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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38:25


    不耐煩地抬眼,沈在野的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軟劍上:“說來說去,你定然是剛從爭春過來吧?”

    “別激動。”徐燕歸連忙後退:“我就是去看看她是怎麼想的罷了。”

    輕笑一聲,沈在野起身逼近他:“她是怎麼想的,要你關心?”

    “我……我這不是打聽了好來告訴你麼?”心虛地躲開,徐燕歸道:“你欠陸芷蘭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還不完,趙魏又將聯手攻吳,不瞭解薑氏的想法怎麼行?她好歹也算是趙魏之間的重要紐帶。”

    “那好。”沈在野點頭:“你說吧,她是怎麼想的?”

    徐燕歸抿唇:“就是沒怎麼想,我才覺得奇怪,所以來看看你的想法。你倆先前不是感情挺好的麼?難不成也只是面兒上的和睦啊?”

    沈在野沈默,過了半晌,突然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一個女人真心喜歡你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徐燕歸一愣,繼而大笑:“這你都不懂?”

    他的確不懂,先前以為姜桃花對他或許有兩分真心,但現在又不敢確定了。

    兩人相愛,和他現在與姜桃花之間的狀態,到底有什麼不同?

    “我來告訴你吧。”徐燕歸坐下來,沾了他茶杯裡的水,在桌上點了點:“女人的感情很複雜,但最基本的東西是奉獻、依靠、索取和嫉妒。她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願意為那人奉獻些東西,比如陸芷蘭這麼多年來對你,那就是很偉大的奉獻。”

    “再者依靠,不管多要強的女人,都也是會想依靠男人的,想被保護,這也是女人的天性。”

    “還有索取,一味的奉獻也不是完整的感情,她們付出過,自然也會向你索取些東西。寵愛或者體貼,亦或是陪伴,都是她們想要的。”

    “最後是嫉妒,嫉妒是女人感情裡最直接和強烈的一種,能掌握好的人會顯得可愛,掌握不好的,便會讓人覺得面目可憎。但這種東西是最基本的,若是一個女人都不嫉妒你喜歡別人,那她一定是不夠愛你。”

    沈在野聽得擰眉,心裡卻還是信了些,畢竟徐燕歸是個萬花叢中過,千葉都沾身的男人,見過的女人都比他吃過的飯多。他這麼說,一定是總結了不少經驗。得出的最終結論。

    那麼,按照他說的話的意思,姜桃花就是因為不夠喜歡他。所以沒什麼反應?

    冷笑了一聲,沈在野拂袖道:“這些男女之事,想來也沒什麼太大作用,你也別操心了,抓緊做點正事吧。”

    “正事?”徐燕歸挑眉:“眼下還能有什麼正事?穆無暇登基為帝,你就再也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了,再不想想你的終身大事,以後怕是要後悔。”

    “我沒什麼好後悔的。”沈在野道:“她對我是什麼感情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怎麼這兩個人脾氣這麼像啊?徐燕歸聽得直搖頭,既然他們都不在意。那他也不必在中間瞎操心了,陸芷蘭現在怎麼也算個寡婦,他也該去好好安慰安慰人家,畢竟也是多年的朋友。

    這樣想著。他就進主屋去了,沈在野也沒攔著,而是坐在院子裡繼續沈思。

    第二天,府裡尚算平靜,沈在野帶著陸芷蘭坐在臨武院,等人來請安。姜桃花早睡早起,精神百倍地就帶著眾位姬妾進去行禮。

    “這位是陸娘子。”沈在野看著面前的人道:“以後你們可要好生相處。”

    “妾身明白。”桃花笑道:“爺不用擔心。”

    沈在野抿唇,深深地看著她的臉:“府裡一向是紛爭不斷的,叫我不擔心都不行。陸娘子脾性不算溫柔,若是什麼地方行錯踏錯,還望夫人多擔待。”

    聽聽這語氣!竟然都叫她夫人了!桃花咋舌,心想自己是不是瞬間變成心狠手辣的正室,而陸芷蘭是剛進府的得厚寵容易被嫉妒陷害的柔弱妾室?

    這樣的人物關係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旁邊的古清影等人聽著,心裡都挺不是滋味兒的。你說爺寵夫人就罷了。大家都心服口服的。但突然又來個陸娘子是怎麼回事?看樣子還要騎在夫人的頭上?

    “妾身懂的。”桃花乖巧地點頭:“陸娘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便是。”

    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真是一個端莊賢淑的好主母。然而沈在野並沒有多高興,看了她一會兒,轉頭望向陸芷蘭:“這幾日我還能在府裡陪你,但之後不在的時候,你有事便讓夫人處理吧。”

    陸芷蘭挑眉,眼裡頗有些意外的神色,目光在姜桃花身上轉了一圈,還是笑著頷首:“好。”

    沈在野微微一笑:“這府裡可不比你先前在的地方華麗,你可習慣?”

    “有爺在的地方,我自然都是習慣的。”陸芷蘭道:“爺能習慣才是重要的。”

    這兩人說話都繞著彎子,聽得眾人糊裡糊塗的,姜桃花卻沒抬頭,就在旁邊坐著,規規矩矩,老老實實。

    旁邊的秦淮玉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妾身記得剛進府的時候有管事教過,這府裡尊卑規矩是最嚴明的,下不能犯上。”

    “的確如此”沈在野看向她:“你想說什麼?”

    “妾身想說,陸娘子似乎把咱們夫人的主位給坐了。”指了指陸芷蘭的位置,秦淮玉道:“朝門之座為主,一左一右,也該是夫人與爺並坐,什麼時候有娘子敢把夫人擠在客座上的?”

    陸芷蘭挑眉,低頭看了看,自己在宮裡習慣了坐主位,這會兒的確是坐錯了。正想起身,手卻被沈在野壓住了。

    驚愕地轉頭看他一眼,陸芷蘭一臉茫然。

    “座位這等小事,用不著計較太多。”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陸娘子先來,讓她在這裡坐著也沒什麼大礙。”

    眾人沈默,桃花倒是輕笑了一聲:“爺說得是。”

    座位的確是小事,但若是放在平時,那是跟身份地位有關的東西,輕易不得僭越。現在,沈在野親自開口打破規矩,就跟她先前打破後院侍寢規矩一樣,特殊,又讓人說不得什麼。

    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他開心就好。

    垂了眸子坐在客座上,姜桃花也沒再開口,眼皮都沒抬一下,自然也就沒看見沈在野落在她身上的、涼涼的目光。

    散會之後,幾個娘子圍在桃花身邊,表情都跟哭喪似的,就差跪下來流淚了。

    “你們幹什麼?”她哭笑不得:“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能為這點小事難過?”

    “夫人,您就不著急嗎?”南宮琴皺眉:“這陸娘子跟您當初進府的勢頭一樣,擺明瞭也是爺放在心尖上的人,今日竟然還為她抹您的顏面!”

    “說嚴重點是顏面,看開點,也不過是他更偏愛陸氏一些罷了,沒什麼大不了。”桃花擺手:“這後院裡的花一朝開一朝敗,沒哪一種能從年頭開到年尾的,還不許爺換朵花賞?”

    這當事人看得比她們還開,那她們還怎麼挑唆啊?古清影咬牙:“爺能有您這樣胸襟寬廣的夫人,也真是福氣。”

    “過獎過獎。”桃花笑眯眯地道:“我院子裡有點心,你們要一起去吃嗎?”

    “不了。”古清影和南宮琴紛紛行禮,連秦淮玉也搖頭:“回院子裡還有事,夫人慢走。”

    “好,那我就吃獨食了。”擺了擺手,桃花帶著青苔就繼續往前走。

    青苔一直悶頭沒吭聲,等四周沒人了,才小聲道:“主子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什麼?”姜桃花大步往前走著:“就為了一個座位?”

    “可是從小事裡可以看出很多東西的。”青苔皺眉:“爺……沒有從前那般在乎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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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39:02


    “隨他吧。”聳聳肩,桃花道:“這是我左右不了的事,若是我做錯了什麼,尚且還能改,但我沒錯,只是他另有新歡,那我也該讓自己好過點。”

    “相爺怎麼這般薄情?”青苔忍不住埋怨:“先前還與您那樣好的。”

    男人的心什麼時候會變,誰說得準啊?所以這種不知道有沒有毒的糕點,還是別吃為好。

    搖搖頭,桃花蹦蹦跳跳地回去爭春,繼續看賬算開支,再調和調和幾個姬妾之間的矛盾,一天也就過去了。

    當正室夫人嘛,就是不會像妾室那般輕鬆和受寵的。她不是豁達,只是儘量往好的方面想,讓自己輕鬆點,否則在這院子裡跳又跳不出去,還得活受罪,那多難熬啊?

    然而,就算她已經看得這麼開了,沈在野似乎也還是沒有想讓她好過的意思。

    “這幾日閑著也是閑著,我想帶芷蘭出去逛逛。”他看著她道:“你可要一起去?”

    一起去幹嘛?他倆談情說愛,自己付錢買帳?桃花低頭翻了個大白眼,抬頭卻是笑盈盈地問:“爺打算和陸娘子去哪裡啊?”

    “她說想去姻緣廟求姻緣簽。”沈在野看了不遠處的陸芷蘭一眼,眼神頗為溫柔:“以前沒陪過她,現在總不能還拒絕這要求。”

    也就是說現在是有求必應啊?桃花冷笑:“你怎麼不改名沈觀音呢?”

    “你說什麼?”沈在野眯眼。

    “沒什麼,爺聽錯了。”桃花連忙笑道:“妾身是覺得爺真好,既然陸娘子想去,那便你們兩人去吧,妾身……”

    “你不高興?”沈在野盯著她,突然問了一句。嗎盡爪血。

    桃花一頓,搖搖腦袋:“沒有,妾身為什麼要不高興?”

    四目相對,他眼裡滿是探究,她眼裡卻是一片茫然,半點波瀾也沒有。

    “罷了。”沈在野閉眼:“你也跟著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爺。”桃花神情複雜地看著他道:“您真的沒有反省過自己為什麼很難得女人傾心嗎?陸娘子說想去求姻緣,肯定是想跟您兩個一起去,帶上妾身成什麼樣子?”

    “你少廢話!”不耐煩了,沈在野一把就將她拎起來,拖著往陸芷蘭那邊走。

    陸芷蘭站在馬車邊,聽見動靜一回頭,就嚇了一跳。

    姜桃花面無表情地被沈在野抓在手裡,朝她伸了伸爪子:“陸娘子,你別怪我,我不想去的,相爺大概是覺得缺個給錢的,所以……”

    聽得煩躁,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扔進了馬車,然後轉頭看著陸芷蘭道:“你也上去吧。”

    呆呆地點頭,陸芷蘭扶著他的手上車,掀開簾子看著裡頭摔得七葷八素的姜桃花,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

    桃花連忙坐好,努力維持正室該有的優雅,回她一笑。

    沈在野進來坐在中間,馬車晃晃悠悠地就往城西的姻緣廟去了。一路上沈在野和陸芷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桃花一個人抓著窗簾子看外頭的風景。

    “把腦袋收回來。”沈在野低斥了一聲:“像什麼話!”

    桃花用掛在外頭的臉做了個憤怒的表情,他奶奶的,你們兩個都從十年前說到現在了,她一句話插不上,伸個腦袋出去還有錯了?

    然而聽著這話,她還是乖乖照做,回頭朝沈在野一笑:“妾身覺得這一路的房屋倒是好看,爺不如也看看?”

    沈大爺對民間的建築自然是不會有興趣的,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便轉頭繼續平視前方。

    討了個沒趣,桃花摸摸鼻子撇撇嘴,轉頭就對上了陸芷蘭頗有深意的眼神。

    “嘿嘿。”朝她笑了笑,桃花垂眸。正想安靜地當個陪玩的,卻聽得她開口道:“夫人與相爺的感情真好。”

    感情好?沈在野和姜桃花同時用異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別這麼意外,我說的是事實。”陸芷蘭淡淡地道:“相爺在平時。怎麼會跟人這麼凶巴巴地說話?那一院子的女人,您可向來都是溫柔以待的。而夫人,爺對您這麼凶,您也半點不難過,大概是瞭解他嘴硬心軟的毛病吧。”

    沈在野對她凶,那是因為他變態啊!自己不難過,那完全是因為習慣了,跟了不瞭解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感情這回事,果然還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桃花歎了口氣。

    皺眉看她一眼。沈在野轉頭對陸芷蘭道:“我對她凶,是因為她做的都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至於她忍,那是因為她的確做錯了。”

    你才做錯了呢。你全家都做錯了!桃花敢怒不敢言,別開頭縮在旁邊憤恨地嘀咕。看個風景都有錯,他怎麼不直接把旁邊的房子都拆了?

    “又在罵我?”沈在野眯眼。

    身子一僵,桃花笑得諂媚地回頭:“您多想了,妾身哪裡來的膽子罵您?”

    陸芷蘭眼神流轉,低聲道:“是不該有這膽子,以往對相爺出口不敬的人,如今我都是再也沒看見過了。”

    背後微涼,桃花抱緊了自個兒的胳膊,沖著沈在野就是一頓傻笑:“爺大人有大量,怎麼會跟小女子計較呢?”

    話剛落音,馬車突然一個急轉,甩得桃花差點就飛出去了!

    驚魂未定地抓著坐墊,回頭一看。另外一對狗男女……不對,是神仙眷侶,已經牢牢地抱在了一起。

    “沒事吧?”沈在野皺眉問。

    陸芷蘭搖頭。跟想起了什麼似的,直接就靠在他懷裡坐著了。

    沈在野有些僵硬,姜桃花看了兩眼,也別開了頭,車裡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

    “怎麼,是我太重了?”看著他這表情,陸芷蘭不高興地開口:“爺承不起?”

    “沒有。”雙手放在兩邊,沈在野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女人,卻發現她丫的又湊去窗外看風景了。

    無奈地揉揉額角,沈在野低聲問懷裡這人:“你是不是想念先帝了?”

    只有先帝乘車才會這樣抱著她,自己反正是從未與她有過這樣親近的時候。

    陸芷蘭一愣,接著整張臉便沈了下去:“希望爺不要再提其他人。”

    這語氣有些淩厲,聽得桃花心裡都是一跳,忍不住就罵沈在野這蠢貨,還有抱著女人提人家亡夫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輕笑一聲,沈在野垂眸不再吭聲,陸芷蘭卻從他的腿上,坐到了他的旁邊,只是挨得依舊很近。

    姻緣廟很快就到了,沈在野直接將陸芷蘭抱了下去,姜桃花自個兒摸著車轅爬下去,跟在他們後頭走。

    “那邊求籤。”人群熙熙攘攘,陸芷蘭偏生不讓帶護衛,沈在野只能皺眉護著她往前走,可沒走兩步,一回頭,身後的姜桃花就不見了。嗎盡司號。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轉身想找,懷裡的陸芷蘭卻打了個趔趄,他只能伸手扶住。再抬頭,就連姜桃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為什麼長得這麼矮!”沈在野咬牙,轉頭吩咐湛盧:“去把她找回來。”

    “是。”湛盧應了,擠開人群就往後走。

    桃花本來是跟在沈在野身後好好的,拿他當劈開人海的船板擋著自個兒,結果不知哪個殺千刀的撞了自己一下,後退幾步,瞬間就被人群沖到了更外頭。

    她本來想喊的,奈何沈在野專心致志地護著懷裡的人,壓根沒注意到她,四周又那麼吵,喊也沒用,想想不如就退到門外等了,反正他們也是要出來的。

    只是,低頭瞧瞧自己被踩髒的鞋子,桃花還是有點小委屈:“剛做的呢,新緞子,好難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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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39:36


    裡頭還沒人出來找她,桃花想了想,自己去尋了個人少的地方蹲著,暗暗埋怨沈在野。

    下次拎她走的時候能不能把青苔一起拎上?一手一個還能保持平衡呢,讓她像現在這樣落單很慘的好不好?

    捏了樹枝在地上不停畫圈圈,沒碎碎念一會兒,面前就停了一雙皂靴。

    桃花一愣,抬頭看了看,就對上李縉一張驚愕不已的臉。

    “還真是你。”李縉皺眉:“你在這裡幹什麼?”

