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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31:49


    “娘娘,聽說良妃方才已經侍寢了。”馮嬤嬤走進來,湊到她面前低聲稟報。

    周武帝停下了舔食的動作,就那麼僵直的看著面前的粥碗,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終於豁出去了,比我想像中更早。看來,她對皇上的感情也不過如此。獲寵,懷孕,後位,儲君。不出五年,等沈家勢力準備就緒,皇帝便會駕崩,儲君名正言順的登基,沈太師攝政,太后垂簾聽政。再過幾年,待沈家勢力根深蒂固了,或許連傀儡皇帝也不需要了,這古家的天下從此就可以正式改姓沈……真是好算計啊!但願他們也一樣能有好運氣!”孟桑榆放下竹筷,悠然長歎。

    好算計!周武帝內心也在喟歎。他僵立在桌上,靜靜等待心中的絞痛退去。他本以為經過一系列的打擊,他的心已經麻木,但畢竟是珍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從少年時代便一路陪伴他走過的女人,不可能說忘就忘。

    但是,這是最後一次為你心痛了!沈慧茹,自此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見面既是兵刃相加,你莫要怪朕!默默斬斷與沈慧茹的過往,周武帝若無其事的叼起孟桑榆放進他碗裡的一塊肉,細細咀嚼起來。任何人都沒有發現他方才那一刻的失常。

    良妃侍寢後,皇帝仿佛發現了她的好處,一連數日都翻了她的牌子。但與此同時,皇帝也還臨幸其他女人,往往上半夜在這宮,下半夜去那宮,一晚輾轉數宮,十分忙碌。最多的時候夜禦九女,堪稱神勇,用強有力的事實打破了他‘不行’的傳言。

    受寵倖的嬪妃或家世顯赫,或育有皇子,或容貌殊麗。這些女人聯合起來,著實給李貴妃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雖然皇上以前於女-色上不怎麼熱衷,但為了雨露均沾,也是日日春-宵從不落空,未有連續數月不曾踏足後宮的現象。所以李貴妃才會篤定皇上傷了根本,示意李相對皇上咄咄相逼。但見如今這光景,她已成了後宮女人的眾矢之的,是她們榮登後位的攔路石,是她們兒子加封儲君的最大障礙。

    被群起而攻之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哪怕李貴妃手段了得,也有些招架不住,更加之皇上日日去上書房考校皇子功課,不管二皇子表現如何優異都免不了一番叱責。不過八-九天光景,二皇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人變得越來越陰沈,性格越來越乖戾。

    為了兒子,李貴妃終於服了軟,跑到乾清宮前跪地請罪,跪了半日,終於獲得了皇上的原諒,當夜便宿在了鳳鸞宮,但下半夜依舊輾轉于各宮之間,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皆大歡喜。在這場聖寵爭奪戰中,夜夜受召侍寢的良妃異軍突起,成了繼德妃後的第一寵妃,低位嬪妃依附者甚眾。

    碧霄宮裡,孟桑榆抱著阿寶,一邊看書一邊聽馮嬤嬤彙報宮中情況,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

    她懷裡的周武帝木著一張臉,已經在馮嬤嬤一連十天的刺激中失去了展現面部表情的能力,變成了應激性面癱。他本就十足堅強的心臟如今又升級了,被血與火淬煉成了一顆金剛鑽,血自然是心頭老血,火自然是滔天怒火。

    “夜禦九女,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孟桑榆放下手裡的書,一臉的糾結,心裡盤算著照這速度下去,真正的周武帝要戴多少頂綠帽。不用懷疑,他如今已榮登大周第一綠帽王的寶座了!皇帝就是皇帝,戴個綠帽也如此轟轟烈烈!

    “夜禦九女算少的了,太祖曾夜禦十七女,明武宗夜禦十二女,猶以為不足,前朝的宋度宗曾夜禦三十多女。(這兩個都是歷史真事)以前的皇上一夜只臨幸一宮算是十分克制了。”馮嬤嬤低聲說道。

    “我說呢,皇上夜夜春-宵不斷,卻得了個不好女色的名頭,原來是因為有對比啊。夜間放浪形骸,沈溺女色,日間操持政務,勞心勞力,身子如何不虧損?所以當皇帝的才都那麼命短。細數大周歷任帝王,能活過五十的可不就一個都沒麼。”孟桑榆捋著阿寶背上新長出來的絨毛,感歎到。

    周武帝愣了愣,細細一想覺得頗有道理。他自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在禦女方面,先皇曾教導他:昔黃帝禦女一千二百而登仙……能禦十二女而不復施泄者,令人不老,有美色。若禦九十三女而自固者,年萬歲矣。

    先皇自己便能夜禦十二女而不復施泄,但他卻依然老去了,剛三十有二便撒手人寰,可見這話不足為信。

    在他愣神的時候,孟桑榆繼續感歎,語氣頗為憤恨,“幸好真正的皇上一夜只宿一宮,不然我非得找根繩子投繯不可!只要一想起他用剛插過別的女人的黃瓜來□,我就想吐!每個皇帝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渣男!”

    什麼黃瓜,什麼渣男,周武帝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她在說什麼,臉色先是一黑,繼而又暗自慶倖。幸好他還沒那麼荒唐,不曾做出令桑榆更感厭惡的事,否則等他回魂,都不知該如何才能獲得她的歡心才好。她既不愛他夜宿別宮,他不宿就是,如此還可修養身息,一舉兩得。

    馮嬤嬤見主子的思想跑偏了,不得不扳正回來,“娘娘,您說那替身如此淫-亂-後宮,待日後皇上醒來,這些娘娘們該怎麼辦才好啊?”

    “嬤嬤,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操心的。我們能夠自保已經不錯了,哪裡還有餘力去管別人?但凡咱們將假皇帝的事露一個字出去,等待咱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父親未傳回消息之前,咱們只能裝聾作啞,明白嗎?”孟桑榆嚴正警告道。

    周武帝哼哼兩聲,小爪子一下一下拍著孟桑榆忽然繃緊的手背。

    “唉,奴婢知道了。奴婢只是看不得眼下這光景,但為了娘娘的安全,奴婢絕不會透露一個字的。若皇上知道了這事,不知道會不會從昏迷中氣醒過來。”馮嬤嬤感歎道。

    “氣醒過來了,怕也會再次氣暈過去。這麼多頂綠帽,一年到頭也戴不完,夠皇上受的。”孟桑榆有些幸災樂禍。看見渣男倒楣,她就開心了。

    周武帝的小爪子僵硬了,溫柔的表情又變得木愣愣的。朕沒有氣醒,更不會氣暈,朕已經習慣了!他心中的小人迎風流淚,喉頭堵著一口老血,怎麼都咽不下去。

    “娘娘,內務造辦處方才將阿寶的狗牌送過來了,您要不要看看?”碧水手裡拿著一個錦盒,走到榻邊給主子行禮,身後跟著端了一壺茶的銀翠。

    “快拿過來給我看看。”孟桑榆眼睛立即亮了起來。

    碧水將盒蓋打開,遞進她手裡。

    這是一塊雕刻成祥雲狀,玉佩大小的狗牌,顧及到阿寶的小身板,為了儘量減少重量,讓阿寶佩戴時能夠感覺到舒適,孟桑榆特意囑咐匠人用了鏤空雕刻的技藝,五個鎏金大字也是用細細的金粉鋪就,既顯得華貴醒目,份量又十分輕省。

    內務造辦處的匠人,手藝自是不必說,孟桑榆端詳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出任何瑕疵,這才給阿寶扣在脖子上。紫檀木的顏色與阿寶新長出來的褐色絨毛十分相近,一戴上就與毛髮融為了一體,五個鎏金大字似漂浮在阿寶的脖頸間,顯得十分打眼,十分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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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5:16


    孟桑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從腋下抱起阿寶,鼻頭對著他的鼻頭,笑眯眯的道,“咱們阿寶有御賜狗牌了,也是只有身份有地位的狗狗了,日後看誰還敢欺負你!誰若是還不長眼,咱們就用這狗牌打他的臉!狠狠地打!”話落,她皺了皺鼻頭,做了個兇神惡煞的表情。看來,她還在為阿寶受傷的事耿耿於懷。

    如果沒有桑榆,自己能在這宮中活幾日?周武帝心頭發軟,眼眶也潮乎乎的。他嗚嗚叫著,用舌頭細細的,一點一點的描繪女人形狀優美的唇瓣,只覺得她每一面都那麼好看,就算是故意扮醜也醜的可愛。

    孟桑榆也咯咯笑了,連連回吻過去,主寵兩在軟榻上滾做一團。

    又過了幾日,阿寶一身的傷總算是養的差不多了,溫太醫一早就被德妃娘娘召進碧霄宮替阿寶拆紗布。

    “恢復的如何?”她迫不及待的問。

    “恢復的很好,阿寶好像長胖了,長壯了,娘娘照顧的很精心。”溫太醫笑眯眯的道。他本身也是個極喜歡小動物的人。

    “那就好。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的嗎?”孟桑榆籲了口氣。

    “嗓子還要保養一段時間,儘量不要讓他大吼大叫。”簡單交待一句,溫太醫拎著藥箱行禮告辭。

    給溫太醫打了一份厚賞,待他走遠,孟桑榆捏起阿寶的小爪子細細查看。指甲是新長出來的,半透明的白色,當初血肉模糊的小肉墊如今又粉嫩嫩的了,摸上去十分柔軟。孟桑榆被萌的心尖發癢,忍不住將阿寶的小爪子放到唇邊啄吻,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

    蝶翼般輕柔的觸覺讓周武帝渾身酥麻,灼熱的溫度從掌心一直燃燒到心臟,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那麼劇烈,仿佛全世界都能聽見。如不是有狗毛的覆蓋,他通紅的臉色,激動的表情一定會將他內心澎湃的情-潮暴露無遺。

    他從未如此為一個女人心動過,仿佛擁有她就擁有了全世界,所有的色彩都淡去,只有她是最鮮活最醒目的存在。偌大的宮殿裡,不必費心尋找,只一絲氣味,一種直覺,就能讓他準確的搜尋到她的所在。這是一種近乎於本能的熱愛。(你真相了,狗狗愛主人可不就是本能麼!)

    周武帝在女人溫暖的懷抱中呻-吟,忽然之間就有種掉入了萬丈深淵的感覺,但是他卻心甘情願。

    女人婉轉的嗓音依稀鑽入耳膜,“阿寶,甩甩尾巴!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傷到尾骨的神經。”

    於是還未等心中的情-潮退去,周武帝便下意識的從她懷裡爬起,歡快的甩動起自己的小尾巴。

    女人抱著他咯咯咯的笑了,周武帝內心卻在呻-吟:朕沒救了!臭女人,看你幹的好事!朕真成了你的寵物了!

    呻-吟完,他又開始為女人明豔動人的笑臉而著迷,漆黑眼珠中的愛意如海般深沈。只可惜當事人與他隔著跨越物種的距離,自動將他的深情轉讀成了對主人的依戀。

    狗皇帝的追妻之路還遠著呢。

    自乾清宮失竊已經過去了十天,原九門提督羅大人連絲兒風聲都沒抓到,更何論抓人了。他本是皇上的心腹,自以為皇上還會寬限他幾日,卻沒想限期一到皇上就捋了他的職務,勒令他閉門思過半年。

    九門提督乃從一品武將,負責全京城的防務,品階高,權利大,是個讓人十分眼紅的位置。沈太師和李相兩派經過了一系列明爭暗鬥以後,這位置落到了原西安將軍榮大人的頭上。榮大人乃李相的連襟,娶了李相正妻的嫡親妹妹。這京畿防務算是落入了李相囊中,沈太師棋差一著。

    孟桑榆雖然整日不出宮門,但孟家的人脈也不差,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的消息,她總是能第一個知道,也連帶著讓阿寶聽了去。

    京畿防務丟了,雖然在意料之中,但周武帝依然震怒不已,複又暗自慶倖。落進李相手裡總好過落進沈太師手裡。奪了九門提督之位,還有御林軍和禁龍衛需要掌控才能完全架空自己,這兩人還有幾場惡仗要打!

    雖然知道兩派還有的耗,周武帝卻也不敢再耽誤,他要馬上與閆俊偉取得聯繫回到肉身才行,否則朝局就難以收拾了。

    這日,趁著孟桑榆午睡,碧水、銀翠、馮嬤嬤躲在偏殿的耳房裡嘮嗑的空擋,他麻利的溜進書房,躍上凳子,再攀上書桌,扒拉了一張宣紙出來準備給閆俊偉留封書信。

    琢磨了好半響,他在紙上寫到:子恒,替朕請得道高僧招魂,再派人保護德妃。如朕無法蘇醒,將德妃安全送到孟國公身邊去,落款瀚海。

    子恒和瀚海是先帝分別替他們兩取的字,除了先帝和他們自己,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用這樣的稱呼,閆俊偉看了一定會重視。他一邊思量著,一邊盡力控制肉爪子,試圖將字寫好。只可惜阿寶的腦容量不夠,小爪子也比不上毛筆,幾個字寫出來歪七扭八,筆劃複雜點的還汙成一個個墨球,看著著實不像。

    寫廢了好幾張紙才終於出了一件像樣的成品,周武帝迅速用爪子將紙折起,放進自己小襖前的口袋裡。幸好桑榆把他當人一樣看待,費心給他縫製了衣服,否則這紙條都沒處藏,直接叼進嘴裡立馬就被唾液打濕,汙了字跡,寫了也是白寫。

    將其餘的廢紙叼進盛滿水的筆洗裡,看著上面的字被水浸濕,暈染成一團團不成形狀的墨蹟,他這才跳下凳子,放心的離開。

    最近的密道入口在御花園裡,離碧霄宮有七八百米路程。因身子比以往壯實了很多,脖子上又戴著御賜狗牌,周武帝這一路走得很順利。見周圍沒人,他?溜一聲鑽入了一座假山。假山的涵洞很深很陰暗,走到盡頭處,他用肉爪子撥弄地上的一塊鵝卵石。平時只需輕輕一踩就能開啟的機關,今兒足足撥弄了一刻鐘才弄開。

    周武帝甩甩酸痛的爪子,迅速鑽入徐徐開啟的地道。

    地道裡溫度極低,一陣陣陰風從身邊刮過,帶來刺骨的寒意。濃濃的白色霧氣從鼻端噴出,周武帝打了個哆嗦,再次慶倖桑榆給他穿了身小襖禦寒。想到桑榆,一絲暖意就從心尖升起,周武帝定了定神,挨著地道的牆根緊走幾步,一邊走一邊尋找暗衛們用來搜集情報傳遞資訊的凹槽。

    這種凹槽鑲嵌在牆壁的磚縫裡,只要將搜集來的情報或需要傳遞的資訊塞進去,凹槽裡的氣流就會將紙張卷走,落入機關盡頭的小匣子裡。這個小匣子只有閆俊偉才有鑰匙,他每天都會定時打開整理情報,再挑揀出重要的消息呈報給自己。

    如今自己昏迷,只希望閆俊偉還保留著這個習慣。思量中,周武帝的肉爪子摸索到了牆壁底部的一個小凹槽,凹槽裡隱隱透出一絲涼風,強勁的力道刮得他肉爪子生疼。就是這裡了!

    周武帝眼睛一亮,扒拉出小襖裡的紙條,踩成細細一卷,朝凹槽裡塞去。剛塞進去一個頭,凹槽裡的勁風就嘶的一聲將整張紙都卷走。

    也不知卷壞了沒有?沒有手真是不方便!周武帝站在原地搖了搖頭,沿著原路往回跑。人一般只會注意與自己視線齊平的地方,頭上和腳下是最容易忽略的兩處。正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密道裡的機關一般都設置在頭頂或腳底,不細找很難發現。以前周武帝還覺得麻煩,如今卻有些慶倖這樣的設計。若是機關都設在與人等高的位置,現在的阿寶絕對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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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5:33


    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地面某塊青磚上,待地道口開啟,他麻利的鑽出去,又在外面按下機關,將地道關閉。確定假山外面沒人經過,他迅速鑽出來,朝碧霄宮狂奔。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至少用去了半個時辰,桑榆快醒了,看不見自己她會著急的。周武帝歸心似箭。

    匆匆跑進碧霄宮,碧水等人還在耳房嘮嗑,竟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失蹤,周武帝松了口氣,快速朝孟桑榆的寢殿奔去。翻過門檻,三兩步跑到榻邊,見孟桑榆眉目恬淡,睡得正香,他微微一笑,小爪子搭上床沿就要爬進她懷裡。

    看見映襯在深紫色床單上的髒兮兮的爪子,他僵住了,連忙停下動作。只可惜已經晚了,整潔的床單已經留下了兩個黑色的梅花印,看著十分刺眼。

    周武帝垂頭呻-吟,當機立斷朝偏殿跑去。他記得偏殿的八仙桌上放著一壺茶水,正好可以用來給自己梳洗。藉著凳子的幫助攀上八仙桌,他用爪子掀開壺蓋,沾上茶水清洗自己爪子上的墨蹟和灰塵,然後用舌頭舔舐自己露在外面的絨毛,務必使自己看上去乾淨又整潔,免得遭了桑榆的嫌棄。

    舔完毛皮,他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蒼天啊!他堂堂的周武帝竟然在給自己舔毛?!就為了討主人喜歡?他還真成了一隻寵物了!心裡萬分糾結,但他舔毛的動作卻絲毫未停,桑榆還睡著,待她醒來看不見自己,不知道會有多擔心!

    “阿寶在這兒呢,正在桌上玩水!快去告訴娘娘,叫她不用擔心。”殿外,銀翠探頭進來,看見桌子上的阿寶,緊張的表情舒緩下來,對著另一頭的碧水叫道。

    碧水答應一聲,跑回去給主子回稟情況去了,看來孟桑榆已經醒了。

    周武帝垮下肩膀,心裡十分沮喪。終究是沒能趕在桑榆醒來之前回到她懷裡去,又讓她擔心了。

    “阿寶在幹什麼?”銀翠笑眯眯的走到桌前詢問,看見已然變得漆黑的茶水和阿寶的一身狼藉,她驚訝的挑眉,“阿寶你個壞東西,又偷偷跑出去玩了!看你這一身髒的!剛換上的小棉襖就變成灰色了!走,我帶你去洗個洗澡再送你去見娘娘!”

