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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39:37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 作者:采霏

姜桃花真覺得,自己簡直是比竇娥家的鵝還冤!
和沈在野去春日圍獵,他們卻變成刺客的獵物,
她還腦子一熱的幫他擋了一箭,事後發現那是人家的計畫,
根本不需要她來救,以為這樣他就會覺得欠她一份情嗎?

作夢吧!他還不是一出了事就懷疑是她洩露他的秘密,
狠心關了她兩天又不給飯吃,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大毒蛇,
虧她之前還親手做了桃花餅給他吃,想討好他,不如拿去喂狗!
聽說他病了,指定要她去服侍,真是天道好輪回,怎不病死他?!
查出真相知道誤會她,現在想向她求和了?哼哼,沒那麼容易!

然而明明又氣又委屈,可他哄個幾句,聽見他說錯怪她了,
兩人再到床上滾一滾,她就喪失理智的原諒了他,
雖然相爺大人理虧了還耍流氓,但他既然認清自己的錯誤,
總要給她豐厚的補償,首先,她要再重登這後院第一寵的寶座,
給那些懷著惡毒心思、不時蹦躂的女人們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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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7 17:40:26


    過了一日,孟蓁蓁依舊在屋子裡坐立不安,招手叫了丫鬟來問:“前些日子劉記那邊是不是送了果脯來?”

    丫鬟點頭:“是,您不是讓奴婢收起來了麼?”

    “你們拿去吃了吧。”孟氏心煩地道:“我總覺得那邊要出事,早吃完早安生。”

    “奴婢明白。”丫鬟應了,高興地下去拿了果脯,四處分發當人情。

    結果這人情就發到了湛盧的頭上。

    “哪兒來的啊?”湛盧問。

    小丫鬟笑眯眯地道:“咱們主子賞的,您嘗兩個吧,挺好吃的。”

    捏著果脯,湛盧一笑,撚了一會兒就伸手塞進那小丫鬟嘴裡:“我還有事,不能吃這些,你們自己吃吧。”

    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小丫鬟臉一紅,看了湛盧的背影一會兒,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結果晚上的時候,相府又出事了。吃了果脯的小丫鬟肚子疼得死去活來,本以為是鬧肚子了,可如廁了也沒用,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汗水直流。

    孟蓁蓁嚇了一跳。在她房間裡看著,又不敢叫大夫來,生怕當真又是果脯的問題,那劉記的罪名才真的是推都推不掉了。

    “我先讓人給你拿藥,你再忍一會兒。”孟氏說著,便讓人去藥房胡亂拿了些止疼的藥,一股腦全給小丫鬟吃下去了。

    “主子…您給奴婢請個大夫吧。”丫鬟眼淚橫流地看著她:“奴婢疼啊,這些藥不管用……”

    孟蓁蓁咬牙,坐在她床邊看著她:“不是主子我心狠,而是現在外頭風聲正緊,咱們這兒再出事,情況就不妙了。”

    “可……”丫鬟哭得厲害:“奴婢要疼死了……”

    “剛吃了藥,說不定一會兒就見效了,你再忍忍。”

    “……”小丫鬟忍著了,可臉上卻越來越慘白。眉頭也越皺越緊。

    第二天早晨,軟玉裡傳出了一聲尖叫。

    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邊跑邊喊:“死人啦!軟玉裡死人啦!”

    沈在野剛起身,正在更衣就聽見外頭吵嚷的動靜,忍不住看了旁邊的湛盧一眼。

    湛盧皺眉:“沒有下死手,不至於會死人。”

    那點藥,隨意找個大夫就能救回來的,怎麼可能就死了?

    微微抿唇,收拾好自個兒,沈在野打開門就跨了出去。

    湛盧在旁邊跟著,邊走邊小聲道:“其餘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大夫那邊也已經知會過,那邊在果脯和梅子裡下的是茺蔚子,對肝血不足和孕婦有害。”

    沈在野點頭,一進軟玉,就見孟蓁蓁撲了過來。

    “爺!”她滿臉淚水地道:“有人要害我軟玉啊!您一定要給妾身做主!”

    鬆開桃花。沈在野上前兩步,慢慢蹲下來看著她:“是有人要害你,還是你自己要跟自己過不去?茺蔚子又不是什麼毒藥,你的丫鬟既然肝血不足不能吃,那及時就醫也就是了,何以鬧出人命?”

    孟氏瞪大了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爺,您別聽人胡說,小晴吃的哪裡是茺蔚子!茺蔚子怎麼會毒死人呢!”

    沈在野挑眉,抬頭看向旁邊。

    大夫在一旁站著,手裡還捏著半包果脯,見他看過來,連忙行禮道:“老夫已經檢查過了。這些果脯裡面也沒別的東西,就是在醃制的時候可能不小心混入不少茺蔚子……顧娘子那邊的梅子,裡頭也是這種東西。”

    “醃制的時候放進去的?”沈在野輕吸一口氣:“你確定不只是灑在表面?”

    “不是。”大夫搖頭:“若是灑在表面,那果脯和梅子的裡頭就不該有,可老夫檢查過,就算把果脯劃開,那肉裡頭都還是有茺蔚子的味道,所以只能是醃制的時候放進去的。”

    “茺蔚子應該是微苦的。”沈在野轉頭看著孟蓁蓁:“你們吃的時候沒吃出來?”

    孟氏呆呆地搖頭,她壓根沒吃啊,怎麼知道其他的丫鬟也沒吃出來?

    “看來我還真是冤枉了桃花了。”眸色深沈,沈在野站起來,低喝了一聲:“湛盧!”

    “奴才在。”

    “去京都衙門報案,把劉記乾果鋪的東家、掌櫃。都一併抓起來!”

    “是!”

    孟氏嚇得腿一軟,差點沒跪穩,連忙拉著沈在野的衣擺道:“爺!劉記那麼大的鋪子,怎麼會在醃制的時候放這種東西?懷著身孕去買果脯梅子的人可不少啊,怎麼就偏生咱們相府出了事?”

    “你怎麼知道只有相府出事了?”沈在野冷哼:“興許外頭還有無辜遭殃之人。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府上沒了兩條人命,其中一條還是我未來的長子!”

    說著,眉頭微皺,低頭看向她:“劉記跟你有關係麼?”

    張了張嘴,孟蓁蓁也拿不準是說出來好還是瞞著好,急得眼淚直掉。

    見她不說話,沈在野也好似沒有耐心問,直接轉身就出去了,準備上朝。

    相爺一走。府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孟氏不管不顧地就沖到了淩寒院,扯著秦解語的頭髮就跟她扭打了起來。

    “你這賤人!害我一個還不夠,還想害我全家?!”

    大早上的就來這麼一出,可嚇壞了旁邊還在品茶的梅照雪。呆愣地看著她們兩個,一時都忘記讓丫鬟上來拉著人。

    秦解語哪裡是什麼好惹的?莫名其妙被人抓了頭髮,當下就是一腳踹在孟氏的肚子上,將她踹得後退幾步,跌倒在地。

    “你這潑婦,怎麼不繼續裝柔弱無骨,體弱多病了?這麼大的力氣!”氣得紅了眼,秦解語一邊罵一邊上前,抓著孟蓁蓁就扇了兩個耳光。

    兩人繼續扭打,扯著衣服拽著頭髮,嘴裡罵罵咧咧誰也不讓誰,手上下的狠勁兒也算是旗鼓相當。

    滿院子的主子都跑過來看熱鬧了,柳氏看得忍不住笑:“這是幹什麼呢?”

    梅照雪抿唇,瞧著差不多了,便讓人上去將兩人分開,沈了臉道:“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眼看著要禍至全家,我還要什麼規矩?!”孟蓁蓁兩眼通紅,狠狠地盯著秦解語道:“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罷了,至多是讓我吃點苦頭。可我當真沒想到你的心會這麼狠,我家人到底得罪了你什麼?”

    理了理衣裳,秦解語別開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孟氏冷笑:“你上次還嘲笑過我爹娶了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側室,這回就把主意動到她哥哥開的劉記乾果鋪那裡去了,可真是夠明顯的。正當的生意,沒事怎麼可能往果脯裡摻茺蔚子?你這一步步的棋,下得可真是好,還把薑氏給拖下了水!”

    秦解語輕笑,目光裡夾著些得意,睨著她道:“自己家的人做黑心買賣,倒是怪到我頭上來了?怎麼?難不成我還能神通廣大,去你家醃制果脯的地方下藥?別逗了。”

    “你……”孟氏氣得直哭,又拿面前這女人毫無辦法。

    “吵夠了沒?”梅照雪沈著臉,一把將茶盞按在了桌上。

    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孟氏腿一軟就朝夫人跪下了,哽咽著道:“求夫人救命!”

    揉了揉眉心,梅照雪道:“事已至此,你要我怎麼救你的命?爺先前就說過了,查出兇手,不管是誰都要重罰,絕不輕饒。現在是你家的鋪子出了問題,還不止一條人命,你讓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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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1:11


    “我……”孟氏覺得冤枉極了:“我怎麼知道那丫鬟吃了竟然會死。”

    “茺蔚子是孕婦和肝血不足之人忌用,你那丫鬟既然還是個姑娘,那就是肝血不足。吃一點也不至於喪命,你難道沒給她請大夫嗎?”

    “……”孟氏抿唇,心虛地低了頭。

    柳香君瞧著,掩了唇小聲嘀咕:“這可真是夠狠的,人家本來不用死,竟然活生生被自己的主子害死了。”

    “因果有報。”梅照雪搖頭:“你還是回去,等爺下朝了來處置吧。”

    “夫人……”

    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孟氏失聲痛哭:“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當真是劉記的過錯,也不關我什麼事啊,那是劉家的東西,大不了我爹休了那女人……”

    “這些話你留著給爺說。”梅照雪搖頭,目光憐憫地看著她:“我幫不了你什麼。”

    孟氏心裡也清楚,就算能幫,夫人也不會幫她。但是她當真是走投無路了,只能坐在這裡哭。

    沈在野已經站在了朝堂上,向陛下稟明了一系列的重要事情之後,臉色不太好看地退回一旁站著。

    皇帝關切地看著他:“聽聞沈愛卿痛失一子,也當節哀,莫要太難過了。”

    “多謝皇上關心。”沈在野歎息道:“微臣還是想為那無辜的孩兒討個公道。”

    “這是自然。”皇帝點頭:“若真有人如此蛇蠍心腸,別說是你,朕都看不下去。”

    當今朝上,連家事都能驚動皇上的,也就沈在野一人了。文武百官心裡都有數,一旁站著的各個與沈府聯姻的人,也就難免忐忑。

    下朝之後,沈在野身邊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眾人都關心那沒了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沈在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在下已經讓人將兇手抓起來了,必定會討個說法。至於與兇手有瓜葛的人,沈某也必定不會繼續留在府裡。”以盡撲號。

    眾人都是一驚,嘴上紛紛應是,心裡還是祈禱千萬別是自己家的女兒。

    “孟大人。”沈在野側頭,看著旁邊這圓滾滾的胖子,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這次你恐怕要跟我好生談談了。”

    孟太僕一愣,看懂他的眼神之後,臉上瞬間慘白。

    其餘的人都松了口氣,紛紛告辭先走,獨留孟太僕一人,戰戰兢兢地看著沈在野。

    “丞相?”

    “劉記乾果鋪,害我沒了長子不說,昨日晚上又死了個丫鬟。”他低頭,一張臉背著陽光,顯得分外陰沈:“這筆賬,我會好好算清楚的。”

    這話一出,孟太僕嚇得雙腿發抖,差點直接跪了下去:“相爺!您這是在說什麼?怎麼會扯上劉記?”

    沈在野冷哼,睨著他道:“原來大人還不知道,我府上的顧氏,和蓁蓁院子裡的丫鬟。都是死在劉記乾果鋪的果脯上頭。也不知道他們做的是什麼買賣,竟然在醃制的果脯裡放茺蔚子。相府這兩條人命,沈某若是討不回個公道,那這丞相不當也罷!”

    說完,一點猶豫也沒有,甩了袖子就走,任憑孟太僕在後面怎麼追怎麼喊,也沒回頭。

    景王在不遠處看著,心情大好。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他笑著對身邊的謀臣道:“看來孟太僕在咱們丞相後院裡的女兒是保不住了。”

    不僅他女兒保不住,他的官職也有可能保不住。

    有謀臣拱手道:“恭喜王爺,瑜王又失您一城。”

    “哈哈哈。”景王大笑,看著沈在野遠去的背影,眼眸裡盡是欣喜。

    京都衙門的人已經在相府門口等著了,一見沈在野回來,京兆尹迎上來便道:“丞相。劉記的人已經被關進了天牢,鋪子也查封了,裡頭甚至有不少偷稅漏稅的勾當。”

    “很好。”沈在野引著他進府,去主院裡坐下,神情嚴肅地道:“既然還有這等違法之事,又害了人命,那大人就立案,看定個什麼罪名吧。”

    這京兆尹是個有眼力勁兒的,看了看丞相的臉色,當即便道:“害了人命事大,東家定然是要償命的。至於偷稅漏稅之事,丞相覺得,還要不要往上查?”

    “當然要查。”沈在野一臉正氣地道:“你只管查,有什麼攔路的石頭,儘管往我丞相府裡踢!”

    “下官遵命!”

    京兆尹領命而去,沈在野就在屋子裡坐著等。果然沒一會兒。孟蓁蓁就哭著過來了。

    “爺!”她進來便跪下,眼睛腫成一片,萬分可憐地抬眼看著他道:“您開恩啊!醃制果脯的也不是劉記東家本人,怎麼能將人命算在他頭上呢?”

    低頭看著她,沈在野臉上一片冰冷:“你不來,我倒是差點忘了,那劉記的東家,跟你家是有姻親關係的吧?”

    孟蓁蓁一愣,連忙道:“有是有,但他的妹妹也只是妾身父親的一個妾室,關係不深的!”

    微微眯眼,沈在野看著她,目光銳利地道:“竟然有這樣的關係。我一開始還不知道。本還想不通劉記怎麼會往果脯裡放茺蔚子,如此一來,倒是能想明白了。”

    這是什麼意思?孟氏身子一僵,呆愣地看著面前的人。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道:“爺,此事跟妾身半點關係都沒有啊!”

    “你覺得我會信嗎?”站起身,沈在野看著她道:“你們在這後院裡做什麼,我都是一清二楚,平時不想多計較,沒想到這次會出這麼大的事。蓁蓁,大魏的第一條律法是殺人償命,你知道嗎?”

    倒吸一口涼氣,孟蓁蓁哭都哭不出來了:“妾身沒有……”

    “你的丫鬟。是死在你自己手裡的。”沈在野閉了眼:“而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間接死在你手裡的,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不……”孟蓁蓁慌了,伸手就扯著沈在野的衣擺,眼神懇切地道:“爺,妾身伺候您也有這麼長時間了,您難道覺得妾身會殺人嗎?”

    拂袖揮開她,沈在野抬腳就往外走:“湛盧,叫衙門的人過來……”

    “爺!”孟氏大喊,眼裡滿是絕望:“您對妾身難道半點感情也沒有嗎!到底是伺候過您的,您怎麼能這樣無情!”

    沈在野抿唇,回頭看著她,猶豫了一會兒,狀似隱忍地歎了口氣:

    “罷了。蓁蓁,你自己回孟家去吧,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其餘的事情我也就不追究了。”

    孟氏傻了,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張了張嘴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算什麼?他要趕她出府,竟然還成了恩賜了?而她,居然也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反駁。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爺……”心裡一陣翻騰之後,孟氏勉強站了起來,雙目含淚地看著他:“妾身可以離開相府,但是您能不能…能不能網開一面,饒了妾身的家人?”

    沈在野皺眉,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多謝爺恩典!”孟氏屈膝行禮,又慢慢起身,扶著丫鬟的手,跟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離開了。

    下午時分,太陽正好,沈在野打開了靜夜堂的門。

    姜桃花對著桌上的白菜豆腐正歎氣呢,一聽見動靜,飛快地回頭。

    “爺!”

    看清來人,她歡呼了一聲,跟只風箏似的就飛撲進了沈在野的懷裡,摟著人家的腰就開始撒嬌:“妾身能出去了吧?”

    沈在野睨著她,淡淡地道:“不能,我只是過來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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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7 17:41:49


    “騙人!”皺皺鼻子,桃花道:“要是事情沒結束,您才不會有空過來呢。既然結束了,您還忍心把妾身關在這兒啃蘿蔔白菜啊?”

    一邊說,身子一邊扭,扭得沈在野差點繃不住臉。

    “姜桃花,站直身子,好好說話!”

    “是!”立馬收回雙手背在身後,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眼裡全是亮光:“妾身恭喜爺。”

    跨進主堂,沈在野輕哼了一聲,將門關上:“你又恭喜我什麼?”

    “恭喜爺達成所願啊。”桃花跟在他後頭,跟個牛皮糖似的貼著:“事情既然結束了,那該出府的人定然就出去了,該撇清的關係,爺也能一併撇清了。”

    “哦?”撩了袍子在蒲團上坐下,沈在野斜了她一眼:“你又知道爺要跟誰撇清關係了?”

    “這不簡單麼?肯定是孟家啊。”桃花一臉理所應當地道:“要不是孟家,您怎麼還會讓妾身把梅子送去顧氏那邊呢?”

    擺明瞭是幫梅照雪一把,將顧氏和孟氏都給誆進去。

    眼神微沈,沈在野心裡頗有些不爽,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是開口道:“你這女人,每次都說些不清不楚的話,瞎碰亂撞的想猜我的心思。今日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了,也好讓我看看,到底是真看透了什麼,還是不懂裝懂。”

    桃花也在旁邊坐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您這是給妾身出考題?”

    “那你答得上來麼?”

    “答上來了有獎?”