    她還想問他呢!丟了樹枝站起來,桃花面無表情地道:“我隨沈丞相一起出來的,在這裡等他而已。”

    “沈在野?”愣了愣,李縉滿眼複雜:“他竟然會陪你來這種地方。”

    自然不是陪她來的,不過姜桃花也不打算反駁,反而看了看他空蕩蕩的身後:“你一個人?”

    李縉點頭:“新帝登基,已經與我說了該說的,讓我在國都住上半個月。我閑著無聊,想來求籤的。”

    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桃花道:“你堂堂駙馬,趙國丞相,還來求姻緣簽?也不怕薑素蘅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李縉道:“有些疑惑我自己解不了,只能求人幫著解。沈丞相看樣子一時半會也出不來,你不如陪我去解簽?”

    呵呵了兩聲,桃花睨著他道:“你與我是有什麼過硬的交情?”

    還解簽?她沒把旁邊的姻緣樹拔出來砸死這狗崽子都算是慈悲了!

    “桃花。”李縉歎息:“相逢即是有緣,你就不能溫和一點?況且,他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等?人來人往的,你又這般……恐怕會有危險。”

    低頭看了看自個兒,一身簡單的衣裙,今兒也沒擦多少脂粉,怎麼就危險了?

    正想著呢,手腕已經被李縉給抓住了,扯著她就往姻緣樹下的解簽之處走。

    “放手!”沈了臉,桃花微怒:“你再不放,我會咬人的。”

    “那你咬好了。”李縉低聲道:“哪怕你咬斷我的手,我也不想放。”

    “……”

    她還嫌髒了牙呢!

    解簽的攤位有許多,李縉挑了個沒人的,直接坐下去給了簽文。

    桌後的解簽人抬眼看了看這一對拉拉扯扯的男女,又看了看手裡的簽文,笑道:“這位公子的姻緣多波折啊。”

    “哦?”李縉皺眉:“此話怎講?”

    “‘風吹花不落,花落水自流’這句話的意思是,您曾經有過一段好姻緣,那姑娘也挺喜歡您,但您沒落棋定音,最後失之交臂,那姑娘怕是許給別家了。”

    這年頭的神棍這麼厲害?桃花咋舌,也沒掙紮了,湊過來問了問:“那他錯過的那位姑娘最後過得好不好啊?”

    “這個老夫不知。”解簽人笑道:“簽文上也沒說,不過根據後文,這位元公子怕是情路一直坎坷,對擁有的姻緣都不珍惜,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個解釋她倒是覺得挺有道理的,桃花點頭,使勁兒甩開李縉的手,斜著他道:“你看吧?這就是報應!”

    李縉臉色白了白,看著解簽人問:“可有什麼扭轉之法?”

    “有。”解簽人指了指旁邊掛著紅香囊的架子:“一兩銀子一個,掛上姻緣樹,姻緣便會一路平順。”

    這也有人信?桃花翻了個白眼。擺明瞭是張開荷包對你說,傻子,來扔銀子吧!

    面前這傻子當真掏了二兩銀子出來,放進了人家的荷包,然後取了兩個香囊下來,還往她懷裡塞了一個。

    “我不要。”嫌棄地丟回去,桃花皺眉:“李丞相,你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不必再同行了吧?告辭。”

    “桃花。”李縉皺眉:“我只是覺得你在相府的日子也未必好過,所以想替你也改改姻緣命數罷了,你又何必這麼倔?”

    改姻緣?桃花笑了,看著他手裡的兩個紅香囊:“這玩意兒要是真的有用,天下為何還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姻緣是靠自己的,李丞相怕竹籃打水,那就好好憐取眼前人。不要再揪著過去不放。”

    嘴唇微白,李縉想了想,還是固執地將香囊塞進她手裡,然後拉著她往姻緣樹那邊走。

    “我警告你。”姜桃花當真不耐煩了:“姑奶奶身上帶著匕首的,你別逼我!”

    “要殺要剮都隨你。”李縉道:“我只是為你好。”

    拿這種人有什麼辦法?桃花氣得直哆嗦,罵吧,還顯得自己不識好歹,不罵吧,她又不是挨打不記痛的人。這人就不能徹底離她遠點嗎?

    陸芷蘭求完簽,回頭看了看,沈在野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卻清清楚楚顯出了焦躁。

    “不耐煩嗎?”陸芷蘭挑眉:“當初我送你的平安符,也是這麼三跪九叩求來的。”

    微微皺眉,沈在野道:“平安符和姻緣簽是一個求法?”

    “不是。”陸芷蘭笑了笑:“但當年我送你的,就是姻緣簽,只是你從未打開看過罷了。”

    沈在野一愣,下意識地問:“你們女人的心思都這麼多?”

    “怎麼會呢。”陸芷蘭低笑:“只是在碰見在意之人的時候,才會格外花心思罷了。我是知道你不會收姻緣簽,可解簽人說我的姻緣坎坷,只有你將那簽隨身帶著,才能有所好轉。現在想想。他也是個騙子。”

    微微眯眼,沈在野想了想至今為止自己從姜桃花那兒收到的東西,一盤不怎麼樣的桃花餅。一個先送了南王再輪到他的枕頭,還有一方手帕,還是他不經意從她那兒扯來的。

    那丫頭,對自己可真是半點沒花心思啊!嗎布廳血。

    “主子。”湛盧回來了,皺眉在他耳邊道:“找遍了整個廟裡,沒看見夫人。”

    跑哪裡去了?沈在野沈了臉,看著陸芷蘭道:“薑氏不見了。”

    “爺想去找?”陸芷蘭挑眉:“正好妾身也要出去解簽,一起去吧。”

    點點頭,沈在野轉身就往外走。

    以前他沒察覺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把人弄丟了。他才發現,姜桃花怎麼會那麼矮?小小的一隻,掉進人群裡就看不見腦袋了,就不能多吃點飯長高點?

    煩躁地撥開人群。沈在野低頭往四處找,完全不想承認是自己沒護好她,只想著等會找到人了,一定要拎起來罵一頓。

    跨出姻緣廟的大門,外頭寬敞,人群也稀疏些,沈在野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姻緣樹下頭的姜桃花,心裡一松,正打算過去,可旁邊的人群散開,姜桃花身邊竟然還多出個人來!

    “來,我幫你掛上去。”李縉朝她伸手。

    桃花翻了個白眼,看了看那高枝,還是把香囊給他了。早掛早走人。

    這樹上掛的不是香囊,都是銀子啊!滿樹的一兩銀子!癡男怨女的錢果然就是好騙!她是很痛心的,想著萬一以後日子不好過了。乾脆來這兒賣香囊吧?

    正做著美夢呢,旁邊的光線突然一暗,有人站了過來。桃花側頭,冷不防就看見沈在野緊繃的下頷線。

    “兩位好興致啊。”他道:“就這麼點空隙的時間,也要來掛個香囊?”

    李縉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沈丞相。”

    “李丞相,姜氏怎麼說也是在下的正室。”抬腳走過去,沈在野微微一笑,伸手將他手裡桃花的香囊拿了過來,淡淡地道:“這種有違婦德的事,李丞相也該多為她想想。”

    心裡一跳,桃花伸手揉了揉自個兒的眉心。

    她今兒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的?怎麼就這麼倒楣?這場景叫什麼?捉姦當場?天知道她只是個受害人啊,她啥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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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0:09


    然而沈在野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卻是冰涼冰涼的,涼得她心裡發緊。

    幹什麼啊?懷疑她?這光天化日的她還能做什麼出牆之事不成?是他先把自己給丟在外頭的,接下來的事又不是她心甘情願,怪在她頭上做什麼?

    扁扁嘴,桃花突然覺得有點兒委屈。當男人就是好,左擁右抱也沒人說什麼。換做女人,什麼都沒做呢就得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憤怒地轉背,桃花跟只炸毛的小貓咪似的,背對著他,隨他怎麼盯好了!

    她還來脾氣了?沈在野眯眼,收回視線,看著李縉道:“李丞相若是沒別的事,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沈丞相。”李縉皺眉,看著他手裡的香囊道:“恕在下直言,您可真夠霸道的。”

    不肯幫桃花要解藥,卻管得她這麼緊?看起來跟多在乎她似的,實則卻只是把她當個玩物而已吧?

    霸道一笑,沈在野冷冷地睨著他,語氣輕佻地道:“這有什麼辦法?她就喜歡沈某如此。”

    臉色微青,李縉咬著牙,一時沒能說出話來。沈在野抬腳就走,過去一把拎起姜桃花,回到陸芷蘭身邊。

    “不是還要去解簽嗎?”他沈著臉對陸芷蘭道:“你去解吧,我們在車上等著。”

    打量了他兩眼,陸芷蘭輕哼了一聲,拿著簽文便走。沈在野沒看手裡的人,拎著就離開姻緣廟,回到馬車裡。

    車簾落下,他手也是一松,姜桃花自個兒就卷成一個球,滾到角落裡去悶著了。

    “你還生氣?”沈在野目光幽深,呼吸都有些沈:“此事難道不該是我更生氣?”

    他信了她以前說的話,不在意李縉這個人了,可她一轉眼竟然跟人家站到姻緣樹下頭去了?做什麼?後悔了現在這段姻緣,要改命不成?

    拳頭捏得死緊,沈在野盯著那一團東西:“不說話是默認了的意思?”

    “爺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桃花不爽極了,渾身毛倒豎:“看不順眼就把妾身綁去沈湖好了!”

    聽聽這是什麼態度?沈在野真惱了,伸手就將人拎過來,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你還破罐子破摔了?”

    眼眶一紅,桃花張了張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可是咬下去才發現不對勁,掀開他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竟然包紮著。

    “這什麼?”桃花扁嘴問了一句。

    沈在野冷聲道:“你們女人都屬狗吧,這是陸芷蘭咬的。”

    “……”一股子難受勁兒衝破她的心口,姜桃花一怒,膽大包天地就一爪子將他的手給揮開了。

    他奶奶的,她連咬手的力道都比不過人家了!

    “姜桃花。”沈在野也當真生氣了:“你今日是不是不怕死?”

    “要殺要剮隨您的便!”桃花憤怒地道:“妾身沒做什麼對不起爺的事,問心無愧!”

    都跟舊情人站在一起了,還問心無愧?沈在野冷笑:“你是沒被捉姦在床就死不認帳?”

    話剛出口,他喉嚨就是一緊,幾乎是立刻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然而話已經落在了她耳裡,想收回也是來不及了。

    桃花抬頭,怔愣地看了他一眼,眼裡真真切切地滾過疼痛的神色,看得沈在野跟著心裡一疼,立馬開口:“我……”

    “這是在吵架?”陸芷蘭掀開車簾,怔愣地看著裡頭的兩個人,抬腳進來道:“你們吵得也是古怪,抱成一團吵?”

    桃花垂眸,平靜地將沈在野的手給拿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說話了。

    “怎麼了?”瞧著沈在野臉上竟然有一絲慌張,陸芷蘭挑眉:“爺在著急什麼?”

    “沒有。”沈在野皺眉,伸手捏了捏鼻樑:“啟程回府吧。”

    馬車動起來,姜桃花依舊將頭伸在外頭看風景,但這次,沈在野張了張嘴,卻沒呵斥她了。

    瞧著有點不對勁啊?陸芷蘭眯眼打量這兩人許久,笑著開口道:“爺猜我剛剛求的簽文是怎麼說的?”

    “嗯?”沈在野心不在焉。

    “解簽人說,我想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讓我好好珍惜。”她眼神深深地看著他:“我該珍惜嗎?”

    沈在野想也不想便道:“解簽人都是騙人的,若他說的是對的,那你那姻緣符早該起作用了。”

    撇撇嘴,陸芷蘭道:“你這人真是不解風情,男女相攜來姻緣廟,誰管是真是假?求的不過是個心靈相通罷了。”

    他與她心靈相通?沈在野垂眸,這通起來可能有點困難。

    桃花面無表情地看著兩邊倒退的路,完全沒聽裡頭兩個人在說什麼,一到丞相府,她二話不說就“咚”地自己跳下馬車,回頭朝車轅上的兩個人笑了笑:“妾身身子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妾身告退。”

    說罷,也不理沈在野,逕直就往爭春去了。

    沈在野皺眉,眼睜睜看著她跑得沒影兒,背後背著的手捏得微微泛白。

    “看樣子她真生氣了啊?”陸芷蘭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嬌笑了一聲:“爺還不快去哄哄?”

    “你進去吧。”沈在野淡淡地道:“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陸芷蘭挑眉,看了他一會兒,認真地道:“別說我沒提醒你,女人剛開始生氣的時候很好哄的,但你若是把她晾在一邊讓她自己冷靜,那可能等她冷靜了,你對她來說也不重要了。”

    “我對她來說,何時重要過?”嗤笑一聲,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去解馬車前頭的馬,搭上馬鞍便騎著往前頭走了。

    “幼稚。”陸芷蘭搖頭,小聲嘀咕道:“換做明軒,我要是生氣了,他定然知道馬上來哄的,那才會讓人感覺到被在乎。你算得盡天下大事,怎麼就看不透女人的心呢?”

    嘀咕完,想起某個名字,她的神色也黯淡了下來。抬頭看看牌匾上的“丞相府”三個字,頓了頓,還是抬腳跨了進去。

    回到爭春,桃花憤怒地吃了一碗牛肉麵,又喝了肉湯,再配上一碟點心,終於讓心情平靜了點。

    “主子這是怎麼了?”青苔好奇地道:“遇見什麼事兒了?”

    “沒事。”桃花眯眼:“出門被狗咬了一口,想想等會我還得沖狗搖尾巴,有點生氣而已。”

    她也氣沈在野那樣說話,但更氣的是,自己仰仗他過日子,還要等著他聯趙攻吳,就算他說話再過分,自己都只能把他當祖宗一樣的供著。

    這也太憋屈了!

    不過人生嘛,也不會是一直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走的,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中間都難免受點委屈,咽點苦水,只要最後得到的東西值得。那也不算虧。要是遇點事兒就撂挑子,那也必定一事無成。

    好好安撫了自己一番,桃花重新掛上了笑臉。看著青苔問:“還有什麼帳目要看的嗎?”

    青苔道:“今日是秋季結帳的時候,帳本您昨兒就都看完了,現在該送去給相爺過目的。”

    嘴角一抽,桃花抿唇:“那你就去送吧。”

    “主子不過去?”青苔有些意外。

    “我還有其他的事,看賬又不是算帳,去了也只能當木樁子杵著,你替我去杵就好。”桃花道:“爺有什麼吩咐,你傳達回來便是。”

    青苔點頭,一邊拿帳本一邊想,自家主子該不會是跟相爺吵架了吧?

    走到臨武院。湛盧正從院門口出來,一臉愁色,一看見她,眼睛瞬間便亮了:“青苔!”

    “怎麼了?”難得見著自己會這麼激動。青苔挑眉,看著他朝自己跑過來,十分慇勤地將她懷裡的帳本都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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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0:44


    “你們家主子呢?”湛盧問。

    “在爭春忙著呢。”下巴點了點那堆帳本,青苔道:“讓我送這個過來給相爺過目。”

    湛盧臉又垮了:“她怎麼不親自來?”

    “不知道啊。”青苔聳肩:“從外頭一回來就奇奇怪怪的。”

    長歎了一口氣,湛盧看了她兩眼,低聲道:“你能不能勸勸你家主子?帳本還是親自送比較有誠意。”

    送個帳本而已,要誠意幹什麼?青苔很不解,搖頭道:“我一向沒法兒勸我家主子的,她不想來,那就沒辦法。怎麼?爺說想見她?”

    “沒說。”

    但是也只是沒說出來而已,他跟在沈在野身邊這麼多年了,眼下裡頭那位在想什麼,他還能不知道?本來是想出門的,騎馬逛了一圈又回來。悶在屋子裡一聲不吭,剛剛還問起府裡帳本的事,不用猜都知道是什麼心思。

    “沒說你就別瞎猜了。”青苔道:“把帳本送進去吧。我在這裡等著。”

    捏了捏手裡的東西,湛盧無語望青天,最後深吸一口氣,帶著壯士一去不復還的心情,打開了書房的門。

    “主子。”

    沈在野正在發呆,聞言抬頭看他一眼,目光觸及他手裡的東西,眼神瞬間就變得跟刀子似的:“你動作倒是快。”

    “這不是奴才去拿的!”湛盧連忙解釋:“是夫人讓青苔送過來的!”