    話落,她伸手準備去抱桌上的阿寶。

    周武帝不習慣被一個女人長時間抱在懷裡,那有損於他帝王的尊嚴,當然,桑榆是個例外。他避開銀翠的手,自己跳下桌,跑到門邊等待。

    銀翠好笑的搖搖頭,帶著阿寶去洗澡。

    寢殿裡,聽見銀翠托小宮女送來的口信,孟桑榆好笑的指著自己的床單,“阿寶這鬼靈精,還以為我不知道他偷跑出去了呢,瞧瞧,這就是證據!也不知道他都幹了些什麼,這爪子黑的……”

    碧水看著兩個黑色的小爪印掩嘴輕笑。

    馮嬤嬤既無奈又好笑,忙喚來幾個小宮女給主子換床單。

    孟桑榆轉而坐到窗邊的軟榻上,見殿內地龍燒的很旺,熱烘烘的讓人渾身發軟。她取下頭上的發釵,打散一頭青絲,脫□上的衣袍,指著梳粧檯上的一個水晶瓶,慵懶的開口,“許久沒鬆快筋骨了,碧水好好給我按按,用力點。”

    “是。”碧水笑著應諾,將一雙手仔細清洗乾淨,擰開水晶瓶蓋,將裡面的玫瑰精油倒在掌心捂熱,見主子已經脫得精光便走過去按揉她一身洗白的皮肉。

    馮嬤嬤快步走到窗邊,將窗子嚴嚴實實關上,免得露了冷風進來吹著自家主子。

    兩刻鐘後,阿寶已洗得乾乾淨淨,渾身的毛髮也用帕子攪幹,換了身新衣服,屁顛屁顛的朝寢殿跑,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銀翠。跑到近前,看見門窗緊閉的寢殿,他狐疑了一陣,待聽見裡面傳來的嗯嗯啊啊的-呻-吟,他渾身都僵硬了。

    這聲音太曖昧,太引人遐思,他止不住就要往那方面想。究竟是誰在裡面?是誰讓桑榆發出這樣惑人的嬌-吟?他黑色的眼珠子染上了冰寒的殺意,鼻頭一皺,兇狠的咆哮聲在喉間醞釀。

    “娘娘,這個力道夠不夠?”碧水低聲詢問。

    “再用力一點!唔,嗯……就是這樣,好舒服!”孟桑榆低啞的嗓音中難掩歡愉。

    桑榆與碧水?磨鏡?難怪她對朕不屑一顧!難怪她待碧水和銀翠那般特別!原來如此!沒想到朕的情敵竟然會是女人!一把妒火在心頭熊熊燃燒,周武帝幾乎快失去理智。他汪汪狂吠著跑到門邊,瘋狂的用爪子撓門。

    “哎,來了,別叫了小祖宗,嗓子還沒好呢!”馮嬤嬤聽見動靜連忙打開房門。阿寶像炮彈一樣閃進來,朝軟榻沖去。看見裡面的光景,他傻眼了。

    只見女人脫得光-溜-溜的趴在床上,渾圓的半球被床褥擠成了一個極其魅惑的形狀,線條優美的脊背,挺翹豐潤的臀部,筆直修長的雙腿,每一處都仿似上天最精心的傑作,將女性的柔美和嫵媚展現的淋漓盡致。

    碧水站在榻邊,正用力在這幅完美的軀體上按揉,一股濃郁的花香味撲面而來,令人頭暈目眩。那潔白的肌膚因沾染了一層油脂,散發出瑩瑩的微光,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旁人的視線。

    畫面確實香豔,卻並非自己想像的那樣。周武帝心頭狂燃的怒火滋的一聲熄滅了,大張著嘴巴呆呆站在榻邊,滴滴答答的口水從嘴角滑落,積成了一個小水窪。

    “撲哧~”孟桑榆莞爾,伸出手去勾撓阿寶大張的下顎,戲謔道,“看什麼呢?瞧你這呆樣,口水都出來了!小色狗!”

    臉頰瞬間爆紅,再待下去連毛髮都要起火了!周武帝嗚咽一聲,屁股一扭,急急跑出殿去。孟桑榆銀鈴一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催促著他趕緊消失。太丟人了!看自己的女人竟然看到流口水!老天爺啊!求你趕緊讓朕還魂!讓朕能好好抱一抱桑榆!

    朝堂上,李家和沈家爭鬥不休,原周武帝的心腹被排擠的排擠,被撤換的撤換,局勢越來越混亂。許多天子近臣都在嘀咕:皇上的手段怎麼越發軟弱了,竟大有當甩手掌櫃的趨勢。再瞅瞅百花齊放的後宮,大臣們悟了,感情皇上是被女人勾走了魂!皇上自17歲登基,如今正好在位十年,向來於女色上十分克制,怎麼受了一次傷反而性情大變了呢?莫非是被前一陣的流言刺激了?

    有幾名性情耿直的大臣直接上了摺子,勸諫皇上不要耽於美色,荒廢了朝政,皇帝不但不聽,還狠狠發落了幾名領頭羊,著實寒了一批老臣的心。皇上這是要往昏君的路上走啊!

    糟心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入碧霄宮,周武帝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假貨敗壞自己的名聲,毀掉自己的江山社稷卻無能為力,心情越來越陰鬱。

    好在有孟桑榆時刻陪著他,給他做美味的糕點湯品,早晚帶他到碧霄宮的花園裡遛彎,上午種種花草,下午去書房看書寫字,日子悠閒又充實,才沒讓他被一個又一個壞消息打擊到崩潰。沒有孟桑榆,他知道自己在這樣惡劣的處境下絕對撐不了那麼久。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孟桑榆是他活著的希望,他已經完全離不開對方了。

    這日,消沈了好幾天的周武帝終於迎來了一個好消息:孟國公在邊關取得了大捷,用六萬兵馬擊退了蠻人十萬大軍,且對蠻人的皇廷形成了包圍之勢,不出一月就能拿下蠻人政權,保大周邊關百年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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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6:10


    消息傳來,沈寂了許久的碧霄宮再次步入了後宮眾妃的視線。德妃雖然失寵,但無奈娘家太彪悍了,等孟國公班師回朝,她必定還會複寵。這樣大的功勞,皇上不封賞她都說不過去,妃以上就是貴妃,皇貴妃,甚至是皇后,憑著這樣的家世,誰還能與她抗衡?怕是連李貴妃也要退避三舍!

    各宮的蠢蠢欲動孟桑榆並不在意,她此時正拿著捷報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掛著一抹舒心的笑意。

    “蠻人政權即將土崩瓦解,父親長久以來的心願終於要實現了。在這一點上,他與皇上倒是頗為君臣相宜,都致力於打擊蠻夷,鞏固邊防。若除去那點猜忌心,皇上也算是個難得的明君,若不是他堅持摒棄了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致力於發展國防軍事,我大周恐怕如今還飽受邊關戰火的侵襲,如何能有眼下的繁華盛世。”長歎一聲,孟桑榆將捷報遞給滿臉笑意的馮嬤嬤。

    周武帝盯著捷報的視線轉向了一臉嚴肅的女人。難得聽這女人誇獎自己,他嘴巴揚起個大大的弧度,小尾巴一甩一甩。

    “娘娘說得是。那些蠻夷再厲害,對上咱們國公爺立馬就變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了!聽說咱國公爺的名聲在蠻夷中那是令人聞風喪膽,聽之色變,可止小兒夜哭呢!”馮嬤嬤豎起了大拇指。

    孟桑榆也笑起來,晶亮的鳳目裡滿是驕傲的神采。周武帝也跟著汪汪叫了兩聲,表示附和。如今再談及孟國公,他早已沒了當初的防備和猜忌,反而覺得大周能有此猛將鎮守邊關,自己能有此賢臣輔佐,是上天對大周的庇佑。

    “邊關的戰事已近尾聲,父親很快就能回來救助皇上,咱們也安全了。”收了臉上的笑意,孟桑榆籲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落到這個地步,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盡心竭力幫助自己的竟然是當初最忌憚,最防備的人。周武帝回憶往事,不由感歎世事無常,更感謝上蒼讓他遇見了桑榆,讓他重新認識了自己,也認清了身邊的人。

    捷報傳來以後,孟家在軍中在大周百姓之中的聲望一時間無人能及。談起孟家,連市井小兒也能哼出一兩句歌功頌德的歌謠,孟家軍力破蠻軍的傳奇故事成了京中最流行的橋段,被說書人不厭其煩的傳唱,場場爆滿。沒辦法,大周向來重文抑武,大周百姓歷來受蠻人欺壓,今兒終於揚眉吐氣了。直接把蠻人給滅了,這話說出來舌頭都打著轉兒,忒威風忒霸氣!京中誰若說一聲孟家不好,必定被人群起而攻之。

    皇城裡,碧霄宮晦氣一說不攻自破。晦氣人家能打勝仗?能滅了十萬蠻軍?這謠言誰傳的?忒離譜了!德妃自然而然被解了禁足,皇上還親自駕臨好好安撫了一番,賞賜了不少貴重東西,如不是德妃身體未愈,想必又是接連幾月的專寵。

    後宮所有嬪妃都眼睛血紅的盯著孟桑榆,其中以沈慧茹為最。孟長雄若真帶著百萬大軍班師回朝,沈家再要圖謀大業就難了!沒見連李相近些日子都沈寂了麼?他也被孟長雄的銳氣給壓制了!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除掉孟長雄和德妃!

    孟桑榆也感覺到了宮中的暗流湧動,當即加強了碧霄宮的守備,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出入正殿和書房,來往人員也要一一審查,務必在孟父回京之前將碧霄宮防得滴水不漏。

    這日,孟桑榆照例帶著阿寶去花園遛彎,主寵兩玩了一會兒撿繡球的遊戲,又折了幾枝梅花才一前一後,高高興興的回了寢殿。

    跨進殿門,阿寶屁顛屁顛的奔到榻邊,將主人慣愛在室內穿的一雙繡花鞋叼到嘴裡,甩動著小尾巴走到主人身邊,將繡鞋放下,然後仰頭用濕漉漉的小眼睛看著主人。

    “阿寶真聰明!只教一次就學會了!麼麼~”孟桑榆的小心肝兒被阿寶萌的一顫一顫的,抱起阿寶,對準他的小嘴巴就是幾個大力的響吻。

    阿寶眼睛眯了眯,迅速用舌頭舔舐主人形狀嬌美的唇瓣,一張狗臉呈現出滿足的表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回到身體的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靈魂被牢牢的禁錮在阿寶的身體裡不得離開,他有時候甚至在想,就這麼待在桑榆身邊也好。如今孟國公快回來了,就算他一輩子不醒,孟國公也有辦法護桑榆周全,他此生再無掛礙,就安心的做阿寶吧。

    主寵兩膩在一起好一陣玩鬧,待馮嬤嬤端著熱水進來催促,他們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來,把小爪子洗乾淨,等會兒才好上床。”孟桑榆抱起阿寶,讓馮嬤嬤給他清洗腳爪,然後將他放到軟榻上。

    周武帝跑到榻上的炕桌邊,叼起孟桑榆隨手擺放的一支梅花,等她洗漱完畢,立馬顛顛的奔過去,將花遞到她手裡。

    孟桑榆接過花,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一個跳探戈的俊男嘴裡叼著玫瑰花泡妞的形象,再將這俊男的臉換成阿寶的狗臉,那畫面……

    撲哧撲哧……她抱著阿寶笑倒在軟榻上,直笑得周武帝莫名其妙。

    “哎呀,我的阿寶越來越可愛了!阿寶就是我的心肝寶貝脾肺腎,我一天都離不開你!”她揉著阿寶軟乎乎的小肚子,笑嘻嘻的說道。

    朕也離不開你!周武帝汪汪叫著,被絨毛覆蓋的狗臉一片通紅。

    “娘娘,該用膳了!”馮嬤嬤指揮著一眾宮人在隔壁的偏殿擺飯,對整天膩歪在一起沒個夠的主寵兩感到很無奈。

    “唉,來了!”孟桑榆又親了親阿寶的小腦袋,這才帶著他往偏殿走,路過殿內拐角的一個巨大立式花瓶,阿寶的鼻頭忽然聳動了一下,停住不走了。

    他緩緩踱步過去,在瓶身細細嗅聞,發現了一絲以前不曾聞過的氣味。他對桑榆和馮嬤嬤等人的氣味早已爛熟於心,這寢殿在沒有得到桑榆的允許時是不準第五人個入內的,按理不可能出現異味。如此就只有一個解釋,在桑榆和自己離開以後,這大殿有外人進來過!

    沒有得到允許而偷溜進來,此人絕對不會幹什麼好事!且這氣味帶著一股淡淡的胭脂味,來人定是一名宮女。分析到這裡,周武帝心頭已滑過千萬種陰謀論,他心頭發緊,對著孟桑榆汪汪大叫起來,一邊叫一邊圍著花瓶轉圈。

    “阿寶這是怎麼了?快別叫了,你嗓子還沒好呢!”孟桑榆走過去,伸手去捂他的嘴。

    周武帝刨開她的手指,用小爪子指著花瓶汪汪大叫。

    “這花瓶有問題?”孟桑榆表情凝重起來。

    周武帝點點頭,這是他第一次明確在孟桑榆面前顯示出他能聽懂人話。但孟桑榆早已看出了端倪,並沒有吃驚,只圍著花瓶打量了一圈兒,然後去偏殿叫來擺膳的馮嬤嬤、銀翠和碧水,將其他閒雜人等都遣走。

    “把花瓶翻倒,讓我看看裡面有什麼。阿寶方才一直對著花瓶大叫,恐怕這花瓶被人動過了。”孟桑榆沈聲說道。

    花瓶足有一人高,裡面插著幾株如意竹,灌了半人高的水,要搬動著實不容易。孟桑榆又挑了兩名絕對忠心的,由孟父安插在宮裡的太監進來,讓他們幫忙。

    花瓶被翻倒在地,盛放了許久的水都有些發黃了,在殿內緩緩流淌,一個小小的布偶隨水沖出,上面紮滿了寒光爍爍的銀針。

    看見這等陰邪的玩意兒,馮嬤嬤等人臉色大變。孟桑榆抱著阿寶,踩著一地水澤踱步過去,俯身查看布偶。一人一狗的瞳孔同時收縮了一瞬,臉上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一絲駭然,只因布偶上用朱砂寫著一列文字,赫然就是當今聖上周武帝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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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6:27


    朱砂防水,這字跡依然鮮亮鮮亮的,刺痛了主寵兩的眼。

    孟桑榆暗自咬牙,退開兩步去,抱著阿寶坐到了身後的一張繡墩上,臉色忽黑忽白十分凝重。

    周武帝緊張的盯著她的臉,唯恐她情緒失控,傷著自己。這一招實在太險惡了,看似在針對德妃,實際上瞅準的卻是孟國公乃至於整個孟家。若這罪名落實,孟家九族之內誰也活不了。

    馮嬤嬤將地上的巫蠱娃娃撿起來,手抖得厲害,顫著聲兒問道,“娘娘,這,按這生辰八字來算,這詛咒的人極有可能是皇上啊!”

    “這詛咒的就是皇上。”孟桑榆咬著牙冷聲道。皇上的生辰八字馮嬤嬤不知,但她和父親卻是知道的。

    “這東西若是查出來!咱們,咱們……”馮嬤嬤目眥欲裂,恨的說不下去了。碧水、銀翠、連同兩名太監已經自發開始打掃殿內的積水,務必要將大殿和花瓶恢復原樣。這事想來兇險,好在娘娘發現的早,還有挽救的餘地。

    孟桑榆慘然一笑,語氣又冷又沈,“巫蠱謀害皇上,父親這次的功勞越大,咱們孟家的罪名也就越大。你想想一個手握百萬雄師的將軍之女咒殺皇上,這是想幹什麼?想要效仿太祖起兵謀反?若我真著了道,孟家謀朝篡位的罪名是跑不了了!他們動不了父親,就從我這兒下手,逼我認罪將我軟禁,待父親班師回朝進宮謝恩時再設套擒住父親,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條條羅列,然後將我們立即推出午門斬首,隨即再迅速抄滅國公府和孟家九族,連個叫屈的機會也不給。等孟家軍得到消息,事情已成定居無法挽回了。真是好狠毒的計策!”

    話落,她已是額冒冷汗,容色發白,心頭湧上一陣又一陣的寒意,只能緊緊抱著阿寶取暖。周武帝用爪子死死摟住她的臂膀,竭盡自己所能的想要給她一點溫暖。桑榆能想到的,他如何會想不到?眼下早已目色血紅,戾氣翻湧。

    誅殺忠良,禍亂朝綱!沈家已墮落到了這個地步,來日待他回魂,第一件事便是叫沈家抄家滅族!嘗嘗他們自己釀造的苦果!

    孟桑榆用臉頰摩挲著阿寶的脊背,見銀翠等人已將殿內打掃乾淨,餘下的一些兒水澤已在地龍的烘烤下冒出一縷縷白煙,很快就會消失於無形,心中的驚悸也慢慢平復下來。如今可不是兀自後怕的時候!

    她定了定神,揉揉阿寶的小耳朵,輕聲道,“寶貝兒,我知道你能聽得懂。聽著,幫我在碧霄宮各處聞聞,可還有別的異常之處,再幫我找出這弄鬼的人。找出來了,我幫寶貝兒熬佛跳牆喝,好不好?”

    你不說朕也會幫你!就算是只狗,朕也能保護你!周武帝汪汪叫了兩聲,聳動著鼻頭在殿內各處嗅聞。果然有一就有二,此人為了保險,不但在花瓶裡扔了一隻巫蠱娃娃,在孟桑榆的床榻下也貼了一張人形的符咒,符咒上寫著周武帝的生辰八字,還畫著許多邪惡猙獰的咒文。

    孟桑榆將偏殿的菜肴撥亂,弄成吃過的模樣,靜待阿寶查探寢殿。眼下她也沒心思吃東西,不過為了迷惑殿外那只鬼,還得做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周武帝也沒心思吃東西,孟桑榆拿著粥碗要喂他都被他搖頭拒絕了。不儘快探完整個碧霄宮,讓桑榆脫離危險,他怎麼吃得下?這是他頭一次為自己狗的身份感到慶倖,若非如此,桑榆就會被人害了去!

    探完寢殿,他接著又往偏殿和正殿跑,書房,耳房,花園,碧霄宮的每一個角落都不敢遺漏,孟桑榆跟在他後面氣喘籲籲的跑,看上去就像主寵兩在嬉鬧一般。碧霄宮的宮人對這種情景早習以為常,紛紛行禮的同時都眼含笑意的看著。

    路過一處宮人居住的耳房,周武帝停住了腳步,逕直從門縫裡鑽了進去。屋裡是三名十五六歲的宮女,正圍坐在火籠邊聊天,見阿寶進來,俱都愣了愣,然後眼裡爆發出亮光。

    “阿寶快過來!”其中一名宮女笑眯眯的對阿寶招手。

    周武帝走了過去,在宮女的手上輕嗅,嗅完一個又換了另一個,挨個兒嗅完,他迷惑了,只因這屋裡的三個女人用的都是同樣的胭脂,同樣的熏香,同樣的頭油,這味兒聞起來都一個樣,真沒有太大的差別。他明明知道弄鬼的人就是她們其中一個,偏偏區分不出來!若換成一隻貨真價實的狗,憑著本能它也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只可惜他繼承了狗的嗅覺,卻不知道該怎麼去運用這種本能。

    周武帝哼哼兩聲,感到十分挫敗。

    “阿寶,原來你跑到這兒來了!”孟桑榆適時出現在門口,做出一副尋找的模樣,對阿寶伸出手。三名宮女連忙站起來給主子行禮。

    撇下心頭的挫敗,阿寶迅速撲進孟桑榆懷裡,小尾巴歡快的搖擺。孟桑榆從腋下將他抱起,親親他的小嘴,趁宮女們行禮的空擋低不可聞的說道,“是哪一個,給我指出來。”

    “都起來吧。”將阿寶放下,孟桑榆叫起宮女,不著痕跡的打量三人。

    這三個人她不但認識,還很熟悉,其中年紀最小的名喚夏冬,是今年新進的宮女,家庭背景相當乾淨,為人也十分淳樸可愛,孟桑榆一眼就相中了她,並親自提拔到碧霄宮來。另外兩名,高挑一點的名喚蘭心,稍矮一點兒的名喚慧心,都是孟父從孟家的家生子中千挑萬選,然後費盡心思送進宮的。因她曾說過等銀翠、碧水年紀稍大點兒就送她們出宮嫁人,不必陪自己老死宮中,所以蘭心和慧心就是將來接替碧水、銀翠大宮女職位的最佳人選,孟桑榆平時對兩人多有依仗,也非常信任。

    這三人,不管誰背叛自己,孟桑榆心裡都不好受,但也不得不佩服設局人的實力。手都伸進孟家去了,釘子還埋得這麼深,若不是阿寶機靈,她這次絕對逃不過一劫。

    想到這裡,她眼神柔和的朝阿寶看去。小傢夥圍著三人左轉右轉,左聞右聞,在每個人身邊都汪汪叫了兩聲,不偏不倚,然後顛顛的跑到她腳邊,一雙濕漉漉的黑眼珠裡滿是歉疚。看見他這幅模樣,孟桑榆心領神會,略略垂問三人幾句便抱起阿寶離開,完全沒有引起三人的警覺。

    待主子走遠了,三人又圍坐在火爐邊說說笑笑,誰清白,誰弄鬼還真看不出來。

    “娘娘,您回來了。”隔了老遠,銀翠和碧水便走上去迎接主寵兩。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宮裡已經點起了燈籠,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兩人的臉罩上了一層暈紅的色澤,看上去十分溫暖。

    孟桑榆冷冽的表情浮上了一絲笑意,微微頷首,抱著阿寶回到寢殿。寢殿的桌上放著一個巫蠱娃娃和兩張咒符,除開床榻下,此人在正殿屏風的夾層內也貼了張咒符。位置這般隱秘,若不是阿寶嗅覺靈敏,誰能發現的了?