    “自然。”

    這個好!桃花盤腿坐好,隨手捏了個小木條就在前頭的空地上畫。

    “妾身想了兩天,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顧氏還不確定有孕,咱們夫人先幫她將這事兒給敲定了,讓顧氏騎虎難下。之後讓妾身去給她買梅子。那梅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但是顧氏流產,牽扯到劉記,劉記恰好又是孟氏家的姻親,爺順勢就可以問罪孟家,直接將孟氏遣送回府。這大概就是爺一開始的目的。”

    沈在野垂眼聽著,目光落在她在地上畫的關係圖上頭,盯著自己和孟氏之間的線,輕聲問:“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撇清和孟氏的關係?”

    “這個妾身怎麼知道?爺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也不該妾身來過問。”桃花一笑,倒是在顧氏的名字上打了個問號。

    “不過這裡有兩個疑點,妾身想請教相爺。”

    還有她猜不到的事情?沈在野總算找回了點自信:“你問。”

    “第一,顧氏真的懷孕了麼?”桃花側頭,盯著他道:“妾身總覺得她這身孕很蹊蹺,來得快,去得也快,爺還半點不著急。”以盡腸亡。

    眉梢微動,沈在野沒回答她,反而問:“第二呢?”

    “第二,劉記的果脯裡真的有茺蔚子嗎?”歪了歪腦袋,姜桃花笑得了然:“茺蔚子可是一味苦藥,顧氏又不是沒舌頭,真吃了那麼多梅子,怎麼可能嘗不出梅子有問題?”

    還是被她抓住了關鍵啊。

    沈在野勾唇一笑,伸手將她的下巴捏過來,輕輕一吻:“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那你也該乖乖回爭春了,其餘的事情,不必多管。”

    嫌棄地拿手背擦了擦嘴,桃花道:“您每次心虛的時候都來這招?”

    看著她的動作,沈在野臉色微沈:“你的手是不是長著有些多餘了?不如……”

    “不多餘不多餘!”桃花一驚,立馬反應了過來,抱著面前這人的臉,吧唧一口就親了上去。

    “您看,要是沒有手,妾身就沒法兒抱您了!”

    沈在野:“……”

    溫熱的香氣撲在他鼻息間,叫人心情不錯。可是這膽大包天的丫頭,怎麼就總是這麼沒羞沒臊的?

    輕咳一聲,他站起來,板著臉道:“別貧嘴了,回去收拾一下,去給夫人請安。”

    “妾身明白!”桃花狗腿地笑著:“爺晚上來爭春麼?妾身可以幫您按摩!”

    斜她一眼,沈在野沒回答,甩了袖子就離開了。

    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走遠,伸了個懶腰招呼了青苔一聲:“走嘍,回去吃大肉去!”

    躲在角落裡面紅耳赤的青苔應了一聲,掐指算了算時辰。

    前天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被關進來的,正好兩天了。

    兩天的時間一過,爭春裡依舊一片寧靜,但相府裡卻已經是風雲變色。

    孟蓁蓁好歹是個娘子,如今竟然被遣送回了娘家,這事兒不僅讓府中眾人心思各異,更是成了京城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下孟家可算是跟丞相結梁子了!”茶肆裡有人笑道:“平時仗著是丞相的丈人。可沒少幹缺德事,先前還有人告他貪汙呢,也沒個結果。不知現在這事兒一出,會不會陳案得昭?”

    有人從茶肆旁邊打馬而過,聽見這話,便停下來問了一句:“什麼陳案呐?”

    說話的人回頭一看,是個穿著普通衣裳的路人,便肆無忌憚地道:“還能是什麼?就是修建馬場的案子唄,工地上累死了人,沒給撫恤不說,工錢也少得可憐。有苦力狀告孟太僕中飽私囊,馬場的房子都是粗製濫造,被壓得死死的,難達聖聽。”

    “原來是這樣啊。”湛盧含笑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看什麼時候到罷了。”

    說完,繼續策馬往相府走。

    沈在野手裡已經捏著了孟太僕串通瑜王貪汙的證據,只是什麼時候揭發,怎麼揭發,倒是需要仔細考慮的。

    湛盧回來,直接將在街上聽見的消息傳給了他,末了拱手道:“奴才先前就已經去馬場看過,那邊的人守口如瓶。但看樣子,民間有不少人知道這案子。”

    “如此倒是不錯。”微微一笑,沈在野撫著桌上的信紙:“既然有天相助,那咱們也得順應天意才行。”

    湛盧也笑了,低頭正想再說,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爺!”姜桃花今兒穿了一身漸變的粉色桃花裙,整個人看起來明豔奪目,跟蝴蝶似的就撲了進來:“借您地方避個難啊!”

    嘴角微抽,沈在野臉色沈了沈:“我有沒有說過,書房不能擅闖?”

    關上門。桃花一臉無辜地回頭看他:“沒有啊。”

    “……那現在你聽著,以後進書房要經過我的允許。”沈在野無奈地道:“不能這樣直接闖進來。”

    “知道啦。”

    看了看外頭,桃花轉身就朝他跑過來,沈在野眼疾手快,連忙將桌上的東西都收了個乾淨。

    “你在躲什麼?”他狀似平靜地問。

    姜桃花也沒注意他,輕輕喘著氣道:“還能躲什麼啊,您的幾位娘子和侍衣都想找妾身聊天,妾身躲去哪兒都會被找出來,想想還是只有您這兒安全了。”

    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聊天有什麼好躲的?”

    “那也得看她們聊什麼吧!”提起這個桃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妾身是被冤枉的受害者啊,不說慰問,放我安安靜靜休息兩天不成嗎?非來挑撥,都說誰誰對我不滿,讓我早做打算。我的天啊,這還能怎麼打算?難不成半夜拿把刀把威脅到我的人都砍了?”

    湛盧一愣,震驚地看了她一眼。

    “開個玩笑。你別當真。”朝他咧嘴一笑,桃花自然地在旁邊坐下,拿了沈在野桌上的茶就喝:“妾身只躲半個時辰,絕不干擾爺,爺繼續做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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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2:25


    瞥了她一眼,沈在野頭疼地揉了揉腦袋,心想怎麼就有這麼個冤家呢?她在這兒。他怎麼可能還放心大膽地做事?

    “湛盧,你先出去繼續收集東西吧。”歎息一聲,沈在野認了,吩咐了湛盧之後,把手裡的東西都放進盒子裡鎖好了,才抬頭繼續應付面前這人。

    “這書房裡連個櫃子都沒有,待會兒要是她們找進來,你也沒地方躲。”

    “沒關係。”桃花道:“進這兒不是要您的允許才可以麼?您不允她們進來就好了。”

    說得也是,沈在野輕笑,正想誇她聰明呢,湛盧竟然去而複返了。

    “爺!”聲音裡微微有些慌亂,湛盧推開門就道:“景王爺來訪!”

    什麼?!

    沈在野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人:“快走!”

    桃花也嚇了一跳,連忙提著裙子想沖出去。湛盧臉都白了,急急忙忙喊:“人已經進府了,姜娘子您別亂跑!”

    這麼快?桃花一個急刹車停在臨武院門口,伸出腦袋去看了看。

    管家引著人,繞過前庭的花園,已經往這邊來了。

    “進去!”低喝一聲,沈在野一把便將桃花拎起來,瀟灑地往身後一丟!

    然後便理了理袍子,鎮定地朝景王迎過去。

    穆無垠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一見沈在野便拱手行禮:“相爺,冒昧登門,沒有驚擾之處吧?”以畝醫弟。

    沒有才怪!

    沈在野微笑,拱手回禮:“怎麼會驚擾呢?王爺一來,倒是令蔽府蓬蓽生輝,裡面請。”

    穆無垠頷首,跨進臨武院,抬腳就要往主屋走。

    沈在野心裡一跳,暗想姜桃花多半是藏在主屋裡的,於是連忙攔著他道:“王爺,微臣的書房裡有東西要給您看,不如先移駕這邊?”

    “好。”什麼也沒察覺,穆無垠笑眯眯地就進了書房,在書桌旁邊的客座上坐下。

    丫鬟上茶,沈在野也就松了口氣,心裡的石頭剛要落地,放進桌下的腳卻像是踢到了一個人。

    心裡“咚”地一聲,沈在野僵硬了身子,低頭一看。

    姜桃花這不要命的,撈開桌布露出一張臉來,朝他心虛一笑。

    “……”

    這人是有多蠢才會放著主屋那麼大的地方不躲,反而躲到這桌子下頭?!脖子上那個球到底長來幹什麼用的?!不該聰明的時候比誰都聰明,該用腦子的時候就被門夾了?!

    如果條件允許,沈在野真的很想伸手掐死她!

    “相爺方才說有東西要給無垠看。”景王開口了,好奇地看著他:“是什麼東西讓您神色這麼嚴肅?”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勉強笑了笑,也不敢起身,就伸手把旁邊的盒子打開,遞給他:“王爺過目。”

    景王一愣,連忙接過來,仔細翻閱。

    趁著這時候,沈在野就低頭,眯眼看著這禍害,做了個口型。

    你死定了!

    桃花垮了臉,萬分無辜地回他口型:誰知道你們會直接來書房啊,一般招待客人不都是去主屋的外室嗎?

    沈在野:……

    還怪他咯?誰讓她這麼不按常理做事的!那麼慌亂的情況還想這麼多,直接沖進主屋裡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也幸虧這書桌四周都被桌布給遮了,不然今日才真的是大禍臨頭。

    瞧他這一臉怒氣,桃花也有點害怕,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腦袋蹭上來便做了個可憐巴巴的求饒表情:都是身處險境之人,咱們何必互相責怪呢?是吧,一條船上的!

    誰他媽要跟你一條船!沈在野氣得爆了粗,伸手狠狠在她臉上擰了一把。

    “啊!”沒想到他突然來這麼一下,桃花下意識地小聲痛呼。

    “嗯?”景王看得正專心,聽見動靜,有些茫然地看向沈在野:“什麼聲音?”

    桌後的人連帶微笑,鎮定地看著他:“沈某剛剛打了個噴嚏,王爺不必在意。”

    “哦。”景王低頭,皺著眉繼續看。

    桃花揉了揉自己的臉,扁扁嘴,腳蹲麻了,很想換個姿勢。

    然而這桌子不大,她一動彈很可能就要撞著桌布,現出形狀來。想了想,她果斷伸手將沈在野併攏的兩隻腿“刷”地掰開。

    “……”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沈在野用一種要殺人的目光低頭看了她一眼。

    桃花賠著笑,撐著他的腿,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然後朝他作揖:妾身實在蹲不穩了,見諒,見諒。

    這姿勢,怎麼看怎麼詭異。沈在野閉眼,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想今兒一過,自己怕是得短命兩年。

    “這些東西若是放去父皇那裡,瑜王弟可是要遭殃了。”

    看完盒子裡的東西,景王臉上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抬頭看著他道:“相爺打算怎麼做?”

    沈在野睜眼,微笑道:“沈某要怎麼做,自然是聽王爺的吩咐。”

    心裡一喜,景王笑道:“相爺如此為國為民,懲惡揚善,實為百官之表率。瑜王弟雖然是本王的親弟弟,但犯下此等滔天禍患,本王也沒有包庇的道理。馬場新建,本王會說服父王前去視察一番的。”

    “好。”沈在野頷首:“既然如此,那接下來該怎麼做,沈某心裡就有數了。”

    景王大笑,站起來就朝書桌這邊走:“丞相……”

    “王爺!”沈在野低喝一聲,抬手止住他的步子:“沈某最近感染了風寒,您別靠太近。”

    “這樣啊。”景王點頭,關切地看著他道:“那丞相可要好生休息,方才看您臉色就不太好,現在又有些泛紅,可能是發高熱了。”

    “等會便會有大夫過來,王爺要是沒別的事……”

    “還有一件事。”景王一笑,揮手讓人捧了個盒子進來:“這是剛送來京城的東海明珠,聽聞府上女眷多,本王也就做個人情,送給丞相了。”

    “多謝!”沈在野微笑,站起來想去接。

    然而,他的腿還被姜桃花的手搭著,這一下子還沒能站起來,景王那頭卻已經將盒子遞過來了。

    兩人的手錯開,沈在野就眼睜睜看著那一盒閃閃發光的東海明珠,跟下雨似的灑了滿地。

    “嘩啦啦——”

    這聲音響徹書房的時候,姜桃花的腦海裡就只浮現了三個大字——

    完蛋了!

    她不用低頭都看得見,有活潑可愛的明珠從桌布下頭滾進來,剛好停在了她身邊。景王現在的視線肯定是在地面上,她絕對不能逆著珠子自然滾動的方向把它們彈出去,不然就會被他發現桌下有問題。

    可萬一這王爺心血來潮蹲下來撿珠子怎麼辦啊?!

    沈在野一時也傻了。呆呆地看著這一地的珍珠光芒,半晌才反應過來,抽身出去就抓住景王的胳膊道:“王爺快走!”

    景王正想低身下去撿呢,莫名其妙被沈在野拉出書房,很是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丞相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在下不過是擔心王爺踩著珠子摔倒罷了。”沈在野一笑,轉身吩咐湛盧:“進去讓人收拾,一顆珠子也不能少。”

    “是!”湛盧應了,連忙找了丫鬟進去,沈在野就拉著景王往外走:“王爺還是早些回去吧,還有事情要做。”

    穆無垠挑眉,掃了一眼沈在野的神色,停下步子道:“本王認識丞相兩年,從未見丞相像今日這般慌張……可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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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3:01


    “沒有。”沈在野笑了笑:“王爺想多了。”

    “無垠雖然愚鈍,這點直覺還是有的。”眯眼看了看他,景王輕笑一聲。竟然甩開他就返身回了書房。

    “王爺!”沈在野捏緊了手:“您這是何意?”

    景王沒理他,目光在書房裡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書桌下頭。

    瞳孔微縮,沈在野伸手就想攔,卻比景王的速度慢了些。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逕直沖過去,一把將桌布給掀了起來!

    書房裡一陣安靜,春風從窗戶裡吹進來。穿過空空蕩蕩的書桌下頭,又從另一邊的窗戶吹了出去。

    沈在野覺得自己的心跳是停了兩拍的,眼睛也過了一會兒才看清東西,等腦子反應過來那下頭已經沒人了的時候,心臟才重新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景王爺?”

    穆無垠有些尷尬,伸手將書桌下的幾顆明珠撿了出來,然後慢慢將桌布放下,笑道:“方才就看見有珠子滾到桌子下頭了,想來丞相府上的丫鬟也許沒這麼細心,還是本王親自來撿比較好。”

    沈在野面上有些微不悅之色。卻像是忍著了,側身朝外頭作“請”。

    乾笑兩聲,穆無垠跟著他出去,低聲道:“本王一向有些疑神疑鬼,相爺切莫往心裡去。”

    “在下明白。”沈在野抬頭看天,狀似滄桑地道:“就算在下一顆忠心帶著血放在你們面前,皇室中人,都難免還心存疑慮,嫌這血太熱。”

    “丞相言重了!”穆無垠一驚,連忙拱手,一揖到底:“無垠絕無懷疑丞相之心,丞相一心助我,無垠豈能不知?心中只有感激,哪裡還能有別的想法?”

    沈在野歎息,嘴裡應著“在下明白”,眼裡的傷心之色卻是更濃。

    穆無垠急了。攔在他身前道:“本王願意許諾,只要本王位及東宮,必定事無钜細,全部交給丞相過問,以表信任之心!”

    微微一愣,沈在野垂眸拱手:“沈某無德無能,豈能當此重任?”

    “這天下沒有人比相爺更合適了!”穆無垠道:“只要相爺真心助我。他日登位,必定許丞相榮華百世,福蔭兒孫!”

    微微一笑,沈在野還了他一禮:“榮華不過是浮雲,沈某未必有多看重。不過王爺能這般信任沈某,倒是讓沈某欣慰了。王爺慢走。”

    看他像是釋懷了,穆無垠也就松了口氣,頷首行禮之後,大步離開了相府。

    聽著馬車啟程了的動靜,沈在野才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扭頭回去書房。

    “姜桃花!”掃了一眼四下無人,沈在野怒喝了一聲。

    窗外冒出個腦袋,桃花嘿嘿笑了兩聲,一臉求獎賞的神色看著他:“看了青苔飛簷走壁那麼多年,妾身的身手還是很敏捷的!怎麼樣,化險為夷有賞賜麼?”

    吐了口心裡的悶氣,沈在野伸手便把人拎進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在思考什麼。

    被他看得背後發涼,桃花連忙伸手捂住了臉,從指縫裡看著他道:“爺可別想毀了妾身的容,妾身靠這個吃飯的!”

    “你難道不是靠我吃飯麼?”沈在野微笑:“捨棄一點東西也沒關係吧?爺會一直給你飯吃的。”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桃花臉色發白:“您不能這樣啊,今日只是意外,以後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了,妾身保證景王再也不會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我不喜歡有不確定的危險埋在身邊。”伸手掰開她的手,沈在野湊近她,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命和臉,你選一個?”

    心裡沈重得厲害,他們兩人雖然臉上都是笑著的,但是姜桃花心裡明白,沈在野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很認真地想讓她的容貌變得讓景王認不出來。

    喉嚨微微有些發緊,桃花覺得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涼薄的動物了。先前還能與她你儂我儂,纏綿難分,一轉眼卻又可以這麼冷血地想毀了她。

    這樣的人,交不得心。

    “爺……”她小聲道:“您捨得嗎?妾身這麼好看的臉,三國之中可找不出第二張了。您手裡捧著的是稀世珍寶呐!輕易毀了多可惜?”

