鄉下的莊子去！」

墨蘭睜大了眼睛，二十板子要是打的重些就能讓她下半輩子都落下疾症了，還要發配到鄉下莊子，那可是幹重活累活的地方，到時候不知就會指給了哪個農夫了。

「太太饒命，看在奴婢曾經盡心伺候過你和三少爺的份上就讓我留在府上吧，求求太太了。」

諶太太雖然生氣，但是一直伺候的人她也有些捨不得，只是轉過頭不再看墨蘭。

蘇二這時來了一句，道「還不拉下去，你們都吃白飯的？」

那幾個小廝架住墨蘭就拉了下去。

墨蘭便哭便喊，笙湘搖搖頭，知錯知錯，可知知錯已晚。

諶太太看了看笙湘道「難為你了，回頭趕緊找大夫看看，身子別出了什麼事。」諶太太心中是有愧疚的，若不是跟墨蘭說過關於懷孕與上位的話，墨蘭也不至於如此，若是因為這個就失了兒媳的心和抱嫡孫的肯能，諶太太可真是虧大了。

笙湘笑笑「兒媳知道，兒媳還謝母親為兒媳做主。」笙湘的小聰明笙湘自會利用，但是心裡要保持明鏡，這小聰明瞞不過蘇二，更瞞不過諶太太，表示一下態度是應該的。

蘇二笑著說「母親疼弟妹，當然會如此。」諶太太白板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指著蘇二道「就你機靈！」

蘇二道「兒媳不是逗母親開心麼？」

好一幅婆媳妯娌和諧圖，這是家家都最常上演的，卻也是每個高門大戶最不該相信的畫面。

蘇二心裡小算盤打著，臉上卻始終帶著討好的笑，也只有如此，她這個庶出的兒媳才能站有一席之地。

笙詩出嫁的那天笙湘作為姐姐被邀請到了宋家，雖說是侯門嫁女，但是卻是庶女又是嫁到商賈，來觀禮的人基本都是庶出太太和庶出奶奶，沒有成親的姑娘們也都是庶出。當姑娘的時候笙湘還真是沒見過禮，都是再花廳等待宴席的開始，祖上的規矩就是不許姑娘們見禮，只許參加宴席，現在笙湘也終於可以看別人成親禮了。

宋太太見笙湘到來，親切的很，跟笙湘說了幾句，便去招待別人。其他的庶出太太奶奶也都來與笙湘打個照面，若是從前哪會有人理個庶出的庶女，而現在笙湘不是顧家的庶女，而是諶家的嫡出奶奶，身份地位自然與從前大有不同。

笙湘一一笑臉相迎，多少與其攀談幾句，那些太太也都覺得笙湘好接觸不擺架子。

一會兒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笙湘便知新娘到了，就跟著大太太和顧笙歌一起出去觀禮。

笙湘成親的時候只是心中覺得緊張，並不作他想，但是今日自己作為局外人觀禮，真是覺得很是有趣，每一處都是有說道的。

笙湘看了一眼宋少卿，一身新郎裝顯得格外精神，想必也是個良配，心中不由得為笙詩開心。宋少卿感覺到了笙湘的目光，朝笙湘看過來，笙湘微微沖宋少卿一笑，宋少卿也示意一笑，便掩飾了尷尬，宋少卿當初想娶的是笙湘，笙湘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只不過陰差陽錯，宋少卿搖搖頭，默歎，許是有緣無分，不得強求。

宋少卿牽著笙詩的手走進正堂進行成親儀式。

宋太太臉上掩飾不住的驕傲，娶了個侯門小姐做兒媳讓其他商賈都豔羨不已，如今更是有千年媳婦熬成婆的喜悅。

笙湘可以感覺得到笙詩的喜悅，嫁人這樣的終身大事必定是開心的，笙詩這一架也算解脫了，在侯府的任人宰割，如今嫁到了宋家，算是低嫁，宋太太就是再不識抬舉，也得給侯府三分薄面，供著這個求來的媳婦，這樣看來笙詩還真是翻身了。