    不關他的事兒啊!

    青苔送過來的?沈在野心裡微沈,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伸手把帳本接過來翻了翻:“夫人在做什麼?”

    “青苔說夫人在忙。”

    有什麼好忙的?輕哼一聲,沈在野看了幾眼帳目,道:“府裡上個月的支出怎麼格外地多?你讓她過來解釋解釋。”

    湛盧應了,正要轉身出去,卻又聽自家主子道:“罷了,我去找她,你多半是請不動人的。”

    微微一愣,湛盧頷首,看著自家主子拎著帳本起身走出來,恭敬地跟在他後頭。

    “爺。”青苔在外頭,看他出來便屈膝行禮:“您有什麼吩咐?奴婢去轉達給主子。”

    “不用了。”沈在野繼續往外走:“我自己過去。”

    青苔有些意外:“帳目出了什麼大問題嗎?”

    “沒有。”

    “……沒有大問題,那小事奴婢轉達就可以了。”青苔認真地道:“您不用這樣來回奔波的。”

    湛盧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扯到一邊小聲道:“你怎麼沒跟夫人學點機靈勁兒呢?爺這擺明瞭是想去見你家主子,你還轉達個什麼?”

    愣了愣,青苔皺眉扯開他的手:“想見就直說好了,找這麼多藉口幹什麼?”

    看了看走遠了的主子,湛盧無奈地道:“你不懂,主子們都是要顏面的。咱們爺好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哪能輕易跟女人低頭呢?”

    莫名其妙地把他推開,青苔冷哼:“真把顏面看得那麼重要,那也別指望著我家主子能當真待見他了。”

    錯了要認,挨打立正,還端著架子,能指望人家感受到多少誠意啊?誠意都沒有,去了也是白去。

    姜桃花正在院子裡忙著,十分費力地數著地磚的數量。正從主屋數到院子裡,冷不防就看見一雙黑色錦靴。

    皺了皺眉,桃花在心裡罵了一聲,然後抬頭便笑得陽光燦爛春暖花開的:“爺怎麼來了?”

    沈在野已經做好看她冷臉的準備了,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沖著自己笑。然而,她這一笑,他心裡反而更堵得慌了。

    “……這賬是你做的?”他僵硬地問了一句廢話。

    桃花點頭:“有何不妥?”嗎布央血。

    “上個月的開支。”沈在野抿唇:“比平時都多,為什麼?”

    接過帳本看了看,桃花道:“因為府裡被御林軍闖入,打砸了不少東西,補買自然是一筆大的花銷,所以比平時的支出更大。”

    沈在野沈默了,從她手裡拿過帳本,繼續翻看。

    桃花笑了笑,給他搬了椅子過來,就讓他坐在院子裡,然後自己在旁邊杵著。他一有疑問,自己就細心地解釋,像極了宜室宜家的好主母。

    然而,半年的賬,沈在野左挑右挑也沒挑出多少毛病,眼瞧著就要翻到尾了,他終於抬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你還在生氣?”

    微微一頓,桃花笑了:“爺覺得妾身有什麼好生氣的?該生氣的不是爺嗎?妾身還沒謝過爺寬宏大量,不浸妾身豬籠之恩。”

    她是打算咽下這口氣好好說話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話從嘴裡出來,就變了味兒。

    沈在野皺眉,合上帳本看著她道:“我那句話,只是隨口說說,但你做的事,本就已經越矩。”

    “那爺便罰妾身吧。”桃花抬眼看他,道:“罰過了之後,咱們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誰也不用再提。”

    罰她?沈在野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子將這嬌小的人整個罩在陰影裡。

    “你要請罰,豈不是認了今日所為的確當罰?”

    翻了個白眼,桃花嗤笑一聲:“覺得妾身做錯的是您,妾身從沒認過,只是您覺得妾身越矩,那就罰好了,只要留半條命就成。”

    秋風吹到爭春的時候都停了下來,整個院子裡一片凝重,青苔和湛盧躲在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出。

    怎麼又鬧成這樣的局面了?湛盧急得直掐自個兒大腿,主子明明是想好好解釋才過來的,怎麼反而越說越嚴重了?

    青苔也有點急,生怕丞相一氣之下當真罰自家主子一頓。

    然而,沈在野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也沒當真怒氣上頭,只涼涼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今後別再做這樣的事即可。”

    她做這樣的事?桃花冷笑,她很想知道自個兒到底錯在哪兒了啊?是錯在不該被人群擠走,還是錯在不該在門口等他們?亦或是錯在沒在李縉拉她的時候直接把他的手給砍了?

    一肚子的委屈翻滾個不停,姜桃花咬牙,朝沈在野行禮:“妾身明白了,要是沒別的事,妾身就先去看看懷柔,她最近臉上的傷有些好轉了。”

    沈在野有點手足無措,然而臉上卻是繃得緊緊的,只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著面前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爭春。

    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長歎了一口氣,沈在野輕聲呢喃:“女人怎麼這麼難纏?”

    青苔看得直翻白眼,推開湛盧就朝自家主子追了上去。湛盧摸摸鼻子,無奈地走到沈在野身邊:“主子,您這是來氣夫人的,還是來哄夫人的?”

    “……”眯了眯眼,沈在野回頭看他:“我方才可有說錯了什麼?”

    “奴才不知。”湛盧搖頭:“只是聽著不像是來哄人的,只像是來問罪的。”

    你說兩個這麼聰明的人,算計誰都不在話下,怎麼相處起來就這麼笨拙呢?夫人既然在氣頭上,主子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還介懷今日之事幹什麼?

    不過……夫人也是,什麼都不解釋,也不怪爺多想。

    情路坎坷啊,湛盧歎息。早知道在姻緣廟的時候,這兩位才該去求個簽改個命呢。

    接下來的幾日,姜桃花就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照樣給沈在野請安,安排後院諸事,忙碌得沒個停歇。然而每次在沈在野面前呆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沈在野也不明說什麼,只變著法兒的非逼著她面對自己,比如陸芷蘭在院子裡跟誰沒處好,他找她來問罪。廚房的飯菜難吃了,他也找她來問罪。

    陸芷蘭看得直搖頭,眼裡滿是唏噓:“您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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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1:23


    看姜桃花對他越來越虛假的奉承態度就知道了,這男人太不會討女人歡心,明明是想親近,卻用錯了法子,反而把人越推越遠。

    “依你之見,我該怎麼做?”沈在野終於閉眼問了一句。

    陸芷蘭笑了笑:“這個簡單啊,她想要什麼,您給不就成了,比什麼都來得簡單直接。”

    姜桃花想要的東西?

    沈在野冷笑:“我看起來是那種會為了討好女人而去做事的人?”

    說罷,一轉頭就進了宮。

    新帝登基大典在即,沈丞相本是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妄動的,然而今日卻破天荒地去了禦書房,找了新帝密談。

    楚山等人收到消息,很是不安地全在禦書房外守著。生怕沈在野一個激動就直接把新帝給切了,然後謀朝篡位。

    結果,一個時辰之後。穆無暇帶著沈在野出來,神色十分平靜地看著外頭的人道:“沈丞相乃兩朝元老,登基大典的冠冕授戴之禮,便由他來吧。”

    冠冕授戴之禮?楚山怔愣了,神色複雜地看了後頭的沈在野一眼:“丞相這意思,是願意擁護新帝登基了?”

    “沈某從未說過不願意。”沈在野微笑道:“新帝乃眾望所歸,沈某如何能不敬服?”

    那你先前搞得那麼轟轟烈烈的,還不肯交出遺旨是幾個意思?楚山皺眉,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只當這人是見大局已定。所以改了主意了,於是點了點頭:“丞相能如此想,自然是我大魏之福。”

    “另外。”穆無暇正色道:“回趙國的使臣已經快馬加鞭,不日就會將聯盟的消息傳回過去。我們也該整頓兵力。準備攻吳了。”

    楚山一頓,拱手道:“陛下,先帝當時之意,似乎是攻趙……”

    “趙國與大魏有聯姻之誼,攻之不義。”穆無暇嚴肅地道:“大魏兵強馬壯,足以攻吳,沒什麼好畏懼的。朕初登大寶,未曾有過建樹,恐怕也難以服眾,此番便御駕親征,帶領我大魏將士,拿下吳國十城吧。”

    眾人一聽,自然是心思各異。楚山皺眉道:“陛下年輕氣盛,臣能理解。但攻吳的決定太過草率。恐怕……”

    這話說得含蓄,真正的意思就是你這毛頭小子說打就打?還吳國十城,恐怕連人家邊城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穆無暇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何為草率?朕在吳國當過十餘年的質子,沒有人比朕更瞭解吳國之況。眼下吳國皇室內鬥得正激烈,邊境十城由二皇子麾下之兵駐守。此時進攻,吳國太子恐怕還會助我大魏一臂之力。東風已吹,戰鼓焉能不擂?”

    群臣一聽,這才想起,新帝的確是在吳國當過多年的質子。這麼一想,他的話倒是可以信的。

    沈在野掃了一眼他們的臉色,低笑了一聲:“看來陛下也沒有看起來那麼得人心,金口玉言,竟然都有人不聽。”

    這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楚山一聽,當即就皺眉道:“陛下的話,臣等自然是要聽的。既然陛下有此打算,那待微臣與朝中將軍商議之後,便將攻吳之策送呈禦書房。”

    “好。”穆無暇點頭:“兵貴神速,朕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明日便定帥掛旗,準備出兵。”

    “臣遵旨。”

    沈在野看著那群人退下,站在穆無暇身後望瞭望外頭澄淨的天空。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低聲笑道:“不知那些老朋友再度看見你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穆無暇抿唇,眼神也有些飄忽,喃喃道:“算算日子,一切也不過才過去兩年多,朕怎麼覺得,像是過了半輩子了似的?”

    “陛下還小。”沈在野笑了笑:“您的一生還很長,臣必定會讓您達成所願,一世安康。”

    心裡微動,穆無暇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

    “您別擔心。”沈在野溫和地道:“臣的餘生也定然會榮華富貴,壽終正寢。”

    “好。”眉頭松了,穆無暇帶著他往外走:“你既然都這樣說了,朕也就不擔心了。不過,你本不是說攻吳之事要等登基大典之後再議嗎?現在怎麼突然著急了?”

    “臣不是著急。”沈在野道:“只是兩國聯盟,有些事怎麼也得提前做準備。”

    “你說的準備,是讓趙國答應三皇子掛帥?”穆無暇挑眉:“這人跟你有關係?”

    沈在野一本正經地道:“趙國唯一可用之將帥,便是薑長玦。”

    “這個朕有耳聞。”穆無暇停下步子,上下掃了沈在野一圈:“可朕問的不是這個,朕想知道,這人是不是姜姐姐的皇弟?”

    沈在野沒吭聲了,轉頭就看向了別處。

    穆無暇恍然大悟,接著便笑了:“丞相真是費心了。”

    “臣沒有偏私的意思。”沈在野淡淡地道:“只是他的確很適合罷了。”

    “朕都明白。”穆無暇嚴肅地點頭,眼裡卻還是忍不住帶了揶揄的神色:“你也有今天呐……”

    向來冷血得不沾凡塵情事、不講半分情面的沈在野,竟然願意為姜姐姐考慮,還這麼著急地來找他,將這條件不動聲色地加進盟書裡,想必也真是動了真心了吧。

    這樣的沈在野看起來就沒那麼討厭了,不再是冷冰冰的石像,而是有血有肉的紅塵中人。

    姜姐姐真是厲害!

    輕咳一聲,沈在野抿唇道:“臣還有事,就先出宮了。明日登基大典,陛下還是好生準備吧。”

    “嗯。”穆無暇點頭,負手站在原地,看著他匆匆地走掉。

    登基大典的當天,桃花起了個大早,仔仔細細地收拾好自己,換上禮服,戴上珠冠,跟朝中命婦一樣,要準備去幹元殿前候著。

    一打開爭春的門就看見了沈在野,他也已經收拾妥當了,板著個臉朝自己伸出手:“走吧。”

    咧嘴一笑,桃花將手遞給他,任由他帶著自己上車,然後依舊伸頭看外頭的風景。

    這些日子她與沈毒蛇之間的距離真的越來越遠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她覺得也還不錯,退回該在的位置上,做起事來也更自在。

    “把頭收回來。”沈在野道。

    桃花一頓,老老實實地放下簾子,眼觀鼻,口觀心,安靜地坐好。

    “你知道朝中的御史大夫年立國嗎?”他突然開口問。

    這她怎麼能知道?桃花搖頭:“不認識。”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無兒無女。”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曾經在四十多歲的時候有過一子,那小子就是坐馬車的時候將頭伸在外頭一直看,有失控的馬車錯身而過,直接弄掉了腦袋,當場喪命。”嗎叉長扛。

    背後一涼,桃花震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有這回事?”

    “所以,你別再把腦袋伸出去了。”

    “……”原來他是關心她啊?桃花撇嘴,早說不就好了?非那麼凶巴巴的,又不解釋清楚,她怎麼知道國都裡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嘟囔兩聲,她小聲應了:“多謝爺關心。”

    輕哼一聲,沈在野別開了頭,心裡倒是也輕輕鬆了口氣。

    “聽說爺等會要為新帝行冠冕授戴之禮。”桃花看了看他,突然問:“這對您來說,是不是挺有意義的?”

    能給帝王加冕,這樣的禮數放誰身上都是有意義的好嗎?沈在野斜她一眼:“自然。”

    桃花點頭,悶不吭聲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問:“爺是不是吳國人?”

    臉色一變,沈在野目光淩厲地看向她:“你瞎說什麼?”

    這話她本來是沒打算問出口的,誰想一個不經意就溜出了喉嚨。姜桃花連忙捂嘴,搖頭道:“妾身失言,您別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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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1:59


    眯了眯眼,沈在野伸手將她拎過來,眼神幽深地打量她:“你是不是……在亂猜什麼東西?”

    “爺別這麼在意啊。”桃花乾笑,眼神飄忽地道:“您這麼緊張,反而讓妾身不好想了。”

    本來還只是懷疑,他這樣的反應,就像真的有那麼回事似的。

    神色裡滿是嚴肅,沈在野道:“有些不能亂猜的東西,你最好想也不要想,不然……”

    “妾身明白,妾身明白。”桃花舉起雙手道:“妾身什麼也不想了。”

    不過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真的證明了一件事。

    登基大典開始了,命婦們在階梯左下的一塊位置裡排得整整齊齊,姜桃花站在最前頭,看著一連串的禮儀之後,沈在野拿起了皇帝的龍冠,緩緩戴在穆無暇的頭上。

    雖然隔得很遠,但他的表情她也能看得清楚。裡頭有欣慰,有喜悅,更多的是付出許多終於得到回報的滿足。

    沈在野為什麼會這麼忠於這個十六歲的孩子呢?為什麼堅持要扶他上皇位呢?

    先前她有些不明白的,現在也終於能想明白了。

    吳國的風俗,男子會在春日的時候將百春花帶在身上祈福,穆無暇是戴過的,沈在野也戴過。

    這不是什麼巧合,沈在野就是吳國的人。

    而穆無暇……

    抬眼看著那少年身上金光閃閃的龍袍,以及他轉身之時臉上睥睨天下的神情。桃花笑了笑。

    被押了十幾年的質子,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氣度和自信?穆無暇所學所會,都是常人沒處可學的東西。況且他說的皇姐,根本不是大魏的公主。

    也就是說,他多半是吳國的皇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高呼,姜桃花也跟著跪拜了下去,心裡忍不住有些顫抖。

    若她猜的都是對的,那沈在野是不是也太可怕了點?就這麼不動聲色的,幫著吳國的皇子,吞掉了大魏的江山?大魏先帝若是九泉有知,會不會氣得跳起來?

    不過,這其中也有她沒想明白的地方。比如若穆無暇是吳國皇子,那甯妃帶過去的大魏皇子去哪裡了?又比如,明明是吳國的皇子。穆無暇到底為什麼要費盡周折改頭換面跑到大魏來?