    左手還捏著她的手,沈在野微微挑眉,看著她臉上明豔的笑容,再撚了撚她手裡的汗,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就柔軟了下來。

    瞧把人給嚇得。

    微微勾唇,他手上用力,將人拉進懷裡抱著,低頭在她耳邊道:“別緊張,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哆嗦了一下,桃花伸手環抱著他,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外人看起來,她多半是像被玩笑嚇著了的小女兒家,撲在人家懷裡要安慰。只有桃花自己知道,她分明是劫後餘生、心有餘悸。

    懷裡的身子微微抖著,單薄又柔弱。沈在野抿唇,輕輕歎息之後,伸手捏著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眼淚刷地就順著臉頰流下來了,桃花口齒不清地哽咽:“您原先總嫌妾身髒,現在怎麼倒是總愛親我……”以邊向圾。

    “不髒。”沈在野眸子溫柔了下來,輕輕抱著她,像是哄小孩兒似的:“你的唇最柔軟了,像糯米糕,又香又甜。”

    淚珠兒成串地滾,桃花扁扁嘴,還是意思意思紅了個臉。沈在野垂眸看著她,伸手想將她臉上的淚水擦了,卻不知怎麼越擦越多。

    “別哭了。”

    桃花的眼眶和鼻尖都粉紅粉紅的,雖然點頭應了他,但眼淚還是一直掉。

    心裡莫名有些焦躁,沈在野一把便將她抱了起來,抵在後頭的書架上:“再哭你今兒就出不去這院子了!”

    “爺這話,是鼓勵妾身哭,還是想讓妾身別哭了啊?”眼裡水汪汪的,桃花抽抽搭搭地問。

    沈在野失笑,低下頭去就吻她,雙手將她的腿分開,纏在自己腰上,兩個人瞬間就像是融為了一體。

    看了一眼半開的窗戶,桃花是有些臉紅的,然而像沈在野這種禽獸,方圓三丈之內應該也不會有人輕易靠近,所以她還是一門心思撲在怎麼勾引他上頭。

    衣衫松垮,肌膚相親,姜桃花哭過的眼睛看起來像雨後的池塘,清凜凜地就引著人往裡頭掉。

    沈在野望進她的眼裡,覺得方才她那句不要臉的話說得也未必沒有道理,她這張臉,三國之中的確是難得了。他也該捨不得。

    “爺,您是真心要放過妾身了麼?”桃花溫溫柔柔地問。

    這種問題放在平時,沈在野是不會答的,然而不知怎麼的,望進她眼裡,他竟然開口了:“真心的,只要你為我所用。”

    是他自己的聲音,卻不像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心裡一緊,沈在野咬牙,拿出書架上藏著的匕首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視線瞬間清晰了起來,面前的女人香肩如玉,楚楚可憐,眼裡滿是無辜地看著他:

    “爺,您怎麼了?”

    該死的,竟然又被她鑽了空子!

    眼睛一眯,沈在野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死死壓在書架上,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女人,怎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說好的不能再對他用媚術,她的膽子倒是大!

    扁扁嘴,桃花哼聲道:“許爺開玩笑,就不許妾身也開一個?”

    “……”

    好吧,她有理,這張嘴很厲害。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床上也能依舊厲害,不要總是跟只被欺負的兔子一樣,一雙眼睛純潔又無辜,看得他想揉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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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3:40


    抿了抿唇,沈在野抱起她,直接轉身去將兩邊的窗戶關了,然後將她抵在窗戶上,肆意糾纏。

    屋子裡明珠遍地,尚未收拾完,丫鬟已經是不敢在這附近待了,放下珠子就跑。

    太陽漸漸落山,月亮掛上來的時候,沈在野打開了窗戶。

    珍珠在月華之中盈盈發光,像極了姜桃花的肌膚。

    有時候他覺得,史書裡不少君主被女人迷惑,也不是沒道理的。若是遇上姜桃花這樣的女人,有幾個君王能抵擋得住?

    不過也可惜了她了,這世上一物降一物,遇上他沈在野。縱她姜桃花有萬般風情,也只能乖乖困於這一院之內,再也沒有贏的可能。

    這樣想著,沈在野的眸子更深了些,低頭又想咬身下之人的脖子,然而這人卻軟綿綿地打了個呵欠,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爺,您明日難不成又休假不上朝麼?這都二更天了。”

    微微皺眉,他睨著她道:“你這功夫是不是不太到家?擅長勾引男人的人,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

    桃花眯眼,努力忽略他對她的定義,笑著道:“男女有別,爺身強體壯的,妾身可經不起太久的折騰。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

    輕哼一聲,沈在野抬手將她抱進懷裡。扯過一旁的袍子裹好,逕直抱了出去。

    這個時候姜桃花才發現,顛鸞倒鳳那麼幾回了,這禽獸竟然連衣裳都沒脫。繡著金邊兒的藏青色袍子,衣襟都是工工整整的。

    心裡無端火起,桃花抿唇,閉著眼不看他。等挨到床的時候,逕直就滾進去睡了。

    鬧脾氣了?沈在野挑眉。站在床邊抱著胳膊看著她:“有什麼不滿的,不如直接說給我聽聽?”

    床上的人沒動靜,身子朝裡頭側躺著,肩頭光滑,看著有些涼。

    嗤笑一聲,沈在野脫衣上床,伸手拉了被子將她蓋好,從背後將她摟過來道:“就沒見過你這麼脾氣古怪的女人……”

    話還沒說完,桃花竟然翻身了,吧砸著嘴抱住了她。頭埋進他胸前,腿也纏了上來。

    這是她睡熟了才會有的動作,沈在野眯眼,低頭看著她的睡顏,氣都不知道該氣什麼。睡得也太快了!

    輕輕歎了口氣,沈丞相抬頭看著帳頂,努力盤算著接下來該做的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第二天早朝之後,景王在禦書房裡,言辭懇切地勸說帝王去新建的馬場遊玩。

    “馬場有什麼好玩的。”明德帝不耐煩地道:“出去一趟還得好一頓折騰。”

    沈在野聽著,上前道:“皇上在這宮裡住習慣了,蘭貴妃娘娘怕還是喜歡外頭的。這都兩年了,您也該帶娘娘出去走走。那馬場在西山之下,山上就是獵場,不正好來一場春日狩獵麼?”

    皇帝一愣,低頭想了想:“愛卿說得也是。蘭貴妃在這宮裡,怕是許久沒見過外頭的風光了。怪朕一心專政,倒是忘記體諒她。也罷,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召集朝中文武百官,都帶上家眷,一起去春日狩獵吧。”

    景王一喜。連忙跪下道:“兒臣遵旨,父皇只管遊玩,兒臣會將其餘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嗯。”明德帝想了想,突然轉頭看著沈在野:“趙國公主進你的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吧?”

    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沈在野抿唇道:“是有一個多月了。”

    “相處得如何?”

    昧了昧自己的良心,沈在野低頭吐出四個字:“相敬如賓。”

    “那朕便放心了。”明德帝歎息道:“雖然如今趙國式微,但咱們也不想花精力打仗,兩國之間的聯盟還是要的。趙國公主嫁過來,也是朕一時衝動,委屈她了。這次春日狩獵,愛卿便將她帶出來吧。”

    眉梢跳了跳,沈在野連忙道:“皇上,最近薑氏身子有些不適,帶她出來恐怕……”

    “怎麼?不能帶麼?”

    這點藉口顯然是不能把皇帝給糊弄過去的,明德帝一雙眼睛充滿探究地看著他:“可是發生了什麼朕不知道的事情?愛卿虧待了薑氏?”

    “……沒有。”閉了閉眼,沈在野的餘光掃著旁邊一臉好奇的景王,心裡長歎一聲。

    難不成這就是命中註定麼?都想盡辦法在躲了,還是終究會撞上。

    “臣……遵旨。”

    明德帝點頭,景王眼含喜悅,沈在野卻是垂著眸子,心思千轉。

    爭春。

    桃花今兒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坐在軟榻上想來想去,頭卻是越來越疼。

    “青苔。”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聲音太小,門外的人根本聽不見。

    咬咬牙,桃花揉著自己的腦袋,想下軟榻,腳卻一軟,整個人都摔了下去,頭磕在地上,反而還好受了些。

    蜷縮在地上,她感覺渾身好像都疼了起來,像有千百把鉤子勾著她周身的肉往外扯,心口也是鈍痛,呼吸都困難了。

    這種疼痛好熟悉,但是她一時想不起來是為什麼了。

    “主子!”青苔聽著了動靜,終於推門進來。一見她這個模樣,連忙拿出個小青瓶,倒了一顆藥塞進她嘴裡。

    劇烈地喘息了許久,桃花的神智才清醒起來,抬頭看著她,輕聲問:“怎麼回事?”

    “您不記得了麼?”青苔皺眉,搖了搖手裡的青瓶:“皇后給您種的東西。”

    腦子裡一陣疼痛的記憶湧上來,桃花輕吸了一口氣。

    她是記得的,只是太疼了,疼得她都不願意回想起這件事。

    上一次這麼疼是在五年前,新後第一次給她種媚蠱的時候。

    “這東西你每月吃一顆,體內的媚蠱就不會發作。”當時的新後笑得很燦爛,往她嘴裡塞了個藥丸:“每月本宮都會讓人按時給你吃的,你就再也不會痛了。除非你不聽話,想自己找死。”

    閉了閉眼,桃花低咒一聲:“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是奴婢的錯。”青苔抿唇:“奴婢這個月忘記了,讓主子受苦了。”

    “咱們離開趙國的時候,她給了你多少顆藥啊?”桃花白著嘴唇笑著問。

    青苔道:“十二顆。”

    算得真準啊,十二顆就剛好一年,一年之後,趙國使臣就該來大魏了,到時候就看她聽不聽話,新後才會決定給不給她續命。

    敢情自己就是個風箏,雖然被放到了大魏,線軸卻還在別人手裡扯著。

    咬了咬牙,桃花想了一會兒,扶著青苔的手站起來道:“沒事了,你下次記得按時給我吃就好,下去吧。”

    “是。”青苔將她扶回軟榻上,剛準備轉身出去,卻見相爺跨進了院子。

    “你先出去。”一進主屋,沈在野直接將青苔給關在了門外,臉色很不好看。

    桃花連忙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妾身給爺請安。”

    皺眉看著她,沈在野本來想說春日狩獵的事情,卻被她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

    桃花抿唇,手指輕輕捋著袖口,微笑道:“方才在這軟榻上休息,不小心做了個噩夢。”

    “什麼噩夢能讓你變成這樣?”沈在野眯眼,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自己坐在軟榻上,低頭仔細打量:“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夢見怪獸要吃你也不該這樣吧?”

    “那可未必。”桃花張口就道:“上次夢見爺,妾身醒來也是這個樣子的。”

    沈在野:“……”

    敢說夢見他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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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4:17


    手微微收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爺在夢裡是會吃了你,還是宰了你?這麼可怕?”

    乾笑兩聲,桃花眨眨眼看著他:“爺要聽真話嗎?”

    “自然。”

    “爺在夢裡就是像現在這樣對妾身笑著的。”桃花縮著脖子,很慫地看著他道:“像馬上要露出獠牙咬人了的樣子。”

    “……”張口就狠狠咬在她的肩頭上,沈在野口齒不清地放狠話:“恭喜你,噩夢成了現實!”

    “撲哧”一聲,桃花沒忍住,竟然笑了,臉上也瞬間有了些血色。

    吐著信子的沈毒蛇,怎麼也有這麼幼稚可愛的時候?

    “爺方才那麼著急地進來,肯定不是為了來咬人的吧?”桃花躲著他,一邊笑一邊問:“出什麼事了?”

    想起正事,沈在野還是鬆開了她,嚴肅了神色道:“皇上要舉行春日狩獵,讓我帶你去。”

    哦,春日狩獵。桃花點頭。

    等等!猛地想起什麼,桃花瞪大眼看著沈在野:“這種狩獵,皇子是不是都會去?”

    “廢話!”沈在野忍不住敲了她的腦袋一下:“皇子要是不去,我在著急什麼?”以邊序才。

    桃花立馬就捧住了自己的臉:“我可以戴面紗吧?”

    “按照規矩,官宦女眷面聖都是要戴面紗的。但是……”低頭看了看她這張臉,沈在野抿唇:“你戴著面紗也挺好認的。”

    松了口氣,桃花拍拍他的肩膀:“能戴面紗,難度就小很多了,妾身好生裝扮,弄得跟景王記憶裡的那姑娘不一樣不就好了?”

    沈在野眼含懷疑地看著她。

    “您別不信啊,您瞧妾身淡妝和濃妝的時候,是一個人麼?”桃花自信十足地道:“上妝可是個大學問,你們男人不懂。”

    “那好。”沈在野道:“你得對你自己的性命,以及我相府上下的人命負責。要是景王認出了你,我可能會第一時間捨棄你,這點你要知道。”

    “妾身早就知道了。”桃花笑眯眯地離開他的懷抱,站在下頭行了個禮:“本也沒指望爺會無條件護著妾身。”

    這麼懂事的女人其實是很讓人省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她說這句話,沈在野竟然覺得有一絲絲、就頭髮絲兒那麼少的一點心疼。

    她聰明,所以看得透很多事情,也就知道他從未將她放在什麼特別重要的位置上。明白了這一點。還要繼續在他身邊盡心盡力地伺候,是不是也挺寒心的?

    抿了抿唇,沈在野起身:“這兩日宮中還要佈置皇上出宮的禮儀,你也就好生準備吧。”

    “是。”桃花笑著應下。

    等人離開了爭春,姜桃花才坐回軟榻上,深吸了幾口氣。

    前有狼,後有虎,就這樣的情況,還怎麼安生過日子呢?

    孟氏一走,府裡也安靜了一段日子,先前投靠在孟氏那邊的幾位娘子侍衣都關在自己屋子裡沒敢出來。這府裡此消彼長,秦氏一派自然就囂張得很了。

    “聽聞有春日狩獵,皇上讓文武百官都帶家眷去。”秦解語笑眯眯地捧了一套新衣裳上前,給梅照雪看。

    “您穿這個怎麼樣?”

    梅照雪皺眉,看了她兩眼:“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爺說了要帶薑氏去。”

    “沒到出發那天。誰知道最後到底會是誰去呢?”秦解語笑著湊近她,輕聲問:“您才是正室的夫人,難不成就讓景王看著您被個娘子壓一頭,連個面兒都不能露?”

    心裡也是不悅,梅照雪面上卻沒顯出多少情緒,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姜氏只是娘子,那也是趙國的公主。爺帶她出去。也算合情合理。”

    “您要是這樣想,那以後薑氏都替您出席各種宴會,替您去面聖,再逐漸替您掌管這府中之事,也就都合情合理了。”秦解語搖頭:“該是您的,就要一步不讓才行。一旦讓了,那恐怕您所有的東西都將落在她的手裡。”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梅照雪終於抬頭看著她問:“你有什麼想法?”

    秦解語咯咯笑了兩聲,低頭俯在她的耳側,小聲嘀咕了一陣。

    溫清。

    顧懷柔以養身子為名。一直關在屋子裡不敢出去。雖說是已經躲過一劫,但總覺得還心有餘悸。

    她不敢保證府裡的人是不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但等了這麼多天,竟然也沒別的消息。

    難不成還真的統統被她蒙過去了?

    “主子!”越桃從外頭跑進來,臉色很難看地道:“秦娘子來了。”

    心裡一跳,顧懷柔皺眉:“她來幹什麼?”以妖頁亡。

    話剛落音,秦解語就踏進了內室,臉上的神情嚴肅極了:“顧娘子,出事了!”

    手微微捏緊,顧懷柔皺眉看著她:“這是出了什麼事,竟然要勞煩娘子親自過來傳話?”

    秦解語欲言又止,回頭看著越桃和旁邊的丫鬟。

    猶豫了片刻,顧懷柔還是揮手道:“都下去吧。”

    “是。”

    房門關上,秦解語臉上的憂慮也就不掩飾了,神色古怪地看著顧懷柔道:“剛傳來的消息,孟氏在孟府裡吞金自殺了。”

    “什麼?!”顧懷柔一驚。臉都白了:“人沒了?”

    “沒了。”秦解語歎息:“到底是同府多年的姐妹,乍一聽這消息,把我也嚇著了。現在孟府壓著這事兒不敢聲張,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倒吸幾口涼氣,顧懷柔捂了捂心口,眼神發直,嘴裡忍不住喃喃:“不過是被休回去而已。怎麼會這樣想不開……”

    “你說得輕巧。”掃了掃帕子,秦解語嗔怒地看著她:“換做是你,因為謀殺夫家子嗣被休回娘家,你能受得住?更何況她害的是相爺的子嗣,肯定沒少被家裡責難。雖然……”

    語氣一轉,秦解語突然詭異地笑了笑,睨著顧懷柔道:“雖然她也不是真的害死了爺的子嗣。”

    背後微寒,顧懷柔驚愕地抬頭看著她,聲音發緊:“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低頭掃了她的腹部一眼,秦解語輕哼道:“你這肚子裡有沒有過爺的子嗣,我是清楚的。本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爭寵的手段罷了,也就不曾想給爺說。但是如今竟然出了人命……”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世上的事兒就是有這麼巧,你那日找進府來收買了的懸壺堂大夫,我也認識。”秦解語嫵媚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鬢髮:“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顧懷柔渾身發抖,眼裡滿是驚慌地看著她:“你想怎麼樣?”

    “別緊張啊,到底都是相府的人,我也不會有趕盡殺絕的心思。”秦解語看著她道:“只要你幫我個忙,這事兒就會爛在我的肚子裡,誰也不會知道。”

    微微睜大了眼睛,顧懷柔的瞳孔裡映出了秦解語的臉——眉心的菱花痣灼灼燙人,一雙眼裡含著令人渾身發冷的笑意,像美麗的妖精,舔著嘴邊的血看著她。

    爭春。

    姜桃花細心挑選了衣裳和首飾,又讓青苔去管家那裡領了新的螺黛胭脂,然後坐在妝台前仔細比較哪個妝更合適。

    正畫著呢,青苔就進來通稟了一聲:“主子,顧娘子來了。”

    顧懷柔?桃花一愣,轉頭就見這人一臉蒼白地走了進來,到她面前行了個平禮:“姜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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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4:53


    “不是剛剛沒了孩子,要養著麼?”好奇地打量她兩眼,桃花坐著沒動:“怎麼倒是跑我這裡來了?”