    “娘娘,別殿沒有發現異狀嗎?”銀翠壓低嗓音問。

    “沒了。就這三處。今日辛苦阿寶了!”孟桑榆搖頭。

    碧水將調查到的情況向主子彙報,“娘娘,奴婢暗中問過了,在寢殿外守職的太監今日走開了一會兒,誰擅自進來過他一點兒也不知道,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監守自盜。”

    “不,這人阿寶已經找到了,就是夏冬,蘭心,慧心三人中的一個,也有可能是她們中的兩個,或三人合夥兒。總之,你們盯牢她們三個就好,這事兒還沒完之前切莫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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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6:53


    “是。”碧水和銀翠躬身應諾。

    “今兒多虧阿寶了!沒有阿寶,我們孟家就完了!”孟桑榆抱起懷裡的阿寶,在他臉上不住親吻。

    周武帝哼哼著,一邊眯眼享受女人的熱情和主動,一邊伸出舌頭舔吻回去。今日他非常高興,一直是桑榆在保護他,沒想到他也能保護桑榆,這種滿足感和成就感連他登基那一刻也無法比擬。

    親著親著就杯具了,阿寶空蕩蕩的肚子忽然發出一陣悲鳴,在靜謐的大殿裡顯得十分刺耳。周武帝用爪子捂臉,一陣血氣直往頭上湧去。他從來沒這麼丟臉過!想來也是,他是帝王,沒登基前也是金尊玉貴的皇子,誰會讓他餓肚子?

    孟桑榆撲哧撲哧的笑了,拉下他的爪子,揉揉他的小肚子安慰道,“我也餓了呢!走,去小膳房看看嬤嬤有沒有準備好食材,我給阿寶燉佛跳牆。”

    早已過了飯點,小膳房裡還亮著燈,馮嬤嬤帶著兩名宮女在忙碌,看見主子進來了連忙行禮。

    “食材準備好沒有?”將阿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囑咐他離竈火遠一點,孟桑榆邊問邊卷起衣袖。

    “該泡發的都泡發好了,可以上火燉了。”馮嬤嬤指著一旁的食材說道。

    孟桑榆點頭,把薑片,冬筍,香菇,雞肉,蝦肉,廣肚,鮑魚,魚翅等食材一層一層鋪入瓦罐,炒制好高湯灌入,放進蒸籠裡用文火慢燉。

    周武帝靜靜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她換了一身最普通的衣裙,頭髮用藍色布巾包起,沒有任何裝飾,可他就覺得這樣的桑榆是最美的,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美。她就像尋常人家的婦人,忙忙碌碌只為了讓夫君回家能喝上一口熱湯。因為這個幻想,周武帝心尖止不住的發顫。

    膳房裡暖烘烘的,食物的香氣逐漸蔓延開來。熄了火,主寵兩也不回寢殿,直接坐在膳房的條凳上喝湯。沒有富麗堂皇的擺設,沒有成群結隊的僕役,但周武帝只要看見對面人的笑臉就覺得十分滿足,嘴裡的湯也變成了世界上最難得的美味。

    這一天以寒風凜冽為開端,卻在溫馨靜謐中結束。

    第二天白日風平浪靜,什麼變故也沒發生。馮嬤嬤派人盯著夏冬、蘭心、慧心三人,在三人當差的時候秘密將她們的寢房搜查了一番,沒再發現什麼可疑物品。其他宮人的房間也沒放過,雖然查出些陰私的東西,但到底與巫蠱事件無關,馮嬤嬤也就沒有多管。

    晚上將近子時,皇上在鐘粹宮裡突發急症,頭痛欲裂,幾近癲狂,太醫院的醫正全數出動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一直熬到臨晨劇痛還未舒緩,只得強行給皇上灌了凝神靜氣的湯藥下去,再輔以銀針,讓他稍稍安睡片刻。

    這日的早朝因皇上突發怪病而取消了,消息傳出立即在京中掀起了軒然大波。皇上的身體不是皇上一個人的,是大周全子民的,皇上的康泰是關係到大周民生的頭等大事。一時間,大家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宮中。

    有幾名妃子見太醫輪番診治也查不出問題便跪到乾清宮前,建議皇上請國師進宮來看看。道教乃大周國教,道教第一高人太清真人被先帝冊封為國師。國師只是一個榮譽稱號,並不能參與大周朝政。

    碧霄宮裡,孟桑榆聞聽消息後勾了勾唇角,慢條斯理的道,“終於來了。”

    “娘娘,不會有事吧?”馮嬤嬤手心有些汗濕。

    “放心吧,讓他們來,來了正好給我挨個兒打臉,我今兒心情正不爽快!”孟桑榆唇角的笑意加深,看上去帶著幾分邪氣。

    周武帝被她這個笑容所蠱惑,心跳亂了一拍。如此妖異的桑榆是他從未曾得見的,像個勾人墮落的魔物。

    看見她這幅運籌帷幄的模樣,馮嬤嬤高懸的心緩緩落地,答應一聲後退下,暗中死死盯住宮內來來往往的宮人,特別是夏冬、蘭心、慧心三人。

    皇帝採納了幾名妃子的意見,當即召了國師進宮,國師給皇帝喝了一碗符水後,皇帝的劇痛便奇跡般的消失了。國師走到宮門前掐指一算,言及宮中西北殿有邪崇作祟,極有可能與皇上的突發怪病有關。

    皇帝大駭,當即撥了一隊禁衛軍給國師,讓他帶著禁衛軍去西北各殿搜查。說是西北各殿,國師卻只是沿路眺望一番,然後掐幾個手訣便罷,行進的方向直指碧霄宮。

    與此同時,碧霄宮裡,孟桑榆正對著琉璃鏡慢條斯理的梳妝打扮。她將面色塗得更加蒼白,唇色朱紅如血,本就微微上挑的眼角用炭筆加黑加粗加長,讓上挑的弧度更加明顯,再配上她斜飛入鬢的秀眉,這張明豔照人的臉孔當即變得氣勢驚人,漆黑的眸子亮如寒星,斜睨過來時,連平日看慣了的馮嬤嬤等人都不敢與她對視。

    周武帝也被唬了一跳,沒了色彩的干擾,這張黑白分明的臉孔更跳脫,銳利如刀的氣勢更鮮明。這哪裡是他那時而俏皮,時而溫柔,時而典雅端莊的桑榆啊?分明就是個妖物!但卻是個美得驚人的妖物!

    孟桑榆見阿寶微微抖了一抖,禁不住低笑起來,這一笑,那奪魂攝魄的氣勢便散開了,像一場幻覺。馮嬤嬤等人禁不住松了口氣。娘娘這樣子真嚇人,願老天保佑國師!

    “把我的朝服拿過來,還有全幅甲套,頭面珠釵。”孟桑榆慵懶開口。

    馮嬤嬤等人應諾,將奢華至極的從一品朝服替她穿上,再戴上朝珠,插上步搖,華勝,手雷根根套上金絲甲套。盛裝打扮的孟桑榆只要站在那裡,挑一挑眉就足夠令人心驚膽戰。這一身雍容華貴卻又鋒利無匹的氣勢放眼整個後宮怕是無人可以與之比肩。

    周武帝仰頭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怔楞。

    “好了,裝備都齊全了,許久沒穿這身戰袍,真有些不習慣!”孟桑榆撫平衣襟的褶皺,轉而看向馮嬤嬤問道,“嬤嬤,我有沒有一代妖妃的范兒?”

    “有,有!沒人比您更妖了!”馮嬤嬤想也不想就誇道。碧水和銀翠憋笑憋的臉都紅了。

    周武帝從怔楞中回神,聽見主僕倆的對話,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繼而哼哧哼哧的笑起來。桑榆怎麼能這麼精靈這麼可愛呢!一代妖妃,有這麼形容自己的嗎?

    “那就好。把你們冷豔高貴的范兒都給本宮端起來,去宮門口迎接國師吧。”孟桑榆小心翼翼的避開甲套,將阿寶抱進懷裡,領著一眾宮人浩浩蕩蕩往宮門口走去。

    剛擺開架勢,國師便帶著一隊禁衛軍到了,看見堵在門口的德妃娘娘,連忙領著大家行禮。

    孟桑榆慵懶的端坐在一把雕花大椅中,懷裡摟著自己的愛寵,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燦如寒星,黑白分明的鳳目往國師那兒一瞟便讓國師心中打了個突。

    “國師此來何事?”她嗓音有些飄忽也有些冰冷,明明面色溫和卻帶出幾分咄咄逼人的架勢。

    曾經的第一寵妃果然氣勢驚人,不好對付啊。國師暗暗握緊手裡的佛塵,躬身回話,“貧道發現娘娘宮中有一股漫天邪氣,皇上的龍體就是被這股邪氣衝撞才會劇痛不已。還請娘娘給貧道行個方便,讓貧道帶人入宮查看一番。”

    “本宮的宮殿豈可讓一群大男人隨意查看?你將本宮將皇上置於何地?”孟桑榆幽幽開口。她膝頭的愛寵聳動著鼻頭,發出兇狠異常的低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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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7:20


    這主寵兩個咄咄逼人的氣勢簡直驚人的相像,真是邪了門了!國師心頭微楚,定了定神後開口,“貧道也是為了皇上龍體著想,還請娘娘應允。待到皇上平安,貧道自來給娘娘請罪!”

    話已說到這個分上,再不同意,一頂不忠的帽子就要扣下來了。孟桑榆乜他一眼,略微有些鬆口,“你能確定這問題出在本宮宮裡?”

    “貧道開了天眼,這股邪氣看的真真的。”國師言辭篤定。

    孟桑榆嘲諷一笑,周武帝也在心裡罵了聲‘神棍’。待他回魂,這些神棍他都要統統處理掉,他早就煩了這幫人整天鼓吹的煉丹長生之道。

    “讓你們就這麼進去,把本宮的碧霄宮翻個底兒朝天,本宮日後在宮中如何做人?”孟桑榆又問。

    “貧道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問題出在何處,絕不會胡亂碰觸娘娘的東西。若沒有問題,貧道立即帶人退出來。”國師耐著性子回話。

    “只需看一眼?國師好高的道行!如果本宮的碧霄宮沒有問題,國師待要如何?本宮父親在邊關浴血奮戰,孟家軍多少兒郎為國捐軀?孟家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鑒,國師卻汙蔑本宮巫蠱禍害皇上,國師可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孟桑榆一字一句設下圈套。

    國師早已從良妃那裡接收到了確切消息,只以為孟桑榆這是在垂死掙紮,想也不想便立下重誓,定要入宮一探。

    “好!”孟桑榆勾唇冷笑,“本宮這碧霄宮可以讓你們搜,卻又不能輕易讓你們搜。你們聽好了,本宮給你們一刻鐘時間,若搜出問題,本宮認了,若搜不出,國師得跪在神武門門口三天三夜向本宮謝罪,並自此辭去國師一職,除去太清真人的道號,永生再不能問道。”

    “可以!”想到日後的榮華富貴,國師咬牙答應。

    “還有你們,”孟桑榆戴著金絲甲套的手指向一群禁衛軍,“凡參與搜宮者,本宮要遣人先搜你們的身,別隨意夾帶些陰私之物進去就栽到本宮頭上。事後若證明本宮的碧霄宮沒有問題,你們每人需杖責八十,領隊者杖責一百。若同意便進去搜吧。”

    “這……”杖責八十就能要人的命,更何況是一百?那領隊的禁衛軍有些遲疑,半跪道,“還請娘娘容奴才向皇上回稟一二,請娘娘等候片刻。”

    “可以,去問吧。”孟桑榆彈了彈甲套,漫不經心的開口。

    乾清宮裡,沈慧茹正在批閱奏摺,聽聞禁衛軍的稟告,冷笑道,“答應她,除了垂死掙紮,她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了!”這釘子埋得那麼深,任她發現情況不對也沒時間補救了。

    那領隊很快回來稟明情況,然後任由碧霄宮的宮人將他們挨個兒搜了一遍,連身上的玉佩荷包都被扒走,之後便由國師引領直奔寢殿。

    孟桑榆緩緩跟隨其後,嘴角含著一抹諷刺的笑意看著國師在花瓶邊轉悠。周武帝眼睛通紅的看著一群人在桑榆的寢殿裡肆掠,將這一張張臉孔深深記入腦海。

    國師一臉的高深莫測,一手拿著佛塵,一手拿著羅盤,裝模作樣的檢測一番後便指使禁衛軍將花瓶翻倒。水淌了一地,幾株如意竹也七零八落,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國師的心跳有些快,隱在人群中的蘭心面色白了白。一直關注著蘭心三人的碧水和銀翠交換了一個了然的表情。

    幸虧還有後手!國師暗自慶倖,一邊掐著手訣一邊朝床榻走去,對禁衛軍說道,“這裡有邪氣!進去看看!”

    一名禁衛軍應諾,爬進床底細細摸索。

    孟桑榆臉上的邪笑彌漫開來,阿寶鼻頭輕哼了一聲。

    “你們可要快點,一刻鐘要到了。”瞥向殿內的沙漏,她曼聲提醒。

    “貧道省得,定不會耽誤娘娘的時間。請娘娘讓貧道再看看正殿。”國師臉色青白,聲音有些顫抖,一群禁衛軍也沒了剛入殿時的氣焰。

    孟桑榆挑眉,抬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卻更加讓這群人心驚肉跳。

    自然,正殿裡也是什麼都沒找著,國師心知良妃的計策已被識破,再找下去也是白費功夫,額頭不由冒出了一層冷汗,哆哆嗦嗦的給德妃娘娘跪下了。

    “本宮父親為大周出生入死,沒想到本宮卻被人汙蔑,受人猜忌。若禍害皇上的罪名落到實處,你們是要逼死本宮啊!”孟桑榆仰頭長歎。

    “貧道不敢,求娘娘恕罪!”國師砰砰砰的磕頭。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權勢地位,完了,都完了!過了今天,他還有何面目在大周立足?欺淩了孟家後人,大周子民每人一口唾沫就能將他淹死!他積攢了半輩子的好名聲也蕩然無存!

    “要告罪便去神武門門口告罪吧!來人,將他拖下去!”孟桑榆揮手,碧霄宮的侍衛俐落的將國師扔出宮門。

    一群禁衛軍已經齊嶄嶄的跪在了殿前的空地上。孟桑榆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逕自拿起一本遊記翻閱,對宮人們命令道,“給本宮狠狠的打!數數兒的時候大聲點,本宮在殿內聽著呢!”說了要挨個兒打臉,她可不是鬧著玩的!

    殿外辟裡啪啦的杖責聲不絕於耳,每打一下,宮人便大聲將數報給德妃娘娘聽,碧霄宮一時間沸反盈天,萬眾矚目。連直屬于皇帝的禁衛軍都敢如此暴打,滿宮裡數來數去也就德妃一人了,偏她事前問過皇帝,偏這是她一貫的行事風格,旁人還真不好說些什麼,沒見連乾清宮裡的皇帝都沈默了麼。

    周武帝窩在女人懷裡,耳邊是禁衛軍的慘嚎,眼裡是她邪氣的笑容,忽然就覺得心跳如擂,難以自控。這樣的桑榆,妖異邪肆,如豔陽一般發出灼灼華光,牢牢吸引住他的所有視線。以前覺得萬分厭惡的囂張跋扈,如今卻怎麼看怎麼可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

    想到這裡,他的狗臉紅了紅,做賊一樣將頭埋進爪子裡。

    當杖責結束,能站起來的禁衛軍幾乎沒有,甚至還有幾個被當場打死,還是皇帝聞聽消息後又遣了一隊侍衛將他們抬出去,並賞賜了許多貴重東西以安撫德妃的心。德妃跪地接了賞賜,卻因此閉了宮門自請禁足。皇帝不好再咄咄相逼,只得隨了她。

    消息傳出宮廷,滿京城的民眾都譁然了。德妃,那是功臣之後啊!孟國公還在邊疆浴血奮戰,他的女兒卻被人如此汙蔑,這是明晃晃的迫害忠良啊!跪在城門口謝罪的太清真人差點沒被臭雞蛋給砸死,日後再無法在大周立足。向皇上建議請國師入宮查看的幾名妃子直接以妖言惑眾的罪名打入了冷宮。那一隊禁衛軍也自此消聲滅跡。

    這次事件非但沒有扳倒德妃和孟家,還讓己方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沈慧茹氣的臉色鐵青,當日就因鬱結於心而請了一回太醫。

    德妃杖打禁衛軍的消息像長了腿一樣傳遍全京城。有人說德妃娘娘連皇上的臉都敢打,這是恃寵而驕啊,但見德妃自此以後緊閉宮門不理世事,這恃寵而驕的說法又站不住腳。父親在邊關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不正該好好討皇上的歡心然後耀武揚威一番嗎?德妃卻閉門不出,可見是被皇上的猜忌傷了心了!

    不管外界褒貶如何,孟桑榆一概不理,只關起門來料理內鬼。

    “這東西可還眼熟?”孟桑榆將一個布包扔到座下跪著的夏冬、蘭心、慧心面前。布包卷的松松的,落到地上時自動散開,露出裡面的巫蠱娃娃和兩張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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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7:47


    看見這等陰邪的東西,三人臉色齊齊一變,然後就是不停磕頭否認。觀她們如出一轍的驚懼表情,放在一起還真看不出誰是那心懷叵測之人。

    碧水湊到主子跟前,低聲回稟自己的監視結果。三人都有嫌疑,但蘭心的反常之舉顯然更多。蘭心隱約從碧水口裡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磕頭的聲音更響了,不一會兒額頭就青紫了一片,渾身也冒了一層冷汗。她現在極度緊張。

    她這一緊張,胭脂混著汗水的味道便越發明顯起來。周武帝鼻子一動,從孟桑榆膝頭跳下,走到蘭心面前吠叫。就是這個味!錯不了!

    “蘭心,阿寶都指認你了,你還不承認?你留在花瓶,床榻,屏風上的氣味,阿寶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孟桑榆懶懶開口,還未卸去妝容的面孔既鋒利又霸氣,令人不敢直視。

    夏冬和慧心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朝蘭心看去。

    “娘,娘娘……”蘭心身體巨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總算是知道自己究竟哪兒露了馬腳了。沒想到竟會敗在一個小畜生身上。

    但能避開孟國公的厲眼,順利潛伏在德妃身邊兩年,她也不是個簡單的,很快就定下心神,辯解道,“回娘娘,奴婢對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鑒,請娘娘明察!阿寶只是個畜生,他的反應如何能做得準?奴婢經常在殿內伺候,殿內留下奴婢的氣味也是正常。”

    “阿寶過來。”孟桑榆沒有理會她,對表情兇狠的阿寶招手。待阿寶跳上她膝頭,她親親阿寶的小鼻子,悠悠開口,“本宮實話告訴你吧,阿寶認定是你,不管你說什麼,本宮也不會信。你無需辯解,本宮也不會逼問你是誰指使,本宮心裡明鏡似地,日後必然要那人好看。至於你,便杖斃了吧,你的家人也會很快下去與你見面。”

    “娘娘不要啊!求娘娘饒過奴婢的家人吧!是奴婢一時糊塗,不關他們的事啊!”心知主子向來說一不二,雷厲風行,蘭心絕望的大叫起來,膝行到主子面前就要抱住她的腿求饒。

    門邊的太監極有眼色的走上來將她拖下去,還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嘴。求饒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門外沈悶的杖責聲。

    殿內一片寂靜,夏冬和慧心早已癱軟在地,面無人色。孟桑榆疲憊的揮手,叫人將她們帶下去。

    “把這些害人的東西燒了吧,皇上還昏迷著,再燒幾卷佛經為他消業。”自胎穿到大周,孟桑榆對靈魂之事還是信的,即便不喜歡周武帝,可她也不會主動去坑害對方,對方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她只順勢而為就行。

    周武帝感動的哼唧一聲,舔了舔女人皓白的手腕。如今還惦記著昏迷中的自己的就只有桑榆了。沈慧茹是巴不得他死呢,這巫蠱娃娃和符咒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東西。

    “是。”銀翠和碧水拿著小布包去了膳房,將布包扔進爐膛裡化為灰燼。

    馮嬤嬤給主子倒了杯茶水,遲疑的開口,“娘娘,蘭心爹娘已去,家裡就只剩下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您就饒了他們一命吧。”

    “饒了他們?”孟桑榆揉捏阿寶耳朵的手忽然用力。

    周武帝齜了齜牙,強忍住耳上的疼痛,仰頭用擔憂的眼神看向忽然冷了面色的女人。

    “我饒了她的家人,她可曾想過饒了我的家人?若我真著了她的道,我、你、碧水、銀翠、父親、母親、哥哥、孟家兩千族人,甚至是阿寶,都難逃一死!我只要了她們一家三口的命,相對於她而言已算是仁慈了。她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這個結果她早該料到!”