    頭想得都暈了,桃花皺眉,還是抬頭悄悄看了一眼臺階上頭。

    穆無暇已經坐上了龍椅,小小的孩子瞧著倒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沈在野站在龍椅旁邊,就跟一頭護國神獸似的,目光銳利,表情嚴肅。嗎叉剛亡。

    要是知道她猜的這些東西,沈在野是會將她滅口的吧?縮了縮脖子,桃花甩甩腦袋。還是暫時不去想這個了。

    新帝登基之後就打算御駕親征,離開皇宮的時候,沈在野對她道:“大魏的先鋒營不日便將到趙國邊境,你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吧。”

    哦。先鋒營。桃花點頭。

    “嗯?”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她連忙抓住了沈在野的衣袖:“先鋒營是什麼意思?你們還是要攻趙國?”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先鋒營是去跟趙國談判的,不然以趙國如今的國情,未必就願意打仗。”

    姜桃花:“……”

    派先鋒營去跟人家談判,那不就等於拿著刀架人家脖子上跟人家做生意麼?這也是真夠狠的!趙國想不答應也不行。

    “趙國的兵力,屆時會有一大半都被你皇弟所掌控。”沈在野漫不經心地道:“答應你的事,我算是做到了。”

    心裡一喜,桃花眼睛跟夜燈似的倏然亮起,一邊跳一邊抓著他的袖子搖:“多謝爺,您最好了!”

    步子頓了頓,沈在野側頭,眼神不善地看著她道:“知道我最好,你為何還一直惱我?”

    她惱他?桃花一愣。伸手摸了摸沈在野的額頭,嫌棄地道:“您沒病吧?這段日子以來,分明是您處處跟妾身過不去。怎麼還成妾身惱您了?”

    揮開她的手,沈在野垂了眼簾看著她:“你膽子又回來了?”

    “嘿嘿。”縮了縮脖子,桃花道:“妾身只是隨口說說,您別往心裡去。”

    講真話就是沒人愛聽,這段時間的沈在野本來就是有病,什麼事都怪在她頭上,吃飯怪她,睡覺也怪她,就差打個噴嚏都怪她了,他還想怎麼樣?有了新歡也不帶這麼排擠舊愛的!

    “今晚我會去你那裡。”沈在野道:“你我眼瞧著要合作,有些誤會,還是早日解開為好。”

    點點頭,桃花應下了:“那妾身等著您。”

    沈在野頷首,臉上什麼心思也看不出來,心裡卻是松了一大口氣。

    要找個臺階下,看來也不是很難。跟她說別的都是白搭,還是談合作最自然了。

    兩人心情都好了起來,回到府裡各自忙碌,心裡一直打著晚上要說的話的腹稿。然而,到了黃昏時分,沈在野剛跨出臨武院,就看見了陸芷蘭。

    陸姑奶奶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陪我喝酒吧。”

    沈在野臉色鐵青:“不能改日嗎?”

    “不能。”幽幽地看他一眼,陸芷蘭道:“五年前的這天,您幹了什麼事,難道都忘記了?”

    孽債啊!沈在野扶額:“你不覺得我是無辜的嗎?”

    五年前的今天,陸芷蘭在外頭喝得酩酊大醉,陸家老爺讓他去把人接回來,他去了,讓湛盧把她背回去,結果她就抱著湛盧哭了一宿,訴了一宿的衷腸,嚇得湛盧回來硬生生做了兩天的噩夢。第二天她還找上門來,罵他無恥,竟然把她交給下人照顧。

    天知道是她自己抱著湛盧不放的,關他什麼事?

    “站在我的立場,您是最大惡極。”陸芷蘭眯著眼睛拎了拎手裡的酒罈子:“請吧。”

    “我今日真的有事。”沈在野嚴肅地道:“關乎性命的大事。”

    “哦。”陸芷蘭冷漠地道:“那你去吧,我再等明年的這個時候來找你。”

    沈在野:“……”

    一炷香之後,兩人還是坐在了院子裡,開始喝酒。

    桃花蹲在爭春門口等啊等,左等右等都不見沈在野來,沒一會兒,倒是湛盧過來了,面帶尷尬地道:“夫人,爺說明日再過來陪您,今日有些事情。”

    有事?抬眼看了看他這表情,桃花輕笑:“在陪陸娘子吧?”

    “爺也是逼不得已。”湛盧連忙道:“您千萬別生氣。”

    收了心思,桃花站起身拍拍手:“我沒什麼好生氣的,反正都在這院子裡,他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也只有等著。”

    說是不生氣,這語氣聽著明明還是寒了心。湛盧緊繃著頭皮,看薑氏進主屋去歇息了,才回去同自家主子稟告。

    沈在野正一臉麻木地看著喝得暢快淋漓的陸芷蘭,聞言長歎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什麼沒辦法啊?”陸芷蘭趴在桌上,一邊喝酒一邊笑,喝進去的酒卻都變成了眼淚,“刷刷”地從眼裡流出來:“愛錯了人才是沒辦法呢。”

    沈在野閉眼:“是你愛錯了人,為什麼要連著我一起懲罰?”

    “因為是你當初太過俊朗瀟灑,逼得我不得不愛上你的。”陸芷蘭輕笑,丟開酒瓶,伸手在空中畫了畫:“就是你跟著龐將軍班師回朝的時候,一身紅色的鎧甲,迎著朝陽走在隊伍的旁邊。我就看了一眼,就再也沒能拔出來。”

    “那是你膚淺。”沈在野抿唇:“看男人哪裡能只看外表的?”

    微微一愣,陸芷蘭不服氣地抬頭看他:“你內在哪裡差了?能文能武,英雄年少,整個吳國就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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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2:32


    心裡一驚,湛盧和沈在野都連忙往四周看了看,沈在野皺眉,看著她道:“這裡不是吳國,你說話注意點。”

    “竟然還要我說話注意……”陸芷蘭咯咯直笑,醉眼朦朧地道:“我喝醉了,你不知道嗎?”

    “喝醉了的人就該睡覺。”沈在野皺眉:“小心禍從口出。”

    “好好好。”陸芷蘭笑道:“我小聲點,咱們的秘密……小聲說,你沒有告訴薑氏吧?”

    怎麼可能告訴姜桃花?沈在野搖頭:“沒有。”

    “哈哈。”陸芷蘭高興了,伸手拍了拍:“我總算有比得過她的地方了,她不知道的,我知道!”

    黑了半張臉,沈在野道:“你沒事跟她比什麼比?”

    “我有些不甘心啊。”陸芷蘭醉醺醺地看著他:“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這麼努力想讓你愛上我,哪怕只有一點點,都沒能成功。她一來就俘獲了你,憑什麼啊?”

    “你想多了。”沈在野皺眉:“她也沒那個本事。”

    沒有嗎?陸芷蘭眨眨眼:“那您最近這著急上火的是怎麼了?”

    “瓜子磕多了。”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沈在野看著她道:“你快回去歇著吧。”

    “不行,我話還沒說完呢!”陸芷蘭不服氣地拉著他的衣袖道:“先前沒說給您聽的話,現在總要給個機會吧?”

    沈在野一頓,低頭看著她:“以前說的那些東西,你現在還那麼想?”

    “……”認真想了想,陸芷蘭搖頭:“可能有些想法變了,但是有些事還是要說給你聽,比如我送你的衣裳其實不是我自己繡的,我不會繡,讓繡娘趕的,就是你說過繡得不錯的那一件。還有中秋節我說希望所有人都團團圓圓,其實是想跟你團圓。還有我說要嫁給別人了,也只是刺激刺激你……”

    目光悲憫地看著她,沈在野道:“這些話說給我聽,又有什麼用?”

    陸芷蘭一愣,突然就笑了:“好像的確沒什麼用,你只要不喜歡我,我做什麼其實都只是無關緊要的事。這些東西只是我自己心裡的執念,非得說給你聽聽罷了。”

    年少的心事,自己反覆斟酌,睡前都要想一遍的東西,在不喜歡自己的人眼裡,都是瑣碎得不值一提的東西。她早該知道的,只是現在才被打醒了些。

    “那,你背我回去。”伸手看向他,陸芷蘭道:“這次不許讓湛盧代勞!”

    無奈地看她一眼,沈在野低下身子背起她,飛快地就把人扔回了釋往。

    睡過去之前,陸芷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又釋懷了一些,安穩地閉上了眼。

    沈在野抿唇,拂了拂袖子,走出釋懷,逕直往爭春而去。

    桃花已經睡下了,然而只是眼睛閉著,腦子裡免不了還在想事情。周圍一股酒味襲來,接著身後就多了個人,伸手戳了戳她的臉,低沈地問了一句:“睡著了?”

    聞著這酒味裡還帶著胭脂的香味兒,桃花撇嘴,往床裡頭挪了挪,淡淡地道:“快睡著了,爺有話直說吧。”

    伸手將人撈回來,沈在野不悅地道:“今晚之事不能怪我,咱們先把話說清楚了你再睡。”

    睜眼看他,桃花一臉無所謂:“行啊,您說。”

    “我與陸芷蘭認識多年,他父親與我算是忘年之交。”沈在野道:“所以拋開別的不論,我也得顧念她一二。”

    “哦。”桃花點頭:“爺做得挺對的。”

    “今晚我一早就打算過來,是她突然要我陪她喝酒,因為五年前的這天發生過些不愉快的事,她只是想把自己心裡的這道坎邁過去。所以我只能留在那兒等她喝完。”皺眉看著懷裡這人,沈在野道:“我不是故意食言。”

    原來是這樣,桃花垂眸:“妾身明白了。”

    今晚的事算是有了個解釋。可為什麼她看起來還是不怎麼高興?沈在野抿唇,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低聲道:“姻緣廟的那件事,是我說話過分了些。本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些生氣……你能不能就當沒聽見過?”

    桃花一頓,睜眼看了看他,笑了笑,眼裡像是有一層冰,但很薄,只要他用力敲一敲,下頭溫暖的水便會全部湧出來。

    委屈了她這麼多天,現在才終於認錯?早幹嘛去了啊?!

    沈在野歎息,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輕聲道:“我跟你開口服軟了,你這渾身的刺能不能也收一收?現在可以跟我說說,當日為什麼會跟李縉在一起了吧?”

    桃花微笑著問:“不管妾身說什麼,爺都能不怪罪嗎?”

    “嗯。”沈在野點頭:“今夜我許你暢所欲言。”

    “那好。”一把將他推開,姜桃花臉色驟變。雙手叉腰,柳眉倒豎:“您是瞎的還是傻的啊?去姻緣廟那天您懷裡護著美人兒,妾身不就只能跟在後頭?人那麼多,被人擠了老遠您都不帶回頭看妾身一眼的,還不許妾身自個兒在外頭站著等您啊?”

    “這國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妾身就在門口蹲著而已,誰知道就遇見李縉那畜生了?拉著妾身就要去求解簽掛香囊,妾身沒他力氣大,還真要咬他不成?您後來出來看見我們,沒第一時間上去給他一拳就已經很對不起我了,到底是為什麼還反過來怪我?!”

    怨氣鋪天蓋地而來。嗆得沈在野咳嗽了兩聲,撐起身子坐在床頭,伸手擦了擦她嘴邊飛濺的唾沫星子,低笑道:“原來是這樣。”

    “您還笑?”紅了眼,桃花委屈極了:“這從頭到尾關妾身什麼事兒啊?您全算在妾身頭上,還處處挑妾身的刺兒找麻煩,就算妾身脾氣好,您也不帶這樣的!”

    “是我錯了。”伸手將人摟回來,輕輕拍著她的背,沈在野心裡舒坦了,連帶著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誰讓你先前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與他仍舊有什麼私情,所以……後來的事兒也不是找你麻煩,只是你不搭理我,所以想辦法讓你多在我面前晃晃而已。”

    還有這樣的?桃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捶在他胸口上:“您傻啊?想讓妾身在您面前晃,不能賞賜點東西什麼的嗎?那樣妾身晃著也高興啊!”

    “……”長歎一口氣,沈在野道:“是我失算。”

    “現在妾身必須再跟您好生說說。”桃花咬牙,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道:“妾身與李縉,往日有仇,近日無恩,絕對不可能再有半點感情!您再懷疑妾身,那您這腦子就是被門夾了!”

    眉心一跳,沈在野看了看她,突然想起浮雲樓上李縉說的話,心裡不由地一沈。

    “他對你,也未必是完全無情。”

    翻了個白眼,桃花道:“一個人想吃蘋果的時候,他沒給,後來不想吃了,他成車地送。這的確也是恩情,只是我不需要了!”

    不需要嗎?她身上的蠱毒……沈在野眉頭微皺,心想難不成她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爺說過,合作需要坦誠,那妾身今日就把話說明白了。妾身自從嫁進相府開始,就已經決定會做好姬妾的本分,絕對不會有出牆越矩之舉。”嗎廳貞扛。

    姜桃花認真地看著他道:“就算趙國與吳國風俗不同,妾身也願意接受爺三心二意,朝三暮四,這是你們的傳統和習慣,妾身無力改變也懶得改變,但沒道理爺還反過來懷疑妾身!”

    他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沈在野眯眼:“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不是在妾身的心裡。”桃花挑眉:“您本身不就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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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3:05


    大魏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氣極反笑,沈在野伸手捏著她的肩膀,眼神深邃地道:“姜桃花,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他待她諸多不同,她沒發現嗎?對誰都充滿算計,唯獨將她歸進了需要保護的人之列,她也沒發現嗎?看得透他走的每一步棋,怎麼就看不透他的心?

    桃花眨眼,意外地看著他:“爺是說,您對妾身是一心一意?”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荒謬,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臉色一沈,沈在野摟過她的後腦勺,直接就吻了上去。不同往常的纏綿輕吻,這次的吻帶著牙齒和唇瓣糾葛的血腥味兒,疼得桃花嗷嗷直叫。

    “我不可能對你一心一意。”喘息之間,他咬牙切齒地道:“以後若是遇見更好的女子,你便是下堂之妻!”

    “哦。”桃花點頭,古怪地看他一眼:“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妾身都沒生氣,您這樣生氣做什麼?”

    他氣的就是她這副半點不生氣的樣子!沈在野惱怒地將她壓在床榻上,捏著她小巧的肩骨,一瞬間很有想捏碎她的衝動!

    “你是我見過最大度的女人。”他眯眼道:“比以前的梅照雪還大度,大度得沒個女人該有的樣子!”

    “這樣不是才更招你們男人喜歡嗎?”桃花笑了笑:“聰慧、美豔、宜家、不妒。這般好的妻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唔。”

    話沒說完,嘴就又被人堵上了,沈在野氣得閉上了眼,悶聲道:“我上輩子可能是欠了你的!”

    桃花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可憐兮兮地求饒:“爺,輕點。”

    沈在野是不可能輕的,他一向是冷靜睿智的人,但不知為什麼,對上姜桃花這張同樣冷靜淡然的臉,完全就壓不住火氣。

    纏綿之間,他還問她:“你有沒有不高興陸芷蘭來相府?”

    “沒有啊。”桃花聳肩。承著他的粗暴,笑嘻嘻地道:“爺高興就好。”

    “……”沈在野沈默了,眼神看起來像發了瘋的毒蛇。張口就咬在她的脖子上,非得聽她痛呼了才微微平息。

    “爺在氣什麼?”桃花笑著,眼裡卻是一片平靜,望著帳頂道:“難不成爺希望妾身大吵大鬧。將陸氏趕出去?”

    沈在野冷笑:“我沒那麼無聊,你現在做得很對,我只是在獎勵你。”

    獎勵她是這樣的獎勵法兒?桃花嘖嘖兩聲,伸手摟著他的脖子,翻身就將他壓在了下頭,微眯著眼睛,像一隻妖媚的小狐狸:“那如此說來,妾身是不是也得回報爺扶持長玦之恩?”

    “你想怎麼回報?”沈在野挑眉。

    桃花一笑,抬眼之間風情萬種,青蔥玉指從他喉結一路往下,眼角眉梢都是惑人的媚意。

    沈在野一愣,似乎是很久沒瞧見過她這樣的模樣了,眼神忍不住就跟著沈下去,伸手捏住了她的纖腰:“你不是說過,絕對不會再對我用媚術?”嗎廳休號。

    “這又不是攝魂的媚術。”桃花淺笑。勾著他往紅錦被裡翻滾,糾纏之間眼波盈盈:“增添些情趣罷了,爺也不樂意?”