    臉上一片慌張,顧懷柔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丫鬟在了,直接朝姜桃花跪了下去:“娘子救命!”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她:“娘子與我家主子是平等的位份,切莫行此大禮。”

    “你們先出去。”顧懷柔哽咽著看了青苔和自己旁邊的越桃一眼,眼含哀求。

    桃花抿唇,看了她兩眼,朝青苔點了點頭。旁邊的丫鬟便一串兒都溜了出去,關上了門。

    “先前是我小心眼,以為娘子要和我過不去,所以才會那般對娘子,險些冤枉了你。”顧懷柔抬頭,情真意切地看著桃花道:“眼下大禍臨頭,我才發現娘子一直是為我好的,特地來請娘子原諒,並且救我一命!”

    “這是出什麼事了?”桃花抿唇:“你要讓我救你,也得讓我知道情況。”

    顧懷柔眼淚橫流,哭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起身到旁邊坐下,哽咽道:“我被懸壺堂的大夫騙了,他說我懷了身子,我就信了。結果是假的!娘子也知道這府裡的情況,當時我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認了,沒想到那大夫現在反過來威脅我,說要是不拿出三千兩銀子給他,就要將我假懷孕嫁禍孟氏的事情告知孟府!如此一來,爺也就會知道了,那我就定然會沒命了啊!”

    竟然真的是假懷孕?桃花嚇得眼睛直眨,呆呆地看著她。

    敢這樣什麼都告訴她,那顧懷柔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吧。先前還企圖咬著她不放呢,現在倒是醒悟了。

    不過……桃花笑了笑,很是莫名地看著她:“這關我什麼事呢?”

    能置身事外,她為什麼要去淌這渾水?又不是渾身發聖光的觀音菩薩,顧氏的生死,從她與自己反目那天開始,就與自己沒什麼關係了吧?

    瞪大了眼,顧懷柔顫抖著道:“咱們不是聯盟麼?說好一條船上的。”

    “這船娘子已經先跳了,現在渾身濕漉漉地想再上來,我也怕船沈。”桃花笑得甜美:“不如你再去尋另外一艘船吧。”

    ……真是難纏!顧懷柔咬牙,這姜氏看起來溫溫柔柔,人畜無害的模樣,心思怎麼就這麼深,這麼會防人呢?

    “眼下這府裡,只有娘子能救我了。”就當沒聽見她前一句話,顧懷柔厚著臉皮道:“這府裡其他的人我都信不過,就算有三千兩銀子,也不敢放在別人手裡送出去。而我自己,又是養身子的時候,貿然出府,怕是要引人懷疑。我這輩子沒求過人幾回,這次娘子若是願意幫忙,那懷柔必定重謝。”

    “哦?”桃花終於把身子坐直了:“能有什麼重謝?”

    “娘子想要什麼?”

    摸著下巴想了想:“有來有往,既然這次我幫你免一次罪,那你要報答我,下一次有什麼禍事落在我的頭上,你可要無條件出來幫我頂了。”

    顧懷柔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好吧,既然是舉手之勞,那我就以出門買首飾為由,去問夫人要出府的牌子。”站起身,桃花道:“你把懸壺堂的地址給我便是。”

    “好。”顧懷柔點頭:“但是你最好一個人去,連身邊的丫鬟都不要告訴,這畢竟是關乎我性命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我就多一天睡不好覺。”

    “知道了。”桃花毫無戒備地點頭:“我連青苔都不會帶的,出府就打發她去別處便是。”

    松了口氣,顧懷柔伸手拿了銀票出來給她,又將懸壺堂的地址寫了,放進她手裡。

    桃花接著,看了一眼便笑眯眯地送顧氏出去,信誓旦旦地保證今日一定辦成。

    顧氏放心地離開了,心裡甚至還有點愧疚。薑氏雖然是要她付出代價才肯幫忙的,但到底是伸出了援手,說明她的心很善良。欺騙這樣一個善良的姑娘,也是有些於心不忍。

    不過……誰讓這世道這麼殘忍呢?不是她遭殃,就是自己遭殃。總得倒楣一個。只希望秦解語下手別太狠,困住薑氏兩天就得了。

    歎了口氣,顧懷柔回去了溫清。

    善良的姑娘姜桃花笑眯眯地把青苔招來,嘀咕了一陣之後,去梅照雪那兒拿了牌子便微服出府。

    門口有人蹲著在看,發現姜娘子也的確是膽子大,當真一個人上了馬車,沒帶那身手靈活的丫鬟。

    馬車上,桃花撐著下巴看著手上的紙條,問了外頭的車夫一句:“您確定這上頭寫的是懸壺堂的位址麼?”

    “確定,奴才經常去的,自然清楚。”

    “這樣啊。”桃花點頭,打了個呵欠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睡會兒,到了地方喊一聲便是。”

    “奴才遵命。”

    馬車骨碌碌地行駛在路上。從官道上一路出城,往郊外駛去。車夫繃緊了身子,眼瞧著要到地方了,卻聽見耳後突然有人問了一聲:“這不是去懸壺堂的路吧?”

    嚇了一跳,車夫連忙回頭,就見姜娘子臉上半點沒有睡意,一雙眼睛盈盈泛光,溫柔地看著他。

    心神微動。車夫拉了拉韁繩,小聲道:“的確不是,顧主子吩咐,讓奴才把您帶去前頭有樹林的地方。”

    “哦?去那裡幹什麼呢?”

    “這個奴才不知道。”眼神發直,車夫喃喃說著,臉上也有些愧疚:“娘子若是現在想回去,奴才就將您送回去。”

    微微一笑,桃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你慢些駕車就是,我也不能讓你難做。”

    多好的主子啊!車夫感動極了。完全沒想過自己為什麼突然倒戈——他可是收了不少錢的!

    馬車繼續在小道上前行,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裡,已經有不少人在埋伏,等待她的到達。

    不過說來也巧,景王今日恰好也出城了,打算去西山腳下安排禮儀,好迎接皇帝。

    然而走到半路,不經意地一掃,就看見左邊的一片樹林裡有動靜。

    “什麼東西?”眉頭一皺,穆無垠趕緊揮手讓身後的護衛過去:“把他們抓起來,父皇出巡的時候,這方圓十裡都是禁區,不能有人。”

    “是!”護衛應了,提著刀劍就沖了過去。

    桃花正笑眯眯地在拖延時間,青苔已經去官府報案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過來。

    “各位好漢。小女子與你們無冤無仇,何必要這樣呢?”掃了四周一眼,她道:“若是缺錢,小女子這兒倒是有些銀票,你們不如分一分?”

    黑衣人們不為所動,心想一個姑娘家身上能帶多少銀子?

    結果就見中間站著這姑娘“刷”地一下掏出三十張銀票,每一張還都是一百兩銀子的面額。

    眾人都看傻了。他們接的單子總共還沒一百兩,這姑娘卻願意給他們三千兩?

    心念微動,領頭的那人猶豫著就想來接銀票了。然而他們當中有個眼睛尖的,一眼便看穿了:“頭兒,這女人手裡的銀票是假的!”

    “什麼?”領頭人大怒,立馬就提刀看向桃花。

    桃花乾笑,小聲嘀咕道:“人家就是推我進坑的,還能指望她給的銀票是真的啊?你們也別這麼在意細節行不行……”

    話沒落音,那頭兒手裡的刀就要落下來了。以妖雙號。

    說時遲,那時快,青苔飛一般地從另一邊跑過來,捏了石子兒就將那人的刀給打偏了。正想帶著身後的官兵上去救自家主子,卻見對面竟然也有穿著官服的人湧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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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5:29


    “等等!”連忙攔住身後的官兵,青苔瞧著不對勁,跟著自家主子久了,怎麼也能有點聰明勁兒,連忙帶著一眾官兵藏了起來。

    穆無垠的人瞬間就將那一夥人給包圍了起來。黑衣人都傻了,也沒想到這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後,一時間都被押在了地上,不得動彈。

    桃花眨眨眼,回頭看過去。

    護衛分開一條路,中間走出個錦袍上有四爪龍紋的男子,面目儒雅,眼神炙熱。

    “怎麼會是你?”景王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有狂喜,也有惱怒:“你在這裡幹什麼!”

    她才想問呢,怎麼哪兒都是這人啊?桃花內心很崩潰,面上還是得楚楚可憐,餘驚未定地看著他:“貴…貴人?”

    “我找得你好苦!”上下打量她一圈,穆無垠是很想發火的,畢竟這個女人差點害得自己被父皇重罰。

    然而,一看她的臉,再看看這無辜的眼神,他又覺得捨不得了,伸手就將她死死抱進了懷裡。

    “以後就跟著本王吧,不要再離開了!”

    桃花嘴角抽得厲害,手尷尬地伸在兩邊,回抱他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這時候遇見了,該怎麼收場啊?真跟他走了,沈在野非把她大卸八塊加了辣椒炒了不可!

    事發突然,也就是考驗一個人真正演技和瞎掰能力的時候了!

    深吸一口氣,桃花掐了自己一把,眼裡迅速躥上淚水,推開他道:“貴人這樣的身份,哪裡是小女子可以高攀得起的?您上次能讓人將小女子綁走丟掉,這次又何必裝得一往情深?”

    什麼?穆無垠一頭霧水,好奇地看著她:“本王什麼時候叫人把你綁走丟掉了?本王一直在找你……”

    “騙子!”桃花扭頭,抬袖傷心地擋著臉:“你們男人都是騙子,一邊說要對我好,一邊又派人加害於我,早知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小女子一開始就該回家鄉去了!”

    “你別哭。”穆無垠有點慌,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又掃一眼周圍這些礙眼的人,揮手道:“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押回大牢去,你們統統都去外頭等著。”

    “是!”

    四周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桃花伸手抱著旁邊的一棵樹,一邊急得直摳樹皮,一邊哭得惹人憐惜。

    “你跟本王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穆無垠站在她旁邊,皺著眉道:“本王差點以為你是騙子,要通緝你了,又怎麼會派人綁你?”

    “那日在賭場,貴人不是一直在賭錢麼?小女子跟您說了先去找爹爹,您應了的,結果小女子剛走沒兩步,就被人抓了起來,說小女子妖言惑主,不能留在京城,就將小女子綁到了郊外。要不是好心人路過,救我一命,現在怕是早就餓死在外頭了!”

    秉著惡人一定要先告狀的宗旨,姜桃花信口胡謅,說得聲情並茂:“那些人難道不是您的人嗎?”

    穆無垠一愣,冤枉極了:“的確不是本王派的人啊!”

    不過,他身邊謀臣眾多,有人有這樣的心思,也一點不奇怪,看來他的確是冤枉她了。

    歎了口氣,穆無垠上前拉著桃花的手:“千錯萬錯都是本王不好,你原諒我一回可好?”

    桃花閉眼,咬牙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小女子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什麼?!

    晴天一道霹靂,穆無垠臉都白了,抓過她的肩膀來就問:“怎麼會這樣?!”

    “您沒見今日小女子被人追殺麼?”桃花苦笑:“就是娶了我的那家人,府上的姬妾太厲害,看不得小女子得寵,所以派了殺手來,想取我性命。”

    多麼天衣無縫又順理成章的故事啊!姜桃花覺得自己簡直是太聰明了!

    景王的表情很複雜,眼裡的神色很受傷,半晌都沒能接受這個事實——本來是該屬於他的美人,現在竟然成了別人的人了。他輾轉反側那麼久,一直惦記的人,竟然成了別人的人了?

    “那人是誰?!”良久之後,他沈聲道:“府裡的姬妾都敢殺人了,本王也該為你做主,去討個公道!”

    腿一軟,桃花差點沒站穩,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景王一眼:“這……不妥吧,小女子與貴人非親非故,您貿然為我出頭,只會給我惹來更多的禍患而已。”

    先前沈在野說什麼來著?景王沈穩謹慎?這簡直就是個看見女人就走不動路的傻子啊,她有那麼好嗎?都成別人的人了他還不肯放手?

    好吧,她承認自己有用媚術,可是也沒花太大勁兒啊,他至於這樣嗎?

    “本王不甘心。”景王閉眼,眉目間全是痛苦:“你既然在那家人那裡過得不好,不如還是跟本王回去吧。”

    桃花堅定地抱住了旁邊的樹,搖頭。

    青苔在遠處看著,覺得事情不妙,連忙讓身後的官兵回去通知相爺。

    沈在野剛做完事回府,卻見爭春裡空蕩蕩的。正想問人哪兒去了,就聽見外頭的人稟告:“相爺,青苔姑娘請您往城郊樹林去一趟。”

    城郊樹林?沈在野皺眉,掃了爭春裡的粗使丫鬟們一眼:“今日誰來過了?”

    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答:“顧娘子之前來過,不知道說了什麼,咱們娘子便出府去買首飾去了。”

    買首飾能買到城郊樹林裡?沈在野冷笑,拂袖就往外走,邊走邊問湛盧:“知道什麼情況麼?”

    “消息暫時還沒傳回來,不過據奴才所知,青苔姑娘一早就在官府衙門裡用您的名義支了人。”湛盧皺眉道:“既然支了人,怎麼會還勞煩您親自去一趟?”

    沈在野沈默。腦子飛快地轉起來,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景王今日似乎出城去了西山那邊勘察。”臉色沈了沈,他低聲道:“不會碰上了吧?”

    他是絕對不希望這兩個人碰上的,然而除了景王,他想不明白還有什麼人能讓她束手無策到要請他過去。只要情況稍微有回轉的餘地,以姜桃花的機靈勁兒,肯定就自己逃了。

    大步跨出門,沈在野看也沒看門口的馬車,騎上寶馬便朝城外飛奔。

    景王已經忍不住動手了,直接將桃花整個兒抱起來,放上了自己的馬。

    “貴人!”桃花有點急:“您這算是強搶良家婦女,不太妥當吧?”

    景王翻身坐在她背後,笑著將她擁進懷裡:“是強搶麼?你不願意跟了本王?”

    “雖然貴人看起來有權有勢,應該是王爺一類的尊貴身份。”咽了口唾沫。桃花可憐兮兮地道:“但是小女子只想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這倒是難得。”景王輕笑,湊在她耳邊道:“換做別的女人,早就歡天喜地了,可本王偏就喜歡你這種不慕富貴的樣子。”

    “……”老娘改還不行嗎!桃花的內心在咆哮,努力想掙紮,奈何這景王身強力壯的,她壓根不是對手。

    青苔看得著急得很,躲在石堆後頭直跺腳。很想拿石子兒砸景王的手了,然而他將自家主子抱在身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相爺怎麼還不來!

    剛在心裡罵了兩句,就聽見後頭有馬蹄疾馳之聲由遠及近。青苔回頭,就見沈在野錦袍烈烈,策馬如風,飛快地從她旁邊經過,朝景王那邊去了。

    這動靜不小,景王那邊的人,包括姜桃花。都紛紛側頭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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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6:06


    “丞相?”景王有點驚訝,看著這人在自己面前勒馬,忍不住問:“您今日為何也出城了?”

    掃了這一馬雙人一眼,沈在野眸色微沈,拱手道:“沈某前來,只為扶正王爺前行之路。”

    “丞相此話何意?”景王皺眉:“本王的前行之路,可有不正之處?”

    沈在野眯眼,看向他懷裡的女人:“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桃花眨巴著眼,也不敢表現出什麼來,就裝作不認識沈在野的樣子,但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見著救星給興奮的。

    然而她這一抖,景王竟然伸手環抱住了她的肚子,輕聲道:“你別怕,這是當朝丞相,不是壞人。”

    你從哪兒看出來當朝丞相不是壞人的啊?桃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抬頭卻見沈在野臉色更沈。

    “王爺。”他語氣陰沈地道:“來歷不明的女人,您若是帶回王府,一來讓王妃寒心,二來若有人告知陛下,陛下也定然會生氣。王府的大門,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以見引弟。

    “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人。”景王皺眉:“本王找她很久了,上次賭場一別。可讓本王半月沒睡好覺。她人不壞的,也沒有不軌之心。”

    這傻犢子怎麼見誰都覺得不是壞人啊?沈在野和姜桃花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裡都是同樣的想法——景王在識人方面就跟缺了根弦兒似的!

    “這麼說來,這姑娘還是上次害得您被皇上重罰之人?”沈在野惱了:“您怎麼這般執迷不悟,被迷惑了一次還不算,虧還沒吃夠?”

    景王一愣,微微抿唇:“上次是意外,是本王太衝動了。以後不會了,本王會將她帶回王府去,好生照顧。”

    心裡煩躁極了,沈在野很想上前去將這傻犢子的手給扯開,然而理智告訴他,還不行。

    低眼看了看姜桃花,他用眼神惡狠狠地道:別再用媚術了!

    桃花欲哭無淚地回他:妾身已經沒用了,這人還就這麼執迷不悟了,怪得了妾身麼!

    沒用?沒用景王怎麼會這樣?沈在野不信,張口問他:“您看上這女子哪一點了?”

    景王一愣,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懷裡的人道:“本王未曾見過像她這般清新動人的女子,她的眼睛太清澈了,讓人忍不住就想親近……”

    “貴人!”瞧著這人的頭又湊過來了,桃花連忙護住自己的耳朵,臉色微紅。

    沈在野頷骨微緊,冷笑了一聲:“沒想到王爺也是貪戀美色之人,倒是沈某看走眼了。”

    景王一怔,皺眉抬眼看著他:“相爺這是什麼意思?”

    “當今聖上在即位之前,是壓根不近女色的,也就是在皇位坐穩了之後,才廣納後宮,這是明君之舉。”沈在野目光冰涼,落在他手上道:“而王爺顯然沒有自製之力,成不了明君。既然如此,沈某也便和王爺作別,此後各走各路吧。”

    “丞相!”

    被這話嚇傻了,景王連忙策馬上前擋住他要離開的動作,焦急地道:“您既然已經相助無垠,又怎能在這裡離開?”