宴席吃的笙湘很不舒服便跟宋太太以及大太太告了辭先回了府。

一陣顛簸讓笙湘很是噁心，有些想吐。一下車笙湘便拄著諶府門口的大石獅子幹嘔起來。

紅袖見狀很是著急，早早在門口等待笙湘回家的諶曦趕緊扶著笙湘回了屋。

「娘子是怎麼了？紅袖去請大夫。」紅袖剛要往出跑，就被笙湘制止，笙湘道「這時候請什麼大夫，難道大夫都不休息麼？明天再看吧，想著不是什麼大毛病。」

諶曦強不過笙湘，問道「娘子是何時覺得如此？」

「有幾天了，可能今天太過勞累，又吃了油膩的宴席，一路馬車顛簸讓我有些不舒服。」

諶曦有些責怪道「娘子身子不爽就該早看大夫，今日娘子就早些休息吧。」

笙湘點了點頭，想到諶曦如此為自己著想，心裡也暖了起來。

一晚上諶曦都擁著笙湘入眠，因此笙湘也睡得很熟。

次日一早諶曦就請來了大夫，還提前派人去跟諶太太說笙湘身子不爽，沒辦法去請安，諶太太雖心裡不高興，但也不能不給兒子面子，自從兒子要求娶笙湘開始，諶太太就越發覺得兒子太不重視自己，鬱悶的很。

大夫在紗幔之外給笙湘診脈，諶曦坐在一旁，雖然很擔心但也不至於走來走去，手不停的在擺弄著茶杯。

大夫站了起來，笑著對諶曦說道「恭喜三爺三奶奶，三奶奶是有喜了。」

諶曦激動了站了起來，抓住了大夫的肩膀，「有喜了？我要做父親了？」

大夫笑著點了點頭。

笙湘也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所沖到，但頭腦卻還是清醒，「紅袖你去太太那，稟告一聲。綠綢你去太君那稟告一聲。」

諶曦走到床邊，回頭對大夫說了君「去領賞錢吧。」大夫們最喜歡給貴族們看的就是喜脈，總是不用治病，又可以拿到賞錢。

諶曦坐在床邊，半抱著笙湘道「我怎麼說娘子好？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冷靜，從不差了規矩。」

笙湘笑道「高興歸高興，不能亂了規矩。」

諶曦道「那你可要照顧好自己，還有肚子裡的那個。」諶曦把手放在笙湘的肚子上，一股溫熱的體溫傳到笙湘的肚子上，諶曦繼續說「我好想感覺到他在踢我了。」

笙湘撲哧一笑「剛剛懷孕怎麼肯能。」

諶曦孩子氣道「就是有。」笙湘笑著看諶曦一臉幸福的樣子，自己也掩飾不住心裡的喜悅。

正房內，蘇二緩緩道「這三弟妹也真是的，有一點不爽快就不來請安了，要是想大嫂一樣足了月子不方便也就罷了，可是三弟妹也沒有懷孕。」這一次蘇二學的聰明些了，至少不會去說諶曦的不是了，兒子說不得，那不討喜的兒媳總說的了吧。

諶太太也有些不滿意，但卻沒有多說。

紅袖走進正房，「給太太，二奶奶請安。」

諶太太問道「三奶奶怎樣了？」不管多不滿意，婆婆關心媳婦的戲碼總是要演出來的，這些年已經成為了諶太太的習慣。

紅袖笑著道「恭喜太太，三奶奶有喜了，太太要抱孫子了。」

蘇二愣了下，沒想到笙湘這麼快就懷了，有些嫉妒，便道「這麼不懂規矩，大奶奶也懷了孩子，不也是太太的孫子？」

紅袖低下頭，心裡卻咒駡著蘇二，諶太太斥道「有時間挑個丫鬟的毛病還不如自己做的好些！」

蘇二咬住嘴唇，道「是，母親。」誰叫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只能忍下這口氣。

諶太太道「叫三奶奶以後可以免了請安，還有太君那裡通知了麼？」

紅袖道「已經通知了。」諶太太點了點頭，但明顯坐不住，便站起身道「帶我去看看你們三奶奶。」然後轉頭對蘇二道「你先回去吧，做嫂子的有時間多關心下弟妹。」

便揚長而去，紅袖覺得蘇二此時的樣子甚是解氣。

諶太太到笙湘房裡時，老太君早就到了，對於諶太太來說這是親孫，對於太君來說這是嫡孫，都是重要的。笙湘的地位自然也就因為這個孩子而改變，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無疑提高了笙湘在諶家的地位。

