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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17:02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一)》 作者:采霏

她趙國公主姜桃花莫非是命犯流年,天要亡她?
明明是要嫁到魏國來和親,在京城裡被狼群追趕已經很荒唐,
在逃跑的路上被人強灌媚藥送到丞相床上更過分,
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吃幹抹淨,不得不從王妃變成相府的第五房姨娘,

雖然丞相大人沈在野簡在帝心,是條值得一抱的大粗腿,
長得還豐神俊朗,簡直就是她的菜,可這男人白天文質彬彬,夜晚禽獸不如,
後院女人一堆,麻煩更是一籮筐,她這根本就是身陷蛇窩啊!

但是憑她在趙國後宮求生存中練出的技能,後宅之爭只不過是小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她太過聰明,早看透了那男人完美外皮底下的陰險心思,
知道他想利用完她後就弄死她,為了保住小命她真是犧牲太大,

自砍一刀都不夠,還要拖著傷體幫他設局陷害皇子,
她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智慧就是他最大的財富,
可還是逮到機會就飛撲向他求抱抱親親,
因為她真的忍不住,實在好想讓他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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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8 10:17:38


    大魏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姜桃花一邊抱著喜服的長擺往前狂奔,一邊皺著臉在心裡咆哮,就沒見過哪個大國的國都街上會出現野狼的啊!她是過來和親的,又不是來喂狼的,這國都禁衛還能不能好了?簡直都是飯桶!

    “公主您先走!”青苔焦急地看著後頭狂追上來的狼群,小臉都嚇白了:“奴婢帶護衛們斷後,您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高處,躲起來,等會奴婢再帶人去接您。”

    “好勒!”一點沒猶豫,姜桃花跑得飛快,街上百姓四散,辟裡啪啦的全是關門關窗的聲音,她跑累了想去敲門讓人救個命吧,沒人開門。

    真是個人心涼薄的國度啊!

    頭上的金冠死沈死沈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巨大的障礙,十分不利於逃命,桃花乾脆就將它們一股腦塞進街邊堆著的竹筐堆裡,只著一襲白底紅邊的桃花暗紋裙,輕鬆地繼續往前跑。

    狼嚎聲越來越遠,眼瞧著四周都沒人了,她終於停了步子,靠在一個院落的後門上。剛想喘口氣,背後的門冷不防就打開了,重心失衡之下,姜桃花就以狼狽的滾球姿勢,跌進了人家的院子。

    在一個時辰之前,她還是從趙國來的高貴的公主,儀態萬千地被送上嫁車,即將嫁給魏國的南王。萬萬沒想到一個時辰之後,她就這麼滾泥帶灰地摔進了不知名的鬼地方,眼前全是小星星。

    緩了一會兒抬頭,她還沒來得及看看情況,就見面前的人表情驚愕地瞪著她,隨即朝院子裡大喊:

    “找到啦!這小蹄子在這兒呢!”

    這嚎叫聲穿透力極強,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人嘩啦啦地跑了過來,完全不給人解釋的機會,一巴掌就拍在了姜桃花的後腦勺上。

    疼啊,這是真疼!可是疼就算了,打的位置不對吧?她沒有眩暈的感覺啊!

    瞧這情況反正也是逃不掉了,為了避免被人補一巴掌,姜桃花乾脆就裝暈,任由他們將自己架起來,往不知道什麼地方帶去。

    路上桃花還想伺機逃跑,然而周圍的人根本沒給她半點機會,推門進了屋子,就有人捏著她的嘴灌了湯藥進來。

    按理說這種效用不明的藥,她是應該吐了的,但是莫名的這湯藥跟銀耳粥一樣甜,落進嘴裡,讓她這個一整天沒吃飯了的人,下意識地就是一咽。

    咕嚕。

    完蛋了。

    後悔地吧砸了一下嘴,姜桃花懊惱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有幾個丫鬟過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有幾個胖女人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火急火燎地喊著:“快點,快點,要來不及了!”

    趕著去投胎啊?

    她很想告訴她們這多半是認錯人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湯藥的原因,四肢都使不上力,想張口都覺得困難。身上的衣裳都被扯了,換了件兒豔俗的大紅綢袍,然後幾個丫鬟就齊心協力將她抬到了一旁的大床上,蓋上了被子。

    門吱呀了兩聲,屋子裡的人魚貫而出,整個世界突然就安靜了。

    姜桃花年芳十八,也算是個嫁人的好年紀,本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奈何緣分不深,被自己的皇姐勾搭走了。趙國皇帝年邁,新後干政,欲立皇長女為帝,以致朝野紛爭不斷,民心惶惶,國力衰退。她和皇弟無依無靠,唯有她遠嫁大魏這一條出路,或許能換得一線生機。

    然而,這一線生機,似乎也在今日被掐滅了。

    屋子裡香氣繚繞,桃花覺得身子裡像是突然乾涸了,從腹部開始,一直蔓延到喉嚨口。努力睜開眼想找點水喝,可是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幅春宮圖!