    “王爺不聽諫言,寵倖此妖媚惑主之人,臣覺得已經沒有繼續幫您的必要。”沈在野神色冷峻,眼裡滿是失望地看著他:“在您抱著這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您身後的人會怎麼看您?”

    心裡微沈,景王皺眉想了想,表情糾結極了。他捨不得這美人,但更捨不得這江山。

    “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麼?”他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冷笑:“可以兼得,但要先得了江山,才有資格得美人。江山尚未穩,便被美色所迷。這樣的君主,莫說是沈某,朝中文武百官,怕也沒幾個人願意效忠。”

    背後起了一層冷汗,景王鬆開了抱著桃花的手,低頭沈思。

    “王爺要是迷途知返,沈某還尚有信心,繼續護您上路。”掃了他一眼,沈在野的神色終於好看了些,伸手就將他身前的姜桃花給拎到了自己馬上。

    終於松了口氣,桃花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抱他,然而景王還在旁邊,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抬頭可憐巴巴地看他一眼。

    沒好氣地給了她個白眼,沈在野睨著她對景王道:“此女子面相刻薄,一看就是禍國殃民之色,王爺萬不可留在身邊。”

    嘴角微抽,桃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哪兒就禍國了!哪兒又殃民了!她面相很旺夫的好不好?

    景王聽著,還是有些不捨得,目光留戀地落在她身上。

    沈在野就跟買菜似的,拎著桃花左看右看:“鼻樑太細,運氣不好。額頭太飽滿,會奪了夫君的福氣,嘴唇有些薄,肯定詭言善辯。這樣的女人,王爺怎麼會看得上的?”

    姜桃花:“……”

    就算知道這只是為了脫身的權宜之計,她還是想照臉糊他一巴掌!她的五官是大魏公認的精緻無比,最有福氣的,怎麼落他嘴裡就沒一處好的?

    “那丞相打算怎麼處置她?”景王歎息著問了一句。

    沈在野眯眼:“留這禍害繼續在人間,王爺定會一直惦記,不如就在這兒殺了吧,也好讓您無牽無掛地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瞪大了眼:“妾…民女是無辜的啊!你們當官的不能這樣動不動就不把人命當回事吧?”

    景王也嚇了一跳:“相爺,她什麼也沒做錯,濫殺無辜未免不妥。”

    “從她勾引得您魂不守舍開始,就已經不是無辜的了。”沈在野冷哼,揮手就讓後頭的湛盧遞了個小瓶子過來。

    那瓶子桃花不認識,景王卻是很熟悉的,皇家和官家常用的“逍遙散”,別看名字好聽,一瓶就能要了人命。

    “丞相……”他皺眉看著桃花:“這樣的女子死了,您不覺得可惜麼?”

    “您要是坐不上東宮之位,那才更可惜。”捏開桃花的嘴,沈在野拿起瓶子就往她嘴裡倒。

    桃花是奮力想掙紮的,生怕這毒蛇真的順勢把自己弄死了。然而望進他的眼睛,裡頭竟然有一片讓人安心的神色。

    放心。他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心裡一動,桃花減緩了掙紮的動作,就意思意思抵抗了兩下,便將那一瓶子東西給吞了下去。

    很快就是一陣眩暈襲來,桃花最後看了景王一眼,充滿無辜和不舍。

    景王咬牙,眼眶都紅了,看著那女子緩緩倒在沈丞相的懷裡,一時竟不知道該有何反應。

    這難道就是登上皇位的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將桃花接住,遞給身後的湛盧:“送去埋了,不要讓人發現。”

    “奴才遵命。”

    粉色的裙子在空中揚起好看的弧線,景王看著那抹影子被人帶著越走越遠,再看一眼地上扔著的空了的“逍遙散”瓶子,還是沒忍住,流下了心痛至極的淚水。

    然而,也就一會兒,他便恢復了正常,拱手朝沈在野道:“多謝丞相!”

    看他一眼,沈在野臉上終於有了些微的笑意:“王爺能明白沈某是為王爺好的,那也不枉沈某擔上這一條人命了。”

    景王點頭:“本王自然知道丞相的心意,只是,丞相府裡的美人也甚多,丞相您……不也貪戀女色麼?”

    “所以沈某一輩子只能為臣。效忠於人。”沈在野鎮定地道:“王爺若是覺得沈某自己未能做到,卻來要求您,有些嚴苛的話……那咱們不如都當好臣子,忠心輔佐他人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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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8:03


    連忙搖頭,景王低笑:“本王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失去一個美人固然可惜,但若能最後登頂,他定然還能遇見更多的美人。

    “說起來,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悵然歎息一聲,景王看著前頭已經沒了人影的路,低聲道:“以後夢見,怕是連喊她都不能了。”

    斜他一眼,沈在野調轉了馬頭:“王爺別忘了,您今日是出來勘察西山的,時候不早了。沈某也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以見女巴。

    “丞相慢走。”

    馬蹄聲起,沈在野十分鎮定地慢慢離開了景王的視線,進了城之後,卻開始策馬疾馳。

    丞相府。

    桃花覺得自己身處混沌的黑暗之中,怎麼掙紮也看不見光。她一度懷疑沈在野真的給她喂的是毒藥,但是還沒看見黃泉路,她決定再多等一會兒。

    嘴裡有人想灌什麼東西進來。然而昏迷之中,她是絕對不會張口的。

    “相爺給主子喂的是什麼?”青苔站在旁邊焦急地道:“若真是毒藥就麻煩了,解藥灌不進去的。”

    “不是毒藥,一般的迷藥罷了。”沈在野坐在床邊淡淡地睨著她:“想讓她快點醒,就得灌清涼水,不然她得睡上大半天。”

    松了口氣,青苔捂著心口道:“那就讓主子睡吧,反正也沒法兒叫她鬆口的。”

    這是什麼壞習慣?捏著碗,沈在野輕哼了一聲,低頭便自己含了一口清涼水。捏著姜桃花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青苔一愣,立馬轉身看向別處,心想這相爺也真是……半點沒有考慮周圍人的感受啊!

    唇齒糾纏,沈在野瞪著床上這人,發現她還真是半點都不肯鬆口,跟上次縫傷口的時候一個倔樣。

    但,她守得越牢,他便攻得越狠,牙齒抵著牙齒,死活給她撬開一條小縫,將清涼水都灌進去。

    昏迷中的桃花皺緊了眉,側頭就將剛喝下去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

    “姜桃花!”沈在野有些惱了:“你再吐試試!”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小聲解釋:“主子只是怕有人會在她昏迷的時候給她灌什麼不好的藥,所以才養成了這種習慣。”

    “在你們趙國,她一個公主還有人敢害不成?”沈在野皺眉:“她這哪裡像金枝玉葉,分明像是在牢裡長大的。戒備心這麼重。”

    微微一愣,青苔張了張嘴,囁嚅了兩聲,卻是沒能說出來。

    她長大的環境,比監牢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反覆又試了幾次,還是灌不進去,沈在野也就放棄了。抹了把嘴沈聲道:“湛盧,去將公文拿來這裡。”

    “是。”湛盧應聲而去。

    青苔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相爺已經躺上了床。自家主子一感覺身邊有東西,很自然地就抱了上去。

    這場景……瞧著竟然有那麼點溫馨?

    搖搖頭,青苔連忙退身出去,將門帶上,然後站在外頭揉眼睛。一定是她眼花了,主子說過這丞相陰狠毒辣,怎麼可能那麼溫柔。

    姜桃花一回府,府裡有幾個人就難免慌了。

    顧懷柔急急忙忙就想去找秦解語,卻被她一道門擋在了外頭。

    “這是什麼意思?”顧懷柔跺腳道:“事兒是她讓我辦的,現在沒辦成,人回來了,她也不說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越桃皺眉道:“姜娘子是被湛盧帶回來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不過看爺已經在她那兒守著了,想必情況不太妙,秦娘子恐怕是想讓您把這罪責擔下來。”

    “我擔?”顧懷柔又氣又笑:“我怎麼擔?陷阱是她佈置的,人是她請的,我只不過去爭春說了兩句話。”

    越桃歎息:“可別人查不出陷阱是誰佈置的,也查不出人是誰請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您去過爭春之後,薑氏出門就出事了。等姜氏醒過來,定然也要說是您讓她出府的。”

    眼前一黑,顧懷柔差點沒站穩,氣得渾身直哆嗦:“好個秦娘子,一開始就算好了讓我當這替罪羊!”

    越桃也很著急,可是眼下這樣的情況,自家主子不管怎麼做,都沒有活路了。只能看相爺會不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主僕二人就在溫清裡等著,可等到晚上姜娘子醒了,也沒見爺的傳召。

    “怎麼回事?”顧懷柔有些意外:“爭春那邊什麼情況?”

    姜桃花要是醒了,不可能不告她一狀。既然告了,那爺就不可能不傳召她過去問罪啊。

    越桃也想不通,連忙找人去爭春打探。

    桃花睜開眼,腦子裡還是一片渾濁,半晌才看清面前的東西。

    沈在野一手捏著公文,一手環抱著她,正靠在床頭想事情。感覺到她醒了,低頭就是一個白眼:“你怎麼不直接睡死過去?天都黑了!”

    眨眨眼,桃花伸了個懶腰,撒嬌似的就將他給抱住:“多謝爺救命之恩!”

    “別以為這樣我就不問你的罪了。”眼神淩厲地看著她,沈在野放下手裡的東西,尚有餘怒:“怎麼會跑去城郊樹林的?”

    “被顧娘子騙了。”桃花微笑,歪著腦袋嬌俏地看著他:“很顯然這後院裡有人不想讓妾身陪爺去春日狩獵,急吼吼地就想要了妾身的性命。”

    手上一緊,沈在野皺眉:“你好歹是和親的公主,她們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桃花輕笑:“等妾身當真死了的時候,爺身為丞相,還不得幫忙隱瞞?到時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安個病死的名頭拿去埋了,也不會有人為妾身討個公道。”

    說著,她頗為委屈地歎息了一聲:“也幸虧妾身聰明,瞧著顧氏有問題,提前做了準備,打算留足了證據,好一併交到爺手裡的。沒想到怎麼就半路殺出個景王爺,害得妾身在爺手上死一回。”

    眸色微動,沈在野問:“你現在手裡有顧氏害你的全部證據了?”

    “是。”桃花笑了笑:“人證物證齊全,就看爺要怎麼做了。”

    沈在野想廢了顧氏也不是第一天了,只是眼下孟家的事情還沒落定,他還要等。

    “既然如此,也算你將功抵過了。”他道:“待會兒把人證物證都交給湛盧。”

    “是。”桃花點頭應下,轉念一想,不對啊!

    “妾身有功是肯定的,可這過是哪來的?”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身為我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坐在別人懷裡,還不是第一次了!這算不得過麼?”

    不要臉啊!桃花憤怒了:“妾身這都是為了誰!”

    “我沒有窩囊到要你去獻身才能成事的地步。”眯了眯眼,沈在野沈聲道:“你要迷惑人可以,想騙人也可以,但以後不管什麼情況,不要再讓人碰你。”

    微微一愣,桃花張張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吃醋了?

    “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是收起來比較好。”看著她的眼睛,沈在野黑了臉:“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不是別的。”

    “哦……”桃花乖乖點頭:“妾身明白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沈在野起身:“既然沒死成,那就準備好跟我一起去西山吧。至於顧氏,等回來再說。”

    “是。”

    顧懷柔就這麼莫名其妙逃過了一劫。秦解語瞧著形勢不對,還是去了溫清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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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8:42


    “爺沒罰你,說明了什麼?”看著顧懷柔,秦氏笑語盈盈地道:“說明在爺心裡,你比薑氏重要啊!”

    沒什麼好臉色,顧懷柔看著她道:“多的話娘子也不用說了,只要做到答應我的事即可。”

    “哎,你別生氣。”秦解語道:“先前我是心情不好,閉門不見客,不是針對你的。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薑氏只要還活著,你就不安全,那麼我就得讓她藏著你的秘密,永遠出不了聲兒。”

    顧懷柔抬眼,看著她道:“這麼幫我,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

    “這還不簡單麼?”秦氏微笑:“少了個姜桃花,對後院裡所有人都是有好處的,只是我沒由頭直接動手,但你有啊。”

    “那萬一事情要是再不成,你是不是依舊打算讓我一個人承擔罪責?”顧懷柔冷笑。

    秦解語皺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歸你身上也有不少罪名,等著也未必有什麼好下場,還不如就拚一拚呢。你覺得呢?”

    顧懷柔嗤笑,閉了眼不再看她:“我累了,娘子先回吧。”

    秦解語笑了笑:“累了可以好好休息,但人要是死了,那可才是什麼都沒了。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令尊大人最近屢屢犯錯,已經惹過龍顏大怒。若你還失了在相爺面前的地位,那你們顧家。可是要倒楣了。”

    心神微動,顧懷柔眼皮跳了跳,抿唇道:“不勞娘子費心,我自己會想辦法。”

    “好吧。”秦解語起身,微笑著看著她道:“你若是什麼時候改主意了,讓人去我那兒知會一聲,我依舊願意拉你一把。”

    “多謝。”顧懷柔頷首,看著她推門離開,眉頭一直沒鬆開。

    她的父親雖然官列九卿的郎中令,但不依附任何黨派,在朝中一向明哲保身,有時候連相爺的面子都不一定會給。若是當真出事,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幫他。

    要不還是寫信去勸勸,讓他投誠相爺算了?

    可是,她也沒少勸。父親就是不聽。她這個嫁出去了的女兒,能起多大作用呢?

    轉眼就是春日狩獵的時候了,桃花起了個大早,化了極為濃豔的妝,還抹了眼尾。再把面紗一戴,梅照雪都差點沒能把她認出來。

    “姜娘子?”她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桃花笑著行禮:“夫人,妾身怕妝太淡,到時候萬紫千紅之中。爺把妾身弄丟了怎麼辦?”

    沈在野坐在旁邊,很淡定地喝著茶,目光從姜桃花身上掃過,神色也沒半點異樣。

    沈默了一會兒,梅照雪抿唇道:“爺覺得沒問題的話,那你們就快啟程吧,路上小心。”

    “是。”桃花頷首,把禮數做周全了,便跟在沈在野的後頭,跨出了相府的大門。

    秦解語在梅照雪身邊站著。輕輕歎息道:“失手了,是妾身無能。”

    “不會被人發現吧?”梅照雪問。

    “不會,那群殺手也不知道是誰雇的他們。”秦解語笑了笑:“妾身辦事,夫人應該放心。就算事不成,也不會濺咱們一身泥。”

    微微點頭,梅照雪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你就多辦點事吧。”

    “是。”秦解語風情萬種地屈膝行禮,笑著退了下去。

    御駕出城,所有隨行官員和家眷都在城門口彙集,龍車先行,眾人隨後。

    沈在野悠閒地坐在車上,手裡捏著本冊子在看。桃花打著呵欠,頭枕在他的腿上,困倦地問:

    “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半天。”

    “這麼遠!”桃花扁嘴:“那豈不是要在那邊過夜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道:“你們趙國的皇帝。沒去春獵過不成?要在馬場住兩日的。”

    趙國的皇帝怎麼可能不春獵,這種遊玩的事情,她父皇跑得比誰都快,只是每次不會帶上她而已。

    翻了個身,桃花伸手抱著沈在野的腰,半睜著眼看著他道:“那萬一再遇見景王怎麼辦?”

    “你現在的模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更別說景王了。”重新看向手裡的冊子,沈在野淡淡地道:“況且這次,對你來說最危險的不是景王。”

    “嗯?”桃花一愣:“不是他是誰?”

    “你小心些就是了。”沈在野道:“往年狩獵,不是沒發生過失手錯殺女眷的事情。”

    獵場上冷箭橫飛,是個藉著“失誤”二字殺人的好地方。

    桃花打了個寒戰,更加抱緊了他,眼神灼灼地道:“那妾身就跟著爺混了,必定寸步不離地保護您!”

    到底誰保護誰?斜她一眼,沈在野也沒計較,看著冊子上的名字,指尖沾了點茶水,就將一個人的名字給抹了。

    馬場是朝廷撥款新建的,由孟太僕負責。北山下的一片草場和行宮剛完成不久,此番御駕前來,也算是視察。

    到了地方,沈在野拎著桃花就去了御前。

    “車馬勞頓,陛下先歇息一會兒吧。”他微笑道:“等用過午膳,再去山上看看不遲。”

    桃花就站在沈在野的身邊,跟著他一起行禮。眼睛低垂著,只能看見皇帝的一雙龍靴,以及旁邊的一雙繡鞋。

    那鞋子可真好看,緞面繡雀,雖不是鳳,卻溫柔嫵媚,精緻非常。鞋上頭垂著的裙角也是金絲銀線,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受寵的妃嬪。

    “丞相一路也辛苦,就留在這裡同朕下一盤棋吧。”明德帝心情不錯,摟著蘭貴妃看向他旁邊的人:“趙國公主倒是頭一回面聖,也留在這裡吧,陪蘭貴妃說會兒話。”

    “是。”兩人一起應了,沈在野隨著皇帝去內室,桃花便小心翼翼地站在蘭貴妃身邊,低聲請安:“見過貴妃娘娘。”

    屋子裡一片安靜,沒人應她。桃花覺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這蘭貴妃是沒聽見還是怎麼的,便偷偷抬眼看了看。

    這一看,就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你就是錯嫁給丞相爺的趙國公主啊?”蘭貴妃微微一笑,一張臉明若夜珠,豔若牡丹,長長的鳳眼嫵媚又端莊,眼神不明地看著她:

    “果然是與眾不同。”

    這是誇她還是怎麼的?桃花賠著笑,總覺得被這貴妃娘娘盯得渾身發毛,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蘭貴妃起身,拉著她的手道:“他們在裡頭下棋,那咱們就去外頭走走吧,許久沒人陪本宮說話了。”

    “是。”

    內室裡坐著的沈在野身子微僵,回頭看了外面一眼。

    “愛卿不必擔心。”皇帝笑道:“蘭兒只是悶了找人說說話,不會把你的人吃了的。”

    笑了笑,沈在野低頭道:“微臣倒不擔心薑氏,卻怕貴妃娘娘被姜氏冒犯。姜氏大概是在趙國被寵壞了,沒個規矩的。”

    “哈哈。”皇帝笑得開懷,將象棋擺好,睨著他道:“你這個當哥哥的,到底還是最心疼妹妹了。”

    沈在野一笑,垂眸不語。

    桃花跟著蘭貴妃往外走,外頭四處都是人,只有走到馬場的邊兒上才安靜些。

    “還沒來得及送個賀禮。”蘭貴妃望著遠處,淡淡地道:“看公主好像格外得相爺的喜歡,本宮也該表示一二。”

    微微一愣,桃花好奇地看了她兩眼:“娘娘……與相爺有什麼關係麼?”