    吐出一口濁氣,她眼神放空,沈聲問道,“嬤嬤可還記得蘇婕妤?”

    馮嬤嬤滿臉愧色,小心介面,“可是去年夜裡忽然暴病而亡的蘇婕妤?”

    “就是她。你可還記得她身邊的兩個大宮女?一對兒姐妹花?”孟桑榆再問。

    “記得,”馮嬤嬤點頭,“姐姐因犯了錯被蘇婕妤貶到了浣衣局,妹妹待蘇婕妤暴亡後被宸妃看中要了去,如今是她身邊的大宮女,她姐姐眼下也被弄出浣衣局了,在宸妃宮裡當二等宮女。”

    “暴病而亡?好個暴病而亡!大冬天的,屋子裡燒了地龍還要再添四個火盆,蘇婕妤再怕冷也不至於怕成那樣。火炭燒得如此旺,殿內的門窗還都關得死緊,一點縫隙不留,這是有人存心要憋死她。火炭會燃燒殿內的空氣,揮發出有毒的氣體,蘇婕妤便是中毒而死的,這下手的人除了替她值夜的大宮女還能有誰?只可惜太醫不懂其中原理,輕易讓罪魁禍首逃脫了去。斬草要除根,蘇婕妤就死在她的心軟上。而宸妃,這事她也乾淨不了。”察覺到自己手勁太大,孟桑榆連忙鬆開阿寶的耳朵,滿含歉疚的親吻他的額頭。

    蘇婕妤體弱多病,為人極盡低調,死得也是無聲無息,他都不曾聽到半點兒風聲,沒想到這裡面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齷齪。這些後宮女人遠比他想像中更加心狠手辣,而自己一邊將桑榆推向風口浪尖,逼著她去鬥去自保,卻又一邊厭惡著她自保的手段。還真是……

    周武帝不知該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恨不能狠狠甩自己幾個耳光。但他的靈魂已漸漸適應了阿寶的身體,阿寶的反射弧又極短,還真用爪子啪啪的打了幾下。打完以後他自己也愣了愣,只能無奈苦笑自己越來越無法自控的本能。

    見阿寶用小爪子一下一下拍自己的臉,小模樣滑稽的緊,孟桑榆低低笑了,胸中鬱氣也隨之消散。

    她看向呆若木雞的馮嬤嬤,無奈開口,“嬤嬤,為了自保,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今日我若放過了蘭心一家,日後如何震懾手裡的下人?我還能相信誰?那兩個孩子若是留下了,難保不會被有心人利用,若他們執著于為姐姐報仇,指不定日後又是兩個禍害。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不要小看任何人,特別是你的敵人。”

    馮嬤嬤已經被說得面無人色,連連點頭稱是。而周武帝則沈浸在‘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句話中,又想到如今滿目瘡痍的朝堂,一時間百感交集。

    巫蠱事件就這麼過去了,宮中很是風平浪靜了一段日子,卻不想這天又爆發了一件大事。被龍眼卡喉的五皇子本應該早就痊癒,但卻越養越虛弱,短短一月不到竟已到了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程度。賢妃大慟,喚來所有醫正為五皇子會診,結果診出五皇子並非生病,乃是中毒,這毒就下在五皇子每日喝的湯藥中。因毒性甚大,接連二十幾日的投毒,五皇子是救不回來了。

    賢妃哭昏在乾清宮前,皇帝大怒,誓要將投毒事件徹查到底。宮中人人自危,就怕被牽連進去。

    碧霄宮,孟桑榆正在書房裡練字,阿寶蹲坐在書桌上,小爪子放在墨條上有模有樣的來回碾磨,畫面有些滑稽,卻十分溫馨。

    馮嬤嬤敲開房門,快速將此事回稟了一遍,然後用憂慮的眼神看著自家主子。

    “不用擔心,賢妃不是嫌我晦氣嗎?救了五皇子後我就再也沒沾過她絳紫宮,連慰問的禮物都沒送過去一件,這事牽連不到我們。”孟桑榆擱筆,略略沈吟片刻後說道,“這事十有八-九是沖著李貴妃去的。嬤嬤這幾日把宮門看好了,不要放閒雜人等進來,若我沒有料錯,宮中將會有一場巨變。”

    “唉,奴婢知道了。”馮嬤嬤面色凝重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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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8:05


    孟桑榆深吸口氣,鋪開一張生絹,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了‘山雨欲來風滿樓’七個狂草大字。

    看見這幾個字,周武帝本就陰鬱的心情更添了許多焦躁。五皇兒竟被人下毒?究竟是誰幹得?沈慧茹?這個名字幾乎在第一時間躍上他的心頭,令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事情果然如孟桑榆所料,變得越來越複雜。投毒一事還沒理出個頭緒,二皇子卻又闖了滔天大禍,在一次玩鬧中將自己的伴讀推入荷花池淹死了。那伴讀是李相最倚重的下屬的嫡孫,且還是家裡的獨苗,下屬悲痛欲絕,一狀告到了金鑾殿。

    皇帝大怒,賞了二皇子三十廷棍,閉門思過半年。但這事卻還沒完,那屬下見二皇子只挨了頓打,自家卻斷了根,心中郁憤難平,將李相結黨營私,賣官賣爵,貪汙受賄的罪證都爆給了皇上,與此同時五皇子中毒事件的結果也出來了,竟是李貴妃所為,目的就是為了替兒子除掉儲君之位的競爭者。

    消息一出滿朝譁然,皇上以雷霆手段迅速處理了李相一黨,捋了李相所有職務,打入天牢以待徹查,李貴妃被拘冷宮,投告無門。沈太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代替了李相的位置,一時間權傾朝野。

    李家的倒臺讓孟桑榆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又過了七八天,五皇子也拖不下去了,於某夜丑時三刻咽了氣,絳紫宮中一片哀鳴,大紅燈籠盡數被取下,賢妃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咒駡李氏一族的吼叫聲隔了老遠都能聽見。

    孟桑榆在哀聲中輾轉難眠,懷裡裹著阿寶,迎著冰冷的夜風,站立在漆黑厚重的天空下往絳紫宮的方向眺望。周武帝鼻頭嗚咽著,那是他的兒子,卻死在了自己的女人手裡,一切的源頭都怪他,是他識人不清!雖然沒有探查真相,但是他知道,這背後少不了沈慧茹的推手,扳倒了李家,害死了五皇子,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更甚者,她極有可能不會罷手,其他有礙于沈家大計的皇子公主都會遭到毒手。

    嗚咽轉為低咆,周武帝眼裡彌漫著滔天的殺意。

    “阿寶不怕啊,不怕!那是五皇子去世了,他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聽見阿寶的嘯聲,孟桑榆以為他是被絳紫宮的動靜嚇住了,連忙將他裹得更緊,柔聲安慰。

    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桑榆當朕是小孩嗎?不過這樣的安慰真的很溫暖人心。周武帝停止了嗚咽,將臉深深埋入女人馨香的懷抱。只有這裡才是最令他感到安定的所在,他急需從這裡獲得一些力量來維繫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娘娘回去吧。夜裡冷。”馮嬤嬤拿著一件大氅出來,披在自家主子身上。

    “嬤嬤,我有不好的預感,這大周要變天了。”孟桑榆一貫淡然的嗓音中摻雜了一絲不安,“要扳倒一個龐大的家族其實很容易,一是釜底抽薪,二是直擊弱點。沈家端的是好手段,以二皇子為突破口,找到了李家最薄弱的一環切入,然後一擊即潰。他們上次也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孟家,只可惜我有阿寶,避過了這一劫。”

    孟桑榆用臉頰蹭蹭阿寶的鼻頭,換來阿寶嗚嗚咽咽的安慰和溫熱小舌頭的舔舐。

    “他們上次沒有得逞必不會善罷甘休,我有預感,他們還會再出手,這一次很可能會使釜底抽薪之計,直接向父親下手。”孟桑榆眉頭緊蹙,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

    周武帝其實也想到了這一層,心弦繃得死緊。在這種緊要關頭向孟國公出手,邊關戰局必將呈現逆轉之勢,沈家這是要賣國啊!

    “娘娘,國公爺遠在邊關,又在軍中,沈家的手伸不了那麼長。”馮嬤嬤心中慌亂,嘴裡卻柔聲安慰。

    孟桑榆搖頭不語,在寒風中佇立良久才回到寢殿,又是一夜的輾轉難眠。阿寶也睜著眼,陪她熬到天亮。

    眼看一個月就這麼過去了,後宮的格局呈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德妃雖然未倒,但身子已經虧損,日後就算複寵也無法再進一步。良妃一躍成為宮中第一寵妃,皇帝日日恩寵,甚至許下承諾,只要她孕育皇嗣就立即擢升她為皇后,其榮耀遠勝從前的德妃。且良妃性子溫婉,極好相處,不少妃子靠她的提攜得了寵,一時間吸引了眾多的依附者,說是獨霸後宮也不誇張。

    孟桑榆正思量著父親也該收到自己的密信時,邊關卻先傳來了消息,孟國公和韓昌平雙雙在玉龍城失蹤了。

    接到雞毛信時,孟桑榆失手打碎了一杯茶盞,怔楞了好半晌才雙手顫抖的拆開信封。阿寶迅速跳上她膝頭,湊到她懷裡與她一起看。

    信中將孟國公失蹤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韓昌平被孟國公調回了右將軍的位置,但圍攻蠻人皇廷時孟國公卻沒讓他擔任先鋒將,而是調派他去押運糧草。韓昌平心中不平,多有懈怠,晚間夜宿在玉龍城時竟被蠻軍的一支騎兵從後方包圍偷襲,糧草岌岌可危。孟國公當時在後方壓陣,離玉龍城最近,連忙帶兵回防,及時保住了糧草。但韓昌平年輕氣盛,被蠻軍擺了一道如何肯善罷甘休,竟不顧夜色濃重帶了一支隊伍去追剿,孟國公恐他誤入埋伏,忙拍馬去追,然後兩人便再沒能歸隊,竟是無緣無故就失蹤了,也不知是遭到了意外還是中了蠻人的伏擊。

    看完信,孟桑榆已是面色慘白。周武帝牙關緊咬,對調派韓昌平去孟國公身邊的決定感到後悔莫及。若孟國公真出了事,他還有何面目去面對桑榆?他還如何挽回桑榆的心?這件事恐會成為橫隔在他們之間,終身難以消弭的障礙。

    他直立起來,前爪搭在孟桑榆肩頭,嗚嗚咽咽的去舔舐桑榆慘白的面頰和緊抿的唇角,想要竭盡所能的給她一絲安慰。目前只是失蹤,孟國公馳騁疆場半輩子,不會輕易出事的!

    孟桑榆捧住他的狗頭,輕輕摩挲兩下,終於緩緩定下神來。其實她早已做好了迎接任何突發意外的準備。這個消息是無法將她擊潰的。

    “馬上派人出宮,告訴母親,讓她安心等待。父親只是失蹤,還未有壞消息傳來就是好消息,叫她莫要胡思亂想。還有,這件事務必瞞著哥哥,若讓他知道了,必定又會鬧著離家出走,去邊關尋找父親。家裡已經夠亂了,無需他再添亂。”她有條不紊的對碧水下達指令。

    碧水唯唯應諾,立馬派人去國公府傳達口信。

    安頓好家裡,她提筆蘸墨,寫了一封短信。周武帝還未來得及跳上桌面看信,她已將信紙封入信封,遞給了馮嬤嬤,慎重交待,“若父親果真出事了,我會想辦法將你們三個還有阿寶送出宮去,我給碧水和銀翠各留了一份嫁妝,那個黃梨木的匣子看見了沒?到時別忘了替她兩收好。出宮後帶著這封信去找王華山,就說母親和哥哥日後就拜託他照顧了,他的恩情桑榆來生再報!”

    這,這怎麼聽著像在交待後事?馮嬤嬤當即就有些腿軟,銀翠早已跪下,膝行到主子腳邊大哭。周武帝胸口劇烈起伏著,小嘴一張,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用爪子死死扒住孟桑榆的肩膀,一邊叫一邊去舔舐她的嘴唇,下顎,脖頸,仿佛在祈求她不要離開自己。

    “乖啊,阿寶乖乖!我不會有事的。”孟桑榆緊緊摟住掙紮不休的阿寶,柔聲安慰。

    “娘娘,老奴不走!老奴陪著你!”馮嬤嬤也跪倒在了主子腳邊,一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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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8:17


    孟桑榆深吸口氣,鋪開一張生絹,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了‘山雨欲來風滿樓’七個狂草大字。

    看見這幾個字,周武帝本就陰鬱的心情更添了許多焦躁。五皇兒竟被人下毒?究竟是誰幹得?沈慧茹?這個名字幾乎在第一時間躍上他的心頭,令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事情果然如孟桑榆所料,變得越來越複雜。投毒一事還沒理出個頭緒,二皇子卻又闖了滔天大禍,在一次玩鬧中將自己的伴讀推入荷花池淹死了。那伴讀是李相最倚重的下屬的嫡孫,且還是家裡的獨苗,下屬悲痛欲絕,一狀告到了金鑾殿。

    皇帝大怒,賞了二皇子三十廷棍,閉門思過半年。但這事卻還沒完,那屬下見二皇子只挨了頓打,自家卻斷了根,心中郁憤難平,將李相結黨營私,賣官賣爵,貪汙受賄的罪證都爆給了皇上,與此同時五皇子中毒事件的結果也出來了,竟是李貴妃所為,目的就是為了替兒子除掉儲君之位的競爭者。

    消息一出滿朝譁然,皇上以雷霆手段迅速處理了李相一黨,捋了李相所有職務,打入天牢以待徹查,李貴妃被拘冷宮,投告無門。沈太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代替了李相的位置,一時間權傾朝野。

    李家的倒臺讓孟桑榆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又過了七八天,五皇子也拖不下去了,於某夜丑時三刻咽了氣,絳紫宮中一片哀鳴,大紅燈籠盡數被取下,賢妃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咒駡李氏一族的吼叫聲隔了老遠都能聽見。

    孟桑榆在哀聲中輾轉難眠,懷裡裹著阿寶,迎著冰冷的夜風,站立在漆黑厚重的天空下往絳紫宮的方向眺望。周武帝鼻頭嗚咽著,那是他的兒子,卻死在了自己的女人手裡,一切的源頭都怪他,是他識人不清!雖然沒有探查真相,但是他知道,這背後少不了沈慧茹的推手,扳倒了李家,害死了五皇子,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更甚者,她極有可能不會罷手,其他有礙于沈家大計的皇子公主都會遭到毒手。

    嗚咽轉為低咆,周武帝眼裡彌漫著滔天的殺意。

    “阿寶不怕啊,不怕!那是五皇子去世了,他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聽見阿寶的嘯聲,孟桑榆以為他是被絳紫宮的動靜嚇住了,連忙將他裹得更緊,柔聲安慰。

    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桑榆當朕是小孩嗎?不過這樣的安慰真的很溫暖人心。周武帝停止了嗚咽,將臉深深埋入女人馨香的懷抱。只有這裡才是最令他感到安定的所在,他急需從這裡獲得一些力量來維繫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娘娘回去吧。夜裡冷。”馮嬤嬤拿著一件大氅出來,披在自家主子身上。

    “嬤嬤,我有不好的預感,這大周要變天了。”孟桑榆一貫淡然的嗓音中摻雜了一絲不安,“要扳倒一個龐大的家族其實很容易,一是釜底抽薪,二是直擊弱點。沈家端的是好手段,以二皇子為突破口,找到了李家最薄弱的一環切入,然後一擊即潰。他們上次也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孟家,只可惜我有阿寶,避過了這一劫。”

    孟桑榆用臉頰蹭蹭阿寶的鼻頭,換來阿寶嗚嗚咽咽的安慰和溫熱小舌頭的舔舐。

    “他們上次沒有得逞必不會善罷甘休,我有預感,他們還會再出手,這一次很可能會使釜底抽薪之計,直接向父親下手。”孟桑榆眉頭緊蹙,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

    周武帝其實也想到了這一層,心弦繃得死緊。在這種緊要關頭向孟國公出手,邊關戰局必將呈現逆轉之勢,沈家這是要賣國啊!

    “娘娘,國公爺遠在邊關,又在軍中,沈家的手伸不了那麼長。”馮嬤嬤心中慌亂,嘴裡卻柔聲安慰。

    孟桑榆搖頭不語,在寒風中佇立良久才回到寢殿,又是一夜的輾轉難眠。阿寶也睜著眼,陪她熬到天亮。

    眼看一個月就這麼過去了,後宮的格局呈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德妃雖然未倒,但身子已經虧損,日後就算複寵也無法再進一步。良妃一躍成為宮中第一寵妃,皇帝日日恩寵,甚至許下承諾,只要她孕育皇嗣就立即擢升她為皇后,其榮耀遠勝從前的德妃。且良妃性子溫婉,極好相處,不少妃子靠她的提攜得了寵,一時間吸引了眾多的依附者,說是獨霸後宮也不誇張。

    孟桑榆正思量著父親也該收到自己的密信時,邊關卻先傳來了消息,孟國公和韓昌平雙雙在玉龍城失蹤了。

    接到雞毛信時,孟桑榆失手打碎了一杯茶盞,怔楞了好半晌才雙手顫抖的拆開信封。阿寶迅速跳上她膝頭,湊到她懷裡與她一起看。

    信中將孟國公失蹤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韓昌平被孟國公調回了右將軍的位置,但圍攻蠻人皇廷時孟國公卻沒讓他擔任先鋒將,而是調派他去押運糧草。韓昌平心中不平,多有懈怠,晚間夜宿在玉龍城時竟被蠻軍的一支騎兵從後方包圍偷襲,糧草岌岌可危。孟國公當時在後方壓陣,離玉龍城最近,連忙帶兵回防,及時保住了糧草。但韓昌平年輕氣盛,被蠻軍擺了一道如何肯善罷甘休,竟不顧夜色濃重帶了一支隊伍去追剿,孟國公恐他誤入埋伏,忙拍馬去追,然後兩人便再沒能歸隊,竟是無緣無故就失蹤了,也不知是遭到了意外還是中了蠻人的伏擊。

    看完信,孟桑榆已是面色慘白。周武帝牙關緊咬,對調派韓昌平去孟國公身邊的決定感到後悔莫及。若孟國公真出了事,他還有何面目去面對桑榆?他還如何挽回桑榆的心?這件事恐會成為橫隔在他們之間,終身難以消弭的障礙。

    他直立起來,前爪搭在孟桑榆肩頭,嗚嗚咽咽的去舔舐桑榆慘白的面頰和緊抿的唇角,想要竭盡所能的給她一絲安慰。目前只是失蹤,孟國公馳騁疆場半輩子,不會輕易出事的!