「給母親請安。」

諶太太趕緊道「快起吧，母親何時到的？兒媳本想一會兒同笙湘一起去看您呢。」

太君道「聽了消息就過來了，老太太我高興，所以就來看看我的孫媳。」說著說著笑著看著笙湘，「現在是怎麼看怎麼順眼，曦兒真是會挑。」

笙湘不好意思低了低頭，撒嬌似的道「祖母。」

諶太太也看笙湘順眼的多，但具體來說是看笙湘的肚子順眼的多。

諶太太問道「大夫說怎麼樣？」

笙湘回道「胎像平穩，已經三個月了。」諶太太點了點頭「那一定得好好休息，回頭我派人送點安胎的方子來。」

說道安胎，太君臉色變得不好道「那個墨蘭怎樣了？真是蛇蠍心腸！那麼歹毒的人斷不可留下。」

諶太太道「已經送去了鄉下的莊子了。」這老太太雖說不問世事，卻什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幸好自己行事公正。

太君吩咐道「把這房裡的下人都給我叫來。」婆子麻利的跑出去。

半晌人便都到齊。

太君道「三奶奶懷了孕，房裡都伺候的好些，之前出的事你們大概都知道，要是三奶奶出了岔子，你們沒一個逃得掉。」

老太太發話無人敢不聽，全部答「是。」太君笑著對笙湘說「我的孫子誰也碰不得！」

諶太太也道「你們既然記住了就下去好好幹活吧。」太君都發話了她這婆婆也不用說些什麼。

有了太君的撐腰笙湘心裡的擔憂少了幾分，剩下的只要安心養胎就好了。

只要生下這一胎，笙湘的地位必定大有提升，只有生下孩子才能站穩腳跟，若是孩子有了三長兩短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笙湘心裡歎了口氣，看來飲食用度要格外注意了，這是自己第一個孩子，不管是兒是女，一定要順利的生下來，生下來才好。

老太君和諶太太囑咐了很多需要注意的，笙湘一一記著，一字不落。

倆人坐了一會兒為了讓笙湘安心休息，便離開了。

笙湘走回床上，慢慢躺下，心中卻沈重得很，因為懷了孕就意味著另一件事的到來，自己是不是要給諶曦安排侍妾了，可是這人選要哪裡去找？

既要恭敬自己，懂得禮數的，又要長相上乘出身清白的，笙湘真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

侍妾，侍妾。

笙湘搖搖頭，心裡道算了，若是諶曦提就再去想也來得及，或者直接向諶太太討一個，自己把把關就好，至少諶太太不會害自己的兒子。

想著想著笙湘便犯了嗜睡的毛病，昏昏沈沈睡了過去。

諶府一時喜事連連，一是大奶奶生了個庶長孫，二是笙湘懷孕。

以前笙湘總聽說懷孕了的女人不管在家裡多不討喜，眾人也都會待她不錯，現在笙湘是真的體會到了。

每天來這裡探望的人並不多，老太君下令，要給笙湘一個清靜，來過的只有太君，諶太太，

就連一直不喜歡笙湘的諶晴也來探望了笙湘，雖說是一臉不情願，但總比不來得好。

最後還有只來過兩次的蘇二。

「弟妹一定要注意身子，但也別總是待在這屋裡，憋得慌，沒事多出去走走。」蘇二一臉媚笑，卻看不出一絲真心。

笙湘倒也習慣了她這副嘴臉，道「笙湘受教了。」

蘇二拿起茶杯剛要喝茶，忽然想到些什麼事情，眼珠一轉又放下了茶杯，道「弟妹可有為三弟安排侍妾？」

笙湘心裡一陣厭惡，這天底下哪有妯娌管小叔子房內事的，可是如今這荒唐的人就出現在自己身邊了。笙湘掩飾心中的厭惡笑著道「這等小事自有母親安排，有時間只要跟母親求一個就是了，更何況夫君也沒有提。」

蘇二本想說這是妻子的職責，卻又訕訕的把話憋了回去，自己這個弟妹向來軟言細語，從不生氣或怎樣，可是那軟言細語倒是比刀子還厲害，字字不讓人，若是自己多嘴，在她這裡也討不到好果子吃。

蘇二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告了個辭就離開了。

臨走時還嘟囔了句「若不是新婚，你們夫妻感情怎會如此恩愛，看我不叫你們現出原形。」

蘇二總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好，在諶府之中，三房夫妻數蘇二這對最差，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蘇二嫌諶二爺好色妾沒出息，諶二爺嫌蘇二潑辣不溫柔，二人怎麼看都不對付。蘇二作為正妻也沒少苛責諶二爺的小妾以及姨娘，這是他們夫妻感情最要命的一環。以蘇二的想法，就是諶二爺不住在她那，也休想去侍妾那裡，弄得諶二爺經常去嫖去偷，諶太太也懶得管，畢竟不是自己親兒子，只要不犯大錯何必去操那份沒用的心呢？所以蘇二房裡的摔打聲，謾駡聲，總是不間斷的。