    沈在野是外臣吧,納個妾怎麼也要貴妃來送賀禮了?以見木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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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49:18


    “他定是沒告訴你。”蘭貴妃回頭,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輕笑道:“相爺可是本宮的哥哥呢。”

    啥?!桃花震驚不已地看著她,脫口而出:“不是說相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麼?”

    這突然冒出個妹妹是怎麼回事?還在宮裡當貴妃?為什麼青苔完全沒打聽到這個消息?

    “你不知道也沒什麼稀奇。”蘭貴妃勾唇:“整個大魏就沒幾個人知道。不過他與我也不是親生,你就當他依舊是無親無故即可。”

    張大了嘴,桃花半晌都沒能回過神,心裡飛快地理著這一段關係。

    蘭貴妃是沈在野的妹妹,既然不是親生,那便是認的妹妹。兩年前沈在野入朝為官,蘭貴妃估計也就是前後進宮,頗得聖寵。

    那麼,也就怪不得沈在野在皇上跟前有那麼大的話語權了,他連皇帝的枕頭邊兒上都安插了人!

    震驚之後,桃花就覺得有點佩服了。那人兩年之內能爬上丞相的位置也不是沒道理,人脈多,手段又狠,還會為人處事。這樣的人,當不上丞相才怪了。

    “公主進相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吧?”蘭貴妃笑著問:“你覺得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連忙回神,桃花恭恭敬敬地道:“相爺足智多謀,又溫柔體貼,是個難得的好人。”

    “哦?”蘭貴妃笑了:“那看來你還不是很瞭解他。”

    桃花賠笑:“妾身入府才這麼點時間,府裡人又多,花又豔,的確沒多少機會讓妾身好生瞭解相爺。”

    暫時摸不清這兩兄妹是個什麼感情狀態,她說話還是小心些吧。真要說實話,她能叉著腰罵個三天三夜!

    蘭貴妃沒說話了,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山,眼裡的神色縹緲,看起來有些悲傷。

    見她心情不是很好,桃花也沒敢貿然開口,就陪她站著。

    “兒臣給蘭貴妃請安。”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少年氣十足的聲音。蘭貴妃一愣,回頭就看見南王正朝自己行禮。

    桃花自然也看見他了,連忙笑著屈膝:“妾身見過王爺。”

    穆無暇挑眉,本來是想給長輩見禮的,沒想到旁邊這戴著面紗的人竟然認識自己。

    “你是……”眯著眼睛看了看,南王嚇了一跳:“薑氏?”

    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桃花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這種妝容果然是會嚇壞小朋友的。

    目瞪口呆,穆無暇正想說點什麼,卻聽得蘭貴妃道:“王爺竟然認識姜氏?”

    “在相府上見過一面。”回過頭,穆無暇神情有些古怪:“貴妃娘娘在和她聊什麼?”

    蘭貴妃有些驚訝,看了他兩眼,抿唇道:“隨意聊聊罷了,你若是有空,就進去給你父皇請個安。”

    “是。”

    空氣裡有一絲讓人不易捕捉的尷尬,然而桃花察覺到了,看著穆無暇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便問:“娘娘不太喜歡南王麼?”

    蘭貴妃一怔,瞥了她一眼:“公主可真不會說話,本宮是皇上的貴妃,也算南王爺的母妃,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是妾身說錯話了。”桃花連忙低頭:“娘娘莫往心裡去。”

    話是這麼說,但她又不傻。蘭貴妃要是當真喜歡南王,怎麼會說話那麼僵硬,沒說兩句就讓他去給皇上請安呢?好歹也寒暄兩下,關心關心,才算盡到一個母妃的職責吧?

    說來也奇怪,這蘭貴妃要是沈在野的妹妹,那沈在野是南王這邊的人,她怎麼會反過來不喜歡南王,甚至有點排斥他的樣子?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

    “本宮不是小氣的人,你也不用一直這樣緊張。”看她一眼,蘭貴妃道:“相爺很擅長打獵,你跟著他,等會兒就可以大開眼界了。”

    “是。”

    這聊天也壓根沒辦法進行下去,兩人隨意逛了逛。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便開始往回走。

    孟太僕滿頭是汗,跟著瑜王在馬場裡來回巡視。

    “沒想到景王兄會把父皇找來。”瑜王臉色不太好看:“你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這一處馬場位置偏僻,行宮也是隨意修建的,根本沒花多少銀子,偷工減料自然不在少數。瑜王很擔心在狩獵期間出什麼問題,那責任可都是孟太僕的了。

    “王爺放心。”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孟太僕道:“下官已經讓人在幾處不太牢固的牆邊守著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定然會第一事件掩蓋好。”

    “嗯。”瑜王皺眉:“沈在野最近經常在景王兄身邊走動,想必有意幫他,咱們不能被抓住把柄。至於你女兒,本王也懶得怪罪了,你將功補過就是。”

    “多謝王爺!”孟太僕拱手,又不太甘心地道:“蓁蓁被休棄,單純是因為劉記的牽連,她本身是沒犯什麼大錯的,還望王爺明察。”

    “她做了什麼。錯沒錯,本王一點都不在意。”瑜王抿唇,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本王在意的只是她能不能抓住沈丞相的心。但顯然,她失敗了。”

    孟太僕一愣,連忙低頭行禮。

    瑜王抬頭,掃了一眼蔚藍的天,輕聲道:“也不知道沈在野最近在想什麼,似乎是當真要偏袒景王兄了呢,這可不太妙。”

    景王本就勢力最大,再有丞相相助,那東宮之位就真的沒機會輪到他頭上了。

    “王爺可有什麼想法?”孟太僕問。

    “很簡單。”瑜王笑了笑,負手道:“若他當真決定了幫助景王兄,那咱們這邊,可就不能對他留情了。”

    “您的意思是……”

    瑜王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既然不能為他所用,那就是敵人了。對於強大的敵人。當然是越早除掉越好。

    行宮裡的沈在野打了個噴嚏,微微皺眉。

    “愛卿身子不適?”皇帝捏著棋子,關切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笑道:“興許是被人惦記了,這樣暖和的天氣,想生病也不容易。”

    皇帝挑眉,伸手吃掉他一個卒。輕笑道:“堂堂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有不少人惦記。”

    話還沒落音,外頭就響起南王的聲音:“兒臣來給父皇請安。”

    因著先前一連串的事情,皇帝最近對南王倒是印象深刻,揮手就讓人放他進來。

    穆無暇穿著一身滾紅邊兒的白色騎裝,看起來精神極了,上來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父皇萬安。”

    “免禮吧。”側頭看著他,皇帝臉上似笑非笑:“倒是你最懂規矩,第一個來請安。”

    穆無暇抬頭,微微一笑:“夫子說過,禮不可廢,向父皇問了安,兒臣才好去做其他的事。”

    “嗯?”皇帝挑眉:“你有什麼事好做?”

    “景王兄讓兒臣去巡山。”

    巡山?帝王神色未動,心裡卻是敞亮。巡山是景王自己攬過去的活,說是不怕苦不怕累,卻一轉頭就丟給了南王,真是會討賞,又會推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是。”南王應了,壓根沒看旁邊的沈在野,幾步就退了出去。

    皇帝繼續看著棋盤,心思卻不在下棋上頭了。

    “上次愛卿評價朕的幾個皇子,說起南王,只評他天真無邪。”許久之後,帝王輕聲開口道:“朕倒覺得,他其實也踏實肯幹,小小年紀,卻沒有別的皇子身上的浮躁之氣,頗有大將之風。”

    “是麼?”沈在野垂著眸子,淡淡地道:“微臣倒是不曾注意,說起能幹,陛下的皇子當中沒有比景王爺更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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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0:01


    景王?皇帝輕笑了一聲,眼裡的意味不明。

    原先他還挺看重無垠的,但是……也罷,再多看看吧,反正也不急立太子。

    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眾人也整頓得差不多了,皇帝興致勃勃地就帶著蘭貴妃上了雙鞍馬,要去山上走走。

    “相爺也帶著薑氏來吧。”蘭貴妃一笑,看著沈在野道:“方才本宮還說呢,相爺擅長狩獵,能讓薑氏大開眼界。”

    宮人已經牽了雙鞍馬過來,沈在野便朝皇帝和貴妃頷首,伸手將桃花抱了上去。

    “終於有機會能問問您了。”靠在他胸前,桃花抓著鞍頭小聲問:“您同蘭貴妃什麼關係啊?”

    臉色微沈,沈在野有些不悅地道:“你在她面前亂說話了?”

    “沒有沒有。”連忙擺手,桃花道:“妾身只聽她說,您是她的哥哥。”

    哥哥?沈在野抿唇:“就算是吧,如今也沒什麼干係了,你就把她當貴妃娘娘即可。”

    沒什麼干係?桃花挑眉看著他,眼裡多了些揶揄:“妾身瞧著,娘娘還是挺關心爺的,莫非以前……”

    “閉嘴!”沈在野目光裡跟含著刀子一樣,低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這樣說話?”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捂著嘴往四周看了看。

    皇帝的儀仗已經到前頭去了,他們的馬周圍是護衛,不過站得遠,應該沒聽見。

    “妾身知錯。”她捂著嘴口齒不清地道:“妾身不問了。”

    “好生抓緊了!”沈聲吩咐了一句,沈在野策馬就衝開了旁邊的護衛,走另一條道上山。

    馬跑得太快,嚇得桃花吱哇亂叫,怎麼抓馬鞍都覺得不踏實,乾脆還是死死抓著身後人的腰帶來得可靠!

    “你想勒死我?”沈在野咬牙怒吼。

    “我…妾身怕啊!”桃花欲哭無淚:“您慢點!”

    “慢了還有什麼東西好打?”冷哼一聲,沈在野伸手就抽出了背後的長箭,搭在弓上就朝遠處射了過去。

    桃花還什麼都沒看見,就聽得後頭一陣歡呼,有護衛大喊:“是只兔子!”

    這也能射中?桃花驚訝了,回頭看著身後的人道:“妾身一直以為您是文官,不會武的。”

    “所以我那一暗格的刀劍都是擺著看的?”嫌棄地看他一眼,沈在野一邊抽箭一邊道:“在你的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渾身披著金鱗的毒蛇。”桃花老實地道。

    沈在野:“……”

    她就一輩子忘不掉“毒蛇”這個詞了是不是?!

    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拎起來,懸在空中:“為了獎勵你的誠實,毒蛇想送你一雙翅膀,去飛吧!”

    說著,就作勢要把她扔出去。

    “爺!”桃花嚇得手腳亂抓,眼淚都要出來了:“您不能這樣啊!每次又要妾身說實話,又不愛聽,乾脆就讓妾身撒謊好了啊!”

    “那你撒個謊來聽聽?”

    “爺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善良會好看的男人!”

    呵呵笑了兩聲,沈在野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是勇敢地去飛吧!”

    “不要!”手拽著了他的衣裳,桃花整個人跟八爪章魚似的卷住了他,眼淚汪汪地道:“爺最好了,看在妾身這麼嬌小又不占地兒的份上,就把妾身放馬上吧?”

    斜她兩眼,沈在野輕哼一聲松了手,任由她死死地抱著自己,然後兀自抽箭,朝草叢裡射了過去。

    有東西被射在了後頭的樹上,護衛趕上來看,大喊了一聲:“草蛇!”

    “哇塞!”桃花打了個寒戰,小聲道:“狠起來連同類都不放過啊……”

    “姜桃花。”頭上傳來個平靜的聲音:“你有膽子就把剛剛那話再說一遍。”

    “妾身說爺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真真是這大魏江山裡一顆亮眼的明珠!”一口氣說下來,臉不紅心不跳,桃花眼裡滿是赤誠:“能和爺同乘一日,妾身死而無憾!”

    氣不起來,又不能笑,沈在野直搖頭,箭射得越發狠了,不停有小動物遭殃,背後的護衛倒是一片歡呼。

    男人身上獨有的剛烈氣息從他身上傳過來,桃花突然覺得,這男人要是心不那麼狠,還是挺可靠的。往他懷裡一躺,感覺天塌下來都砸不著她。

    只是,他打這麼多東西,萬一比皇帝還多怎麼辦?以見嗎弟。

    兩人一路上山,剛穿過叢林,竟然就有冷箭不知從哪兒射了過來。殺氣逼人,沈在野拉著桃花就躺在馬上,險險地躲了過去。

    “不會吧?”桃花愣了愣:“還真有放冷箭的人?”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沈在野神色嚴肅了起來,抱著桃花就策馬在山林間疾馳。背後的破空之聲沒斷,聽得桃花背後發涼。

    皇帝這次的春日狩獵,來的都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且西山周圍十裡都是禁區,別人壓根進不來。也就是說,放冷箭的只會是沈在野認識的人。

    誰這麼狠呐?要射沈在野。也先讓她下個馬行不行?

    歎了口氣,桃花緊張地抓著身後這人的衣裳,轉頭看著後頭,小聲嘀咕:“沒看見人影。”

    “要是讓你看見了,誰還敢繼續放箭?”沈在野嗤笑,專心地看著前頭的路,打算跑回皇帝所在的那條道上去。

    在路上的時候他輕聲問了懷裡的人一句:“要是等會被殺手圍住,你會選擇陪我一起死,還是一個人活命?”

    桃花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嗎?能活一個算一個,為什麼要一起死?”

    微微皺眉,沈在野黑了半邊臉。

    他是傻了才問她這個,還指望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能給他說什麼好聽的話不成?

    前頭是林間圍獵的柵欄,桃花瞧著,緊張地喊:“一鼓作氣帶馬跳過去吧。別停!背後全是亂飛的箭!”

    然而,沈在野竟然跟沒聽見似的,勒馬停了下來,低聲道:“馬過不去。”

    怎麼會過不去?!桃花急得抓起他的衣襟道:“我記得你們大魏騎馬都很厲害的!上次有雜耍的人去趙國獻藝,馬都能跳火圈!”

    斜她一眼,沈在野又氣又笑地道:“你當趙國人人都會雜耍?”

    “……”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桃花瞳孔一縮,眼瞧著一支箭直沖沈在野背心而來。立馬就一胳膊掄在他的肩上。

    沈在野半點防備都沒有,突然被她推這一下,要不是還抓著韁繩,整個人就要掉下馬了,還是臉著地的那種。

    “你做什麼?”他怒喝。

    但是,比他聲音更快的是羽箭沒肉之聲,一聲鈍響,帶著皮肉撕裂的聲音,讓他驚愕地抬了頭。

    一支羽箭穿過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直直地射進了姜桃花的肩頭!

    臉色微白。桃花輕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側頭看著沈在野,咬牙切齒地道:“你後腦勺不長眼睛的?!”

    讓他跳不肯跳,現在好了,她又被殃及了!簡直是比竇娥家的鵝還冤!

    林間的破空之聲就這麼停了,沈在野坐回馬上,眼裡神色複雜,下意識地學她接了一句:“你後腦勺會長眼睛?”

    姜桃花:“……”

    抬手捂著肩頭,她臉上冷汗涔涔,顯然是沒精力跟他生氣的。身子開始發抖,聲音也打著顫,整個人像只無辜受傷的小兔子,可憐又委屈地看著他:“好痛……”以溝叼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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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0:42


    回過神,沈在野連忙調轉馬頭往山下跑,邊跑邊皺眉道:“你方才不是說,要丟下我。一個人逃命的麼?”

    結果怎麼,還替他受這一箭。

    “下意識的行為,妾身也不想遭罪的。”桃花抿唇,手心都疼出了汗,努力想忽略肩上的傷,輕笑道:“爺也算欠妾身一個人情了。”

    沈在野沈默,眼裡的顏色深沈如墨。捏著韁繩的手指節泛白。

    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真是要了人命了!

    很快回到馬場,竟然已經有太醫在等了。桃花閉著眼,難受得很,什麼也不想去想,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拔箭療傷。

    湛盧有些意外地迎上來,看著自家主子,眼含不解。沈在野搖了搖頭,渾身都是戾氣:“去找人稟告聖上。”

    “是。”

    屋子裡的太醫和醫女都被嚇得不敢出聲,聞風而來的大臣們也站在外頭不敢進來。

    難得沈丞相有這麼生氣的時候啊,一張臉跟從地獄回來的一樣,眼神陰冷得沒人敢對視。帶血的羽箭捏在他手裡,上頭有某家的標誌。有人努力想看清楚,卻被沈在野伸手擋住了。

    “丞相,皇上和幾個皇子,並著孟太僕等人,都還在山上。”湛盧回來了,拱手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下來。”

    “那就等著。”沈在野道:“先讓人快馬回城,去找些補藥過來。”

    “奴才遵命!”

    伸手將吵嚷的人群關在門外,沈在野走到床邊,醫女已經將多餘的紗布收了起來。

    “好在傷口不深,但一路顛簸,有些發炎。”太醫道:“上過藥,再內服兩貼藥,就沒什麼大礙了。”

    看他一眼,沈在野低聲問:“知道怎麼對皇上說嗎?”