    “花嬌難禁蝶蜂狂,和葉連枝付與郎。”

    上頭男女交歡,畫面靡靡不堪。能掛這種圖的,除了青樓也沒別的地方了。那她這個樣子被擱在青樓裡,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姜桃花是有點絕望的,雖然貞節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但是,她還沒進南王府的大門就沒了這東西的話,那再想進去,可能就難了。

    這到底是個誤會,還是有人存心要跟她過不去?

    屋子裡有輕微的響動,層層疊疊的紗帳外頭,好像有人來了。

    姜桃花的理智還是在掙紮的,但身子卻誠實得很,像想吸人家陽氣的妖精,期待地看著伸進紗簾裡來的那只手,隨時準備撲上去。

    那真是很好看的一隻手,修長白皙,指腹上好像有薄薄的繭,但絲毫不影響它的美觀。輕輕落在她裸露的肩頭上,冰涼冰涼的,叫她忍不住就側過臉去蹭。

    “還真是難得的美人。”

    低低沈沈的聲音,帶著些她聽不懂的情緒。姜桃花有些茫然地抬頭,朦朦朧朧間只看清了來人的輪廓,像雨後清遠的山,帶著湖上清冽的霧氣。

    “你……是誰?”

    那人坐在了床邊,一隻手隨她蹭著,另一隻手優雅地將衣袍都解開,臉逆著燭光,表情完全看不清楚。

    “我嗎?”他好像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大概是個恩客吧。”

    姜桃花:“……”

    這回答還真是簡單直接,也讓她的心徹底沈了下去。

    堂堂趙國公主,要是在青樓被人給玷汙了,等這消息傳回國,叫長玦如何還抬得起頭來?

    不行,她得拒絕!

    這樣想著,姜桃花用盡了全力,想將面前靠過來的人一把推開,誰知手落在人家胸前,竟然變成了拉著人家衣襟往自個兒這邊拽。

    這藥也太不要臉了!竟然這麼烈!

    眼睜睜看著面前這人慢慢壓了下來,姜桃花內心在咆哮,動作也有些僵硬。感覺到這人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脖頸之間,酥酥麻麻的,下意識地就皺眉別開了頭。

    “既然飲了銷魂湯,那就別白費力氣了,那湯藥效很強,沒有女人抗爭得過。”身上的人慢慢將錦被掀開,貼上她的身子,呼吸霎時沈重了不少,語氣裡卻滿是調笑:“聽聞會媚術的人,遇上這銷魂湯,會更加要命呢。”

    瞳孔微縮,感覺到自己滾燙的身子被這人冰涼的身體完全覆蓋,姜桃花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你怎麼知道我會……”

    “噓,別說話。”這人伸手,帶著薄繭的手掌在她的肌膚上遊走,聲音放輕了些:“女人話多可不是好事,今夜你只要伺候好我即可。”

    伺候你奶奶個腿兒啊!姜桃花忍不住破口大吼:“你不要命了!本宮是趙國公主……唔。”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他給死死捂住了。風從窗戶吹進來,床邊點著的燈突然熄滅,屋子裡頓時一片黑暗。桃花皺眉,只看得見這人一雙微微泛光的眼睛。

    “要聽話才行啊。”他道:“想當活人伺候我,還是想當死人被我佔有,你二選一?”

    體內的燥熱已經是抑制不住,腦子還想多思考一會兒,身體卻已經朝這人貼了上去,滾燙的身子蹭到些清涼,桃花忍不住就呻吟出聲。

    這聲音軟綿綿的,像貓爪子似的撓在人心上。

    身上的人一頓,接著就輕笑了一聲,開始肆意地在她身上流連。

    趙國的女子,無論平民還是皇室,都會自及笄起習媚術,所以姜桃花很懂如何在床笫之間取悅男人。一般人學媚術也就學個皮毛,只求讓日後的夫君滿意。但是桃花不同,她學得深,目的就是為了以後能控制男人,為她所用。

    面前這個人是她的第一個獵物。

    但是,情況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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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19:06


    按照師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渾身解數,糾纏、引誘、攝魂。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身上的人不僅不為之所動,反而反過來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調走。

    這就讓人不服氣了吧?還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豈不是說她技術不到家?

    氣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頭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側著臉避開她,頗為嫌棄地道:“休想。”

    “……”

    親吻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見誰都可以親的,他這態度是幾個意思啊?!

    渾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來,姜桃花一個翻身就將這人壓在身下,玲瓏的身段被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動人。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一會兒。

    “好看嗎?”半睜開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還要理智做什麼?”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著她,伸手捏著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聲道:“以你這樣的功夫,若是我沒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給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頓,接著笑:“你覺得親一下就能被沒了魂不成?”

    “不是。”他搖頭。

    “那為什麼躲?”