    想起她這媚術是誰教的,沈在野心裡一緊,抓著她的胳膊沈聲道:“你還是老實躺著吧!”

    不解風情啊!桃花扁嘴,乖乖地被他壓著,臉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沈在野最近是做完了大事的第一步,所以放縱了些,都會與她談情說愛了。然而,她要是當真傻傻地信了這個人是將她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的。那就等著下一次被捨棄吧。

    不知道他有沒有養過貓咪,被主人拋棄過一次的貓,再度被撿回去的時候,眼裡都是充滿戒備和懷疑的,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溫順了,也會隨時從窗口跳出去逃走。

    沈在野這個人,沒辦法讓她覺得可以依靠,他只將她當成合作的人,那她對他亦如是,不會再多給半點。

    春宵幾度,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是十分融洽,就像回到了先前的時候。沈在野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周身的氣息都溫和了不少。照舊抱著她到桌邊用早膳,看她累得閉著眼,便伸手捏開她的下巴,塞一勺粥進去。

    “連咽都不會了?”他挑眉。

    懷裡的人嘟囔一聲,吧唧了一下嘴,往他懷裡蹭了蹭。

    心口都好像被她蹭得柔軟了起來,沈在野勾唇,又喂了她兩勺,便起身抱著人去清洗,然後重新塞回被子裡。

    誤會算是解開了吧?他想,只要她別跟前幾日那樣陰陽怪氣的,他的日子也會舒心不少。

    只是,沒過幾天,沈在野就發現這種舒心被另一種糟心給壓得嚴嚴實實的!

    陸芷蘭有很多事想同他一起做,只要他在府裡閒暇,她便會拉著他出門。逛街、爬山、吃東西。這是他該還的債,他認了,但是姜桃花這該死的,不僅沒有一句抱怨,反而裡裡外外幫他們安排得十分妥當,每次都站在門口笑眯眯地送他們出去,還說一句:“路上小心。”

    真有女人能大度到這個地步?沈在野是不信的,可是他更不信姜桃花對自己半點感情也沒有。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把徐燕歸抓出來問了問。

    徐燕歸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道:“你這人要求怎麼這麼多啊?她當主母當得盡職,不妨礙你,不打擾你,也不背後使絆子阻擾你和陸芷蘭,你還反過來覺得人家太冷淡?那你要她怎麼做啊?”

    “至少要有女人該有的樣子吧?”沈在野板著臉道:“不說生氣,她哪怕表現出半點在意和嫉妒,我都覺得她還算個正常人。”

    徐燕歸想了想,突然有些心虛地道:“這……說起來,我許久之前似乎跟她說了些情況。”

    “什麼情況?”沈在野皺眉:“你又是私下去找她了?”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徐燕歸連忙躲遠了點:“那時候她剛知道陸芷蘭,看起來有些失落,我就去給她說了你與陸芷蘭的關係,還說你絕對是不會喜歡上陸芷蘭的,讓她放心。”

    沈在野:“……”

    所以,問題是出在這裡?他黑了臉瞪著面前這人:“你這麼多事幹什麼?”

    說了這樣的話,那也不怪姜桃花不吃醋了。

    “我那時候不是覺得她挺可憐的嗎?”徐燕歸撇嘴:“況且說的也沒錯,你與陸芷蘭,本來就不可能有什麼。”

    冷哼一聲,沈在野睨著他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我對芷蘭不會有任何想法?如今回憶起這麼多的事,我要是突然感動於她曾經的癡心一片,那也沒什麼奇怪的。”

    嘴巴張得老大,徐燕歸瞪著他道:“你不是吧?”

    看起來分明是很在意姜桃花的,這鬧的又是哪一出啊?姜桃花那人明顯的外熱心冷,要得人家的在意本就挺不容易的,這傻犢子還想劍走偏鋒?

    “你還是出去打聽趙國的消息吧。”沈在野道:“等兩國正式聯盟之後,恐怕還得讓你親自往趙國皇宮走一趟。”

    “任務我知道。”徐燕歸不放心地看著他道:“大事上我聽你的,但感情這種事情上,你最好還是聽聽我的話。女人的真心要拿你自己的真心去換,別想別的歪主意。”

    真心?沈在野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確定她的心意,以免以後被她捅上一刀罷了。”

    他已經將她拉上了船,但說實話,他對她也沒多少把握。女人若是沒有感情的羈絆,反水背叛也是很輕易的事,尤其姜桃花還是個能與他過招的女人。將軟肋交給她,他怎麼想都無法放心,除非她同曾經的陸芷蘭一樣,愛他愛得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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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3:41


    然而他不知道,這世上唯一不能算計的就是感情。一旦算計了,那東西就比什麼都更加不牢靠。

    不過,背後的糾葛有這麼多,但表面上,沈在野和姜桃花重新開始融洽了起來。只要陸芷蘭不在。沈在野去爭春,都能被她撲個滿懷。

    “爺。”桃花眼睛亮亮地看著他:“聽說大魏的使臣已經到趙國了?”

    微微挑眉,他睨著她道:“你從哪裡知道的?”

    這個自然是徐燕歸傳的消息。最近他與顧懷柔兩人不知為什麼鬧了冷戰,只能來討好她,故而就賣了點消息給她。然而要是直接給沈在野這麼說,徐燕歸可能會被扒掉一層皮。

    “道聼塗説。”討好地笑了笑。桃花抱著他的腰就往裡走:“皇上不是定了御駕親征了嗎?現在外頭各種消息滿天飛呢。”

    看了她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人的確是到趙國了,快馬加鞭趕著去的,只是之後會是什麼情況,還不能確定。”

    這樣啊,桃花點頭:“妾身相信爺,有爺在一切都會沒問題。只是,陛下已經要啟程了,您為什麼半點也不準備?”

    “準備什麼?”沈在野挑眉:“陛下親自掛帥攻吳,我自然是要留在國都替他守住這江山。”

    桃花一愣:“您竟然不跟著回吳國?”

    “回?”

    “啊,是去。”背後一涼,桃花連忙圓話:“妾身一向去回不分,爺不用在意。”

    深深地盯著她,沈在野道:“後方總要留個人綢繆其他的事情,這一仗打下來。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心虛地點頭,桃花不多嘴了,拿起桌上的點心就往沈在野嘴裡塞。後者一邊皺眉,一邊將她遞過來的東西都吃了個乾淨,末了還是忍不住道:“太甜了。”

    糕點難不成還要做成苦味兒的啊?桃花白眼直翻,嘴裡還是應道:“下次妾身少放點糖。”

    沈在野點頭,看了看外頭的天氣,道:“馬上要入冬了,你若是閑得無聊,不如給我做件棉袍。”

    棉袍?桃花點頭:“妾身知道錦繡最近來了個不錯的裁縫,到時候請他上門來給爺量一量。做套好的。”

    “我的意思是。”沈在野不悅地抿唇:“你親自做。”

    啥?桃花瞪眼,抱起旁邊的帳本道:“妾身很忙的!您看,這麼多東西都要妾身來下決定,哪有功夫……”

    “當年陸芷蘭也很忙。”淡淡地打斷她,沈在野道:“可她還是替我做了不少錦衣繡袍,而且做工精緻。”

    “好厲害哦!”桃花騰出手來拍了拍:“那您繼續穿那幾件不就好了?”

    “姜桃花。”沈在野臉黑了:“你要有作為正室夫人的自覺。”

    “正室的自覺就是要繡袍子啊?”桃花撇嘴,忍不住道:“這難道不是老嬤嬤該做的?”

    沈在野:“……”

    旁邊的青苔都聽不下去了,連忙上來拉了拉自家主子,小聲道:“爺要的是心意啊,您就應了吧。”

    “哦。”桃花點頭:“爺既然想要,那妾身就做吧,只是若是做不好,爺千萬別嫌棄。”

    聽聽這話說的,院子裡別的女人都是主動幫他做這些的。到她這兒,怎麼反倒像是他在求她一樣了?沈在野閉眼,姜桃花這女人,真的對自己不是很上心吧。看來這次聯盟之事,還不能讓她參與其中。

    出征的日子定下來了,新帝在宗廟行了禮之後,便接受百官跪迎,最後掛帥出征。

    沈在野帶著姜桃花去了城郊外,還是在上次穆無暇與他們說話的地方等著。御駕過時,穆無暇就勒馬朝他們走過來。

    “願陛下旗開得勝。”沈在野拱手道。

    穆無暇頷首,看了他和後頭的桃花一眼,道:“朕這一去,怕是要花些時候才能回來,大魏就交給你們了。”

    “陛下放心。”沈在野笑了笑:“臣必定會將這萬里河山守好,直到您凱旋。”

    “姜姐姐也要多保重。”穆無暇道:“趙國的長玦皇子會率兵在吳國邊境與朕會合,到時候朕一定替你好生照顧他。”

    “多謝陛下。”桃花感動極了,看著他這一身戎裝,連忙把平安符給拿了出來:“這個您隨身帶著,能保平安的。”

    沈在野斜她一眼:“民間騙人的東西,拿給陛下像什麼話?”

    “無妨。”穆無暇笑了笑,伸手接過來道:“姜姐姐對無暇的善意,無暇會一直銘記。”

    桃花點頭,目光分外慈愛:“願陛下心想事成。”

    穆無暇笑了笑,又跟沈在野交代了一些朝中較為隱秘之事,然後才重新上馬,啟程一路前往吳國。

    “陛下小小年紀,竟然已經要肩負起一國的重任了。”桃花看著那長龍般的隊伍感歎:“果然皇家的孩子,沒一個有好日子過。”

    “他心甘情願。”沈在野道:“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現在終於能攻吳,他不知道有多高興。”嗎廳豆亡。

    高興嗎?桃花不解,她看著穆無暇那背影,只覺得這麼小的孩子,要上戰場,怎麼都該是很害怕的吧?

    然而沈在野說的是對的,牽著韁繩戴著盔甲的穆無暇,比誰都興奮和愉悅。

    兩年前狼狽離開的吳國,兩年多之後,他能以這樣的形勢回來一雪前恥,是上天的眷顧,也是一群人不要命的努力換來的。既然長矛已經握在了手裡,那他這次說什麼都要將吳國給拿下來!

    就算頂著穆無暇的名字過了兩年多的平順日子,然而他不會忘記的,自己根本不是大魏南王,而是吳國的九皇子南堂驚蟄。

    一陣風迎面吹過來,吹得他的披風高高在背後揚起,少年眯眼,很容易就想起了過往的事情。

    吳國也是強大的國家,然而內鬥卻是比任何一國都兇猛,他的母妃因得寵而被皇后殘殺,皇兄也被太子陷害至死,十幾個皇子你爭我搶,活下來的沒有幾個。

    他本是無心東宮之位的,然而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疼他愛他的人都死在了陰謀詭計之下,最後屠刀舉到他頭頂的時候,才終於猛然醒悟。

    坐以待斃不過是看著所有人一起受苦,他生而為皇子,本就沒有獨善其身的退路。

    本以為死到臨頭才有那樣的想法已經是晚了,誰知沈在野竟然能偷樑換柱,將他換成了大魏放在吳國的質子,遣送回了大魏,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他很久之前就聽說過沈在野這個人,沈家一門忠烈,只他一人離經叛道,陰險狡詐,被趕出家門,自立門戶,名字都被從沈家的族譜裡除去了。這樣的人,沒想到卻在那個時候朝自己伸出了手。

    他說:“殿下,這世道汙濁不堪,您可願隨草民一起去找尋真正的清明?”

    直覺告訴他,沈在野和他不是一路的人,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就相信了他,遠離吳國,在大魏重起爐竈,竟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地位。

    想來還有些讓人恍惚,原以為不可能的事,如今都已經全部實現了。

    這一戰,說什麼都不能輸。

    沈在野在涼亭裡站了許久,眼裡沒有焦距,唇邊卻帶著點笑意,一直看著穆無暇遠去的方向。

    桃花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好奇地看著他道:“爺還在看什麼?不回去嗎?”

    “嗯,回去吧。”回過神,沈在野伸手將她一起裹在自己的披風裡,眯著眼睛道:“總覺得陛下像是又長大了不少。”

    慈悲之心仍在,卻會主動拿起長矛了。不再糾結於一人一蟻,也開始為整個天下著想了。這樣的帝王,他不信創造不出一片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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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4:17


    桃花輕笑:“爺怎麼跟看自個兒的孩子似的?”

    “因為我還沒有孩子。”沈在野低頭看她:“你怎麼也不爭氣?這麼久了,都不給我生個一男半女?”

    身子一僵,桃花垂眸:“看緣分,緣分不到,子嗣這種事兒也是強求不得的。爺要是實在喜歡孩子,不如讓別人先替您生一個?”

    “你說什麼?”沈在野臉色沈了。

    察覺到背後的寒意,桃花連忙道:“妾身隨口說說。”

    鬆開她,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馬車的方向走。桃花連忙提著裙子跟上,狗腿地道:“您別生氣啊,妾身立馬回去拜送子觀音!”

    沈在野沒理她,一路上都黑著臉,到了相府,進門就迎上了陸芷蘭。

    “中秋節要到了。”陸芷蘭滿臉笑意地看著他道:“咱們府裡有賞月會嗎?”

    沈在野一愣,回頭看了桃花一眼,後者連忙上來道:“陸娘子要是想過賞月會,那咱們府裡就辦,交給我即可。”

    “原來沒準備的啊?”陸芷蘭抿唇:“那也不用麻煩了,咱們去街上玩兒吧。”

    街上?桃花眨眨眼:“這恐怕有些不妥,街上人太多了。”

    “有什麼關係?”陸芷蘭道:“人更多的地方我們都去過了,反正有相爺在,不用擔心。”

    那是她不用擔心啊,桃花撇嘴,別人跟著上街,只有被擠飛的份兒。

    “那我便去好生安排吧。”桃花道:“中秋那日,你與爺出去玩玩便是。”

    “多謝夫人。”陸芷蘭笑著頷首,抬眼打量了一番桃花的臉色,又看看後頭的沈在野,突然道:“一直在這門口站著也不太妥當,爺不如就先回院子裡休息吧?我與夫人還有些話想說說。”

    她們倆有什麼好說的?沈在野皺眉。下意識地看向桃花,姜桃花笑得傻兮兮的,朝他點頭:“對啊。爺去休息吧。”

    都這麼說,那他也沒法兒攔著了,只能頷首,抬步從她們旁邊越過。往臨武院而去。路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頭看一眼,那兩人手拉著手,已經十分和睦地往旁邊的花園裡去了。嗎廳撲號。

    陸芷蘭和姜桃花臉上都帶著笑,然而前者眼裡的笑意卻不是很友好,等四周沒什麼人了,她轉頭看著桃花便道:“夫人是不是很討厭我?”

    微微一愣,桃花道:“陸娘子為何會這麼想?”

    “在我沒來這相府之前,夫人應該才是被爺捧在手心裡的那一個吧?”陸芷蘭勾唇:“我一來,爺似乎冷落你了。”

    “這是事實。”桃花點頭:“不過為什麼要討厭你?爺冷落我,是我與他之間的問題,你能讓爺更寵你,是你的本事。爺三心二意,那也是爺的不對,說到底,我沒有討厭你的立場。”

    陸芷蘭咋舌。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兒:“你可真看得開。”

    “你都如此看得開,我又哪能鑽牛角尖?”桃花聳肩:“畢竟你與沈在野相識在先,我只是個後來的人。”

    輕笑了兩聲,陸芷蘭在花園的涼亭裡坐下,睨著她道:“先來後來有什麼要緊?關鍵還是看爺喜歡誰。夫人不討厭我,我卻是一直不大喜歡夫人呢?”

    “為何?”桃花也坐下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她:“難不成因為我長得好看?”