    “下官明白。”太醫拱手行禮,帶著醫女便下去煎藥。

    床上的桃花安靜地躺著,小臉蒼白,嘴唇也沒了顏色。沈在野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歎了口氣。

    “你可真是多災多難。”

    那不都是拜您所賜麼!桃花很想睜眼給他頂一句,然而一來她實在沒力氣了,肩上疼得難受。二來聽沈在野的語氣,說不定會趁她昏迷的時候說些秘密呢,她不聽白不聽!

    但是,說了那一句話之後,沈在野竟然半晌都不曾再開口。桃花覺得自己都快要睡著了的時候,唇上卻突然一軟。

    溫溫熱熱的東西覆蓋上來,摩挲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了。

    偷親她?桃花傻了,心想丞相爺也不嫌自己前後說話矛盾啊?先前多嫌棄她髒,不肯親她來著?現在是醒著也親,昏迷了還親?怎麼想的?

    屋子裡一片安靜,她不睜眼也知道他在看她,臉上一片火辣辣的。

    “相爺!”半個時辰之後,湛盧在門外道:“聖駕回來了,已經知道了方才發生的事情,正朝這邊來。”

    “知道了。”沈在野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不管你現在是真昏迷還是假寐,等皇上來,一定不準醒。”

    姜桃花:“……”

    這人精,怎麼什麼都猜得到?

    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帝王攜蘭貴妃一起進來,背後跟著一眾皇子大臣。

    “愛卿你無礙吧?”明德帝開口便問。

    沈在野沈著臉搖頭,拱手道:“微臣無礙,有薑氏相救。可薑氏……”

    話說不下去了,他回頭看著床上。

    帝王一愣,連忙召了太醫來問:“薑氏傷勢如何?”

    太醫拱手道:“傷口極深,差點就沒了性命,現在還在危險期,若是今晚無法醒過來,那……微臣也回天乏術。”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南王忍不住站出來,皺眉問:“怎麼會這樣?”

    沈在野抿唇,伸手將帶血的羽箭呈到皇帝面前,半跪了下去:“微臣請皇上,一定要替薑氏做主。若不是她,今日死的可能就是微臣了!”

    皇帝皺眉,伸手將他手裡的箭拿過來看了看。

    狩獵的箭都有各府自己的標誌,而這一支的箭尾上,有綠色的“孟”字。

    “皇上。”旁邊的太監看了一眼,連忙小聲道:“這是孟太僕的箭。”

    “孟太僕?!”皇帝大怒,轉頭就找著了人,揮手便讓護衛將他押了出來:“你好大的膽子!”

    孟太僕有點傻了,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皇上丟在自己面前的箭,連忙喊:“冤枉啊,微臣怎麼可能會刺殺丞相?”

    沈在野冷笑:“那可能是沈某自己倒楣,撞在了孟大人的箭上吧。只是孟大人箭術真不錯,一連數箭都是朝著沈某來的,想躲開都難。”

    “這……”孟太僕有點慌了,下意識地看了瑜王一眼。

    瑜王神色嚴肅,沒敢看他,只低頭置身事外。

    明德帝是看見了他的眼神的,跟著就也看了瑜王一眼,眼睛微眯:“無痕跟這事也有關係?”

    “兒臣冤枉!”瑜王連忙跪下道:“兒臣一直伴在父皇左右,也是剛知道此事,又怎會與之有關?”

    狐疑地看了他兩眼,皇帝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孟太僕身上:“物證確鑿,丞相總不能冤枉你。既然如此,那便先將你關起來,等狩獵完了,帶回京城定罪。”

    “皇上!”孟太僕連連磕頭:“微臣當真冤枉啊,冤枉!”

    皇帝揮手,顯然是不想聽他多說。旁邊的護衛麻利地就將他帶了下去,關進行宮地牢。

    “愛卿莫急,朕一定會還你和薑氏一個公道。”回過頭來,皇帝道:“薑氏為護你,竟然捨得連命都不顧,愛卿也是好福氣。”

    沈在野頷首,臉上憂色不減。旁邊的蘭貴妃瞧著,抿了抿唇,走到床邊看了看。

    床上的女子哪怕顏色盡失,也還是十分動人。這樣的女子,捨身也要護他,沈在野應該挺感動的吧?

    還真是段奇緣呢。

    “既然薑氏受傷,相爺想必也沒心思打獵了吧?”她開口,笑盈盈地道:“那明日的狩獵可真是沒意思。”

    沈在野低頭,朝她拱手道:“陪駕是臣等的職責,不會因為薑氏受傷而捨棄。明日微臣定會隨陛下上山。”

    微微挑眉,蘭貴妃巧笑嫣兮地看著他:“人家為了你命在旦夕,丞相竟然都不多陪陪,要是讓薑氏知道了,該多寒心呐?”

    “夫為妻綱,君為臣綱,想必薑氏醒來,也會理解微臣的。”沈在野臉上沒什麼笑意,朝蘭貴妃行禮之後便轉頭看向了皇帝:“皇上與娘娘也該先回去歇息了,晚上此處風景甚好。倒還可以賞月。”

    蘭貴妃抿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便回到皇帝身邊。

    帝王摟著她,點頭道:“好,那朕就同他們回去休息。”

    沈在野頷首,皇帝起駕,眾人也就跟在後頭一起離開。南王一步三回頭,看向床上的眼神甚為擔憂,但景王走在他身後,他也就沒敢停留,只能徑直跟著皇帝離開。

    穆無垠沒走,不聲不響地就留在了沈在野的房裡,輕聲問:“丞相要動手了?”

    “是。”沈在野淡淡地道:“王爺只需將秦升帶去,晚上有用。”

    秦升?床上的桃花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好。”景王應了。迅速離開。

    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湛盧關上門守在了外頭,沈在野也就回到了床邊坐下,睨著床上的人道:“醒著就睜眼。”

    “……”睜眼看向他,桃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妾身還以為情況當真很危急,救爺一命,爺必定感念於心。沒想到倒是妾身魯莽,打亂了爺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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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1:16


    一聽他這些安排。就知道今日刺殺的事情多半是他自導自演的,可憐她什麼也不知道,傻兮兮地就替人挨了一箭。

    沈在野的眼神裡有奇異的色彩在流轉,片刻之後,竟然笑了:“你能有救我的心思,沒扯著我去擋箭,我已經是會感念於心的了。”

    嘴角微抽,桃花捂著肩頭坐起來,一臉悔恨地道:“妾身真該那麼做的,反正這箭力道不大。也弄不死爺,何必在妾身這冰肌玉膚上又添一道傷疤呢?”

    “姜桃花。”沈在野抿唇:“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我多高興一會兒?”

    “妾身受傷您很高興?”桃花扁嘴,頗為委屈地嘀咕:“果然是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沈在野:“……”

    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吧,他說的是好話,怎麼被她一轉述,就成這種意思了?

    無奈地搖頭,他大方地脫了外袍躺上床去,睨著她道:“給你抱著,睡會兒吧,大夫說了你要多休息。”

    就算不是什麼嚴重的傷,那也是要養許久才能痊癒的。

    戒備地看了他兩眼,桃花試探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好像在檢查有沒有刺似的,看得沈在野當即就想把她拎起來丟到窗戶外頭去!

    她也就是仗著肩上有傷了。不然他真的會動手!

    桃花抱著他,安心地歎了口氣,很快就睡了過去。沈在野拿出枕下放著的冊子,繼續細細看著。

    馬場很大,行宮雖然看起來不華麗,但門口也有小橋流水,頗為雅致。夜幕降臨的時候。皇帝就帶著蘭貴妃和眾臣一起在院子裡設宴賞月。

    “這行宮修建得不是很好,但好在風景怡人。”蘭貴妃皺了皺鼻子,靠在皇帝身上道:“讓皇上住在這裡,倒是委屈了。”

    抬頭看了看四周,明德帝心裡也頗為不悅:“為這馬場,朝廷可是撥了不少銀子的,最後卻不知落進了誰的口袋。”

    景王一笑,拱手道:“馬場修建是孟太僕負責的,又有瑜王弟監工,父皇應該放心才是。”

    瑜王微愣,看了景王一眼,連忙道:“這馬場雖是兒臣監工,但期間父皇又有另外的差事交給兒臣,所以兒臣也沒常來看。”

    “瑜王弟的意思,是掛名監工,但沒盡責啊?”景王笑了,側頭睨著他道:“這話在父皇面前說出來,豈不是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麼?”

    瑜王低頭,起身就到御前跪下,正色道:“是兒臣失職,兒臣願意領罪!”

    寧可現在認罪,也不願意到時候被孟太僕牽連,瑜王是個很聰明的人,嗅著了沈在野要咬死孟太僕的意向,連忙撇得乾乾淨淨。

    明德帝皺眉,眼神淩厲地看著瑜王:“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搶事情跑得積極,真正要做的時候,又有百般藉口!孟太僕今日為何刺殺丞相,朕開始還沒想明白,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他該不會是中飽私囊被丞相發現了,想殺人滅口吧?”

    “父皇。”瑜王皺眉:“孟太僕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更何況先前孟家嫡女還是丞相的娘子,兩家也算姻親,頗有來往。兒臣覺得今日之事,很像是有心人故意陷害……”

    “說起姻親。”景王也站了出來,笑道:“父皇,兒臣倒是聽說,那孟家嫡女毒殺了丞相尚在姬妾腹中的長子,所以被休回府了。”

    “還有這等事?”皇帝一驚:“原來兇手是孟家的女兒?丞相怎麼沒跟朕提?”

    “相爺是以和為貴,看在孟太僕的面子上,都未曾追究,只將孟氏休了而已。”景王說著,看了瑜王一眼:“可恨孟太僕不知好歹,還懷恨在心呢。”

    如此一說,今日的刺殺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先有舊恨,再有顧忌,孟太僕要鋌而走險殺沈在野滅口,也不是沒可能。

    明德帝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眼神深沈地看著瑜王道:“朕記得,孟太僕還是無痕舉薦上位的。”

    “兒臣……”瑜王有些進退兩難,現在尚未定孟太僕的罪,急著把關係撇太清了,那就等於直接捨棄了這人。可要是不撇清,那就默認了自己與他是有關係的,萬一有什麼連坐之罪……

    瑜王很糾結,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蘭貴妃笑盈盈地往皇帝嘴裡塞了顆葡萄,輕聲道:“出來遊玩的,怎麼還論起朝政之事了?”

    眉頭微松,帝王咬了葡萄,側頭看她一眼,眼裡帶著愧疚:“是朕忘記了,你莫要生氣。”

    “臣妾不會生氣,皇上有皇上在意的事情,臣妾女流之輩,也只懂吃喝玩樂了。”蘭貴妃道:“皇上可別嫌臣妾沒用,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皇帝目光溫柔,摟了她在懷裡,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你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景王一愣,皺眉看著蘭貴妃,神色頗為不滿。瑜王倒是松了口氣,不聲不響地退回一邊去。

    要說這朝中最能影響皇帝的人,那必定是沈在野。可要從前朝後宮整個的範圍來看,蘭貴妃還是更勝一籌。輕笑低語幾句,皇帝就暫時略過了此事,繼續摟著她看星星看月亮了。

    景王有點著急,本已經能將瑜王一軍了,卻被蘭貴妃逼得退了兵,這感覺可真糟糕。

    “王爺。”背後的秦升突然開口,小聲道:“您等會小心些。”

    嗯?疑惑地回頭看他一眼,景王正想問小心什麼,卻見遠處有一群護衛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領頭的人老遠就大喊:“護駕!護駕!狼群闖宮啦!”

    什麼?!明德帝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文武百官也驚呆了,紛紛退到後頭去。

    護衛統領過來就跪下,急聲道:“皇上,狼群闖宮,圍牆倒塌數十處,已經有人喪命,還請皇上速速回宮殿裡去,卑職必將誓死護駕!”

    “荒唐!”一手護著蘭貴妃,帝王一手甩袖,怒不可遏地道:“堂堂行宮,幾頭狼就能輕易把牆給弄垮了?紙糊的不成?!”

    瑜王心裡一緊,頭上冷汗直冒,心想不會這麼倒楣吧?好端端的狼群圍攻行宮幹什麼?

    護衛統領低頭道:“卑職也很驚訝,但事實如此。狼的數量極多,門口已經是抵擋不住,等會只能藉著宮殿的門拖住它們,等待增援。”

    眾人都慌了,紛紛往宮殿裡跑。明德帝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被太監架著退回大殿,心裡的怒火可想而知。

    蘭貴妃在跨進宮殿的時候還問了身邊的宮女一句:“沈丞相呢?”

    “回娘娘,還在房間裡照顧薑氏。”

    那咬死他算了吧,蘭貴妃冷哼,拂袖就讓人關上了大門。

    “嗷嗚——”

    狼嚎之聲在四面八方響起,而且越來越近,文武百官都十分慌亂,女眷被嚇哭的更是不少,吵得皇帝心裡更煩。

    “這行宮比紙糊的都不如,孟太僕和無垠該給朕一個交代!”

    “是。”瑜王硬著頭皮行禮,皺眉看向外頭。以溝餘扛。

    這狀況是皇室中人從未見過的。跟老虎一樣大的狼一頭頭往宮門上撞,震得抵門的護衛都兩腿發抖。

    要完蛋了!

    情況危急,千鈞一髮。然而另一邊,桃花正愜意趴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慌不忙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妾身想起來了!”腦子裡靈光一閃,桃花抬頭看向沈在野:“爺府上是不是有個門客會馴狼,就是那個叫秦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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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1:51


    微微一愣,沈在野睨她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南王說過的,妾身記性好。”笑了笑,桃花手撐著下巴,捧成一朵花的形狀看著他:“妾身與南王大婚那日,也是秦升操控野狼來攔的路吧?”

    眉心微皺,沈在野看也沒看她,低聲道:“有些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沒必要說出來。”

    南王跟這人關係還真是好啊,竟然連這種消息都告訴她!

    沈在野心裡是很不爽的,畢竟做的是虧心事,再度被提起來,也有點心虛。不過姜桃花這沒心沒肺的,竟然一點別的情緒都沒有。撲到他身上眼睛亮晶晶地道:

    “這麼說來,今兒這野狼圍宮,也是他幹的了?好厲害啊!”

    厲害?沈在野抿唇,斜著姜桃花就翻了兩個白眼,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她的婚事好歹也是被野狼毀了的,能不能意思意思氣憤一下?

    桃花是覺得沒啥好氣憤的,反而有點興奮,感覺沈在野好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她就愉快在旁邊圍觀他弄死別人。

    不過……

    “蘭貴妃是不是曾經喜歡過您啊?”想起那會兒聽見的話,桃花揶揄地看著沈在野:“聽起來倒像是有些醋意。”

    身子一僵,沈在野的臉色瞬間就沈了:“不該你問的就少問。”

    這話語氣有點重,桃花微微一愣,看了他兩眼便鬆開手躺回旁邊,淡淡地應道:“明白了。”

    沈在野皺眉,側頭看著她:“你還鬧脾氣?”

    “妾身怎麼會鬧脾氣。”疲憊地閉上眼。桃花道:“只是累了想睡一覺,反正狼群也不會到這兒來,您要是出去,記得帶上門。”

    沒鬧脾氣,會突然這麼安靜?沈在野心下煩躁,側過身子就捏了捏她的臉:“我不出去,就留在這裡。”

    “哦。”桃花點頭,雙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當真是打算睡覺的模樣。

    “姜桃花。”沈在野眯著眼睛道:“你別企圖打探我的過去。”

    “嗯。”

    “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沒告訴你的,就是你沒必要知道的。”

    “嗯。”

    除了這一個字,她什麼也不說了,沈在野卻覺得更惱火。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又急又氣,又有點不知所措。

    但是蘭貴妃的事情……他是沒辦法跟人開口解釋的。欠了人的就得還,因果迴圈,都是業障。

    伸手掀開她的衣裳看了看傷口,沈在野也不說話了。將她摟過來,便繼續等著外頭的動靜。

    狼群肆虐,皇帝與貴妃都受驚不小。宮殿的門被撞了兩下,房梁上竟然掉了灰下來。眾人都驚呼,心想這宮殿怕是也撐不了一會兒。

    “父皇!”緊要關頭,景王帶著秦升跪了出來,正色道:“兒臣門下有一門客會馴狼,現在情況危急,不如讓他去試試?”

    “馴狼?”皇帝眉頭一皺:“你怎麼不早說?”

    秦升連忙跪下,抖著身子道:“皇上息怒,草民的馴狼之術也無法同時馴服這麼多狼,只能拚命一試。若不是沒別的辦法了,王爺也不願讓皇上冒險。”

    看了他兩眼,皇帝揮手道:“你去試試吧,若能解了今日之難,朕重重有賞!”

    “是!”秦升起身。轉頭就開門出去。群臣譁然,眼睜睜看著野狼撲過來,將他撲倒在外頭。

    大門飛快地又關上了,皇帝忍不住好奇,連忙湊到門邊去看,其餘大臣也紛紛跟上,從大門的雕花鏤空裡往外瞧。

    秦升一人身處狼群之中。被飛撲過來的野狼咬到了手臂,然而他很快鎮定下來,拿了一支骨笛,輕輕一吹。

    四周的野狼立馬就停止了攻擊,綠瑩瑩的眼睛都看向他。

    深吸一口氣,秦升一邊往外走一邊學狼叫,眾人都看得心驚膽戰,以為他定然要葬身狼腹。

    但,奇跡發生了,烏壓壓的狼群竟然沒一頭繼續咬他,而是乖乖地跟著他往外走了。遠處的狼應和著他的狼嚎,一聲聲的,越傳越遠。

    “這可真是奇了啊!”老太監尖聲叫道:“狼居然真的聽他的話了!”

    這聲音一出,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讚歎。皇帝更是龍顏大悅,看著外頭,一連喊了幾個“好”字。

    景王微笑,看了旁邊臉色蒼白的瑜王一眼,拱手朝皇帝道:“父皇今夜可以安眠了。”

    明德帝回頭,正想誇他兩句,卻又瞧見了瑜王,當下臉色就又不好看了,皺眉道:“過了今晚,明日就啟程回宮吧,這破爛行宮讓人怎麼待?”