    孟桑榆捧住他的狗頭,輕輕摩挲兩下,終於緩緩定下神來。其實她早已做好了迎接任何突發意外的準備。這個消息是無法將她擊潰的。

    “馬上派人出宮,告訴母親,讓她安心等待。父親只是失蹤,還未有壞消息傳來就是好消息,叫她莫要胡思亂想。還有,這件事務必瞞著哥哥,若讓他知道了,必定又會鬧著離家出走,去邊關尋找父親。家裡已經夠亂了,無需他再添亂。”她有條不紊的對碧水下達指令。

    碧水唯唯應諾,立馬派人去國公府傳達口信。

    安頓好家裡,她提筆蘸墨,寫了一封短信。周武帝還未來得及跳上桌面看信,她已將信紙封入信封,遞給了馮嬤嬤,慎重交待,“若父親果真出事了,我會想辦法將你們三個還有阿寶送出宮去,我給碧水和銀翠各留了一份嫁妝,那個黃梨木的匣子看見了沒?到時別忘了替她兩收好。出宮後帶著這封信去找王華山,就說母親和哥哥日後就拜託他照顧了,他的恩情桑榆來生再報!”

    這,這怎麼聽著像在交待後事?馮嬤嬤當即就有些腿軟,銀翠早已跪下,膝行到主子腳邊大哭。周武帝胸口劇烈起伏著,小嘴一張,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用爪子死死扒住孟桑榆的肩膀,一邊叫一邊去舔舐她的嘴唇,下顎,脖頸,仿佛在祈求她不要離開自己。

    “乖啊,阿寶乖乖!我不會有事的。”孟桑榆緊緊摟住掙紮不休的阿寶,柔聲安慰。

    “娘娘,老奴不走!老奴陪著你!”馮嬤嬤也跪倒在了主子腳邊,一臉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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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8:39


    “我又不是去死,你們哭什麼?”孟桑榆苦笑,徐徐開口,“我早就打算送你們出宮,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只是計畫提前了而已。送走你們,我才好專心應對沈慧茹和沈家。這大周不會落在他們手裡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來太后娘娘已經從暗衛那裡收到消息了,必定會回宮主持大局。太后娘娘是什麼人?十個沈太師和沈慧茹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屆時我必會投效太后,一起揭穿沈家偷龍轉鳳的陰謀。一個是皇上養母,一個是皇上寵妃,我們說出來的話天下誰人敢不信?孟家軍眾多兒郎會成為我的後盾!太后手中亦有一支私兵,鎮住京城綽綽有餘。待局勢穩定了,淮南王和湘北王也鬧不出什麼麽蛾子了。皇上頂多被逼退位,大周另擇君主,而我會央求太后讓我去照顧皇上,皇上不醒,我就照顧他一輩子,沒什麼不好!總比待在這宮中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強得多!”

    “太,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會回來?”馮嬤嬤心定了定,阿寶的嗚咽也停止了。

    說到太后蔣氏,那也是一號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物。太后的家世與孟桑榆可說是如出一轍。孟國公是現任建威大將軍,而太后的兄長則是前任建威大將軍。太后一入宮便加封皇后,入宮三年無子,先帝便做主讓她領養了母妃早逝的三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然領養聖上之後不久太后就懷孕了,誕下了九皇子。太后也是個大度的,對養子和親子一視同仁,兩位皇子兄友弟恭,感情相當融洽。

    但這一切在先帝病重,冊立三皇子為太子時便化為了烏有。九皇子自詡正統嫡子,本以為儲君之位必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卻沒想被一個養子搶了去,心中自是郁憤難平。而太後母族則分裂成了兩派,一派支持三皇子,一派支持九皇子。九皇子一派過於激進,竟趁先帝病重之時起兵逼宮。幸而先帝早有察覺才遏止了一場血流成河的慘劇。太后為保蔣氏一族四千餘口人的性命,親自將毒酒送到了九皇子嘴邊。

    不久之後先帝與世長辭,蔣氏一族被流放千里,而太后也心灰意冷,再不問世事。說起來,這一切其實都是先帝的一場陰謀,自先帝讓太后收養三皇子開始,這場陰謀就在醞釀當中。他靠著一個親子和一個養子分化了太后一族,又靠著冊立儲君一事徹底擊潰了太后一族,為今上掃平了外戚專權的隱患。

    今上因此對太后心懷愧疚,送了一支私兵給太后帶到千佛山。這支私兵大多是太後母族遺留下來的舊部,驍勇善戰,以一敵百。太后若帶兵還朝,早已被沈家折騰成一盤散沙的御林軍和龍禁衛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還有德妃和孟家舊部的支持。

    想到這裡,馮嬤嬤和銀翠心中已是大定,只抱著主子的膝頭哭求,讓她應允她們留下。而周武帝卻更加心焦如焚。他知道事情並不如桑榆說的那麼輕鬆。太后若要回來,京中和宮中必會發生一場血戰,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桑榆出了意外……

    他不敢再想下去,深恨老天為什麼還不讓自己回魂。想到回魂,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張紙條,連忙趁著夜色往御花園跑去,想要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撞上進宮查探的閆俊偉。

    拐過一條小道,御花園就近在眼前,他剛跨步過去,就見小道盡頭一盞燭火搖搖曳曳而來,細看之下,常喜的面容在燭火中若隱若現,而他身後那人雖站在陰影中,但觀其形貌竟與沈太師有八-九分相像。

    這麼晚了還入宮,沈家又有什麼陰謀?周武帝皺眉,不假思索的跟上了兩人的步伐,偷偷潛入了乾清宮。

    乾清宮裡,假皇帝早已被沈慧茹打發去了後宮臨幸妃子,她自己則坐在禦桌後閱覽一遝奏摺,深鎖的眉宇間透出一絲上位者才有的威儀,看上去氣勢驚人。

    看見這樣的女兒,沈太師愣了愣,繼而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他的一雙兒女自幼穎悟絕倫,金相玉質,乃人中龍鳳,本就該享受這世間無上尊榮。若不是兒子前途盡毀,他也不會被迫走上這條路。但如今看來,這條路算是走對了,大周很快就將握在沈家手中,就算皇上醒了也無濟於事。

    周武帝憑著小巧的身形與深褐色的毛髮,一路跟著兩人往乾清宮走。因害怕有人看見沈太師深夜進宮,常喜事先遣走了侍衛,讓周武帝也順利的跟了進去。躲在大殿拐角,從門縫往裡偷覷殿中情形,看見占了自己御座卻顯得怡然自得的沈慧茹,他眸光陡然變得冰冷。

    “微臣見過娘娘。”沈太師彎腰行禮。

    “父親你來了。”看見沈太師,沈慧茹放下御筆,走到門口迎接。

    父女倆相對而坐,常喜立在門口望風。周武帝往拐角的陰影裡縮了縮,豎起耳朵偷聽兩人對話。

    “父親,孟長雄究竟死了沒有?”沈慧茹的語氣有些焦躁。

    周武帝耳尖微動,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安紮達傳來消息,孟長雄沒在他們手裡。他們將孟長雄和韓昌平追入泥水灘便撤退了,如今兩人生死未明。”沈太師用杯蓋一下一下掃過杯沿,刺耳的刮撓聲更加令人鬱躁。

    安紮達,耶律汗王麾下第一猛將。沈太師竟然與他互通有無,可見沈家早已通敵賣國了,孟國公的失蹤絕對有他的手筆!好啊!周武帝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脊背不自覺拱起,全身毛髮根根倒豎。

    “怎麼不繼續追下去?孟長雄不死,他們如何挽回敗局?真是一群蠢貨!”沈慧茹狠狠拍擊桌面,語氣更為焦躁。孟長雄是孟桑榆最大的依仗,只有孟長雄死了,她才能放手對付孟桑榆。孟桑榆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行!

    “娘娘有所不知,泥水灘是草原上有名的死亡之地,那裡沼澤遍佈,瘴氣彌漫,莫說是人,就連飛鳥也不敢沾邊。進了那裡,孟長雄和韓昌平必死無疑。”沈太師語氣甚為篤定。

    周武帝拚命壓抑著喉間的咆哮,用血紅的眼睛盯著門縫後的兩人。當初他怎會如此信任這二人?真是瞎了眼!

    “僅憑猜測本宮還是不放心,父親修書一封給謝正豪,讓他加派人手去泥水灘搜尋,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沈慧茹的嗓音彌漫著沈沈殺氣。

    謝正豪,甘肅提督,十九員封疆大吏之一,也是自己頗為信任的一名心腹,沒想到已被沈太師籠絡了去。周武帝冷笑,眼中的滔天殺意有如實質。

    “好,為父回去便給謝正豪寫信。孟長雄失蹤,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娘娘明天就頒佈聖旨,冊封謝正豪為大將軍,領帥印出擊蠻人皇廷。為父已與耶律汗王談妥了條件,謝正豪佯敗,他趁著戰亂替為父誅殺孟長雄手下的幾員大將,肅州十城便送與他作為報酬。戰後,謝正豪會將戰敗的罪責全部推到孟家軍頭上,你屆時頒佈聖旨,將這些人盡數斬殺,然後全部換成我們的人。如此,這百萬大軍便盡在我們沈家掌握了。”

    沈太師的語氣志得意滿,門外的周武帝已氣得渾身發抖。

    沈慧茹點頭應諾,接過父親遞來的名單細看。名單上的人都是沈太師近期籠絡的軍中將帥,正可用來替換孟長雄的心腹屬下。

    沈太師在燈下細看女兒神色,又往她肚子瞄了幾眼,壓低嗓音問道,“已過去一月有餘,娘娘可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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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9:08


    沈慧茹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語氣僵冷的答道,“剛錯過信期三日,想來應該是懷上了,還得再過一段時間才能確診。”

    “好,好,好!”沈太師激動的連說了三個好字,末了慎重交待道,“這一胎是我們沈家問鼎王座的關鍵,娘娘一定要保護好。待瓜熟蒂落,這一胎是男孩固然便利,若是女孩,為父會事先準備好一名男嬰,叫人送進宮來替換。娘娘待會兒讓晚清進來,為父會將此事細細交待與她,娘娘只需坐好胎,旁的不用去管。”

    “知道了。”沈慧茹沈沈應諾。

    周武帝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害怕再聽下去,自己會忍不住跳進去咬死這對父女。裡通外敵,殘害忠良,禍亂朝綱,偷龍轉鳳,謀朝篡位……這些罪名隨便一樣就夠沈家人死一千次死一萬次!

    壓抑著胸中的怒焰,周武帝低咆一聲,轉頭想要離開乾清宮。

    “呀,跟哪兒來的小畜生?”一道女聲打破了殿外的寂靜,晚清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拐角,正好與周武帝撞上。

    ‘碧霄宮阿寶’五個金燦燦的大字在燭火的映照下十分打眼,晚清面色一凜,彎腰就將周武帝抓起來,用手死死扣住他的嘴巴和四肢,帶進了幹清殿。

    “娘娘,德妃的寵物跑進來了。”給太師和主子行禮,晚清揚了揚手裡掙紮不休的阿寶。

    “交給常喜處理掉吧。你過來,父親有話要交待你。”沈慧茹喝了口茶,漫不經心的開口。久居上位,她再也不會拿一隻小小的畜生撒氣,在她眼裡,阿寶的命連草芥都不如。

    “是。”晚清將阿寶交給常喜,跪到沈太師腳邊聽訓。

    常喜接過猛烈掙紮的阿寶,將他遠遠帶到乾清宮前的空地上,往地下狠狠一摔,然後用腳踩住他的胸口,一點一點施力。常喜本可以一腳就將阿寶弄死,但他上次因阿寶被德妃打了臉,早已積攢了一肚子的怨氣,急需好生發洩一番,見阿寶一邊咆哮一邊掙紮,那不甘怨恨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極大的滿足了他內心的暴虐,他下腳的速度更加慢了。

    胸口傳來卡嚓卡嚓的悶響,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劇烈的疼痛仿佛從靈魂裡傳來,連綿不絕。周武帝用血紅的眼珠朝常喜瞪去,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孟桑榆的名字。這刻入骨髓的三個字帶給他無窮的力量,讓他不想輕易死去。他死了,桑榆該怎麼辦?

    “小畜生還挺頑強!”常喜嗤笑,腳下陡然用力。

    斷裂的肋骨刺破了肺部,紮穿了心臟,一絲血跡從嘴角湧出,周武帝一聲接一聲咆哮著,漆黑的眼珠逐漸蒙上一層血霧。恍惚中,一陣飄渺的梵唱從半空中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的靈魂從阿寶的軀體裡抽出,往虛空中引去。他不甘的閉上雙眼,血跡斑斑的口鼻噴出最後一絲氣息。

    “這就死了?真沒意思!”見腳下的小畜生沒動靜了,常喜又狠狠踩了兩腳,這才招手叫來一名小太監,將阿寶的屍體隨意扔進乾清宮旁的花圃裡當花肥。

    京中某座幽靜的宅院

    一間點著無數長明燈,燃著濃郁檀香的房間裡,一名白眉白須,容色莊嚴肅穆的老和尚緩緩停下梵唱,對守在門口,渾身戾氣的男子說道,“這位施主已魂歸原位,即刻便醒。”

    “真的?”男子挑眉,語帶質疑。請遍了神醫都束手無策,這老和尚來了只看一眼,說一句‘自有天命,不日便歸’就開始點燈念經,這架勢也太輕鬆了,他如何能信?不過想到那張離奇的紙條,他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任這老和尚去折騰。

    兩人對話的片刻,被長明燈包圍的俊美男子呻-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見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他愣了愣,立即意識到這裡不是皇宮。皇宮的穹頂都繪有富麗堂皇的壁畫,哪似這般簡樸。

    他偏頭,朝周身看去,正對上一張愕然的面孔。那面孔線條冷厲,滿布煞氣,不是閆俊偉那廝會是誰?

    “俊偉?”周武帝訝然開口,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立馬怔住了,不敢置信的抬起自己的雙手查看。這是人手?自己竟然回魂了?

    “施主已經無恙,只需喝幾日湯藥調養身體既可,貧僧告辭。”老和尚念了句佛,緩緩朝房門走去,走到門邊又停住了,雙手合十,慎重提醒道,“此間之事貧僧自會守口如瓶,施主也莫忘了當初的承諾,定要為本寺佛像重塑金身才好。”

    “閆某拜謝大師!重塑金身之事必會一月之內辦好。”閆俊偉連忙躬身應諾。這老和尚一口一個重塑金身,他當初還以為這人純為了騙錢來的,沒想到竟有真本事。阿彌陀佛,幸虧他見老和尚長得比較有仙氣,把人留下了。

    老和尚又念了句佛,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周武帝沒心思理會這兩人的事,他死死盯住閆俊偉,張口就問,“你可有派人去保護桑榆?”

    “桑榆?”閆俊偉愣了愣,遲疑道,“德妃?”

    “朕留給你的紙條你沒看見嗎?”周武帝沈聲問道。

    “那真是皇上留的?不是狗刨的?這歪七扭八的字跡和這狗爪印是怎麼回事?”閆俊偉從懷裡掏出紙條攤開,指著上面一個小小的梅花印問道。

    周武帝挫敗的揉了揉眉心,語氣頗為無奈,“你先派人即刻進宮去保護桑榆,這紙條的事朕慢慢解釋與你聽。”本不想將附體的事告訴閆俊偉,無奈這廝最愛刨根問底,不給他滿意的答案,他能將話題繞到天邊去。桑榆的安全他一刻也耽誤不起。

    “皇上放心,收到這張紙條的那一刻,屬下已經將人派到德妃娘娘身邊去了。據說德妃有只愛寵名喚阿寶……”閆俊偉停下話頭,意有所指的看向紙條上的狗爪印。他原本只是大膽猜測,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這只狗弄來,那老和尚卻說萬事順其自然,施主不日就醒,叫他千萬莫要隨意插手,攪了施主的天命。

    如此看來,皇上近段時間有奇遇啊!他對奇遇什麼的最感興趣了!滿書房的志怪小說可不是白看的!

    房間裡的長明燈已盡數吹滅,只留下桌上的一盞燭火。在忽明忽滅的燭火照耀下,閆俊偉的表情有些飄忽。聽完周武帝簡單的敘述,他合上大張的嘴巴,不敢置信的感歎道,“原來皇上還真附體到那阿寶身上去了,我猜到這個可能時還當自己太過異想天開呢!這世道果然是無奇不有!”

    “這是朕與桑榆之間的緣分,是上天註定。”周武帝徐徐開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竟似追憶,又似回味,幽深眼眸中洋溢著不可錯認的溫柔。

    閆俊偉頭一次看見他如此溫柔多情的模樣,不禁有些咋舌。哪怕對待良妃,皇上也只是稍微多了絲寬和,哪曾露出眼下這等癡迷之態。看來德妃娘娘已經將皇上的心牢牢揣進手裡了。

    “德妃娘娘竟然一早就洞悉了沈家的陰謀嗎?果真是孟長雄的女兒,虎父無犬女啊!”他有意誇獎一句,見皇上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不由笑道,“看來,德妃娘娘對阿寶很不錯。”

    “豈止是不錯。”周武帝呢喃,如今想來,周身還縈繞著滾燙炙熱的幸福感,在這冬日的夜晚特別偎貼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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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9:29


    “對了,你儘快派人去泥水灘搜救孟國公與韓昌平。他二人中了蠻軍的伏擊,被逼入了那裡。”想起自己的岳丈,周武帝心中便是一凜,面上的溫柔盡數被凝重取代,“終究是朕太心急,韓昌平年輕氣盛,如何有資格取代孟國公?若他此番無事,朕便捋了他右將軍的職務,送到孟國公麾下繼續歷練幾年。”

    “屬下立即派人前去搜救,萬事等他們平安歸來再說。”閆俊偉應諾,朝守在門邊的屬下打了個手勢,屬下點頭,立即隱沒進了黑夜裡。

    “還有,待沈慧茹頒下的聖旨抵達邊關,你就派人將謝正豪殺了。大戰在即軍中無帥,副帥自可暫代主帥一職,無需京中認命。軍中副帥乃孟亮,是孟國公的左膀右臂,有他領軍,這一戰未必會贏,但絕對不會輸。眼下正是隆冬臘月,蠻軍缺衣少糧,戰局膠著一段時間,蠻軍不戰自敗。”周武帝雙眼微闔,緩緩分析,面上一片肅殺之氣。

    “皇上不留下謝正豪指認沈忠良通敵賣國之罪?”閆俊偉遲疑開口。

    “沈忠良,哼,這名字憑他也配?”周武帝諷刺一笑,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天下是朕的,這罪名只要朕認定便足矣,人證物證俱無朕也一樣能要了他沈家一族的命。殺了謝正豪,你去他府上搜查他與沈太師通敵賣國的書信,若書信被處理掉了就隨意捏造幾封,只要稍微像樣既可,拿到朝堂上,朕說那是真的,誰敢說是假?”

    閆俊偉唯唯應諾,替沈太師默哀。好端端的,偏要信奉什麼‘富貴險中求’,這下沒求來富貴,倒把合族性命都搭上了。若沈家父女能配合自己,安安分分的守好皇上的肉身,待皇上醒來,沈家不一樣一飛沖天?人啊,就是不能被一時的貪念左右,不然後悔莫及!