    翻了個白眼,陸芷蘭哼笑道:“你好看有什麼了不起?這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在沈在野心裡留下幾分影子。倒是你,莫名其妙錯嫁給他,還就真入了他的眼。”

    桃花挑眉。雖然陸芷蘭說的是火藥味兒十足的話,但她不知為什麼,就是沒法兒敵視她,總覺得這姑娘挺可憐的。

    “算是緣分吧。”她道:“不過緣分也分深淺的,陸娘子在這院子裡久了,以後與爺的緣分說不定會越來越深呢。”

    陸芷蘭嗤笑了一聲,認真地看著她道:“若是時間越久,緣分就能越深,我也不用抱著這麼多年的執念不能放了。我為沈在野做的事情,不說上千,少說也有百八十件,然而也沒能得他半點動容。敢問夫人,您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撬動沈在野那一顆心的?”

    摸著下巴想了想。姜桃花道:“我就是個替他辦事的,所以得他垂憐,拉我在一條船上罷了。若說得他心,我也未必有那個本事,娘子多慮了,與其惦記我,不如抓緊機會,好好與爺多相處。”

    “以夫人之見,我最近的行為,都只是在爭寵而已嗎?”陸芷蘭挑眉。

    難道不是嗎?桃花意外地看著她:“陸娘子還有別的打算?”

    輕笑一聲,陸芷蘭搖頭:“夫人大抵是不明白我的心情,十幾年了,我的感情從未得到沈在野的回應。如今先帝駕崩,我成了弑君的惡人,天地之間再無容身之處,得他垂憐收於府中。若是不拉著他將過去遺憾的事都一一補上,我如何能安心上路?”

    心裡一震,桃花有些驚訝:“上路?”

    “我也有我該去的地方,不會在他身邊待得太久。”歪了歪腦袋,陸芷蘭睨著她道:“聽著這句話,您是不是突然覺得很開心?”

    姜桃花神色複雜,盯著她臉上的笑意看了許久,有些困惑地道:“我原以為你最大的願望就是陪在沈在野身邊。”

    “是啊,以前的願望的確是這個。”陸芷蘭點頭:“但自從明軒一死,我又在府裡看著他對你的態度,這願望突然就變了。”

    “我想讓他和你都不好過,等我心裡的怨氣散盡了,就可以乾乾淨淨地去找明軒。”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陸芷蘭眯著眼睛看著桃花道:“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沈在野,你們倆要是一直這麼和和睦睦地在一起,那我該多心塞啊?”

    輕輕一笑,桃花道:“所以你是想來擾亂我們的?”

    “對。”陸芷蘭認真地點頭,眼波流轉地看著她問:“怕不怕?”

    “說實話,怕不起來。”桃花聳肩:“你若是真想這樣做,又何必提前告訴我?這樣一來我就看透你了,不會上你的當。”

    “這樣啊?”陸芷蘭摸了摸下巴,皺眉道:“那就是我失算了,你當沒聽過吧,咱們重新來過!”

    桃花失笑,目光溫柔地看了她許久,突然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什麼?”

    “後悔殺了明德帝。”

    臉上的表情一僵,陸芷蘭垂眸:“要殺他,是我兩年前就知道的事,也是我的任務和責任,我不會後悔。”

    只是……很難過,難過得每晚都在夢裡流淚。

    明軒要是對她不那麼好就好了,她也不至於愧疚成這樣。她從來沒被人珍惜過,對沈在野那麼好,那白眼狼也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偏生遇見他,把自己當寶貝似的捧在手裡,寵著哄著,生怕她受一點傷。

    那樣的人,被自己下了毒,話都沒來得及說兩句便赴了黃泉。以後若是再見,會不會撲上來打自己?也有可能轉頭就走,再也不想看見她吧……

    看著面前這人,桃花忍不住遞了手帕過去。

    “怎麼了?”陸芷蘭回神,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給我這個做什麼?”

    “你的臉。”桃花歎息:“擦一擦吧,妝花了。”

    微微一愣,陸芷蘭抬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是淚水。

    “奇怪,我沒哭啊。”喃喃念著,陸芷蘭接過她的帕子抹了把臉,接著就十分嚴肅地道:“肯定是這兒的風太大了!”

    配合地點頭,桃花道:“對,風是有點大,你要不喝點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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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4:50


    “不要。”陸芷蘭瞪眼:“你正經一點,我現在是要搶你男人的女人,還這麼輕鬆跟我說話。看不起我是不是?”

    眨眨眼,桃花搖頭:“沒啊,我覺得你挺好的。要是我是沈在野,一早就娶你了。”

    這種對自己體貼周到一心一意無私奉獻的女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吧?最重要的是,雖然看起來總是不像好人,但陸芷蘭的心裡一點害人的心思都沒有。本性純良。奈何遇上沈在野這大灰狼。

    被她這話震了震,陸芷蘭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幾眼:“你不用同情我,我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等沈在野當真愛上我的時候,我會狠狠把他甩進十八層地獄的!”

    “加把勁!”桃花握拳:“甩進去了就別放他出來!”

    “……”

    突然覺得沈在野喜歡上這樣的女人,可能本身就是一種報應吧?

    起身將手帕還給她,陸芷蘭吸了吸鼻子,睨著她道:“我當真會加把勁的,到時候失了他的心,你可別哭。”

    “好。”桃花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別哭了。”

    撇撇嘴,陸芷蘭輕哼一聲,揚著下巴端著手便走了。桃花站在涼亭裡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小聲說了一句:“她可真是愛慘了明德帝。”

    “什麼?”旁邊的青苔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道:“她愛的不是咱們相爺嗎?”

    “以前或許是。但現在肯定不是了。”桃花歎了口氣,帶著她準備回爭春:“愛一個人久了是很容易變成習慣的,她放不下的只是習慣。”

    青苔更不理解了:“她要是當真那麼在乎明德帝,怎麼不殉葬啊?”

    殉葬?桃花搖頭,明德帝是死在她手裡的,她哪來的臉面殉葬?也正是因為這個,她才覺得陸芷蘭真的很可憐。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過來了,拎著她十分好奇地問:“你們都說什麼了?”

    “沒什麼啊,聊聊衣裳首飾罷了。”桃花笑道:“爺還喜歡聽這些女人的事兒?”

    當真只說這些?沈在野皺眉,想了一會兒道:“芷蘭是當真很不容易。所以她的要求我都會答應,你也別太介懷。”

    “妾身明白。”桃花點頭:“妾身覺得爺可以對她再好些,中秋節的時候妾身會為你們準備花車,爺可以帶著陸娘子逛一逛國都,最後躺在花車裡賞月也可。”

    想得可真是周到!沈在野板著臉看著她,心想這小丫頭為什麼就這麼聽話呢?讓她不介懷就當真不介懷了?肚量這麼大不如給他懷個雙胞胎?

    “你的中秋要怎麼過?”他問。

    桃花眨眼,認真地想了想,道:“往日的中秋,我都是同師父和長玦一起過的,今年麼……就和青苔一起吃個月餅吧!”

    “不覺得委屈?”

    “有什麼好委屈的?”桃花挑眉:“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也挺好,爺不用擔心。”

    誰擔心她了?沈在野不悅地將她扔一邊兒去,自己躺上床,閉眼睡覺。

    摸摸鼻尖,桃花老老實實地自己爬回來。吹熄了燈,抱著他蹭了蹭。

    以前在趙國,她是最盼著一年當中的中秋節的,因為這個時候師父總會進宮,給她和長玦帶很多好吃的月餅,三個人就像一家人一樣,熱熱鬧鬧地圍在一起談天說地。

    然而今年,就只有她一個人遠在異鄉為異客了。

    無聲地歎了口氣,桃花將腦袋埋在沈在野的胳膊裡,決定還是好好休息,明日起來安排府裡的賞賜和沈在野陸芷蘭的出遊問題。

    三國的中秋節都是差不多的風俗,吃月餅賞月,街上掛花燈賣花環。沈在野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姜桃花一眼:“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出去?”

    桃花心有餘悸地搖頭:“你們吃好玩好,妾身在府中恭候便是。”

    輕哼了一聲,沈在野帶著陸芷蘭便上了花車,慢悠悠地往街上而去。

    花車四面通風,上頭掛滿了趙國用來祈福的花串兒,陸芷蘭瞧著,低笑道:“夫人可真是費心了。”

    沈在野沒吭聲,穿過紗簾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在走神。

    “你還記得三年前的今天嗎?”陸芷蘭似笑非笑地問:“那時候你對我說,我該嫁人了。”

    點了點頭,沈在野道:“我說得沒錯,那個時候你的年紀,正宜嫁。”

    “我的回答你記得嗎?”

    “記得。”沈在野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說非我不嫁,要不就嫁給比我還好的人,讓我惦記一輩子。”

    “我也算是做到了吧?”陸芷蘭笑了笑:“你恐怕真的得惦記我一輩子。”

    “你做到了。”沈在野點頭:“可是你高興了嗎?開心了嗎?”

    她本是不用被扯進這一場紛爭裡的,本可以嫁個好人,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卻固執地聽了別人的話,進了大魏的皇宮。

    陸芷蘭微愣,側頭看著他:“你是不希望我進宮的?”

    “這話我一早就說過了。”沈在野看向前頭,淡淡地道:“你是個很好的女子,該有安樂幸福的一輩子,宮裡不是你的歸宿。”

    “可……”可湛盧當時不是勸她進宮嗎?她以為那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你自己的腦子,都不會想想問題的嗎?”沈在野皺眉:“以我的性子,你當真覺得我會踩著女人往上爬?徐燕歸當時是不是還提醒過你,不要信別人的話,信我的話就可以了?”

    陸芷蘭有點傻了,看了花車外低著頭的湛盧一眼,愣愣地道:“但他的確是你的心腹吧?”

    “是我的心腹沒錯。”沈在野頷首,目光淩厲地掃了湛盧一眼:“就是因為我太信任他了,所以他才敢膽大包天,聽了焦常留的話,假傳我的意思給你,讓你進宮。”

    這誤會也是有多年了,她一直將錯怪在他的身上,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回事?陸芷蘭低笑出聲,喃喃道:“枉我還一直以為得了你莫大的虧欠,原來竟也是我會錯了意。”

    當時湛盧傳了話來,說是焦大人的意思,讓她進宮助沈在野一臂之力。她滿心覺得反正不能得他眷顧了,不如就幫他一把,讓他好繼續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這樣一來,說不定還會感激她。畢竟是湛盧傳的話,多多少少也該有他的想法在裡頭。嗎廳廳圾。

    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她嫁給了明德帝。只是之後發現,沈在野對她的態度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冷漠。她覺得沈在野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所以才因愛生恨,怨他至今。

    沒想到竟然是她一直錯怪了他。

    苦笑一聲,陸芷蘭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不早給我說?”

    “你已經進宮,再給你說這個,難道不會讓你絕望?”沈在野問。

    會,若是剛進宮聽見這樣的事實,她可能會崩潰。心裡有別人,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本就是一種折磨,更何況這種折磨什麼也換不來,那她多半會選擇自盡。

    “你倒是體貼。”陸芷蘭垂眸:“被我怨恨了兩年,竟然一直都不解釋。”

    “現在解釋也不算晚。”沈在野道:“你現在明白就好了。”

    真是豁達啊,陸芷蘭低笑:“看來你心裡當真不曾有我半分位置,所以才這樣看得開。若換做姜桃花呢?你捨得讓她怨恨你兩年嗎?”

    心裡一頓,沈在野不悅地皺眉:“你我敘舊,又何必提她?”

    “你怕是根本不會捨得讓她進宮吧?”陸芷蘭斜眼:“她若是嫁給別人,你還能有這般的鎮定?”

    “芷蘭。”沈在野平靜地道:“當初我要是第一時間知道他們給你說了那樣的話,知道他們送了你進宮,我也會拚命阻攔。不為別的,畢竟相識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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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5:24


    問題是他當時正在國都之外忙碌,根本不知道這群人幹的好事。

    眼裡微微一亮,陸芷蘭笑道:“我原諒你了。”

    就算始終無法接受她,但他到底還當她是朋友。這麼多年的怨恨嗔癡,如今誤會一解,也當真是該放過自己了。

    不知是誰說過,喜歡一個人就像舉一個巨大的鼎,舉起來要花很大的力氣,放下來也要花很大的力氣,但當你真的不在乎那個鼎了,隨意一扔,倒也比什麼都來得輕鬆自在。

    她可能早就不喜歡沈在野了,所以現在的心裡沒有多難過,反倒是一片寧靜。十幾年的感情,她用十幾天回憶了一遍,然後終於可以徹底釋然。

    “咱們回去吧。”陸芷蘭道。

    “這麼快?”沈在野挑眉:“你不看外頭的花燈了?”

    “不看了。”陸芷蘭睨著他笑道:“中秋節還是要跟家人在一起才好。”

    家人?沈在野愣了愣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朝外頭吩咐:“湛盧,回府。”

    “是!”湛盧應了,連忙調轉馬頭。

    “真可惜,看樣子你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我了。”陸芷蘭躺在了花車上,看著上頭的夜空,嘖嘖了兩聲:“要讓姜氏得意了。”

    “薑氏?”沈在野頓了頓:“你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告訴她要把你搶走而已。 ”陸芷蘭側過頭,眯眼道:“不過她竟然都不生氣也不激動的,都沒跳起來打我一巴掌,你也真是太沒用了。”

    眯了眯眼,沈在野冷哼一聲:“她就跟塊石頭一樣。風吹不動雨打不動,想要她有什麼反應,簡直難如登天。”

    “不應該啊。”陸芷蘭皺眉。忍不住小聲嘀咕:“是個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像這樣冷靜的,除非她覺得你本就不屬於她,不然要被搶。怎麼也該生生氣。”

    沈在野一愣,低頭想了想,他似乎本也就不屬於她。

    “罷了。”他道:“我不懂女人的心思,也沒精力跟她折騰那麼多,她愛如何便如何吧。”

    “你這樣的態度,她要是哪天跟人跑了怎麼辦?”陸芷蘭道:“那你可就後悔都來不及。”

    跟人跑了?沈在野嗤之以鼻:“她那樣的女人,除了我,還有誰敢喜歡?”

    “話還是別說太滿了。”陸芷蘭道:“容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在野不以為然,眼看著花車回到了相府,便下車進門。

    “爺去爭春吧。”陸芷蘭打了個呵欠道:“我困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好。”沈在野看了她一眼:“別想太多了,安心睡覺。”

    “嗯。”

    今晚的府裡格外安靜,大概是因為沈在野不在的原因,各個院子裡的人都關著門自己吃月餅。桃花也沒心思讓她們湊團圓飯,就拎著兩塊月餅跟青苔一起蹲在臺階上。

    “也不知道他們今年是怎麼過這節日的。”咬了口月餅。桃花喃喃道:“長玦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今晚有沒有月餅吃都是個問題。至於師父……”

    沒有她和長玦這兩個小拖油瓶,師父應該是去美人堆裡花天酒地了吧?

    每年進宮來看他們的時候,千百眉總是一臉愁容,嫌棄地將月餅和點心放在他們面前,幽幽地道:“為了你們兩個小傢夥,師父我推了多少美人的邀約,你們打算怎麼賠?”

    長玦太過老實,總會皺眉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她卻知道師父是開玩笑的,拿了月餅塞他嘴裡就好了。

    說起來還真是想念他們。半年多沒見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嗎在宏圾。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桃花連忙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使勁兒眨眼。師父說過,她早晚是要獨當一面的,在外頭沒人可以撒嬌,就得堅強點兒。

    正安慰著自個兒呢,頭頂上冷不防響起個聲音: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眼淚留著對付男人,一個人的時候就別浪費了。”

    一瞬間姜桃花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怔愣地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茫然地問青苔:“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青苔臉色不太好看地看向屋簷上頭:“聽見了。”

    這世上能悄無聲息靠近她叫她半點無法察覺的,徐燕歸其實是第二個,千百眉才是第一個。

    桃花傻了。跟著她往屋簷上看過去,就見個穿著大紅牡丹長袍的男人,依舊披著他那引以為傲的雪白長髮,衣袂飄飄地飛了下來。

    “小傢夥,想我了沒?”千百眉揶揄地湊過來,捏了捏她的臉:“是不是激動得說不出話?”