    瑜王“咚”地一聲跪下,低頭認罪,態度極為誠懇地道:“兒臣一定會好生檢討!”

    見他這樣,皇帝張了張嘴,只怒拂了衣袖,倒也不好繼續責備了,轉頭就讓眾人都回去休息。

    外頭的狼群已經散了,護衛重新將行宮圈了起來,打算通宵看守。皇帝就在大殿裡等著,等秦升回來了,連同景王一起,大肆褒獎。

    “秦升既然這麼擅長馴養動物,那倒是更適合太僕之位。”帝王道:“等回京之後,把孟太僕的罪狀查清楚了,數罪並罰。太僕之位,便讓更賢能的人來坐。”

    “草民多謝皇上賞識!”秦升連忙行禮,磕頭到地。景王也拱手微笑,甚為愉悅。

    瑜王在朝中本還是呈上升之勢,然而馬場這事一出,他必定折了孟太僕,還要被皇上責罰,聲勢大跌,瞬間就被踩回了泥裡去。

    景王高興得很,從皇帝這邊離開,立馬就去了沈在野那兒。

    “丞相覺得接下來本王該怎麼做?”

    沈在野看了一眼旁邊睡著了的人,輕手輕腳地下床,將景王拉到一邊道:“該給王爺的東西,沈某不是已經都給了麼?”

    眼前一亮,景王這才想起來那一盒子證據,點頭道:“那本王便直接狀告瑜王背後貪汙,請父皇處置。”

    “別急。”沈在野道:“皇上是用人唯親,甚為看重自己的皇子的。就這點事情,頂多抓著個孟太僕,要拖瑜王下水,您還得等回京。”

    還等?景王皺眉,他覺得證據已經很全了,就算父皇不會太過重罰,那瑜王也起碼會少層皮啊。

    不過,既然是沈在野的建議,他還是要聽的,猶豫了一會兒也終究點頭:“本王明白了。”

    送走景王,沈在野回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明日回城,你便在府上好生休養,我會給你找大夫想辦法,看能不能去掉這疤痕。”

    翻了個身,桃花困倦地道:“不用啦,消掉的可能性不大,反正這身子也只有爺看,爺能記著這是欠妾身的一個人情即可。”

    沈在野抿唇:“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你就會輕易放棄?”

    “是沒什麼必要的事情,為了省心,妾身會放棄。”桃花半睜開眼,看著床邊這人道:“反正爺也不會對妾身這種女人動心,有疤沒疤都沒什麼區別。”

    “嗯?”微微挑眉,沈在野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還想要我的心?”

    “這不是很正常麼?”桃花撇嘴:“您要是真能愛上妾身,那妾身還何愁小命難保?”以溝歡圾。

    沈在野就是那種標準的護犢子的人,對其他事物都冷漠至極,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是格外愛護有加的。

    這就是她為什麼總會傷痕累累的原因了——媚術不到家,連人家的心門都敲不開!活該在外頭弄得滿身傷。瞧瞧人家蘭貴妃,在宮裡錦衣玉食的,皇帝又寵,過的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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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2:29


    歎了口氣,桃花滾回床裡,繼續睡覺。

    眼眸深邃,沈在野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嗤笑一聲,轉頭去軟榻上休息了。

    兩個都是工於心計的人,誰會傻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那不是玩命麼?她不傻,他也不傻,誰也別奢求對方能給自己特殊待遇。

    行宮裡安靜了下來,有人一夜難眠,有人睡得極好。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眾人不太愉快地收拾行李,踏上了歸途。

    “可真沒意思。”蘭貴妃靠在皇帝身上,望著龍車兩邊倒退的路道:“跑這麼遠,也沒玩一會兒就得回去了。”

    “你別氣。”皇帝沈聲道:“朕回去會好生收拾他們的。”

    蘭貴妃抿唇,掀開簾子看著隊伍前頭騎馬的沈在野。

    他倒是好,直接把薑氏一併帶在馬上了,也不怕人笑話。

    桃花是沒睡醒的,靠在沈在野胸前小雞啄米,沈在野也就伸了只手扶著她的腦袋,讓她安心睡。

    然而路走到一半,桃花還是被吵醒了。

    “草民有狀,要告當朝孟太僕!求見陛下!”

    一群人攔在大路中間,將路擋了個嚴嚴實實,群情激奮。護衛們連忙出動,生怕是暴民。

    沈在野看著,卻喊了一聲:“難得有民意能上達天聽的時候,帶個人去御前說話吧。”

    “是。”護衛應了,拎了個捏著狀紙的百姓,就帶去了龍車前頭。

    皇帝正想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一老叟跪在車前,舉著狀紙大喊:“孟太僕貪汙受賄,草菅人命,還請皇上明察!”

    又是孟太僕?皇帝黑了臉,一拍車轅,沈聲道:“你有什麼冤情,都一併說了!”

    那老叟跪地磕頭,邊哭邊道:“孟太僕修建馬場,卻拖欠工錢,還讓我兒累死在了工地上!草民的弟弟聽聞瑜王是監工,曾去瑜王府告狀,沒想到瑜王比孟太僕更蠻橫,直接將草民的弟弟打死了!求皇上做主!”

    這話一落音,四周都是一片譁然。坐在後頭車上的瑜王當即就要下車,卻被景王給攔住了。

    “瑜王弟,你現在過去,不是送上門給父皇罵麼?”景王微笑:“還是等人把話說完吧。”

    瑜王皺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景王兄原來是有備而來。”

    “哎,這跟本王有什麼關係?”景王聳肩,滿臉無辜:“瑜王弟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麼?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瑜王咬牙,伸頭看向前面。

    告狀的老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雖然看不見父皇是什麼表情,但看旁邊的太監都跪下了,那定然就是龍顏大怒。

    這次可當真是不妙了!

    捏著狀紙從頭看到尾,皇帝氣得手都抖了,扭頭就沖旁邊的禁衛統領道:“把人一起帶回京城,開京都衙門,朕要親審此案!”

    沈在野微微挑眉,想了想便下馬走到龍車前,拱手道:“陛下,您在京都衙門親審,此案可就非同小可了。瑜王殿下畢竟是皇子……”

    蘭貴妃睨了他一眼,挽著皇帝的手道:“丞相覺得,陛下是會徇私偏袒不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就是為了公正昭然,才會在衙門親審。如此英明的君主,當臣子的不但不歌頌聖德,反而還想來阻止?”土向丸技。

    輕笑一聲,沈在野低頭道:“娘娘息怒,臣並無阻止之意,只是看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想讓陛下三思而後行。”

    火氣稍斂。皇帝拍了拍蘭貴妃的手,看著沈在野道:“丞相向來是最懂朕的心思的,勸一勸朕也是自然。只是這回出了人命,又牽扯到馬場貪汙之事,朕必須要嚴懲,以儆效尤!所以你也不必多說。”

    “微臣明白了。”沈在野頷首行禮,退回了馬上。

    桃花還在小雞啄米,雖然方才被那老叟吼得一個激靈,但這會兒好像又要睡過去了,眼皮都是半垂著。

    沈在野上馬重新將她抱在懷裡,就見她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吧砸了嘴道:“爺可真瞭解蘭貴妃的性子。”

    “嗯?”沈在野漫不經心地問:“怎麼看出來的?”

    “您要的就是皇上嚴懲瑜王,卻故意反了說,可不就是算準了蘭貴妃會同您唱反調?”蹭了蹭他的胸膛,她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好。眯著眼睛道:“看來少說也有好幾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會知根知底到這個地步。”

    老叟和攔路的人被護衛帶上了後頭的馬車,車隊繼續前行。沈在野一邊看路一邊面無表情地道:

    “不是好幾年,是有十年了。”

    十年?!桃花終於把眼睛睜開了,震驚又好奇地看著他。

    既然有十年的交情,怎麼會看起來關係這麼奇怪?像是曾經相愛過,又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然而她聰明地沒開口問,因為問了沈在野也不會答。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提起蘭貴妃,一提起來情緒就有些暴躁。

    這種情緒讓她覺得很熟悉,像是以前見過……在她問他要那塊貼身玉佩做抵押的時候,沈在野惱怒的情緒,是不是跟她在他面前提蘭貴妃的時候差不多?

    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麼?

    摸了摸下巴,桃花飛快地想了一出愛恨糾葛的大戲——兩人本來相愛。無奈皇上棒打鴛鴦,沈在野順勢推舟送了蘭貴妃進宮,蘭貴妃便一直對沈在野懷恨在心。可憐沈丞相心裡依舊還有蘭貴妃,夜夜對著她留下的玉佩垂淚到天明!

    愛不得,恨不得,求不得,棄不得!世間情愛的痛苦,在這兩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太慘了!

    想著想著,桃花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沈在野放在她身前的手,同情地道:“過去的事情,爺也不必太痛苦了,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對人生絕望。”

    沈在野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她:“那一箭是不是傷著你腦子了?”

    “妾身懂,妾身不會再多問了。”回頭深深地看他一眼,桃花的眼裡滿是憐憫:“妾身以後會好好對爺的,給爺溫暖,讓您不再寂寞,不再孤獨!”

    “……我現在就挺痛苦的。”黑了半邊臉,沈在野嫌棄地看著她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要在馬上坐就閉嘴別說話。再胡說八道,就算你身上有傷,我也會把你扔下去!”

    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桃花眨眨眼,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了,然後乖乖地窩在他懷裡,繼續看向前頭。

    回城的速度和離開時候差不多,半天之後就看見了國都的城門。皇帝一行人連宮也沒回,直接去了京都衙門。

    京兆尹嚇了個半死,聽了聖命之後立刻升堂。皇帝親自審案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等明德帝更衣坐上衙門高堂的時候,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沈在野當真是很瞭解明德帝的,這個男人十分偏私,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幾個兒子。雖然平時也沒少嫌棄責駡,但真正要給他們定什麼罪,他是捨不得的。衝動之下來了衙門,但在屋子裡更衣的時候,帝王就已經後悔了。

    然而,退路已經被蘭貴妃親口堵死,他也不能做徇私舞弊的皇帝。上樑要是不正,下樑可就歪得沒邊兒了。況且百姓們都來了,這個時候後悔也不像話。

    於是皇帝硬著頭皮就上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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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7 17:53:04


    沈在野和景王站在兩邊,瑜王和孟太僕以及那告狀的老叟都跪在下頭,衙門門口人山人海,姜桃花就和蘭貴妃一起,站在公堂旁邊的聽審間裡。

    帝王開審了,那老叟也讓人抬來了自家弟弟和兒子的屍體,都已經發臭腐爛,卻沒肯下葬。

    看了兩眼,皇帝就連忙讓人抬下去了,皺著眉頭道:“修建馬場乃朝廷撥款,治粟內吏那兒也有記載。朕若沒記錯,一共撥款四十萬兩白銀。可為何會修出那般不堪一擊的行宮,甚至連工人的工錢都不付,還累死人了呢?”

    孟太僕渾身發抖,連連磕頭:“臣是冤枉的啊!馬場的修建之事全交由下頭的人在辦,臣也不知怎麼會……”

    “啪!”驚堂木清脆的一聲響,嚇得孟太僕差點咬著了舌頭,驚慌地抬頭看了帝王一眼。

    “你還敢不認帳?”皇帝大怒:“都當朕是傻子不成?你若沒從中撈取油水,下頭的錢怎麼會還不夠給人工錢的?”

    孟太僕俯身在地,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按理來說修建馬場這種小事,怎麼也不會讓皇上親自過問的,更別說開堂審理了。要怪就怪他運氣不好,怎麼偏偏遇上皇帝要去馬場狩獵,行宮還被狼群給圍了。這接二連三的,跟誰安排好的一樣。

    更可怕的是,竟然連瑜王也牽連進來了。這主子要是置身事外,那還能拉他一把,可如今卻是自身難保……

    “父皇。”瑜王拱手磕頭,表情沈重地道:“兒臣監工不力,未曾發現馬場出了這樣的問題,請父皇降罪!”

    “你何止是監工不力?!”皇帝轉眼看著他,皺眉道:“堂堂王爺,不以身作則,反而草菅人命,你讓朕拿什麼臉去面對天下人!”

    門口的百姓一陣沸騰,竟紛紛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有這樣體恤百姓的好皇帝,他們還有什麼好求的?膽子大些的,仰頭大喊“吾皇英明”,聲音直達聖聽,以致龍顏嚴肅,龍心卻大悅。

    沒幾個皇帝是不想被天下人愛戴的,這種成就感比手裡的權力還讓人滿足。

    可是,滿足歸滿足,他還是不想當真降罪瑜王的。死了一個百姓而已,還真讓皇子償命不成?

    “父皇!”瑜王也知道這一點,連忙推脫:“兒臣不知道此事,恐怕是府上家奴太過蠻橫,欺上瞞下,打死了人卻沒告訴兒臣。兒臣願意賠償,替無辜死去的百姓贍養老人,請父皇原諒!”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柔和了表情,打算就著臺階下來,輕罰也就是了。

    然而,沈在野一早就猜準了皇帝的心思,當即使了眼色給景王。

    穆無垠會意,立馬捧著一盒子的證據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還有狀要告!”

    “嗯?”微微一愣,帝王不解地看著他:“你又要告什麼?”

    “兒臣狀告當今瑜王爺,勾結孟太僕,貪汙修建馬場銀兩數十萬!這還不止,先前朝廷數次從番邦購馬,每一次孟太僕都會撈數十萬的油水,其中一半都進了瑜王的口袋!蛀蟲噬國,損我大魏國祚,還請父皇明察,並且嚴懲!”

    響亮的聲音在衙門裡回蕩,聽得所有人都驚呆了。

    瑜王臉色發白,差點沒能跪穩。穆無垠回頭看他一眼,眼裡盡是得意之色。

    然而他沒抬頭看座上的皇帝,明德帝的臉色比瑜王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裡揭發瑜王貪汙,那就等於是把瑜王給釘死了。畢竟去年皇帝才力排眾議,將一個貪汙了五萬兩銀子的吏官滿門抄斬。今年瑜王犯事,要是輕饒,那帝王的威信何存?!

    景王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的,他只當自家父皇想偏袒瑜王,生怕好不容易抓著了把柄,還讓瑜王有翻身之機。於是立馬動手,將盒子裡沈在野收集的書信和帳目統統放在了皇帝的案前。

    “父皇請看,孟太僕與瑜王弟行賄受賄的書信俱在。還有被貪銀兩的流向和帳本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任憑他如何舌燦蓮花,也難逃罪責!”

    明德帝皺眉,沈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無痕,你有什麼要解釋的麼?”

    瑜王都傻了,萬分想不通這些東西怎麼會落在景王的手裡。他與孟太僕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除非親信,否則根本沒人知道他與孟太僕私下有來往,怎麼會……怎麼會連帳本都被挖出來了?

    就算沈在野真的倒向了景王,他也該不知道孟太僕與他的事情才對,孟太僕不是一直瞞得挺好的嗎?

    心裡想不明白,瑜王也就沒來得及回答皇帝的問題。公堂之上一陣尷尬的沈默,皇帝的臉色難看得緊,已經分不清是在生瑜王的氣,還是生景王的氣。

    僵持之中,沈在野倒是站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臣以為貪汙乃大事,不是這會兒能查個清楚的。既然景王手裡有證據,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先立案。眼下最該處置的,還是瑜王府家奴殺人,和孟太僕陽奉陰違,貪贓枉法之事。”

    明德帝就跟蹲在高枝上的貓一樣,終於見人爬著梯子上來救駕,感激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愛卿所言極是!”

    景王一愣,側頭看了沈在野一眼。卻見沈在野垂著眸子,表情十分平和。

    是有別的打算了麼?

    微笑抿唇,景王也就放下手沒再糾纏,想著等會問個清楚再動作,以免亂了沈在野的計畫。

    而跪在地上的瑜王呢,自然更是記著沈在野今日救命之恩了,哪怕回宮之後也有好一頓責罰要受,那也總比今日就被景王兄逼得沒命了來得好。

    “他竟然會幫著瑜王。”

    聽審間裡的蘭貴妃皺起了眉:“怎麼一會兒心思一個變的?”

    桃花站在她身邊,歪了歪腦袋:“娘娘哪裡看出丞相是要幫瑜王的?”

    “這還不明顯麼?”蘭貴妃嗤笑:“先前在路上就想替瑜王解圍,這會兒更是直接幫瑜王說話,給了皇上臺階下,讓他逃過了一劫。”

    眸子微動,桃花笑了笑,轉頭望向外頭的沈在野,沒吭聲。

    看來沈在野很瞭解蘭貴妃。蘭貴妃卻未必明白沈在野的心思。這毒蛇分明是讓景王得罪了皇帝,又咬死了瑜王,自己卻在中間當好人,得了皇帝的好感,又承了瑜王的感激,甚至景王也得感謝他幫忙。

    一箭三雕不說,沈在野的箭都沒花力氣射!到最後什麼也不會改變,瑜王依舊會被皇帝責罰,景王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皇帝,在責罰了瑜王的同時,對景王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看法。

    就沈在野一個人站在泥濘邊上,還滿身的花香。

    真夠不要臉的!

    “你在想什麼?”蘭貴妃側頭看了看她,眼神裡頗為不悅:“本宮瞧著。你這眼神倒是跟丞相有幾分相似。”

    看著就讓人覺得討厭。

    桃花賠笑:“妾身只是在想什麼時候能回府,肩上的傷還疼著呢。”

    斜了她的肩頭一眼,蘭貴妃皺眉道:“你的脾氣也是太好了,受這麼重的傷,還陪著出來沒法兒休息,都不會生氣麼?”

    “有什麼好生氣的?”桃花笑了笑:“爺是當朝丞相,皇上都沒回宮,他怎能急著回府?”

    “不說回府,他連關心都沒多關心。這你也不在意麼?”蘭貴妃很不能理解:“丞相昨日晚上可是說,今日要丟你在馬場行宮,然後陪皇上上山打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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