    “髒。”

    簡單明瞭的一個字,震得姜桃花渾身顫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說她髒?那還主動進這間屋子?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胸口一團火燒上來,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幾乎沒經過思考,直接就拿頭往身下這人的頭上狠狠一撞!

    “啊!”

    衝動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一人一個包在額頭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過癮,還想再撞,卻被這人狠狠扯了下去,壓進床榻裡,毫不留情地開始蹂躪。

    “疼疼疼……”

    “你還知道疼?”冷哼一聲,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開她的雙腿,也不給個提醒,直接霸道地闖了進去。

    “啊!”這回輪到桃花慘叫了,一張小臉瞬間刷白,身子猛地發抖,指甲也掐進了他的肉裡。

    “……”倒吸一口涼氣,身上的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動作一僵,然後就沈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來,一怒之下用盡力氣仰頭,趁這人沒反應過來,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聲悶哼,那人好像真惱了,身體四周散發著侵略和暴怒的氣息,完全不憐香惜玉,動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淚嘩啦啦地掉,姜桃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了,都說男人遇見她會化成繞指柔,面前這玩意兒哪裡柔了?簡直是個畜生啊!

    等明兒醒過來看清這人的臉,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給切了!大卸八塊的那種!

    紅被一陣翻滾,歡好之聲先是斷斷續續,接著便是綿綿不絕。窗外月亮初升,遠處還隱隱傳來兩聲狼嚎。

    酉時兩刻,有人來了房間門口,伸手輕輕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歎息,剛起身想下床,卻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門口的湛盧皺了皺眉,看了看時辰,有些驚疑地喊了聲:“主子?”

    “……嗯。”

    裡頭應了一聲,聲音沙啞低沈,也沒多說什麼,似乎是雲雨又起了,一陣響動聽得外頭的人面紅耳赤。

    抹了把臉,湛盧輕咳一聲,扭頭嚴肅地看著下人道:“再將景王爺拖一會兒。”

    “是!”下人應聲而去。

    把女人推上床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讓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著疼痛,使盡渾身解數與這人的自持能力過招。

    先前的歡好之後,她身上的媚毒已經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經丟了,那就沒有讓人輕易走了的道理。

    糾纏、磨蹭,她眯著眼睛想看清這人的臉,卻被他左手將雙手固定在了頭上,右手一蓋就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

    “你見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惱。

    “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好好見的。”那人輕笑:“現在這樣,未免太失禮了。”

    桃花:“……”

    都已經苟且……呸,都已經有夫妻之實了,還管什麼失禮不失禮,這人真的腦子有問題吧?

    還想掙紮,身上的人卻低了頭在她耳邊,帶著微微喘息,開口道:“別總想贏我,你辦不到的。”

    眉頭微皺,姜桃花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他這句話,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巔,再也沒了說話的機會。

    戌時兩刻,門再度被敲響,屋子裡的男人起身,慢條斯理地將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後便抬腳出去。

    姜桃花累得睜不開眼,已經沒力氣繼續留人了。朦朦朧朧之間就聽得外頭一陣喧嘩,有人好像在大吼什麼錯了,犯大錯了之類,不過只幾聲,外頭就恢復了寧靜。

    翻了個身,她決定先不管了,反正橫豎都已經出大事了,那還是先睡個好覺吧。

    桃花有個優點,那就是一旦睡著了,打雷都不會醒,這樣高品質的睡眠可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當然,壞處就是在睡著的時候被人搬來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現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風舞,一路喧嘩,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繼續熟睡,睡夠了四個時辰才睜開眼。

    “主子!”床邊跪著一大片人,見她一睜眼,為首的青苔就帶著眾人“呯呯呯”地開始磕頭。

    揉了揉眼睛,桃花側身看著她們,茫然了好一陣子:“你們怎麼了?”

    青苔難得地紅著眼睛,抿唇道:“奴婢們護駕不力,還請主子責罰!”

    護駕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氣,昨兒發生的事情就通通湧了回來。

    她被人在青樓奪了貞操!

    小臉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皺眉看著青苔道:“你們昨日為何不來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們趕走狼群之後便去尋主子了,只是遍尋不到……”

    “怎麼會。”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記號麼?”

    一早與她們約好的,要是逃命什麼的,她都會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兒,不起眼,也能給人指明方向。

    “奴婢們就是跟著記號找的。”青苔道:“可是記號在一條巷子裡斷了,之後就再無其他提示,奴婢們將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個遍,也沒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兒根本沒有進過巷子,也沒往巷子裡丟過石子兒啊,怎麼就會跑巷子裡了?

    有些蹊蹺吧……

    抬頭看了看四周,姜桃花這才發現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來倒是金碧輝煌,名畫玉器隨意擱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紅木,顯得貴氣十足。

    “這是哪兒?”

    青苔低頭:“相府。”

    哦,相府。桃花點頭。

    “等等。”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姜桃花伸手就將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問:“相府?!”

    青苔沈重地頷首。

    “為什麼會是相府?”先不論昨日發生了什麼,她是趙國送來和親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黃了,那也應該是在驛館,跑丞相府來算怎麼回事兒啊?