    “……”的確是說不出話了,桃花瞠目結舌,眼裡映出這人好看至極的眉眼,跟座石雕似的僵硬在了原地。

    她是在做夢嗎?師父不是應該在趙國,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千百眉是江湖中人,卻得新後青睞,想強招入宮教授姜素蘅媚術,然而這人是毀天滅地的脾性,誰敢逆他的毛捋,就非把整個天下給翻過來不可。所以桃花第一次知道他,是在他拿著刀架在她父皇脖子上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帶著長玦躲在角落裡,就見宮殿裡一片混亂,無數侍衛拿著長戟對著他,他卻站在桌上,長身玉立,寒劍指君,冷笑道:“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你的聖旨有什麼用?劍再近一寸,你也不過是個死人。我能闖進來一次,就能闖進來第二次,有本事你殺了我,沒本事就別妄圖命令我!”

    姜桃花當時就被這霸氣的話給震傻了,看著自家父皇害怕的神色,覺得這個人可能是天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炙熱,千百眉突然回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愣之後,竟然笑了笑。

    後來桃花問他:“你那時候笑什麼?”

    千百眉道:“因為在場所有人都是用戒備和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就你一人,眼裡滿是崇拜,當時我就覺得你很有前途。”

    桃花:“……”

    師徒的緣分也是這麼結下的,後來父皇總覺得睡不安穩派了很多人追殺千百眉,然而就算被千軍萬馬圍住,千百眉也有輕鬆逃離的本事。過了一年,皇帝終於妥協,授予他一個閒散的官職,隨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姜桃花覺得世上沒有比千百眉更囂張的男人了,不過就是這麼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最擅長攝魂之術。

    風從院子裡吹過,桃花眨眨眼,看著面前仍未消失的人,終於伸手掐了掐他。

    “師父……”喉嚨有些發緊,桃花扯著嘴角笑了笑:“您怎麼來了?”

    千百眉一怔,臉上的笑意盡收,盯著她這表情看了一會兒,不悅地問:“受委屈了?”

    “沒有。”桃花扁嘴:“就是有點想您了。”

    “你騙誰都可以,騙我沒有任何意義。”千百眉伸手,修長的手指抵在她的眉心,眼裡滿是溫柔的光:“你這小傢夥在想什麼,我最清楚了。”

    鼻子一酸,桃花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袖,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千百眉卻是身子一僵,猛地把她帶進自己懷裡,飛快地往旁邊退去。

    一陣淩厲的風卷過來,桃花一愣,抓著自家師父回頭一看,嚇得差點摔下去。

    “爺?”

    沈在野剛踏進這爭春就看見多了個男人,還一股子邪佞之氣,當即便抽劍刺來。見他竟然還直接將桃花給抱走了,臉色更是難看,不由分說地便動起了手。

    千百眉驚訝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一隻手抱著自己的徒兒,另一隻手長袖一甩,直接卷住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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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5:56


    “竟然還是個練家子?”

    “你是何人?”沈在野伸手就要去搶桃花,千百眉一退,將人死死護著,眉目帶笑,十分欠揍地道:“我自然是她的人。”

    沈在野眯眼,見姜桃花竟然半句都沒反駁,心裡無名火起,冷著臉便下了狠手。

    湛盧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想上去幫忙,卻被青苔攔得死死的。

    “你幹什麼?”湛盧皺眉:“我要幫主子抓刺客。”

    “他不是刺客。”青苔一本正經地道:“你們想以多欺少,那先過我這一關!”

    湛盧咬牙,回頭就大喊了一聲:“徐門主!”

    青苔和桃花的臉色都是一變,青苔罵他不要臉,桃花則連忙回頭看著沈在野道:“這是我師父,爺,別動手啊!”

    師父?沈在野動作一僵,接著更是殺招頻出,手扯著她的肩膀,就將她整個人從千百眉的懷里拉了出來。

    “嘖,年輕人就是不懂憐香惜玉!”千百眉皺眉,轉身就將桃花放去一邊,長袖一掃鎖住沈在野的手腕,眯眼道:“知道我是她師父,你還想殺我?”

    “殺的就是你。”沈在野皮笑肉不笑:“教她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口氣倒是不小。”揮袖甩開他,千百眉勾唇一笑:“我站在這裡,你有本事十招之內殺了我,便算你贏。若是殺不了我……那我這徒兒,就該讓我帶走了。”

    神色一凜,沈在野揮劍便想上前,身後卻猛地沖過來個人,面色凝重地拉住了他:“在野,等等。”

    回頭看了看徐燕歸,沈在野皺眉:“等什麼?”

    “這人……你可能殺不了。”徐燕歸看向千百眉:“你我聯手都有些懸。”

    微微一頓,沈在野眯眼:“這麼厲害?”

    “到底是不死之人。”徐燕歸朝千百眉拱了拱手:“久仰了。”

    千百眉驚訝地眨眨眼:“這地方也有江湖中人啊?可真是巧了,那你們這是認輸了?”

    “千軍萬馬都殺不了您,您給的這賭約本就不公平。”徐燕歸笑了笑:“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如坐下來好好說?”

    桃花回過神,連忙過來打圓場,拉著千百眉走到沈在野面前,乾笑道:“給你們引見一下,這是千百眉,妾身的師父。這是沈在野,徒兒的夫君。”

    聽見夫君兩個字,沈在野斜眼掃了掃她,終於是勉強收回了軟劍,朝千百眉拱了拱手。不過這眼裡的敵意卻是半點沒少。

    “這半年看來是發生了不少的事啊?”千百眉上下打量著面前這人,頗為不滿地道:“說好的南王,怎麼就變成這小子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過獎。”沈在野道:“你也一樣。”

    這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束,再加上眼角眉梢的邪氣,到底是哪裡來的立場覺得他不是好人的?

    “我跟你一樣?”千百眉驚了驚,伸手就摸了摸自個兒的臉,轉頭看向桃花道:“我這純潔無辜的臉,難不成看起來竟然跟他似的一股子毒蛇味兒?”

    雖然不應該。但是桃花還是沒忍不住笑出了聲。真不愧是她師父,看人都跟她的感覺一樣!

    沈在野轉頭就瞪了她一眼,嚇得桃花下意識地往千百眉背後縮了縮。

    能耐了啊。出息了啊,會往別人背後躲了?!沈在野咬牙,伸手就想將她抓過來,奈何千百眉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反應倒是極快,一把就攔住他,挑眉道:“在我面前想動我徒兒?”

    “她是我的正妻。”黑了半邊臉,沈在野道:“下若是想見她,也理應從大門口行著該有的禮數進來,而不是半夜三更地闖我丞相府。現在我想管教自己的內人,也要經過下的同意?”

    千百眉輕笑了一聲:“我管你正妻不正妻,相府不相府?要是不想我來,有本事你攔著。我的徒兒,別說是嫁了人,就算是進了人家的祖墳,我想護著,也會去挖出來,你奈我何?”

    “你……”

    頭一次被人囂張的話嗆得接不了嘴,沈在野氣極反笑:“有你這樣的師父。也怪不得教出那麼無法無天的徒弟!”

    “無法無天?”千百眉不高興了,伸手就把姜桃花拎了出來,嫌棄地道:“你看她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哪裡無法無天了?好端端的人嫁過來,怎麼就給委屈成了這樣?中秋之夜,竟然蹲在院子裡和丫鬟一起吃月餅,你這夫君是死了嗎?”

    “師父。”桃花聽得渾身發涼,連忙道:“相爺今日是有事出去了,平時都陪著徒兒的!”

    “有事?”千百眉瞪她:“什麼事比你還重要?”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桃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在野,心虛地道:“這兒的情況跟咱們預想的不太一樣,您先消消火?”

    伸手把桃花從他手裡接過來。沈在野掐著她的腰,低眼看著她道:“你這是搬救兵來了?”

    “不關妾身的事啊!”桃花無辜極了:“妾身壓根不知道師父會來。”

    不知道也就算了,來了還那麼拉拉扯扯的,又算是誰的過錯?沈在野冷哼,抬眼看著前頭的人道:“下此番來,到底所為何事?”

    千百眉道:“中秋節啊,還能為什麼事?我徒兒千里迢迢嫁過來,也不知道過得如何,我過來看看也不成嗎?”

    “現在看見了,那下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沈在野抿唇:“看樣子進這國都,您也是沒拿通關文牒的。”

    這屬於違法入侵!

    哼笑了一聲,千百眉甩了牡丹大紅袍就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睨著他道:“本來我是想,要是小傢夥過得開開心心的。那我也就繼續去雲遊四方了。但看起來情況不太對勁,我便在你府裡多住些日子吧。”

    情況不對勁?沈在野眯眼看了看姜桃花:“哪裡不對勁了?”

    桃花臉上有大寫的“無辜”二字,搖搖頭,眼睛眨巴眨巴的:“妾身也不知道。”

    千百眉嫌棄地看她一眼,不悅地道:“為師以前教你的東西,你是半點沒用上,被人掣肘成了這樣,還覺得沒什麼不對勁?”

    “可是……”桃花回頭看他,指了指沈在野:“這人根本不是女色可以擺平的,師父您太高估徒兒了。”

    “沒出息。”千百眉哼了一聲,長袖一卷就將她抓過來,關進主屋裡去,然後轉身,認真地看著沈在野:“丞相可願移步一談?”

    沈在野頷首:“下請。”

    徐燕歸和湛盧都緊張地跟在旁邊,生怕這兩人再度打起來。然而出乎意料,兩人像是都突然冷靜了下來,在花園裡相對而坐,互相打量對方。

    千百眉開口道:“她在這兒好像不是很開心,你若是想要美人,我送你幾個更美的,然後帶她出去四處走走,長長見識。”嗎在撲弟。

    “不可能。”沈在野微笑:“她已經是在下的人了。”

    “你這院子裡的人還少了?”千百眉笑了笑:“她本就不是為了過來嫁人的,嫁給你的目的也並不單純,這樣的人,你難不成還捨不得放手?”

    心裡一頓,沈在野垂眸:“並非在下捨不得,而是大魏的男人都不會將自己的女人拱手讓出去。她是為什麼嫁過來的在下管不著,但既然過來了,就沒有再走的道理。”

    “你倒是豁達。”千百眉笑了:“哪怕她不愛你,你也要強留她在你身邊?”

    手微微收緊,沈在野抬眼,認真地看著他:“下是如何得知,她不愛我?”

    “你自己都沒感覺的嗎?”千百眉嫌棄地看他一眼:“還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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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6:31


    沈在野不說話了,一雙眼裡晦暗不明。

    他今晚的心情本來是挺好的,打算回來給姜桃花一個驚喜,嚇唬嚇唬她。誰知道反過來被人家給驚嚇了。本就有些不牢靠的關係,因著面前這個人的出現,似乎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她不愛他嗎?也不在乎他,就是想讓他幫扶她弟弟一把,所以一直留在他身邊?現在薑長玦已經當上了主帥,所以她覺得可以走了?

    緩緩起身,沈在野十分瀟灑地輕笑了一聲:“她若是想走,那下帶走她,是我能力不夠攔不住。但她若是不想走,下難不成還強行擄人?”

    “我只是先跟你說一聲罷了。”千百眉笑道:“你要是同意,那我再去問她的意見不遲。”

    “好。”沈在野點頭,捏著拳頭道:“她若是想走,那我也就不攔了。”

    “竟然這樣有自信?”千百眉笑了,拱了拱手:“那就多謝了。”

    說罷,長袍一甩,立馬就跑回了爭春,那一頭銀髮在黑夜裡看起來刺眼極了。

    “你還當真放她走啊?”徐燕歸皺眉:“不後悔?”

    淡定地坐在石凳上,沈在野道:“強扭的瓜不甜,她要是覺得在相府過得不開心,那她大可以離開,我留她下來也沒什麼意思,只是……後果自負吧。”

    聽到最後五個字的時候,湛盧背脊一涼,下意識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您……是打算對付他們嗎?”

    “談何對付?”沈在野低笑:“你們夫人是個很聰明的人,留在這府裡的好處多,還是跟她師父走的好處多,她清楚得很,用不著我做什麼。”

    他不是對自己自信,而是知道姜桃花想要的東西還沒完全得到。姜長玦堂堂皇子,絕對不可能只屈居於主帥之位,她要的是扶他為王,而這一點,千百眉幫不了她,只有他可以。

    所以他賭姜桃花不會走。

    “可是……”徐燕歸皺眉:“女人衝動起來也是說不準的,你最近與陸芷蘭那般要好,又一直委屈著她,她要是當真想不開跟她師父走了,你能怎麼辦?”

    “不會的。”沈在野搖頭,語氣很堅定,心裡卻也沒多少底。

    起身往外走,剛朝爭春的方向走了兩步,沈在野抿唇,低嘲一聲,轉頭回自己的院子:“徐門主,爭春那邊就交給你了。”

    “我?”徐燕歸寒毛倒豎:“我的輕功沒她師父好,會被發現的!”

    “那不是我該擔心的問題。”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裡。

    苦了一張臉,徐燕歸長歎一口氣,邊搖頭邊往爭春走:“自己放不下就自己盯著好了,為什麼每次都拖我下水……”

    姜桃花正在給千百眉講在大魏發生的事,聽得他連連皺眉。

    “這人這麼厲害?武功倒是不怎麼樣。”

    “他又不是從武之人,再說了,這三國之中能打得贏您的有幾個?”桃花搖頭:“您不能要求這麼高的!”

    “可是我就是看他很不順眼。”千百眉認真地道:“聞著氣息就讓人覺得很討厭,是個難對付的人。”

    想了想,桃花深有感觸地點頭:“真的很難對付,所以您也不能怪徒兒沒出息,他能識破徒兒的媚術,而且根本不吃那一套。”

    “倒是有些了不起。”輕哼一聲,千百眉朝她勾手:“小傢夥,過來。”

    桃花乖巧地就蹲到他膝蓋邊兒:“師父請講。”

    “願不願意跟為師上昆侖山去?”千百眉慈愛地看著她道:“長玦已經得到了兵權,你也該好好歇一歇了,不能什麼都幫他做完,那樣他自己沒辦法長大。”

    “可是……”桃花皺眉:“前途兇險未知,我如何能讓他一人去犯險?就算不幫他,我也得看著他,不然無論我在哪裡,都不會安心。”

    “你這意思,是不想離開這裡了?”

    “嗯。”桃花笑了笑,搖著尾巴道:“知道師父最疼我啦,不用擔心,我在這兒其實挺好的,只是今晚您來得不巧,沒看見我好的時候。”

    “是嗎?”千百眉伸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那我就多留一會兒,等著看你好的時候。”

    一聽這話,姜桃花就心虛了,乾笑了兩聲,喃喃道:“您不是趕著去昆侖山嗎?留在這兒久了不會耽誤事?”

    深深地看她一眼,千百眉笑了笑:“你覺得在為師的眼裡,除了你的事。別的還有什麼值得為師頂著這傾國傾城的臉,去爬那麼高的雪山?你都不願意去,那為師去了也沒什麼用。”

    桃花一愣。不解地看著他:“昆侖山上有什麼?”

    “有千年冰洞。”千百眉看著她道:“等教會你內功,你我便可以去冰洞裡長居,在那裡你身上的蠱毒發作會遲緩很多,至少能多活幾年。”

    桃花咋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師父不是常說,人活一輩子就要為所欲為轟轟烈烈才叫痛快嗎?徒兒這毒還沒要命呢,怎麼就提前找了這麼個窩囊活著的法子?冰洞裡遠離塵世,就算活得久了,又有什麼意思?”

    眼神微動,千百眉垂了眼,低低地歎息一聲:“你這傻子,在冰洞裡沒有塵世俗物,不是還有為師嗎?就這麼不情願多陪為師兩年?”

    啥?桃花更意外了:“您不是常常嫌棄徒兒礙眼嗎?還想多被礙兩年?”

    “不識好歹的小東西!”千百眉微怒,漆黑的眸子裡滿是無奈:“好話壞話都分不清,我說什麼你都當真,那我說你不如與我結百年之好,你怎麼不當真?”

    “嘿嘿。”桃花別開眼:“知道師父都是開玩笑的,徒兒也只是跟您開個玩笑,知道您最捨不得徒兒。但是還有這麼多年呢,您總不能讓徒兒虛度過去吧?”

    皺眉打量了她一會兒,千百眉道:“你該不會當真對那丞相動心了?”