大房雖說是有兩個姨娘和幾個通房侍妾，但諶大爺是個老實人，諶大奶奶又是個心腸軟沒心機的主兒，兩人坦誠相待，又對姨娘侍妾好，自然少了太多事端，夫妻也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到了笙湘這房就沒什麼說的了，新婚燕爾，正是恩愛纏綿之時，哪會有縫子給侍妾鑽。

只不過笙湘懷了孕，心懷鬼胎的人說不好就要行動了。

蘇二回了屋，訕訕地無所事事，口渴的不行，便道「來人，上茶。」

一個長相秀美的丫頭上來給蘇二端了茶，蘇二喝了口茶，忽然注意道那丫鬟的美貌，便問道「誰挑你到廳裡伺候的？」

那丫頭趕緊跪下道「二爺前幾天在雜役房看見了奴婢然後挑奴婢來的。」

蘇二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真是這個色鬼！」然後惡狠狠的沖那丫鬟道「你以為以你這張頗有姿色的臉就能勾引天下男人麼？看我不毀了它！」

「二奶奶饒命，奴婢沒有那麼想，二奶奶明察啊。」那丫鬟便哭邊磕著頭，蘇二不以為然，剛從頭上拔下枝簪子手就停在了半空，眼珠轉了一下，不知打著什麼鬼主意，自顧自的笑了兩聲。

那丫鬟愣住，抬頭看著蘇二，蘇二俯身捏住那丫鬟的下巴，輕聲道「想活命就得聽我的。」

那丫鬟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卻為自己活命不得不點頭。

蘇二在丫鬟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丫鬟的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但卻又被蘇二狠毒的眼神嚇了回去，然後點了點頭，蘇二開心道「這是我給你享受榮華富貴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黃昏諶曦拖著在衙門勞累了一天的身體回到家，但心中卻是歡喜的，可以見到家中的嬌妻。

想到這裡諶曦便加快了回房的腳步。

走到花園假山時，忽聞斷斷續續的哭泣聲，諶曦有些奇怪，便到假山之後一探究竟。

夕陽下一女子楚楚可憐，帶雨梨花。

諶曦皺眉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哭泣？」那女子道「奴婢是雜役房的丫鬟，做錯了事被媽媽懲罰，心中無限委屈，奴婢知錯，請三少爺見諒。」

諶曦心思縝密，怎會不知這時突然出現在他回房必經之路的人，有其他意圖，更何況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雜役房的丫鬟又怎能認得自己？

諶曦倒是來了興趣，陪這女子演了這場戲。「你叫什麼？以後就伺候在我房裡吧。」

那女子鶯聲燕語道「奴婢環玉。」

諶曦道「那跟我走吧。」那女子跟上諶曦的腳步離開，不遠處的婆子看見此情況，笑了一下，一路小跑趕緊回蘇二處覆命。

笙湘聽聞門外傳來腳步聲，便起身往出迎，只見諶曦，後面還帶著個嬌滴滴的女子，頓時停住了腳步，複爾斂了情緒，笑著道「今日回來的好早。」徑直走過去，忽略了身後的女子。

諶曦道「為夫也是擔心娘子，想念娘子便提早回來。」

後面的女子心中歎道人家夫妻恩愛，二奶奶為何如此惡毒非要破壞。

笙湘看了一眼那女子，問道「這位是？」

諶曦忽然不見剛才的溫柔，問道「你故意躲在那裡哭是為何？說是四妹派你來的還是母親派你來的？」

那女子一怔，便知一切都在諶曦的掌握之中。

諶曦知道若是自己想勾引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費事，這麼百般周折必定是想隱藏什麼。想來想去只有兩個人，一是妹妹的惡作劇，二是母親想讓自己多多開枝散葉。