    長長地歎了口氣,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並且說是……已經行了夫妻之禮,為此,沈丞相與景王南王連夜進宮,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樓那個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這是什麼情況啊?堂堂丞相,為什麼會跑青樓去,還好死不死地跟她圓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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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8 10:25:42


    “雖然我初來乍到不太清楚情況,但是這怎麼有點不對勁呢?”眯了眯眼,桃花摸著下巴問:“這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青苔道:“奴婢已經打聽過了,沈丞相年方二十六,有姬妾無數,卻無子嗣。似乎是深得皇上寵信,位高權重,在朝中勢力不小。”

    眼眸“叮”地一下亮了起來,姜桃花眨了眨眼:“這個丞相比南王勢力還大?”

    “這是肯定的。”青苔點頭:“南王年紀太小,又無權無勢,只是有王爺的名頭,在皇子當中是最不受寵的。”

    也就是說,她錯過了個王爺,卻撈著了個更了不得的丞相?那這買賣也不虧啊!姜桃花立馬精神了,嘿嘿笑了兩聲,就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間。

    “去給我找根繩子來。”

    “公主?”青苔皺眉:“您要做什麼?”

    “你別緊張。”桃花輕鬆地道:“我上個吊而已。”

    青苔:“……”

    “哎,你別壓著我啊,疼!”瞧這丫頭緊張得立馬撲上來的樣子,姜桃花就哭笑不得。被她死死壓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機會開口:“我沒想死,真的!但是現在這形勢是你家公主我錯嫁了,不上個吊人家會以為我想順水推舟巴結丞相,是個趨炎附勢之人!”

    青苔停了動作,眼神古怪地看著她。

    您難道不是想順水推舟巴結丞相,難道不是個趨炎附勢之人嗎?

    讀懂了她的眼神,桃花奸詐地笑了兩聲,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跟著你家公主我學東西的日子還長著呢,想活命,那就得把心裡想的東西藏著點,該做的樣子都得做齊全了,明白嗎?”

    “……奴婢去找繩子。”

    “乖。”

    從床上坐起來,姜桃花立馬進入了狀態,跑到妝台前給自己抹了粉,點了個淒淒慘慘憔悴妝,然後接過青苔找來的繩子就往房梁上一掛。

    “去外頭站著,來人了喊一聲。”

    “是。”青苔應了,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公主,您這繩子……”

    “放心吧,活扣。”朝她揚了揚,桃花很自信地站上了凳子。

    點點頭,青苔轉身出去,剛一關上門,就聽見有人來通報:“丞相回府了!”

    “啊,這麼快?”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往屋子裡吼了一聲:“來了!”

    深吸一口氣,姜桃花抓著吊繩,把自己的頭往裡頭一塞,腳下一蹬,直接跟臘肉似的掛在上頭直晃蕩。

    可是,晃蕩了三個來回,她臉都紅了,也不見人推門進來。

    什麼情況?

    掙紮著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是喘不上氣了,桃花連忙將系扣扯開,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可是好死不死的,偏生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動靜。

    門被推開了。

    姜桃花抽著嘴角抬頭,就跟一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從未見過這張臉,但是她憑直覺就能猜到是誰。

    “沈丞相?”

    面前的人微微挑眉,五官在她眼裡變得清晰起來。眉如劍直,鼻如山挺,一雙瑞鳳眼生而含情,若不是身姿挺拔,倒還挺像個文弱書生,可他氣場極強,雖然臉上帶笑,但看著叫人背脊發涼,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長得俊朗是沒錯,可明顯也不是個好惹的,看他靠近,姜桃花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上次見得匆忙狼狽,沒能好好問安,現在終於正式見面了。”他低身下來,溫柔地湊近她面前,眼裡閃爍著不明的光:

    “大魏丞相沈在野,見過公主。”

    沈在野?名字倒是有意思,分明高居廟堂,還偏叫在野。

    桃花勉強笑了笑:“見過沈相爺,您可以先讓我起來嗎?”

    “自然。”他頷首。

    還算有禮貌啊,跟昨晚那禽獸是同一個人麼?姜桃花有些狐疑。

    然而沈在野說完這話,竟然就直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雙眼眸近在咫尺,深深地看著她問:“公主剛剛是在尋短見?”

    心漏跳了一拍,姜桃花別開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情,連忙醞釀了一下情緒,掩面哽咽道:“事到如今,桃花若是苟活,該以何面目對天下人?”

    “昨日之事,實在是誤會。”長長地歎了口氣,沈在野就這麼抱著她在床邊坐下,看了一眼門口伸著腦袋的青苔,後者老實地將門合上了。

    眼簾垂下,沈在野眉頭微皺,看起來頗為懊惱:“在下與景王本是在和風舞喝酒,景王說有美人要獻給在下,在下便順了景王爺好意,卻沒想那人是……唉,昨晚進宮,景王被皇上重罰,並將公主賜給了在下,不知公主可否為趙國忍辱,好生活著?”