    微微一頓,姜桃花傻笑:“師父多慮了。”

    “當真是我多慮?”千百眉眯眼,起身道:“那好,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哎!”桃花慌了,連忙抱住自家師父的大腿:“別啊!那人身系天下,一旦死了,三國不知道要如何大亂呢,師父三思。”

    低頭看著這小傢夥,千百眉眼裡的光複雜極了:“你擺明是動心了。為何不承認?”

    他渾身的氣息都亂了起來,隱隱還有殺氣,只是被強行壓著。桃花感受到了,雙手抱得更緊些:“如今局勢不穩,三國交戰在即,根本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師父還不懂徒兒嗎?大局面前,徒兒豈會顧念私情?”

    “那就還是有私情。”

    千百眉擰起來的時候也跟個孩子沒兩樣,伸手將她拉起來問:“他有什麼好的?”

    “沒什麼好的。”桃花聳肩:“自私心狠霸道又無情,所以徒兒正打算抽身。”

    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千百眉仰天長歎:“我這輩子就收了你一個女徒弟,要的就是你傲視天下男人,將他們都玩弄於鼓掌,沒想到你倒好。剛離開我半年,就被一個男人給收了。”

    撇撇嘴,桃花道:“這也不能怪我的,您可沒教我在不能用媚術的情況下,該怎麼對付男人。”

    千百眉沈默,拖著長長的牡丹袍子,蹲去了窗口。

    “怎麼?”桃花挑眉。

    “別理我,我反省一會兒。”他道:“早知道我就把武功一起傳給你了,贏不了男人的時候,你好歹還可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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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7:35


    他這一身的本領全教給了姜家姐弟,姜桃花得他攝魂術的真傳,薑長玦則是承他武藝的七成,本來已經覺得很是滿足了,但現在想想,當初傳授長玦武功的時候,就該把桃花一起帶上。

    “往事不可追,咱們凡事得向前看啊。”桃花坐在旁邊的軟榻上安慰他道:“不會武功有不會武功的好處,至少沈在野會留住我這一條命。要是當初發現我還會武,那他怕是說什麼都得弄死我。”

    “他還想弄死你?”千百眉臉色沈了:“那為師得再跟他好好談談了。”

    “師父。”桃花扶額:“你家徒兒現在是在人家的屋簷下,不能這樣霸道的。”

    屋簷?千百眉冷哼:“那把這裡的屋簷都拆了好了,老子的徒兒,沒道理得一直彎著腰過日子!”

    “那您從臨武院拆起吧。”抱了個枕頭在懷裡,桃花抬頭看了看房梁:“這爭春我挺喜歡的,您留給徒兒多住一會兒。”

    話沒落音,千百眉整個人飛身而起,直沖外頭而去。

    桃花一愣,以為他當真拆屋簷去了,連忙爬到窗臺上喊了一聲:“師父,別啊!”

    然而,千百眉沒出這院子,只是出手如電,將外頭花壇裡藏著的人給拎了出來,伸手就丟回了屋子裡頭。

    “我正好不太高興。”看著地上那人,千百眉開始解袍子上的衣帶:“你既然來了,不如就跟我比劃比劃?”嗎在見才。

    徐燕歸哭笑不得,起身就站到姜桃花的身後去:“我只是個路過的,前輩饒命。”

    “前輩?!”

    桃花想捂徐燕歸的嘴已經來不及了,眼前一花,身後的人就被自家師父給抓了過去,伸手就掐住了脖子:“你叫誰前輩?”

    徐燕歸嚇了一跳,壓根沒想到這倆字會激怒千百眉啊!雖然這人長得俊朗傾城,但頭髮都白完了,還不叫前輩?

    “您……貴庚?”

    冷笑一聲,千百眉當即就扯開身上的袍子,拎起他就開揍。完全沒路數的招式,卻是一點破綻也找不到,饒是徐燕歸功夫不弱,也結結實實挨了好幾拳。

    “停!”他飛身躲去房梁上,苦不堪言地道:“我招誰惹誰了?您這樣的打法,換個人來是會出人命的!”

    “你不是問我庚歲嗎?”穿著乾淨俐落的紅色武衣,千百眉抬眼道:“我就是在回答你。”

    徐燕歸一愣,低頭想了想他剛剛揍自己的拳數,臉色有點難看:“您……才而立之年?”

    比他大不了多少,卻已經有如此成就了?江湖上總傳三國四神,指的就是三國之中武功造詣極高之人,他勉強算是大魏裡最厲害的,但在四神之中,還是以千百眉為尊,因為這人無論怎樣都不會死,所以稱“不死之人”。在他成名之前,這人就已經馳騁江湖多年,沒想到竟然只大他幾歲。

    這也太打擊人了!

    千百眉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沈在野派你來的?”

    “沒。”下意識地否認,徐燕歸道:“我只是來看看你們怎麼樣了。”

    輕哼一聲,千百眉道:“我們好得很,不勞費心了。”

    桃花笑了笑,直朝他使眼色。師父最不喜歡有人偷聽他說話,逮出來是都要打個半死的,得了便宜還不快走,等著繼續挨揍啊?

    徐燕歸無辜極了,沈在野給的差事還沒做好呢。

    做個鬼的差事,命重要還是差事重要?

    “好吧。”徐燕歸小心翼翼地落地,朝千百眉拱手道:“您二位繼續聊,我就先告退了。”

    千百眉不高興地道:“不打了?”

    “改日再領教。”徐燕歸邊說邊退:“時候已經不早了,客房也安排好了,您早些休息。”

    客房?那是什麼東西?千百眉撇嘴,看著他出去之後,轉頭看向桃花:“我要睡客房?”

    “這……”桃花討好地笑道:“相府有相府的規矩,再說徒兒也已經出嫁了,沒法子跟以往一般,師父還是隨青苔去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說吧。”

    “好。”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千百眉也有些累了,裹了袍子道:“明日早起上課,跟以前一樣,我會檢查你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咽了口唾沫,桃花硬著頭皮點頭:“師父放心。”

    放心個鬼啊,她已經多久沒練過攝魂術了?這一檢查還不被罵個半死?不行不行,趁著還有時間,今兒晚上還是別睡了!

    打定主意,送走千百眉之後,桃花就坐回床上,開始臨時抱佛腳。

    攝魂術這東西,放在女人身上才叫媚術,在千百眉那兒就是操控人心的厲害東西,先前就是因為放心桃花的成果,覺得她能控制住她遇見的男人,所以他才放心讓她走,自己留在趙國繼續找解藥的。

    誰知道,這小傢夥竟然這麼不爭氣。

    歎息一聲,千百眉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香囊。他就收了這一個女徒弟,怎麼就像是要費他半生的心思?

    身在異鄉,他是沒打算睡覺的,乾脆起身打坐。

    姜桃花也沒睡,正在努力回憶師父以前教的東西。而臨武院裡的沈在野就更不用說了,躺在床上半個時辰了,也沒能睡著。

    他覺得姜桃花和她師父之間沒那麼簡單,要是普通的師徒,師父怎麼會護短到這個份上?而且他看姜桃花的眼神……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曾經在穆無垠的眼裡看見過。一如既往地讓他覺得不舒坦。

    好歹是師徒,那人難道就沒點顧慮?

    想起姜桃花曾經提起自家師父時候的語氣,他翻身起來,點了燈把徐燕歸給翻了出來。

    “爭春那邊怎麼樣了?”

    “你不是不在意嗎?”徐燕歸撇嘴:“人家要走你也不打算攔,那還管來做什麼?”

    “她真的要走?”沈在野皺眉。

    “你不是信心十足地覺得她不會走嗎?”徐燕歸揉著自己的胸口,還悶疼悶疼的:“那又何必多此一問?”

    “徐燕歸。”沈在野沈了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往軟榻上一躺,徐燕歸哼唧道:“方才被人揍了一頓,回來還要對上你這張討債臉,老子不幹了!”

    被人揍了?沈在野挑眉,上下掃了他一眼:“這倒是稀奇。還有人能把你揍成這樣?”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徐燕歸道:“你最好現在開始燒香拜佛,祈禱那尊神別知道你對姜桃花做過的事情。不然以他這不計後果的性子,當真殺了你也不一定。”

    嗤笑一聲,沈在野在他旁邊坐下,道:“若是武功厲害就能殺了我。那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天底下想要他性命的人何其多?然而這麼多年了,也沒人得過手。不是他功夫了得,而是有很多事,逞匹夫之勇是沒什麼用的。

    “行,我知道你了不起。”徐燕歸聳肩:“大不了他殺不了你,你也動不了他,姜桃花在中間做決定就是了。”

    所以她的決定到底是什麼?沈在野咬牙,沒好意思直接問出來,就拿帶刀子的眼神使勁兒戳著面前這人。

    “別看我,我什麼也沒聽見。”徐燕歸閉眼:“剛靠近就被發現了,壓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是看樣子姜桃花沒打算走。”

    聽見最後一句,沈在野眉頭微松,起身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休息吧,要是傷得重了。就去藥房拿藥。”

    沒人性啊!徐燕歸憤怒地起身,捂著疼痛的胸口就去了溫清。這府裡一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的,還是只有顧懷柔最好了!雖然天都快亮了,但他還是決定去陪她過這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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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2:48:14


    沈在野終於安心入睡,只是睡著了之後,夢境裡也不是很踏實。

    迷迷茫茫的白霧之中,姜桃花好像坐在一尊佛像的懷裡,抬眼看向他,目光清冷:“爺,您後悔嗎?”

    後悔?沈在野皺眉:“我要後悔什麼?”

    “後悔想殺了妾身。”桃花皮笑肉不笑地道:“您要是當真殺了妾身就好了,可惜妾身沒死。沒死。就會一直記恨您。”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走過去,下意識地解釋:“我沒有想過殺你,本就是想救你的……”

    “你撒謊!”姜桃花橫眉冷眼,嗤笑道:“要是妾身當真威脅到您的大事,您也不會殺?”

    不會。

    沈在野聽見了自己心裡的聲音,卻沒能張口說出來。正猶豫呢,姜桃花背後的那尊佛像卻突然變成了個穿著大紅牡丹袍子的男人,滿頭銀髮飄散開,把姜桃花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你在這兒不開心。”千百眉道:“跟我走吧。”

    “好。”桃花點頭,轉身抱住那人的腰身,兩個人扭頭就走。

    “姜桃花!”沈在野忍不住追上去:“你站住!”

    她像是聽不見他的話了一樣,身影消失得極快。沈在野心裡一空,伸手出去。卻是什麼都抓不住了。

    身子一抖,他從夢裡驚醒,心口沈得厲害,喘了兩口氣才緩過神來,皺眉看著窗外。

    天已經亮了。

    抹了把臉,沈在野怔愣地看了外頭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起身洗漱,披了披風就往爭春而去。

    天色破曉,府裡已經有早起的家奴在進進出出,推開爭春的大門,裡頭卻沒人跟往常一樣撲出來。

    抬眼一看,院子中間擺了一張涼床,千百眉和姜桃花盤腿對坐,正在相互凝視,一動不動。

    眯了眯眼,沈在野走過去,發現這姜桃花像是入定了一般,眼珠子都不曾動。但轉頭一看千百眉,後者卻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低聲道:“別打擾她。”

    這是在做什麼?修煉媚術?沈在野心裡很不痛快,噩夢的餘悸還未消,大清早又看見這兩個人在一起,當真是煩躁極了。

    不過鬼知道練功的時候打擾了會不會走火入魔?想了想,沈在野還是老實在旁邊等著,直到姜桃花回過神來。

    “太懶散了。”千百眉搖頭:“你是荒廢了多久?”

    心虛地笑了笑,桃花小聲道:“就算荒廢了這麼久,徒兒還不是把您困住了片刻嗎?”

    “就這點本事,也只能在我這兒討點便宜。”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千百眉無奈地道:“換個厲害些的人,才不會這麼顧念你,一看清你的心思,就該有戒備了。”

    說得也是,桃花點頭,不經意地一轉身,才看見背後一聲沒吭的沈在野。

    嚇了一跳,桃花連忙跑過去請安,眨眨眼看著他:“爺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他還想問他們呢,大清早的就攪在一起,眼裡還有沒有他這個人?不過一低頭,沈在野就瞧見這人眼裡的血絲,當下便皺眉:“你晚上沒睡覺?”

    揉揉眼睛,桃花道:“就熬了一會兒,今兒師父檢查功課。”

    “你功課要是沒學好,那也是他沒教好。”沈在野道:“至於不睡覺去練嗎?”

    “這話怎麼說的?”千百眉挑眉,抬著下巴看著他道:“聽沒聽過什麼叫‘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各人’?”

    “你教的東西,不學也罷。”沈在野拎著桃花就往主屋裡帶:“讓她好生睡會兒。”

    身形一動,千百眉攔住了他的去路,抓著桃花的胳膊,十分不爽地看著他道:“什麼叫不學也罷?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咱們比劃比劃?”

    “下武功高強,沈某自認不是對手。”沈在野睨著他道:“但你若非覺得教她這些有用,那不如讓她與我試試,看到底有什麼用?”

    “好。”千百眉點頭,一把將桃花抓過來,嚴肅地道:“你去套他的話。”

    桃花整個人有點傻,看看沈在野,再看看自家師父:“套什麼話啊?”

    “什麼話是他平時不會說的,或者他有什麼秘密,你攝魂之後統統套出來。”千百眉眯眼:“最好問他最害怕告訴別人的問題,讓他瞧瞧攝魂術到底有什麼用。”

    這……桃花有些慫,悄悄看沈在野一眼,那人卻已經十分自然地坐上了涼床。

    沒辦法了,她也只能跟著過去,盤腿坐下之後,朝著他一陣傻笑:“爺,這是您要求的,可不能怪在妾身身上。”

    “嗯。”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隨你。”

    反正他只要有戒備的時候,她的攝魂術根本不會起作用。

    千百眉坐在一邊看戲,他家小徒兒有多少本事他是最清楚的,只要是個男人,基本沒人能抵抗得了。

    然而,沈在野這人也真不是吃素的,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眼裡都還是一片清明,只有些許的走神。

    “爺。”桃花看著他的眼睛開口:“您別抵抗了,老老實實從了妾身吧。”

    沈在野哼笑:“你想問什麼?”

    “那也得等您專心了才能問啊。”桃花淺笑,眼裡碧波盈盈,卷著他就往裡掉。

    沈在野抿唇,目光終於松了些,跟著她一起潰散,失去焦距。

    “您私房錢放哪兒了?”桃花問。

    千百眉正在喝茶,冷不防差點噴出來,心有餘悸地看了姜桃花一眼:“你能問點正常的嗎?”

    沈在野呆呆地回答:“帳房。”

    好樣的,桃花擺手,示意自家師父稍安勿躁,然後繼續問:“您對陸芷蘭,可有男女之情?”

    “沒有。”

    “那……”桃花笑了笑:“你喜歡我嗎?”

    沈在野頓了一瞬,接著便點頭:“喜歡。”

    “有多喜歡?”

    “很喜歡。”

    桃花咧嘴一笑,眼裡亮晶晶的,又問:“那您是吳國人嗎?”

    眼神一凜,沈在野回過了神,目光森冷地看著她。

    這麼快就清醒了?桃花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縮:“您聽見了?”

    沈在野抿唇,眉頭皺了皺,閉眼道:“是我沒防備,又中了你的計。”

    桃花乾笑,爬下涼床就想跑路,卻被自家師父給拎住了領子。嗎在歲亡。

    “是她修煉不到家。”千百眉看著沈在野,眼裡倒是沒有什麼嘲諷的神色,反而平靜地道:“正是因為修煉不到家,所以還要繼續努力。至於這攝魂術到底有沒有用,便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嗯。”沈在野點頭,看了看他手裡的人,還是不爽地搶過來,塞回主屋裡去。

    “你好生睡覺。”他道:“我與你師父繼續聊聊。”

    “聊什麼?”桃花揉著眼睛,不放心地道:“您別去試他的攝魂術啊,那比妾身可厲害多了,小心會愛上他的。”

    “胡說八道!”沈在野扯了被子就將她給捂住:“睡你的覺!”

    扁扁嘴,桃花打了個呵欠,當真是困了,沒一會兒就沈睡了過去。沈在野起身,關上門又回到院子裡。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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