    將命令有條不紊的頒佈下去,周武帝這才感覺到有些疲憊。閆俊偉見狀連忙叫人送水進來給他梳洗,又將偏院的幾名神醫全部叫來給他會診。

    睡了四個月快五個月,即便有最好的丹藥維繫生命,每日按摩肌肉三遍,周武帝依然消瘦了不少。但好在他從小習武,底子十分紮實,泡在浴桶裡喝了一碗參湯下去便感覺好多了。

    “這是什麼味?簡直難以下嚥!”放下碗,他微微皺眉。

    “這可是我特意請了饕餮樓最有名的王大廚給你做的,光聞著味兒我就覺得餓。按理你也有四五個月未進食了,不應該大呼再來一碗嗎?”閆俊偉接過碗,挑眉問道。

    “連桑榆一半的手藝也趕不上,朕不想再喝第二碗。”周武帝抬眸,朝皇城的方向看去,仿佛想要穿透虛空看見桑榆的所在。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對桑榆的思念就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他覺得無法呼吸。聽不見她的笑語,看不見她的容顏,觸不到她的懷抱,他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我看你是有情飲水飽。”閆俊偉笑著調侃,末了似想到什麼,補充道,“剛才得到消息,阿寶失蹤了,德妃娘娘大半夜的不睡覺,滿宮裡尋找,連皇上都驚動了。聽說她還哭了。”

    話落,閆俊偉仔細觀察皇上的表情。

    “哭了?”周武帝怔楞,眉頭不自覺皺緊,眼眶漸漸泛出一絲潮紅,搭在浴桶邊緣的手用力握拳,骨節泛白。

    這是,這是心痛的表情?閆俊偉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心中暗自歎息:看來,皇上這次徹底栽了。會為了一個女人心痛若此,不是愛是什麼?

    “俊偉,想辦法儘快將朕送進宮去,與那替身調換過來。”咬咬牙,周武帝按捺下心中的絞痛,沈聲命令道。

    “為何不直接將沈家一族和那替身都殺了你再光明正大的現身?要將你二人悄無聲息的替換可不容易,那替身出入都帶著整支禁衛軍,沈家派的暗衛也不少,連與女人歡-愛暗衛都跟在周圍,不好下手啊。”閆俊偉有些為難。

    “沈忠良大肆籠絡官員,這朝堂早已不是朕的朝堂,沈慧茹的眼線遍佈皇宮,這皇宮也不是朕的皇宮。殺了沈家父女,前朝和後宮都會失控,日後還需朕花費大力氣整治,不若朕悄然回去,慢慢清理這些魑魅魍魎。他們用替身代朕,朕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腹背受敵,防不勝防。”周武帝在閆俊偉的攙扶下跨出浴桶,用布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後在兩名暗衛的幫助下換上褻衣褻褲。

    “那皇上還需等一段時日,待屬下安排一二。”閆俊偉略作思索後答道。

    “朕給你指一條明路。沈慧茹以前經常說,希望朕能帶她回去省親。不日就是趙老封君的八十大壽,你派人去遊說宸妃的母親,讓她上摺子祈求宸妃回去賀壽,再派個人去沈慧茹那裡敲邊鼓,她也會意動的。只要她將那替身帶回沈家省親,我們就可以動手了。”周武帝微微合眼,任由暗衛將他的頭髮攪幹,心裡不斷回憶著桑榆明媚動人的笑臉,這才覺得抑鬱的心情稍微好過一點。雖然重回肉身,可沒有桑榆在身邊,他並沒有想像中的欣喜若狂。

    “要你親自帶她回去省親?她這是暗示你給她冊封皇后呢。”閆俊偉挑眉。沈慧茹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皇上卻將她擺在個從一品的妃位上一擺就是三年,難怪她會背叛皇上。

    “朕以前從沒多想,只當她是思念家人。”周武帝自嘲一笑,擺擺手,不願多談。

    閆俊偉會意,沈吟片刻後道,“這也是個辦法,屬下等會兒就下去佈置。”

    “動作快點,桑榆還在宮中等著朕。”周武帝催促,末了慎重開口,“派人去通知母后吧,朕需要母后的説明。還有,你的解藥朕放在禦書房的牌匾後面,用一個烏木匣子裝著,你自己去拿吧。”

    “皇上,你這是?”閆俊偉睜大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暗衛統領依然是你,但是朕想將一部分暗衛轉入明處,所肩負的職責與暗衛一般無二,名喚錦衣衛,直屬於朕,只為朕負責,管轄之事囊括六部,其統領雖然只是正三品武職,但權利甚大,可越級承辦事務。如此只是為了震懾某些不安分的官員,讓他們知道,朕在盯著他們呢。以前你們都藏於暗處,他們看不見實質性的威脅,所以膽子才會越來越大!”周武帝冷哼一聲,看向閆俊偉時面色又變得柔和,“你與朕一起長大,你的能力,沒人比朕更清楚。有才能卻無法施展,還要佯裝紈絝,被庶弟排擠打壓,失了本應屬於你的爵位,委屈你了!朕以前不能為你出頭,日後你身兼錦衣衛統領一職,便自己為自己出頭吧。”

    “皇上就不怕屬下拿到解藥後背叛皇上?”閆俊偉啞聲詢問,滿布戾氣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罕有的動容。

    “朕不會因為沈忠良的背叛就懷疑所有人,什麼人可用,什麼人不可用,朕會用心去判斷。用毒藥控制的人心朕不稀罕。再者,朕與你從小出生入死多少回?你從未背棄過朕,朕信你!”周武帝仰首一笑,端的是瀟灑豁達。

    閆俊偉也緩緩笑了,單膝跪地,語氣極為慎重的開口,“臣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好!好一個臣!”這個自稱比屬下來的順耳,周武帝拍擊桌面,朗笑出聲。

    聽見裡面中氣十足的笑聲,匆匆趕來的幾名神醫放下了高懸的心。

    千佛山,普渡寺

    年近花甲的太后雙鬢已經斑白,穿著一身粗布僧衣跪坐在佛堂裡誦經。她的大宮女念慈跪坐在她身後,手裡正拿著一本經書用心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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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0:59:48


    忽然,佛堂外傳來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一隻腳綁金絲的鴿子落在佛堂的窗沿上。念慈放下毛筆,走到窗邊捧起鴿子,解下它腳上綁著的字條。看見上面的騰龍圖案,她眸色微閃,定了定神才走到太后身邊輕聲詢問,“太后娘娘,是皇上派人送來的信,您要不要看?”

    “不看,拿走吧。”太后眼睛都沒睜開便揮手拒絕,冷漠的態度一如往常。

    念慈眼裡飛快滑過一抹亮光,答應一聲後便將紙條拿到外間燒掉。騰龍圖案,這信哪裡是皇上送來的,分明是暗衛送的密信。但念慈已另擇明主,自是不會讓這些密信出現在太后面前。

    剛燒完信,普渡寺的主持玄空法師便到了,念慈連忙行禮。

    “不必多禮,忘塵眼下可有時間?貧尼前來與她討論禪理。”玄空法師溫聲詢問。

    “主持師父請進。”佛堂裡的太后揚聲邀請。玄空法師對念慈點點頭,推門進去。

    太后與法師談論禪理時最忌有人打擾,念慈十分知趣的回到自己的廂房,關上門後,一張平靜淡然的面孔變得陰沈無比。年紀輕輕便被拘在這寺廟裡常伴青燈,本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都離自己遠去,她心中如何不怨?

    “今日師父準備與忘塵討論哪幾章?”太后拿出一本大藏經。

    “阿彌陀佛,貧尼打誑語了,願我佛原諒。”玄空法師告了聲罪,從袖口取出一封信遞給太后,“這是聖上的親筆書信,事關重大,請忘塵無論如何都要看一看。”

    因為是主持師父第一次請求自己,哪怕心中再不願,太后盯視信封良久後依然接過,打開後一目十行的看完,“好一個沈家,好一個念慈,數十封密信竟無一封到得哀家手裡,難道是看哀家許久未曾插手俗務,欺哀家年老力衰了嗎?”她平靜蒼老的面容染上了一層厲色。

    “阿彌陀佛,忘塵終究難以忘塵,但心中的怨恨卻已經忘記了,是時候回去了。”玄空法師雙手合十,微微一笑。

    “謝法師多年來的開解,了結了此番俗務,忘塵必定還會回來。”太后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回不回來,但隨你心。”玄空念了句佛,緩緩踱步離開。

    “來人,準備車馬,哀家即刻便要回宮!”太后脫下頭上的僧帽,高聲命令道。守候在附近的侍衛齊聲應諾,驚的念慈立即從房間裡跑出來。

    “太后娘娘為何要匆匆回宮?可是宮裡出了事?”念慈臉色蒼白。

    “方才論述禪理時哀家忽然心痛如絞,想必是皇上出了什麼大事。當年先帝殯天時哀家也同樣有此預感,不回京看看如何能夠安心?”太后疾行回房,臉上的憂色貨真價實。

    念慈看不出端倪,略一沈吟,暗道莫不是昏迷不醒的皇上果真殯天了?心裡不由雀躍起來。如此也好,這千佛山守備重重,太后身邊的一應事務都由金嬤嬤處理,她只負責陪太后誦經,實在沒有機會下手,如今倒好,等太后回宮,良妃娘娘想要暗中除去太后還不輕而易舉?

    周武帝易了容,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此時顯得平凡無奇,只一雙漆黑深邃的星眸十分出彩,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精緻的湖藍色儒衫,腰間掛著一枚羊脂玉佩,手裡拿著一把白玉骨扇,儼然一富家公子的做派。經過幾天調養,他的身體雖說比不上以前健壯,但看著也不那麼單薄了。

    他此時正負手站在門邊,聆聽院外女人尖利的吵嚷聲。

    “這小桃紅是你的屬下?如此牙尖嘴利,行事彪悍,真看不出她是一名暗衛。”周武帝挑眉。

    “看不出才好,若看得出,臣也不用在京中混了,你的肉身早八百年就被沈家父女搜走燒成灰了。”閆俊偉一邊洗臉一邊含含糊糊的回答。

    周武帝笑笑,院外的吵嚷聲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還沒有消停的趨勢,反而越演越烈。女人在後院的戰鬥力果然都是驚人的。

    這座宅子造價不菲,占地不小,是齊國公原配夫人的嫁妝,夫人病逝後這宅子就成了齊國公嫡子齊東磊的產業。齊東磊原是三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的伴讀,幼時便與三皇子朝夕相處,本應該前途大好,卻沒想十二歲那年在宮中與其他伴讀鬧了糾紛,纏鬥中被打折了右手,回家後又因醫治不得法,右手便廢了,自此被三皇子厭棄,逐出了宮廷,世子頭銜也被奪了去,冠在了他庶弟的頭上。齊東磊受不住打擊,從一名翩翩少年墮落成了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整日尋花問柳,不務正業。齊國公在妾室和庶子的挑唆下越發看他不順眼,將他打發到了這所宅院裡獨自過活。

    如今的齊國公府早已成了那妾室和庶子的天下,那妾室還記得幼時的齊東磊是如何驚才絕豔,文武雙全的一號人物,如果他哪一天想通了振作起來,憑著他和聖上以前的交情,腆著臉去聖上那兒求一求,想要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因著這份擔憂,那妾室整日的尋摸些容貌豔麗又頗有手段的女子往這宅子裡送,務必要勾的齊東磊五迷三道,越□蕩才行。

    這小桃紅就是那妾室特特送來的,不但長相豔麗,身材妖嬈,勾人的手段更是一套一套的,一來就得了齊東磊的全部歡心,成了這宅子裡的一霸,其他女人要想見上齊東磊一面非得同她交手三百回合,吵的齊東磊實在忍受不住,出面調停才行。

    擁有一個美女是豔福,擁有兩個美女是齊人之福,擁有一群美女那就是災難。這宅子裡整天吵吵嚷嚷,烏煙瘴氣,幾乎快成了京中一景,不知多少人在暗處看齊東磊的笑話。正因為這宅子太出名了,沈家派來搜尋周武帝肉身的侍衛竟連門也不敲,聽見裡面爭風吃醋的吵嚷聲便繞道走了。

    打死他們,他們也沒有想到,廢人齊東磊竟會是大名鼎鼎的暗衛統領閆俊偉,而小桃紅也不是什麼風月女子,竟是一名武藝高強的暗衛。‘閆’乃歷代暗衛統領御賜的姓,每一代暗衛統領都有兩個身份,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且明面上的身份還不會很低。上至文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他們的身份使他們的結交範圍相當廣闊,一是為了職務之便,二也正應了那句話——大隱隱於市,所謂的右手被廢,皇上厭棄都是迷惑眾人視線的障眼法而已。

    院外的吵嚷已近尾聲,以小桃紅的大獲全勝而告終,隨即,一群女人嚶嚶哭泣的聲音響起,在小桃紅的冷嘲熱諷下漸漸消去。

    周武帝勾唇,興味開口,“桑榆也是這樣,面上裝得張牙舞爪,內裡……”他搖了搖頭,輕笑起來,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懷戀。

    皇上的相思病又犯了!閆俊偉嘴角抽了抽,坐到梳粧檯前塗脂抹粉。打開一堆瓶瓶罐罐,他在自己臉上慢慢搗鼓,古銅色的肌膚變成了蒼白色,眼下和腮側打上了重重的陰影,看上去十分頹廢,濃黑的眉毛早被剃成半截,畫成上挑的劍眉就顯得極為英氣,畫成下趴的八字眉就顯得十足猥瑣。

    此時閆俊偉正在畫軟趴趴的八字眉,待所有工序完成,他清亮的眼眸變得渾濁不堪,犀利的眼神被輕佻浪蕩所代替,挺直的腰背有氣無力的耷拉著,再套上一件大了兩號的衣衫,壯實的身材立馬顯得消瘦,十足一副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的紈絝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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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1:00:11


    這還是周武帝第一次看見他變身,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名猥瑣男子同他印象中的閆俊偉聯繫起來。細細看了一會兒,他感歎道,“只不過在臉上塗塗抹抹罷了,明明還是那副五官,但看起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人,真是神奇。桑榆也是這樣,脂粉不施的樣子既明媚又可愛,畫上濃妝就變得肆意又張揚,呵~”

    他搖頭低笑,臉上的表情溫柔的不可思議。

    撫平衣襟的褶皺,閆俊偉戲謔開口,“皇上,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天每說三句話,必有一句話涉及德妃娘娘?”

    “是麼?”周武帝斜睨他一眼,沈聲問道,“你佈置好了沒有?朕什麼時候能回宮?”

    “這句話還是與德妃娘娘有關。”閆俊偉勾唇一笑,見皇上冷眼睨來,連忙補充道,“這兩天就差不多了,走吧,臣帶你去外面看看情況。”

    兩人信步來到京城最熱鬧的街道,進了一間裝飾頗為奢華的酒樓。酒樓的掌櫃看見閆俊偉,連忙諂媚一笑,親自從櫃檯後迎出來,“哎喲齊爺,您來了,樓上請!小二,去倒茶,要好茶!”

    “不是真正的好茶,爺可不喝啊!”閆俊偉一副龜毛的表情,沖著小二高聲叫道,然後在掌櫃的帶領下走進一間雅座。那掌櫃關好門,諂媚的笑容立即收了起來,一張圓乎乎的臉龐竟帶上了幾分戾氣,對二人叩首道,“屬下見過主子,見過統領。”

    “起來吧。”周武帝頷首。

    “叫人隱在四周守著。”閆俊偉低聲道,末了掏出一錠白銀扔進那掌櫃手裡。

    掌櫃俐落的接住,點頭應諾,出了雅座,將白銀故意在手裡掂弄掂弄,臉上哪裡還有戾氣?活脫脫一副財迷心竅的模樣。只能說,變臉這門功夫是入選暗衛的首要條件。

    店小二很快就泡了一壺六安瓜片進來,淡淡的茶香在空氣中飄蕩。

    “嘗嘗,用千佛山普渡寺裡帶回的露水沖泡的六安瓜片,口感絕佳。”閆俊偉給周武帝滿上一杯,白色的霧氣彌漫。

    周武帝拿起茶杯細細嗅聞,末了輕呷一口,搖頭道,“水是好水,茶是好茶,只是這沖泡的技藝實在欠奉,不如……”

    “不如德妃娘娘萬分之一。”閆俊偉自動介面。

    “說的不錯。”周武帝淡淡一笑。

    閆俊偉扶額,心中暗忖:皇上不是栽了,是沒治了!

    “沈家最近有什麼動靜?”周武帝垂眸,溫柔的表情換成了肅殺。

    “他們家動靜不小,沈忠良大肆收買官員,裡通外敵,謀奪軍權這些你已經知道了,他最近對幾個兒子管教的特別嚴格,尤其是沈熙言,聽他們府上的探子回報,仿佛已經開始學習帝王權術了。”

    周武帝挑眉,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他這是在培養太子?嗤~癡人說夢!”語氣裡的殺意有如實質。

    “你要再不醒過來,沈家未必是癡人說夢。沈忠良負責這一屆的秋闈,許多舉子已經投效到他門下,他最近替沈熙言謀了個副都禦史的職位,負責主持明年的春闈。”閆俊偉轉動手裡的茶杯,低聲說道。

    “好算計,”周武帝勾唇贊許,只語氣怎麼聽怎麼□人,“籠絡住這些舉子和貢士,將他們安排到不起眼卻又握有實權的位置上去,過個三五年,這滿朝官員十之七八都將是沈忠良的門生,哪裡還有什麼天子門生?”

    他捏碎了手裡的茶杯,慢條斯理的拂掉掌心的粉末,語氣淡淡的開口,“待朕滅了沈家,這一屆的秋闈便作廢,來年再開。心中只知沈太師而不知有朕,這樣的官員朕如何敢用?”

    閆俊偉放下茶杯笑道,“也不是個個舉子都如此功利,裡面有幾個好的,可以一用。”

    “來日把名單給朕,明年重開秋闈之時若他們能高中,朕便一用。”周武帝邊說邊朝窗戶走去,俯身往下查看。

    樓下的街道上,兩名錦衣華服的青年正在對持,一名孤身一人,長相硬朗,身材高大;一名身材瘦弱,氣質溫文,身後帶了七八個家丁。

    “喲,是沈熙言和你的大舅子!”閆俊偉跟到窗邊,玩味的開口。

    “大舅子?孟炎洲?”周武帝沈吟,立即舉手道,“隨朕下去看看。”

    一說起大舅子就想起德妃娘娘的哥哥,這代入的也太迅速太自覺了!閆俊偉咋舌,跟著周武帝往樓下走,潛伏在四周的暗衛立即跟上。

    街道上,沈熙言正伸出一臂,攔住孟炎洲的去路,冷聲道,“撞了人就想走?”他左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雖然沒有影響視力,可疤痕令他的眼皮有些耷拉扭曲,嚴重影響到了容貌,好端端的俊秀公子,如今看來竟帶著幾分邪佞之氣。

    周武帝帶著閆俊偉下來時,街邊已經圍滿了人,正在看戲。

    只聽得圈內一道洪亮的男聲響起,“我撞了你?難道不是你故意走過來撞的我嗎?沈熙言,你又想找打?”

    “你打我?孟炎洲,今日你盡可以試試!知道衝撞朝廷官員是什麼罪嗎?輕則杖打八十,重則枷刑,來人啊,綁了他去京畿衙門!”沈熙言一喊,臉上的傷疤更加扭曲,看著十分駭人。

    孟炎洲冷笑,“朝廷官員?你?據我所知朝廷律令有言,身體有缺者不能為官,就憑你這幅尊榮,當的哪門子官?”

    “你!”沈熙言氣的臉色發青,辯駁道,“昔日太祖缺了半耳照樣稱帝,我如何不能為官?上,綁了他去衙門!”

    一眾家丁大聲應諾,上前將孟炎洲圍住。

    “不好,這群可不是普通的家丁,瞧那綿長的氣息和穩健的下盤,個個都是練家子,沈熙言這是故意下套要害孟炎洲!”閆俊偉沈聲道。

    周武帝雖然功夫不如閆俊偉,可也是自小習武到大,早就看出來了,臉色一冷便推開人群走了進去。

    “衝撞了朝廷官員?這罪名著實不小,需嚴肅對待,敢問閣下可有委任狀,可有官印?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這位兄台自會隨你們走,絕無二話!”他踱步到孟炎洲身邊,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據他所知,沈熙言要半月後才能正式上任,這些東西自然是沒有的。

    孟炎洲武藝不凡,如何看不出這些家丁的來路,立即配合的大聲喊道,“沈熙言,你若把委任狀和官印拿出來,大爺我今兒任你打殺!打死不論!若你拿不出來……”

    “若拿不出來,大周律有言,冒認朝廷官員輕則抄家流放,重則腰斬。”周武帝轉了轉手裡的白玉骨扇,語氣陡然變得森冷,“且,太祖缺半耳乃戰時受傷所致,閣下卻因一個女支子,閣下如何敢與太祖相提並論?都說良妃寵冠後宮,沈太師權傾朝野,沈家人欲與皇族比肩,難道想要一手遮天,亦或是改天換地不成?”