    啥?打暈她的那群人,是景王的人?姜桃花皺眉:“不至於吧,景王怎麼會錯把我當美人送給你了?我好歹是公主啊。”

    “公主遇野狼群之後逃走,丟了鳳冠霞帔。”沈在野道:“身上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又誤闖和風舞,被錯抓了也算正常。”

    對哦,她跑的時候為了方便,把鳳冠霞帔都丟了的。桃花點頭,可是轉念又想,不對啊!

    “你怎麼知道我把鳳冠霞帔丟了?”

    微微一笑,沈在野伸手將她鬢邊的頭髮別去耳後:“因為下人在找您的時候,找到了您的鳳冠霞帔。”

    好像也能解釋得通,桃花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小了些:“皇上將我給你了,那南王怎麼辦?”

    “南王年方十六,不急立正妃。”沈在野跟摸波斯貓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分外蠱惑人心:

    “在下已經稟告聖上,補償了南王不少東西。”

    這麼說來算是皆大歡喜啊,除了景王那個倒楣蛋,其餘人各有所得。桃花點點頭,忖度了一番形勢,果斷抱上了沈在野的大腿!

    “那以後,妾身就是相爺的人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一眼仍舊在房梁上懸著的繩子,再低頭看看腳邊這兩眼放光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好,即日起,公主就是這相府裡的娘子了。”

    “多謝……等等。”感覺有點不對勁,桃花眯了眯眼:“娘子是什麼?若是沒記錯,相爺的正室該是叫夫人。”

    “嗯,正室是稱為夫人沒錯。”沈在野睨著她,道:“可惜在下六年前已有正室,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聖上對在下也是十分理解,故而只能委屈公主,做二等的娘子了。”

    姜桃花:“……”

    她為什麼總感覺面前這人有些陰險呢?雖然瞧著是惋惜的表情,但這語氣叫人聽著……想上去照臉給他糊一巴掌!

    垂了眼眸,她飛快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形勢。

    其實她這次遠嫁大魏,也算是趙國皇室不要臉的倒貼行為。趙國因為內亂,國力衰退,遠不如前,國主便希望通過和親的方式增進兩國友誼,以免大魏趁虛而入。

    大魏皇帝明顯是不想買這個賬的,無奈她千里狂奔,沒給人家拒絕的機會就到了國都,皇帝一怒之下就指了個年紀比她還小,又不受寵的王爺給她。

    其實就算沒沈在野這一出,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過。現在有機會在相府當二等娘子,實際上也比去給南王當正妃有前途。

    已經沒別的路可以選了。

    “多謝相爺厚愛。”深吸一口氣,姜桃花識趣地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沈在野多看了她兩眼,跟著起身道:“免了,很快會有管事來教公主大魏官邸的規矩,公主跟著學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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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26:18


    “妾身明白。”低頭送走這位大爺,桃花站在門口,看著沈在野的背影離開這院落,才一把將青苔拉進屋子,然後鎖上了門。

    “公主?”瞧著自家主子這難看的臉色,青苔好奇極了:“這是怎麼了?不是挺順利的麼?”

    深吸了一口氣,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們可能進了什麼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麼會?如今的形勢不是對您更有利嗎?”

    丟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賺不賠來著。

    搖搖頭,姜桃花道:“沈在野這個人給我感覺像一條毒蛇,隨時可能沖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種,他剛剛撒謊了,我到底為什麼會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這一切他好像是都知情的。”

    “什麼?!”嚇了一跳,青苔連忙半跪在她旁邊,皺眉望著她:“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記性好。”桃花眯了眯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記得自己說過什麼。當時我就說過自己的身份,企圖嚇唬他,結果他的第一反應,是來捂我的嘴。”

    就算是尋常人聽見她說自己是趙國公主,也應該當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為朝中人,知道和親的事情,那怎麼會置之不理,起碼也該停下來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畢竟侵犯和親公主,可是不小的事兒。

    然而沈在野沒有考慮這些,相反,他一聽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沒能繼續說下去。

    當時只有他們兩人,距離又那麼近,沈在野身上沒有酒味,說明沒醉,那她說的話是一定能讓他聽清的。

    那麼,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方才說的不知情,是景王誤抓了她,這話就是在撒謊。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趙國公主,儘管如此,還是強要了她。

    為什麼呢?

    渾身有些發涼,姜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手,撇了撇嘴:“我突然覺得,要是當真順利嫁給南王,也挺好的。”

    起碼不會有這種掉進蛇窩的感覺。

    青苔臉都綠了,死死抓著桃花的手,聲音也抖了起來:“這該怎麼辦啊?相爺想害您?”