環玉心一橫，不想被蘇二利用，便下跪，道「請三爺，三奶奶，為奴婢做主，奴婢此行是被逼的，二奶奶指使奴婢來引誘三爺。」

諶曦一怔萬萬沒想到是蘇二，氣得使勁一拍桌子，「這個蘇二還真當自己是我嫂子了，我房內之事她也敢插手，我非不叫她如意！你以後就留在三房裡做苦工吧！」

笙湘笑著拉住諶曦道「嫂嫂一片費心，咱們也不好浪費，」然後轉身對環玉道「二太太對你如此總會有些原因吧？」

環玉道「奴婢原為雜役房雜役，後遇二爺，二爺心善，便把我要到了二房裡伺候。今日被二奶奶發現，二奶奶就要毀奴婢的臉，後又逼奴婢做此事。還請三爺三奶奶做主！」

諶曦越聽越生氣，笙湘安撫著諶曦，然後又問「你可對二哥有情？不然人人都知二嫂是何等潑辣又怎會如你般往火坑中跳呢？」

環玉默認的點了點頭，笙湘笑著對諶曦道「不如將計就計，也算成全了二哥和有情人。」

諶曦聰明絕頂，自然明白笙湘的意思，便笑著道「還是娘子有遠見，為夫佩服。」然後玩笑似的拱了拱手。

諶曦吩咐「來人！去把二爺請來。」

不一會兒，諶二爺便到了三房，諶二爺本來與諶曦很少交流，諶曦公務忙，更是少與哥哥言歡，今日一見倒很是親熱。

「二哥，弟弟今日找你來三房是有急事的，本想去二房，但二嫂人在二房是有不便。」

諶二爺微微一怔，問道「弟弟直說何事便可，咱們兄弟倆還用如此？」

諶曦道「出來吧。」環玉一臉委屈的走出來，諶二爺驚訝道「你為何在三弟處？」

諶曦道「哥哥有所不知，弟弟在從衙門回家時，於花園處巧遇環玉，只見環玉楚楚可憐，在假山處哭泣，便上前問了緣由。後才得知她是你房裡的人，二嫂因妒忌要毀了環玉的臉，還逼環玉離開，弟弟便把環玉領了回來，可是反復想，畢竟是哥哥房裡的人，就遣人把哥哥請來。」

諶二爺狠狠道「這個妒婦！看我怎麼修理她。環玉，過來，真是委屈你了，明日我便要那妒婦抬你為姨娘，不然我就以妒忌之名休了她！」

諶曦道「哥哥莫要生氣。」

諶二爺道「我就不久留了，多謝弟弟今日相助。」諶曦客氣道「哥哥不用客氣，你本就是我的親哥，做弟弟的怎能不站在你一方。」

說完諶二爺便帶著環玉離開，想必二房今日一定有好戲看。

笙湘從屏風後走出，沖著諶曦笑道「還不知相公有如此好的演技。」諶曦道「又不是對你，你又何必在意。我是如何都不會騙娘子的。」

笙湘笑著靠在諶曦懷中，諶曦環住笙湘。

笙湘知道，這件事如此處理最好不過，給蘇二最大的教訓，讓她知道什麼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若是自己出面效果肯定差了很多，又會把蘇二得罪透了，現在諶曦出面，怎麼看都是諶曦識破了詭計，反用了計中計與反間計，讓蘇二吃了悶虧，自己則撇清在一旁。

蘇二就是想怪自己也怪不著。

不過笙湘是越來越厭惡蘇二，不僅自作聰明，還心腸惡毒，管事都管到了小叔子的房裡，若不是府裡現在不宜出什麼大事，又沒有確切的證據，不然真應該把蘇二辦的這等好事告訴諶太太和太君，到時候真就有好戲看了，蘇二不被休會外家也會大失人心，就是以後在京城的貴婦圈中也很難交際了。

笙湘在諶曦的懷裡問道「我是不是真該給你求個侍妾？」

諶曦道「有娘子一人足矣。」

婆子從抄手遊廊處快步走著，走到廊下雕花木窗處忽然停住了腳步，陽光透過窗戶雕花在地上射出一點點光斑。

幾個嘴碎的丫鬟聚成一堆在牆的另一側低聲細語。

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你們知道麼？二爺要休了二奶奶。」另一個用不屑的語調接道「這是整個侯府都知道的事兒，有什麼新鮮的。」然後歎了口氣，「可惜，那個好命的姨娘不是我。」

「二奶奶這回也該收斂了，平時待我們下人就豬狗不如，如今下人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看她臉往哪放，孩子一直生不出來，善妒的性子又是眾所皆知，環玉那般溫柔嬌柔的人兒誰不喜歡，要是你是二爺你選哪個？」