    來人的指控一項比一項嚴重,且還都戳到了點子上,明明一身溫和氣質,但對上對方漆黑的眸子,沈熙言就覺得遍體生寒。看見圍觀眾人審視懷疑的表情,想起父親耳提面命要低調行事的囑咐,他咬牙,心中猶豫不決。孟炎洲差點害得他前途盡毀,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了?

    就在這時,閆俊偉帶著一名身穿校尉官服的青年擠進來。青年二十出頭,長相十分俊朗,眉宇間透著一絲戾氣,他看向沈熙言,冷聲道,“沈熙言,衝撞朝廷官員,半月後你才有資格說這句話。今日你若沒完沒了,本官親自帶你去京畿衙門走一遭,去龍禁衛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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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1:00:23


    這還是周武帝第一次看見他變身,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名猥瑣男子同他印象中的閆俊偉聯繫起來。細細看了一會兒,他感歎道,“只不過在臉上塗塗抹抹罷了,明明還是那副五官,但看起來就是兩個不同的人,真是神奇。桑榆也是這樣,脂粉不施的樣子既明媚又可愛,畫上濃妝就變得肆意又張揚,呵~”

    他搖頭低笑,臉上的表情溫柔的不可思議。

    撫平衣襟的褶皺,閆俊偉戲謔開口,“皇上,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天每說三句話,必有一句話涉及德妃娘娘?”

    “是麼?”周武帝斜睨他一眼,沈聲問道,“你佈置好了沒有?朕什麼時候能回宮?”

    “這句話還是與德妃娘娘有關。”閆俊偉勾唇一笑,見皇上冷眼睨來,連忙補充道,“這兩天就差不多了,走吧,臣帶你去外面看看情況。”

    兩人信步來到京城最熱鬧的街道,進了一間裝飾頗為奢華的酒樓。酒樓的掌櫃看見閆俊偉,連忙諂媚一笑,親自從櫃檯後迎出來,“哎喲齊爺,您來了,樓上請!小二,去倒茶,要好茶!”

    “不是真正的好茶,爺可不喝啊!”閆俊偉一副龜毛的表情,沖著小二高聲叫道,然後在掌櫃的帶領下走進一間雅座。那掌櫃關好門,諂媚的笑容立即收了起來,一張圓乎乎的臉龐竟帶上了幾分戾氣,對二人叩首道,“屬下見過主子,見過統領。”

    “起來吧。”周武帝頷首。

    “叫人隱在四周守著。”閆俊偉低聲道,末了掏出一錠白銀扔進那掌櫃手裡。

    掌櫃俐落的接住,點頭應諾,出了雅座,將白銀故意在手裡掂弄掂弄,臉上哪裡還有戾氣?活脫脫一副財迷心竅的模樣。只能說,變臉這門功夫是入選暗衛的首要條件。

    店小二很快就泡了一壺六安瓜片進來,淡淡的茶香在空氣中飄蕩。

    “嘗嘗,用千佛山普渡寺裡帶回的露水沖泡的六安瓜片,口感絕佳。”閆俊偉給周武帝滿上一杯,白色的霧氣彌漫。

    周武帝拿起茶杯細細嗅聞,末了輕呷一口,搖頭道,“水是好水,茶是好茶,只是這沖泡的技藝實在欠奉,不如……”

    “不如德妃娘娘萬分之一。”閆俊偉自動介面。

    “說的不錯。”周武帝淡淡一笑。

    閆俊偉扶額,心中暗忖:皇上不是栽了,是沒治了!

    “沈家最近有什麼動靜?”周武帝垂眸,溫柔的表情換成了肅殺。

    “他們家動靜不小,沈忠良大肆收買官員,裡通外敵,謀奪軍權這些你已經知道了,他最近對幾個兒子管教的特別嚴格,尤其是沈熙言,聽他們府上的探子回報,仿佛已經開始學習帝王權術了。”

    周武帝挑眉,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他這是在培養太子?嗤~癡人說夢!”語氣裡的殺意有如實質。

    “你要再不醒過來,沈家未必是癡人說夢。沈忠良負責這一屆的秋闈,許多舉子已經投效到他門下,他最近替沈熙言謀了個副都禦史的職位,負責主持明年的春闈。”閆俊偉轉動手裡的茶杯,低聲說道。

    “好算計,”周武帝勾唇贊許,只語氣怎麼聽怎麼□人,“籠絡住這些舉子和貢士,將他們安排到不起眼卻又握有實權的位置上去,過個三五年,這滿朝官員十之七八都將是沈忠良的門生,哪裡還有什麼天子門生?”

    他捏碎了手裡的茶杯,慢條斯理的拂掉掌心的粉末,語氣淡淡的開口,“待朕滅了沈家,這一屆的秋闈便作廢,來年再開。心中只知沈太師而不知有朕,這樣的官員朕如何敢用?”

    閆俊偉放下茶杯笑道,“也不是個個舉子都如此功利,裡面有幾個好的,可以一用。”

    “來日把名單給朕,明年重開秋闈之時若他們能高中,朕便一用。”周武帝邊說邊朝窗戶走去,俯身往下查看。

    樓下的街道上,兩名錦衣華服的青年正在對持,一名孤身一人,長相硬朗,身材高大;一名身材瘦弱,氣質溫文,身後帶了七八個家丁。

    “喲,是沈熙言和你的大舅子!”閆俊偉跟到窗邊,玩味的開口。

    “大舅子?孟炎洲?”周武帝沈吟,立即舉手道,“隨朕下去看看。”

    一說起大舅子就想起德妃娘娘的哥哥,這代入的也太迅速太自覺了!閆俊偉咋舌,跟著周武帝往樓下走,潛伏在四周的暗衛立即跟上。

    街道上,沈熙言正伸出一臂,攔住孟炎洲的去路,冷聲道,“撞了人就想走?”他左眼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雖然沒有影響視力,可疤痕令他的眼皮有些耷拉扭曲,嚴重影響到了容貌,好端端的俊秀公子,如今看來竟帶著幾分邪佞之氣。

    周武帝帶著閆俊偉下來時,街邊已經圍滿了人,正在看戲。

    只聽得圈內一道洪亮的男聲響起,“我撞了你?難道不是你故意走過來撞的我嗎?沈熙言,你又想找打?”

    “你打我?孟炎洲,今日你盡可以試試!知道衝撞朝廷官員是什麼罪嗎?輕則杖打八十,重則枷刑,來人啊,綁了他去京畿衙門!”沈熙言一喊,臉上的傷疤更加扭曲,看著十分駭人。

    孟炎洲冷笑,“朝廷官員?你?據我所知朝廷律令有言,身體有缺者不能為官,就憑你這幅尊榮,當的哪門子官?”

    “你!”沈熙言氣的臉色發青,辯駁道,“昔日太祖缺了半耳照樣稱帝,我如何不能為官?上,綁了他去衙門!”

    一眾家丁大聲應諾,上前將孟炎洲圍住。

    “不好,這群可不是普通的家丁,瞧那綿長的氣息和穩健的下盤,個個都是練家子,沈熙言這是故意下套要害孟炎洲!”閆俊偉沈聲道。

    周武帝雖然功夫不如閆俊偉,可也是自小習武到大,早就看出來了,臉色一冷便推開人群走了進去。

    “衝撞了朝廷官員?這罪名著實不小,需嚴肅對待,敢問閣下可有委任狀,可有官印?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這位兄台自會隨你們走,絕無二話!”他踱步到孟炎洲身邊,在他肩膀上按了按。據他所知,沈熙言要半月後才能正式上任,這些東西自然是沒有的。

    孟炎洲武藝不凡,如何看不出這些家丁的來路,立即配合的大聲喊道,“沈熙言,你若把委任狀和官印拿出來,大爺我今兒任你打殺!打死不論!若你拿不出來……”

    “若拿不出來,大周律有言,冒認朝廷官員輕則抄家流放,重則腰斬。”周武帝轉了轉手裡的白玉骨扇,語氣陡然變得森冷,“且,太祖缺半耳乃戰時受傷所致,閣下卻因一個女支子,閣下如何敢與太祖相提並論?都說良妃寵冠後宮,沈太師權傾朝野,沈家人欲與皇族比肩,難道想要一手遮天,亦或是改天換地不成?”

    來人的指控一項比一項嚴重,且還都戳到了點子上,明明一身溫和氣質,但對上對方漆黑的眸子,沈熙言就覺得遍體生寒。看見圍觀眾人審視懷疑的表情,想起父親耳提面命要低調行事的囑咐,他咬牙,心中猶豫不決。孟炎洲差點害得他前途盡毀,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了?

    就在這時,閆俊偉帶著一名身穿校尉官服的青年擠進來。青年二十出頭,長相十分俊朗,眉宇間透著一絲戾氣,他看向沈熙言,冷聲道,“沈熙言,衝撞朝廷官員,半月後你才有資格說這句話。今日你若沒完沒了,本官親自帶你去京畿衙門走一遭,去龍禁衛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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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1:00:41


    “哼,我們走!”龍禁衛目前還未被沈家完全掌控,來人更是個硬茬,輕易招惹不得,沈熙言深深盯視幾人一眼,帶著家丁排開人群,狼狽退走。

    “這位兄台,多謝了!”孟炎洲對周武帝拱手,笑容爽朗,然後走向青年校尉,搭著他肩膀道,“華山,你怎麼來了?”

    “齊東磊派人給我送了信。”來人朝周武帝身邊的閆俊偉指去。

    “東磊,今兒怎麼不在溫柔鄉里混,跑到外面來了?多謝了啊!”孟炎洲走過去,捶了捶閆俊偉的肩膀,語氣頗為熱絡。同樣是京裡大名鼎鼎的紈絝,兩人自然有些交情。

    “也不能見天兒的黏在女人身上,多沒出息。”閆俊偉吊兒郎當的打開摺扇,自以為風流瀟灑,其實那猥瑣的模樣看著實在糟心。圍觀的人群立馬散了,齊東磊的熱鬧他們早看膩了!

    “這是你朋友?”孟炎洲指著他身邊的周武帝,周武帝朝他溫和一笑。

    “嗯,從直隸來的,上京辦點事。”閆俊偉點頭。周武帝略一拱手,“在下韓海。”

    “在下孟炎洲,方才多謝了!”孟炎洲連忙回禮,絲毫沒有世家公子的倨傲,分明是個性格豪爽的大男兒。

    因孟炎洲是個白身,平時又不務正業,只知道瞎玩,這還是周武帝第一次見他。見了人才知道,這大舅子並不如市井傳言那般不堪。

    “在下王華山。”青年校尉也跟著拱手,肅然的表情此時已平和下來。

    “王華山?”周武帝臉上的微笑有些凝滯。這個名字雖然只聽過一遍,卻被他牢牢的記在了心裡,這是桑榆在危難之中可以將家人全心託付的人,對方與桑榆的情分肯定非比尋常,他如何能夠不在意?

    “韓兄認得在下?”

    周武帝深邃的眼眸定定看過來,著實令王華山有些不自在。這人的目光極具威儀和穿透力,絕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

    “不認得,依稀聽人提起過。”周武帝擺手,臉上的笑意有些淡。

    閆俊偉眸光微閃,熱情的邀請兩人一起上樓用餐。此時已到晌午,齊東磊和韓海又幫了大忙,孟炎洲和王華山沒有推拒,跟著上去了。

    走到門邊,周武帝落後兩步,拉住閆俊偉低聲詢問,“王華山什麼來歷?”

    果然問了!肯定是從德妃娘娘嘴裡聽說,心中生醋!閆俊偉暗笑,麻溜的彙報,“他父親原是孟國公的副將,他乃家中庶子,被嫡母欺壓,德妃娘娘幼時路過救了他,點了他做孟炎洲的長隨,後見他才華出眾,又說動了孟國公送他去軍中歷練。他能力不凡,如今已爬到龍禁衛校尉一職,在家中有了立足之地,對德妃娘娘自是感恩戴德。”

    “桑榆眼光不錯,沒有家族庇護,二十出頭便做了校尉,此人是個人才。”周武帝壓下酸意,實事求是的說道。

    “正是,他不肯投效沈太師,如今正受排擠。”見屋內二人看了過來,兩人匆匆結束話題,叫來店小二點單。

    因受了一肚子窩囊氣,孟炎洲上桌就連幹了三碗酒,面色通紅通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不必如此,那付小姐雖然容貌普通,但性情不錯,一定會是個好妻子。”王華山拿走他面前的酒碗,開口勸解。

    “不錯,桑……你妹妹不會害你,那付小姐自有過人之處。”周武帝溫聲道。

    “你怎知這婚事是我妹妹看中的?”孟炎洲忽而抬眸,目露審視。

    “曾經聽東磊說過。”周武帝自然而然的介面,心中暗忖:警覺性不錯。

    “前一陣聽你提過一次,怎麼,忘記了?”閆俊偉笑眯眯的呷了一口酒,幫著上司圓謊。

    “我自然知道妹妹不會害我。妹妹叫我娶誰我就娶誰,這世間像我妹妹那樣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又聰明的女子實在太少,我若再挑剔下去,恐怕得打一輩子光棍兒。”孟炎洲搶過酒碗滿上,狠狠灌了一大口,臉上鬱色不減。

    周武帝聞言啟唇微笑。世間最好的女子自然是他的桑榆。

    “既知道,你便安生在府裡呆著,莫要出來惹事,夫人會擔心。”王華山皺眉說道。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沈太師當道,你父親又……”閆俊偉也想勸解幾句,這可是皇上心目中正兒八經的國舅老爺,不巴結巴結不行。

    “來,喝酒!”王華山忽然站起,將一碗酒塞進閆俊偉手裡,打斷了他的話,而他身邊的周武帝已先行做了個禁言的手勢。桑榆曾經千交代萬囑咐,切莫讓孟炎洲知道孟國公的事,怕他衝動之下跑去邊關送死,這是桑榆的嫡親哥哥,他不能讓他有事。

    “我父親怎麼了?怎麼不讓東磊繼續說了?”孟炎洲推開王華山,一臉肅然,“我知道我父親失蹤了。這麼大的事,滿京裡都傳遍了,就算把我拘在家裡,我也有途徑知道。我雖然魯莽,卻不是傻子,我走了,我母親我妹妹怎麼辦?家裡有個文姨娘鬧騰母親,妹妹如今又失寵,我若出了事,她們也沒辦法活下去。特別是妹妹,宮裡踩低捧高,就是個吃人的地兒,我若不把孟家撐起來,妹妹就沒條活路了。當初也不知道父母親怎麼想的,偏要把妹妹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如果嫁給華山,如今不知有多幸福!那皇帝佳麗三千,怎會是妹妹的良人?”

    “炎洲,你喝醉了!”王華山連忙伸手去拍他肩膀,用警惕的眼神看向閆俊偉和周武帝。

    “醉言不可當真,我什麼都沒聽見。”閆俊偉連忙擺手,偷眼去看周武帝的表情。喲,臉都青了,厚厚的易容粉都蓋不住!

    “別喝了,”周武帝眸色森冷的瞥王華山一眼,拂開孟炎洲面前的酒碗,慎重開口,“這種話在我們面前說說倒也無妨,對旁人說出去,豈不是害了你妹妹?令妹福澤深厚,必將得到世間最尊貴的一切。”

    這是變相的承諾?這幾個月德妃娘娘究竟是怎麼對待皇上的,弄得他用情如此之深?閆俊偉垂眸,心裡好奇的不行。

    最後一句話特意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落地有聲,帶著某種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王華山詫異的看了韓海一樣,眸子裡閃過一抹深思。他總覺得剛才從此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敵意,他有得罪過這號人嗎?且這人身上威儀甚重,身份絕不簡單。

    孟炎洲已從酒意中清醒過來,一臉尷尬的對周武帝拱手,“我這人說話有些不經大腦,多謝韓兄提醒,也多謝二位的包含。”

    “無事,既知道你妹妹在宮中不易,就不應該如此放縱自己,給她徒惹麻煩。你想撐起孟家,可有什麼想法?”周武帝沈聲問道。

    還沒相認,姐夫的款兒就擺起來了。看見周武帝威嚴的架勢,閆俊偉玩味的暗忖。

    “我想去軍中歷練,但父親出了事,我眼下離不得家門,只能等日後再看。”孟炎洲正色,態度不知不覺間變得十分恭敬。

    “去軍中歷練?”周武帝沈吟,徐徐開口,“眼下是多事之秋,等朝堂安定了再說吧,屆時說不定有更好的去處。再者,你父親只是失蹤,未必會有事。”

    “謝您吉言。”孟炎洲恭聲回話,絲毫沒察覺他已經被韓海的威儀所攝。不過簡單幾句話,卻令他感覺十分靠譜,十分安心,心中的憂慮也減輕不少,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飯罷,王華山去龍禁衛守職,孟炎洲在周武帝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請兩人去府中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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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1:01:02


    國公府占地很大,但裡面的院落和擺設著實樸素,與京中二三品官員的府邸差不多。這就是桑榆長大的地方,她曾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在這裡生活,或許曾經在這座蓮花池邊賞景,或許曾在這桂花樹下納涼,或許曾經在這小道上漫步……周武帝與孟炎洲並肩而行,臉上的表情柔軟的不可思議。

    繞過超手遊廊,對面乍然出現一座小樓,小樓古拙大氣,渾然天成,有別於府中其它建築的簡單質樸,周圍種滿了團團簇擁的各季花樹,裡面的梅花開得正盛,紅白相間煞是熱鬧,替這蕭瑟冰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暖意。

    周武帝眸光微暗,不自覺往小樓走了兩步,啞聲問道,“那是……”滿院的花樹幾乎快將小樓淹沒,各個季節穿插種植,每一季都是一景,每一季都能聞到植物的馥鬱芬芳,這無疑是桑榆的風格。

    “啊,那裡不能去,那是我妹妹未進宮前的住所。”孟炎洲連忙攔住周武帝。

    “抱歉,我看那院子十分漂亮,和府上其它地方大為不同,所以……”周武帝微笑,艱難的收回腳步。

    “我妹妹最愛怡花弄草,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自種下的,自然漂亮。”談及妹妹,孟炎洲便是一臉的自豪。

    桑榆愛侍弄花草他如何不知道?碧霄宮裡所有的盆栽和插花都是她親自打理,無論是造型還是品味都別具一格。周武帝跟隨在孟炎洲身後往他的院落走,臉上帶著微笑,但放空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心不在焉。

    閆俊偉暗自失笑,快步走到孟炎洲身邊,看似隨意的搭話,實則引著孟炎洲把話題往他妹妹身上套。聽見有關於桑榆的事,周武帝這才收回了飄散的心神。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快要拐進孟炎洲的院落,小道盡頭出現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見孟炎洲,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吃驚,雖然一閃而逝,但眼底的那抹憎恨和失望還是被周武帝和閆俊偉捕捉到了。

    想起孟炎洲衝動的性格,想起他今天是偷溜出門,周武帝眸色暗沈,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一切都是為了國公府的爵位。

    孟炎洲卻絲毫未察覺到少年的險惡用心,濃眉一皺,十分不虞的開口,“這是我的院子,難道我不能回來?”