    “不一定,我只是個不重要的公主,大魏沒幾個人會將我放在眼裡,他堂堂丞相,何必冒著得罪南王的風險來害我?”姜桃花想了想,將青苔給拉起來抖擻直了:“現在只能靠你了,你武藝高強,雖然沒腦子,但是也能幫我做不少事情。”

    情況危急,青苔也就自動忽略了自家主子對自己的負面評價,皺眉問:“主子要奴婢做什麼?”

    “去繼續打聽消息,最好去丞相府外頭。”桃花道:“將景王、南王和沈在野這三個人的背景關係都弄清楚回來稟我。”

    “奴婢明白了。”青苔點頭,麻利地就換了衣裳找機會溜出去。

    喘了兩口氣,姜桃花立馬找人進來更衣,好生梳妝了一番。

    先前青苔就說過,這沈在野姬妾甚多,她現在又不是老大,初來乍到的,怎麼也得先夾著尾巴摸清情況。

    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正室請安。

    沒嫁人的時候,姜桃花總將自己打扮得跟桃花樹似的,但是這一進宅院,她立馬就換上了不合身的肥大錦袍,素面朝天,選的首飾也甚為老氣。

    “公主。”丫鬟花燈皺眉道:“您雖是天生麗質,但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這不是糟踐,這叫保護。”整理了一番,桃花帶著她就往外走:“你家公主太好看了,在男人那兒有用,在女人這兒不僅沒用,還是禍害,所以咱侍寢的時候可以要多嬌媚有多嬌媚,見正室就要多醜有多醜。”

    花燈撇嘴:“這也太狡猾了。”

    伸手就敲了她一記,姜桃花白眼直翻:“傻孩子會不會說話啊?這叫狡猾嗎?這叫聰慧,懂不懂?”

    捂著腦門,花燈乾笑著點頭,心裡卻想,用聰慧來形容她真的是太寡淡了,就該配上狡猾二字。不過二九年華的女子,也不知道這些年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從小時候端莊文雅的公主變成了現在這樣……

    “老奴徐氏見過娘子。”

    一行人還沒走過回廊,迎面就來了個穿著褐色上襖配著灰白下裙的婆子,臉上皺紋密佈,從鼻翼下來到嘴角兩邊的紋路極深,形成一個大大的“八”字,一雙眼睛帶著些淩厲,嘴裡請著安,卻是已經將桃花上下打量了個遍。

    “免禮,這位就是相爺說的管事麼?”桃花笑眯眯地問:“我正要去向夫人請安,有什麼要注意的,徐管事不妨現在就說說?”

    “是。”徐管事頷首,轉身就跟在她旁邊,開始說這相府中的規矩。

    “魏國尊卑分明,上至皇宮,下至尋常百姓家,有多妻妾者,院內都是有位份的。咱們相爺乃朝廷重臣,府中姬妾良多,位份有四。夫人乃正室,梅氏獨尊一位,其下便是娘子,除了您以外,還有四位娘子。娘子之下是侍衣,共六位。侍衣之下是暖帳,暖帳與尋常丫鬟無異,只是偶爾被爺寵倖,共八位。”

    邊聽邊微笑頷首,姜桃花心裡暗想,這麼多女人,沈在野為什麼還沒死在床上?還能那麼活蹦亂跳地忽悠人?

    太不可思議了。

    “您現在去向夫人請安,只要按照下見上的規矩,行屈膝禮即可。咱們夫人性子溫和,不會為難娘子,只是……若有秦娘子在,您便小心些。”

    秦娘子?桃花來了興趣:“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嗎?”

    徐管事皺眉,張了張口,卻又止住了,低頭道:“這府裡下人哪能說主子是非,您去見過便知。”

    好吧,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桃花也就自己留了個心眼,拎著裙擺繼續往前走。

    梅夫人住在淩寒院,別聽名字清雅,裡頭可是金馬玉堂,紅木的雕花門精緻華貴,四扇大開,院落兩邊一溜排的首案紅牡丹,貴氣又熱鬧,充分顯示了主人在這相府裡獨一份的地位。

    “公主來了?”

    剛走到主屋門口,就有幾個人簇擁著一個女子迎了出來。那女子五官端正,不見得有多美豔,卻是溫和端莊。鳳眼含笑,素口瓊鼻,下巴上有一顆小巧的紅痣,看著就讓人覺得親切。

    也沒多瞧別的,桃花沖著她衣裳上正紅色的繡邊兒就行了禮:“見過夫人。”

    梅淨雪進府已經六年,府裡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見過了,深知沈在野的喜好,向來是對美人偏愛不已。所以聽聞趙國公主姿容絕美的時候,她就準備好好見一見了。

    但是,眼前這姑娘,怎麼好像跟傳聞中的不大一樣啊?

    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梅淨雪直歎氣:“公主昨兒想必是被折騰得夠嗆吧?瞧這臉色憔悴得,衣裳也不合身。來人啊,快去把府裡新做的幾套頭面都拿來,給公主選一套。”

    對於這種一上來就送她東西的好人,姜桃花是很喜歡的,目光也就溫和了不少。

    可是,還沒等她偷著樂一會兒呢,旁邊扶著梅淨雪右手的女子就笑眯眯地開口了:“夫人大方,讓新妹妹一來就有頭面選。可是如今這新妹妹進了咱們相府,也只是與妾身同等的娘子,夫人就不必再稱公主了吧?”