有人歎了口氣，道「那環玉在二奶奶眼皮子底下也未必好過。」

婆子在這邊清了清嗓子道「有這時間還不去幹活，你們這些蹄子想受罰麼？」只聽一陣腳步聲，對面安靜了下來，婆子搖搖頭，歎了口氣，這次二房的事情真是鬧的太難堪了。

那日諶二爺帶著墨蘭回二房時，蘇二正在房裡高興著，只見諶二爺和環玉二人，驚訝起來，想著哪環出了錯，忽然注意的二人緊握的雙手便明白了幾分，瞬間青了臉。

蘇二放下手中的首飾，氣衝衝的走上前，抬手就要給環玉個耳光，沒等巴掌落下，手腕就被攥住了。

蘇二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諶二爺，罵道「你這個紈絝子弟，如今我教訓奴才你都要攔著了？」

諶二爺扔出蘇二的手臂道「她以後不是下人，是姨娘，你個妒婦，若再是胡鬧，環玉就是平妻。」蘇二笑道「姨娘？姨娘進門還得正妻同意，我若是不同意別說姨娘，就是媵妾都不可能！」

諶二爺道「你若是不讓環玉進門，我就以善妒之名，把你休回家！」

蘇二氣得幾乎失去理智，上前兩步就要去收拾環玉，只是諶二爺手一擋她怎麼都過不去，蘇二用力伸長手臂，夠到了環玉的頭髮，剛要抓住，諶二爺一用力，蘇二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這打也打不到，只好鬧，蘇二順勢坐在地上，邊拍著大腿，邊哭道「你真是個沒良心的，這正是寵妾滅妻麼？也不怕壞了祖宗的規矩，為了這麼個狐媚子還敢動手打正妻？」

環玉看著蘇二，心裡越想越恨她之前指使自己做的事，又威脅自己，想到這裡環玉便生了心思。

「爺，既然太太不同意，那就算了吧，為了我這樣低賤的下人，不值得。」說著眼淚珠子便不停的落了下來，諶二爺看著美人哭的帶雨梨花，心裡甚是心疼，便環住環玉道「誰說你低賤？」

環玉不做聲，諶二爺指著地上哭鬧的蘇二道「是不是這個妒婦說的？」

說完便過去拉起地上的蘇二道「走！去母親那裡，今天我非要休了你這蛇蠍婦人不可！」

一聽去諶太太處，蘇二便有了底氣，伺候太太這麼久，太太總是念感情的，必定會站在自己這面。

蘇二冷笑道：「去就去，我還怕了你不成？」環玉有些猶豫，似乎事情鬧的太大，有些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見諶二爺堅持，便也橫了心，往正房走一趟。

三人來到正房，婆子見情況不妙，一路小跑稟告了諶太太，諶太太聽了眉毛都擰成了一團，這樣的麻煩諶太太真是不想管。

蘇二一進門便收起了那潑辣，一臉楚楚可憐，道「母親可要為兒媳做主。兒媳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卻費力不討好，遭來夫君一頓埋怨，夫君更是為了這狐媚子打算休了我抬她做平妻，難道家裡有這種寵妾滅妻的道理麼？」

諶太太看了一眼諶二爺，和諶二爺身後的墨蘭，問道「說說是怎麼回事？」

諶二爺道「今日三弟找我去房裡一聚，聊了一會兒似乎發現三弟有難言之隱，我便問了三弟，三弟說今日在花園遇見環玉，環玉泣不成聲，問何緣由，環玉說是這妒婦逼得墨蘭如此，三弟本想收留環玉，但又見我們感情堅貞便告訴了我，我把環玉帶回了房裡，要抬個姨娘，這妒婦不僅不幹，還動起手來。以前不讓我進其他侍妾的房裡就算了，今日的事，兒子絕不能再忍。」

蘇二低著頭，心裡咒駡著諶曦，這個假正經的，看等笙湘年老色衰之後他會不會納妾！如今倒是假高尚，還反將了自己一軍。

諶太太心聽到諶曦還與這件事有關，仔細想想說不定是蘇二想除去異己，然後派去勾引了曦兒，最後反被曦兒將了一軍。

「抬起頭來給我看看？」諶太太指著環玉道，環玉抬起頭，諶太太點了點頭，「樣子不錯，性子看著也溫和，難怪老二喜歡。」諶二爺滿臉的得意，而蘇二則不服氣道「可是她本為雜役房的粗使丫頭，又怎能抬為姨娘？」

諶太太道「那就先當個侍妾吧，你願意麼？」

環玉一聽趕緊跪在地上，道「太太，我與二爺傾心相許，只要能跟了二爺，什麼身份都無所謂。」

蘇二惡狠狠的看著環玉，啐了一口，道「真是個不要臉的臭婊子。」蘇二越是如此表現諶二爺越是厭惡她，而喜歡環玉的溫順，看著跪在地上的環玉激發出一種保護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