    “你好像很失望你大哥回來?因為他沒有離家出走去邊關送死嗎?”周武帝徐徐開口,臉上的笑容極冷極淡,銳利的眸光似一把刀,剮在人身上竟會造成疼痛的錯覺。

    那少年臉色慘白了一瞬,繼而色厲內荏的叱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你算哪根蔥,竟敢如此汙蔑我?”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裡清楚,爺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庶子,總妄想些本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閆俊偉扇著扇子上前,一臉的鄙薄厭惡。

    齊東磊被庶弟奪走世子之位的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少年見齊東磊開口,直指自己內心最隱秘的欲-望,臉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十分好看,又見對面湖藍色衣衫的人臉色晦暗的看來,目光中的明晰洞徹令他幾乎站不住腳。

    “怪不得今天我能那麼輕易的逃出府,原來是有你和文姨娘幫忙啊!”孟炎洲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佈滿駭人的戾氣。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我還要準備明年的春闈,告辭了。”少年快速說完,轉身就跑。孟炎洲是個混人,可不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惹惱了他說不定會招來一身的傷。

    “媽的!老子最恨這些讀書人,面上裝得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壞水!”孟炎洲將拳頭捏的嘎達作響,惡狠狠的道。

    “說的沒錯!”閆俊偉收起摺扇,朗笑附和。他就喜歡與孟炎洲這樣直爽的人相處,不費腦子。

    “進去吧。”周武帝負手往院子裡走,邊走邊淡淡開口,“這爵位必定是你的,落不到別人頭上,你日後只需放警醒點,遇事多動動腦子,別被人算計了性命去。”

    “唉!”孟炎洲應諾,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周武帝身後,語氣有些驚訝,“你說得話,還有說話的語氣跟我妹妹好像!我妹妹以前也這麼告誡過我!”因為這點,他對韓海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哦?是麼?”周武帝猝然停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孟炎洲,見孟炎洲點頭,他忽而啟唇笑了。這個笑容十分爽朗,與之前略帶威儀淡漠的微笑全然不同。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偶然說了句相似的話罷了,用得著這麼高興?是不是因為找到了婦唱夫隨的感覺?閆俊偉額頭掛滿了黑線。他從不知道原來皇上如此容易取悅。

    看見韓海的笑容,孟炎洲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這人不笑或微笑的時候明明看上去非常溫和,但他就是覺得很有壓力,輕易不敢放肆。但這人現在的表情卻很真實,很放鬆,那種距離感一下就消失了。

    “其實我溜出府後確實有過去邊關的想法,但後來放棄了。”孟炎洲撓頭,不好意思的開口。

    “哦?為何又想通了?”周武帝挑眉。

    “我妹妹曾經說過,若是遇見著急上火的小事,就讓我在院子裡走三圈,冷靜冷靜,若是遇見天崩地裂的大事,就讓我繞著皇城走三圈,好好想想。我繞著皇城走的時候,看見遠處的禁宮,想到禁宮裡的妹妹,於是又回來了。”孟炎洲的嗓音十分壓抑。

    “你有個好妹妹!當然,你也是個好哥哥。”周武帝沈默半晌,拍著孟炎洲的肩膀喟歎。

    閆俊偉側目,投向孟炎洲的眼神裡暗含豔羨。如果他也有這樣一個處處開解自己,為自己籌謀劃算的親人就好了。

    三人走進孟炎洲的院落,被院子裡廣闊平整的沙場和一排排兵器架給震驚了。果然是孟國公的兒子,對舞刀弄槍達到了狂熱的程度。

    “這是做什麼的?”周武帝指著沙場邊的一個巨大磨盤。

    閆俊偉眼睛發光的看完各色兵器,走到磨盤邊,伸手將磨盤抬了抬,紋絲不動。

    “這個是練臂力的,那些鐵球銅錘都太輕了。”孟炎洲走過來,捋起袖子,雙手合抱磨盤,牙關一咬就將之抬起,高舉過肩。

    周武帝和閆俊偉同時怔住了。待孟炎洲放下磨盤,周武帝興味開口,“原來炎洲是天生神力。”

    閆俊偉瞟了瞟青年肌肉勃發的臂膀,眼裡滿是欣賞。

    “是啊,我妹妹說我是天賦異稟。”孟炎洲抬了抬下顎,表情十分驕傲,繼而又黯淡了臉色,歎氣道,“不過她還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人家腦子裡裝的是腦漿,我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不能領兵打仗,只能衝鋒陷陣給人當炮灰。”

    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只有桑榆那古靈精怪的性子才想得出來這種損人的話。周武帝垂眸,眼底蕩開濃濃的笑意。

    閆俊偉早就不客氣的大笑起來。德妃娘娘也是個妙人兒啊!這話說的真絕!

    “嗐,笑什麼,我妹妹說的也沒錯,我總不用腦子辦事,今天差點就著了道,上次也是三兩句話就被激的和沈熙言動起手來。他那小身板脆得跟麻杆兒一樣,我輕輕一碰竟然就頭破血流了。早知他有今天,我當初就該一手捏死了他!”孟炎洲面色猙獰,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樁上,一人抱的木樁卡嚓一聲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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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4 21:01:15


    國公府占地很大,但裡面的院落和擺設著實樸素,與京中二三品官員的府邸差不多。這就是桑榆長大的地方,她曾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在這裡生活,或許曾經在這座蓮花池邊賞景,或許曾在這桂花樹下納涼,或許曾經在這小道上漫步……周武帝與孟炎洲並肩而行,臉上的表情柔軟的不可思議。

    繞過超手遊廊,對面乍然出現一座小樓,小樓古拙大氣,渾然天成,有別於府中其它建築的簡單質樸,周圍種滿了團團簇擁的各季花樹,裡面的梅花開得正盛,紅白相間煞是熱鬧,替這蕭瑟冰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暖意。

    周武帝眸光微暗,不自覺往小樓走了兩步,啞聲問道,“那是……”滿院的花樹幾乎快將小樓淹沒,各個季節穿插種植,每一季都是一景,每一季都能聞到植物的馥鬱芬芳,這無疑是桑榆的風格。

    “啊,那裡不能去,那是我妹妹未進宮前的住所。”孟炎洲連忙攔住周武帝。

    “抱歉,我看那院子十分漂亮,和府上其它地方大為不同,所以……”周武帝微笑,艱難的收回腳步。

    “我妹妹最愛怡花弄草,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自種下的,自然漂亮。”談及妹妹,孟炎洲便是一臉的自豪。

    桑榆愛侍弄花草他如何不知道?碧霄宮裡所有的盆栽和插花都是她親自打理,無論是造型還是品味都別具一格。周武帝跟隨在孟炎洲身後往他的院落走,臉上帶著微笑,但放空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心不在焉。

    閆俊偉暗自失笑,快步走到孟炎洲身邊,看似隨意的搭話,實則引著孟炎洲把話題往他妹妹身上套。聽見有關於桑榆的事,周武帝這才收回了飄散的心神。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快要拐進孟炎洲的院落,小道盡頭出現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見孟炎洲,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吃驚,雖然一閃而逝,但眼底的那抹憎恨和失望還是被周武帝和閆俊偉捕捉到了。

    想起孟炎洲衝動的性格,想起他今天是偷溜出門,周武帝眸色暗沈,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一切都是為了國公府的爵位。

    孟炎洲卻絲毫未察覺到少年的險惡用心,濃眉一皺,十分不虞的開口,“這是我的院子,難道我不能回來?”

    “你好像很失望你大哥回來?因為他沒有離家出走去邊關送死嗎?”周武帝徐徐開口,臉上的笑容極冷極淡,銳利的眸光似一把刀,剮在人身上竟會造成疼痛的錯覺。

    那少年臉色慘白了一瞬,繼而色厲內荏的叱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你算哪根蔥,竟敢如此汙蔑我?”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裡清楚,爺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庶子,總妄想些本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閆俊偉扇著扇子上前,一臉的鄙薄厭惡。

    齊東磊被庶弟奪走世子之位的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少年見齊東磊開口,直指自己內心最隱秘的欲-望,臉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十分好看,又見對面湖藍色衣衫的人臉色晦暗的看來,目光中的明晰洞徹令他幾乎站不住腳。

    “怪不得今天我能那麼輕易的逃出府,原來是有你和文姨娘幫忙啊!”孟炎洲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佈滿駭人的戾氣。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我還要準備明年的春闈,告辭了。”少年快速說完,轉身就跑。孟炎洲是個混人,可不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惹惱了他說不定會招來一身的傷。

    “媽的!老子最恨這些讀書人,面上裝得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壞水!”孟炎洲將拳頭捏的嘎達作響,惡狠狠的道。

    “說的沒錯!”閆俊偉收起摺扇,朗笑附和。他就喜歡與孟炎洲這樣直爽的人相處,不費腦子。

    “進去吧。”周武帝負手往院子裡走,邊走邊淡淡開口,“這爵位必定是你的,落不到別人頭上,你日後只需放警醒點,遇事多動動腦子,別被人算計了性命去。”

    “唉!”孟炎洲應諾,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周武帝身後,語氣有些驚訝,“你說得話,還有說話的語氣跟我妹妹好像!我妹妹以前也這麼告誡過我!”因為這點,他對韓海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哦?是麼?”周武帝猝然停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孟炎洲,見孟炎洲點頭,他忽而啟唇笑了。這個笑容十分爽朗,與之前略帶威儀淡漠的微笑全然不同。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偶然說了句相似的話罷了,用得著這麼高興?是不是因為找到了婦唱夫隨的感覺?閆俊偉額頭掛滿了黑線。他從不知道原來皇上如此容易取悅。

    看見韓海的笑容,孟炎洲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這人不笑或微笑的時候明明看上去非常溫和,但他就是覺得很有壓力,輕易不敢放肆。但這人現在的表情卻很真實,很放鬆,那種距離感一下就消失了。

    “其實我溜出府後確實有過去邊關的想法,但後來放棄了。”孟炎洲撓頭,不好意思的開口。

    “哦?為何又想通了?”周武帝挑眉。

    “我妹妹曾經說過,若是遇見著急上火的小事,就讓我在院子裡走三圈,冷靜冷靜,若是遇見天崩地裂的大事,就讓我繞著皇城走三圈,好好想想。我繞著皇城走的時候,看見遠處的禁宮,想到禁宮裡的妹妹,於是又回來了。”孟炎洲的嗓音十分壓抑。

    “你有個好妹妹!當然,你也是個好哥哥。”周武帝沈默半晌,拍著孟炎洲的肩膀喟歎。

    閆俊偉側目,投向孟炎洲的眼神裡暗含豔羨。如果他也有這樣一個處處開解自己,為自己籌謀劃算的親人就好了。

    三人走進孟炎洲的院落,被院子裡廣闊平整的沙場和一排排兵器架給震驚了。果然是孟國公的兒子,對舞刀弄槍達到了狂熱的程度。

    “這是做什麼的?”周武帝指著沙場邊的一個巨大磨盤。

    閆俊偉眼睛發光的看完各色兵器,走到磨盤邊,伸手將磨盤抬了抬,紋絲不動。

    “這個是練臂力的,那些鐵球銅錘都太輕了。”孟炎洲走過來,捋起袖子,雙手合抱磨盤,牙關一咬就將之抬起,高舉過肩。

    周武帝和閆俊偉同時怔住了。待孟炎洲放下磨盤,周武帝興味開口,“原來炎洲是天生神力。”

    閆俊偉瞟了瞟青年肌肉勃發的臂膀,眼裡滿是欣賞。

    “是啊,我妹妹說我是天賦異稟。”孟炎洲抬了抬下顎,表情十分驕傲,繼而又黯淡了臉色,歎氣道,“不過她還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人家腦子裡裝的是腦漿,我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不能領兵打仗,只能衝鋒陷陣給人當炮灰。”

    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只有桑榆那古靈精怪的性子才想得出來這種損人的話。周武帝垂眸,眼底蕩開濃濃的笑意。

    閆俊偉早就不客氣的大笑起來。德妃娘娘也是個妙人兒啊!這話說的真絕!

    “嗐,笑什麼,我妹妹說的也沒錯,我總不用腦子辦事,今天差點就著了道,上次也是三兩句話就被激的和沈熙言動起手來。他那小身板脆得跟麻杆兒一樣,我輕輕一碰竟然就頭破血流了。早知他有今天,我當初就該一手捏死了他!”孟炎洲面色猙獰,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樁上,一人抱的木樁卡嚓一聲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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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21:01:43


    “不是應該後悔當初不該惹他嗎?你要能忍得一時之氣,也不會和沈家結仇。”閆俊偉撲哧撲哧的笑。這小子有股狠勁,他喜歡!

    “爺什麼都能忍,就是不能忍氣,有仇就得報仇,不然非得憋死!”孟炎洲臉色漲紅,仿佛真被憋傷了。

    周武帝淡笑,淳淳教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蟄伏只是一種策略。你若比對手強大,就該將之一擊即潰,讓他再無翻身的可能;你若與對手勢均力敵或比他弱小,就該學會隱忍,再設法找到他的弱點,伺機而動。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並不非得用拳頭。你如果想要撐起孟家,就要學會策略和迂回。”

    “你說得對!我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孟炎洲受教的點頭。

    “你父親想必有很多兵書,你平日多看看吧。”周武帝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孟炎洲其實不傻,就是遇事不愛深想,這也許與孟國公平時的刻意教導有關。如果好好培養,孟炎洲必定會成為一員猛將,然而他現在的性子也不錯,狠戾,有膽氣,出手無回,本性卻又質樸豪爽,重情重義,正是他最愛重用的一類人。

    見孟炎洲唯唯應諾,眼裡滿是信服,周武帝沈吟片刻後開口,“我聽說朝廷要新成立一個衙門,正需要你這樣武藝高強又有膽氣的人才,比去軍中歷練更好,你想不想試試?”

    呵!這就照顧上大舅子了!以權謀私啊這是!閆俊偉額角抽了抽。不過他也看上了孟炎洲,方才正在劃算這事,本想拉拔對方一把,賣德妃娘娘一個面子,到底沒爭贏人家正牌姐夫。

    “什麼衙門?”孟炎洲眼睛亮了亮。

    “類似于龍禁衛和御林軍的衙門,職權在兩者之上。不過現在在籌畫中,等有了確切消息我會讓俊偉來通知你。”周武帝走到沙場邊,扔給他一把大刀,沈聲道,“演練一遍刀法,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這話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壓,令人不得不遵從。孟炎洲接過刀,壓下想要詢問對方身份的想法,走到沙場上演練起來。他自幼習武,天賦奇高,加之一身神力,將百來斤的大刀舞的獵獵作響,虎虎生風,當真精彩至極。

    周武帝眯眼旁觀,心中暗暗思忖到:若孟國公真出了事,朕把孟炎洲培養起來,過個三五年,他也能撐起孟家門庭了。桑榆也該放心了。

    閆俊偉在旁看得手癢。他自詡練武天賦奇高,從未遇見過敵手,竟沒想到這孟炎洲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孟國公真會教兒子,把兒子教的這麼莽撞憨直,即便他暗藏了一身絕世武藝,旁人誰又會去注意?至少他與孟炎洲相交多年就從未曾關注過,因為對方的魯莽和衝動不是裝出來的。如此,孟炎洲雖然無法將國公府發揚光大,可也不至於受人欺負。手腕真是高杆啊!

    礙於身份還不能曝光,閆俊偉只能在旁幹看,心裡盤算著等他公開了身份,定要與孟炎洲認真較量一回。

    待孟炎洲收了刀勢,閆俊偉忍不住拍手叫好,走上去接過他的刀左看右看。隨即,兩人又踱步到兵器架旁,對著上面各式各樣的兵器熱烈討論起來。

    周武帝勾唇,向閆俊偉打了個手勢,朝桑榆的院落走去。院子因無人居住顯得十分寂靜,兩名侍衛守在院門口,神情戒備。周武帝停步,轉身繞到後牆,腳尖在牆垣上輕點,三兩下就悄無聲息的躍了進去。

    清冽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與碧霄宮的氣味十分相似,他怔楞,忽然間就有了一種心弦被狠狠扣動的感覺。循著直覺穿過走廊,繞過書房,走到一間閨房前,他站立許久才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十分乾淨,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打掃,一張軟榻擺放在窗邊,與碧霄宮的格局一般無二,雕花大床鋪著鬆軟的被褥,色彩極為明麗,緋色的薄紗床幔被偶爾路過的一絲寒風撩起,在空中輕輕擺動,仿佛在無聲的邀請。房間裡飄蕩著主人殘留下來的花香味,給清冷的空氣增加了一點溫暖的餘韻。

    周武帝深深吸一口氣,心臟一下一下用力的扣動。就是這個味道,自醒來後想念了無數遍的味道。他面容不自覺繃緊,仿佛在極力隱忍著什麼,一步一步朝雕花大床走去。掀開床幔,裡面並沒有他朝思暮想的人,晦暗的眼底頓現一絲清明,一絲失落,他躺倒在榻上,緩緩合上了眼瞼。偏頭,熟悉的香味更加濃郁,他睜開眼,看見枕頭旁被主人遺落的一個香囊,微微笑了,用力將之捏進掌心放到鼻端,再次安心的合上眼。

    沒有桑榆的擁抱,沒有桑榆的馨香,沒有桑榆的體溫,他已經連續數日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了。這讓他想起了剛變成狗,還未遇見桑榆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在恐慌中度過,每一次合眼都拚命祈禱著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每一次睜眼又要面對巨大的失落。狗吠聲,貓叫聲,滿鼻的腥臊,難以下嚥的狗食,他每夜每夜合不上眼,每日每日在崩潰的邊緣徘徊。如果不是遇見了桑榆,他必定會瘋掉,更何談面對接下來的一系列打擊和背叛。

    第一次吃上人類的食物,第一次將身上的汙穢擦去,第一次被柔聲細語的安撫。在碧霄宮,他終於睡了一個好覺,平生最香甜的一個好覺。那種無與倫比的的安全感被深深刻入了骨髓,令他難以忘懷。

    腦海中不斷描摹著桑榆的一顰一笑,周武帝沈沈睡去。兩刻鐘後,一陣咳嗽聲將他驚醒。

    “皇上,我以為你去去就回,沒想到你竟然睡著了。怎麼樣,睡的香嗎?”閆俊偉挑眉,盯著他手中捏著的香囊,心裡玩味的暗忖:聞著德妃的味兒才能睡著嗎?這莫不是變狗後遺症吧?

    “睡得很好,什麼時辰了。”周武帝自然的將香囊收進懷裡,漆黑的眼眸十分清明,全無剛睡醒的惺忪。

    “快申時了,國公夫人去了永安侯府,眼下在回來的路上。她極不喜歡我與孟炎洲廝混,可不會給咱們好臉色,咱們還是馬上告辭吧。”閆俊偉推門出去,熟門熟路的繞到後牆。

    “那走吧,下次朕再帶桑榆回來省親。”周武帝撫平衣襟和衣擺的褶皺,聽聞牆後無人,腳尖輕點就躍了過去。

    閆俊偉嘴角抽了抽,緊跟其後。兩人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前來尋找他們的孟炎洲,以迷路為藉口將這傻大個兒敷衍了過去,旋即匆匆告辭。

    回到宅院,院子裡的鶯鶯燕燕一窩蜂的湧出來迎接,把閆俊偉團團圍住左拉右扯,倒把周武帝晾在了一旁。鼻端充斥著各種刺鼻的脂粉味,身上好不容易沾染的桑榆的氣味有被沖散的危險,周武帝的臉色十分陰沈。女人太多了果真是麻煩!以前不覺,而今有了桑榆他才知道,心腔被一個人占滿是多麼令人滿足的一件事,再也無法容納別人。

    “你們這幫賤蹄子,放開東磊!”小桃紅風風火火的殺到,看似毫無章法的往裡擠,實則極有技巧的將這些女人排開,救統領於水火。

    “小桃紅!”閆俊偉眼淚汪汪,一把抱住小桃紅狠狠親了一口,在她的護航下安全帶著周武帝突出重圍,回到自己的院子。

    “來人,朕要沐浴更衣。”周武帝撣拭衣擺,眉頭狠狠皺起。身上屬於桑榆的香味已經被汙染了,令他感到極為不快。好在懷裡的香囊安然無恙。他摸了摸胸口,陰鬱的臉色稍微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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