    這話說得也沒什麼不對,姜桃花趙國公主的身份在這大魏丞相府裡著實沒什麼份量,也不可能擺架子什麼的。但是話這麼說,聽著怎麼都讓人心裡不舒坦。

    桃花抬眼就看了看那說話的人。

    眉心點著菱花痣,一雙桃花眼也算是勾人,此女子比正室夫人嬌媚不少,身著妃色海棠長袍,裡襯淺褐錦繡,頭上還插著兩支孔雀步搖,一看就是得寵的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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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26:58


    想了想方才徐管事說的話,桃花恍然:“這位姐姐便是秦娘子?”

    秦解語挑眉,看了一眼後頭站著的徐管事,輕笑道:“新妹妹初來乍到,做的功課倒是不少,一來就記住我了?可是有人說我的壞話,叫你小心些?”

    “怎麼會。”桃花平視她,微笑道:“都說秦姐姐美豔非常,妹妹自然一見便知。”

    “哦?”秦解語樂了:“你的意思是,夫人不如我美豔?”

    梅淨雪抿唇,垂眸整理起自己的衣袖來。

    徐管事提醒得沒錯,這秦娘子還真是個需要小心的,張口閉口都在挑事兒,生怕她今兒好過了一樣。

    然而說話的門道,姜桃花是很久以前就摸清了,同一句話用不同的法子說出來,結果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人情來往,高手過招,比的也不過是誰更不要臉而已。

    “海棠有海棠的豔麗,梅花有梅花的清雅。”笑了笑,桃花道:“姐姐總不能拿梅花與海棠比豔,也不能拿海棠與梅花比雅,各自有各自開花的好時候。相爺這院子裡,也不會只有一季花開、一種花香。既然都是爺喜歡的,那又有什麼好比的呢?”

    秦解語一愣,轉頭看向梅淨雪。後者微微一笑,眼露讚賞:“姜妹妹是個會說話的,看樣子也懂事,倒是能讓我省不少的心。別在這門口站著了,進去說話吧。”

    “是。”桃花頷首,跟著踩上臺階。

    “這府裡人多,平時請安也就不必每日都來。”坐在主位上,梅淨雪溫和地道:“每三日來請一次即可,若是平時有事,遣丫鬟來知會一聲便是。”

    這麼輕鬆?姜桃花連忙點頭。

    剛才還擔心萬一遇見個心狠手辣的主母,那她日子就難過了,沒想到這麼幸運!

    “府裡別的規矩都不嚴,就只一點,希望你好生遵守。”梅淨雪看著她道:“關於侍寢,府中是有專門的安排的,不可故意打亂,以免引起後院紛爭。”

    這是自然的,姜桃花乖乖點頭。一大院子女人,卻只有一個男人,那就跟餓狼搶食似的,與其爭個頭破血流,不如一早定下規矩平等分配,那對誰都好。

    只是,堂堂丞相,會按照安排去寵倖後院的女人麼?

    像是察覺到她的疑惑,秦娘子撫弄著指甲開口:“咱們爺也是向來不喜歡女人爭搶的,所以只要不是有人使手段,那爺就會按照規矩施恩。”

    “明白了。”桃花點頭,接過丫鬟遞來的侍寢名單看了看。

    一月共三十天,府中加上她,除暖帳那種沒地位的之外,一共十二人。夫人占三日恩寵,娘子占兩日,侍衣占一日,剩下的時日歸沈在野自己安排,看是選幸哪個暖帳,還是自己在書房過了。

    掐指一算這需要耕耘的天數,姜桃花覺得現在沈在野最缺的肯定就是牛鞭湯,要是以後需要討好,那一定得熬給他喝喝,不然縱欲而死了,她就跟著沒好日子過了。

    暗暗握拳,桃花與梅秦二人又客套了一個時辰,躲避著秦娘子的挑釁,打探了不少府裡的情況,然後才告退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結果剛走到花園裡,迎面就撞上了沈在野。

    “……妾身見過相爺。”

    沈在野本來是沒注意她的,聽見聲音才停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公主?”

    “爺以後叫妾身桃花便是。”姜桃花低著頭道:“進了相府,就沒什麼公主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轉過身子來,目光幽深:“你倒是挺適應。”

    “自然,妾身還想好好過日子呢。”

    不適應環境,難不成等著環境來適應她啊?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事。

    “你能這樣想,我也寬心不少。”嘴裡這麼說著,沈在野卻是惆悵地歎了口氣,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似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姜桃花垂眸,眼觀鼻,口觀心,悶頭不接話。

    她不傻,沈在野明顯是有話想說,可偏生不直接說,反而要她來問,她要是真問了,那不跟顆傻白菜似的又跟著他的節奏走了麼?萬一被帶什麼坑裡了,哭都沒地兒哭!還不如裝個不懂眼色的傻大姐,都比湊蛇嘴邊兒去安全。

    不是她防備心重,要怪就怪沈在野一開始沈在野就騙了她,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那就不能怨她不配合了。

    “今天天氣不錯啊。”沈默了半晌,桃花抬頭,看著春日明媚的陽光,傻笑了兩聲:“相爺要是沒別的事,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在野挑眉,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盯著她略微思忖片刻之後道:“既然你這麼急著回去,那我便陪你去那爭春閣坐坐吧。”

    啥?桃花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悄悄將侍寢單子扒拉出來瞥了瞥。

    沒記錯的話,今天他要寵倖的應該是顧娘子,去她那兒幹啥?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時候尚早,怎麼可能一去就寵倖她,沈在野又不是發情期,是她想多了,人家興許只是想過去跟她說點事情而已。

    腦子這麼一轉,姜桃花立馬就換上了熱情的笑容,朝沈在野屈膝行禮:“好的,爺這邊請。”

    沈在野勾唇頷首,轉身之時眉頭卻皺了一瞬。

    女子多愚昧,聰明的也多半隻會在男人身上動心思,局限於一室之中。所以他一直覺得,女人是最好掌握的東西。

    然而有那麼一瞬間,他在這姜桃花身上嗅到些異常,這人好似在他手心裡,卻又像隨時會溜走一樣。

    心下生疑,他便若無其事地開口問:“看你從淩寒院的方向來,可是見過夫人了?”

    “是。”桃花規規矩矩地回答:“夫人告知了一些規矩,妾身必將銘記於心。”

    “嗯,秦氏可也在那院子裡?”

    “秦姐姐在呢,也教了妾身不少東西。”低頭答著,桃花還是拿眼角餘光偷偷瞥著旁邊這人。

    你說這長得人模人樣的公子哥兒,怎麼就心思這麼深沈呢?害她都不能好好沈迷在這無邊男色裡,只能繃緊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防著。

    “你覺得秦氏此人如何?”沈在野問。

    桃花想了想,一臉天真地道:“容貌上乘。”

    他問的是為人,誰要她答容貌了?沈在野停了步子,皺眉看著她:“說起容貌,公主這一番打扮,倒還不如早晨毫無點綴來得好看。”

    “這是自然。”姜桃花下意識地就說溜了嘴:“男人眼裡不穿衣服的女人才是最好看的。”

    話一落音,身後跟著的家奴丫鬟全傻了。

    沈在野震驚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垂了眼眸:“桃花。”

    “妾身知錯!”麻溜兒地往地上一跪,桃花一臉慌張:“妾身自小在趙國長大,有些言語難免不當,規矩還沒完全學會,請爺寬恕!”

    瞧她這緊張兮兮眼珠子亂晃的模樣,沈在野反而覺得心裡一輕,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趙國風氣開放我倒是一直有耳聞,卻不知竟然開放至此。”

    “您不知道的還多呢,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妾身就是了。”桃花抬臉就沖他傻笑,一副沒心眼的樣子:“不過妾身只知道些底層的事情,皇宮裡頭的事情,是不太知道的。”

    “嗯?”沈在野挑眉:“你是堂堂趙國公主,怎會知低不知高?”

    “相爺有所不知。”姜桃花下意識地捋了捋袖口,開始半真半假地忽悠人了:“妾身雖是公主,卻是個身份極為尷尬的公主。母后早逝,新後不喜我與皇弟,為了讓皇長女素蘅將來繼位趙國,便將我與皇弟安置在宮城最邊上的宮殿裡,生活與普通宮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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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27:35


    趙國皇子可繼位,皇女也可繼位,這個沈在野是知道的,跟趙國的歷史有關。雖然在大魏是行不通,但也尊重別國的習慣。

    “如此說來,公主遠嫁,是想改變生活狀況?”

    姜桃花一點也不遮掩地點頭承認:“自然,遠嫁大魏,怎麼也比在那宮牆下頭生活得好。”

    “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有啊有啊。”桃花眼睛放光:“妾身想要吃得飽穿得暖。”

    沈在野:“……”

    這話聽得他都有點不忍心了,雖說如今趙國在大魏眼裡也就是個窮鄉僻壤,但堂堂公主的願望竟然只是吃飽穿暖,這也太心酸了。

    眼簾微抬,他放柔了聲音道:“在這相府裡,你自然是能吃飽穿暖的,不僅如此,若是能幫我兩個忙,我還可以幫你找人帶禮物回趙國,送給令弟。”

    這麼好?桃花心裡的算盤啪啪一陣亂響,然後傻笑著試探:“什麼忙啊?”

    “因為你的緣故,我與景王和南王之間都有了嫌隙。”沈在野低頭看著她,很是溫柔地一笑:“所以第一個忙,便要請你在明日南王上府之時,告訴他你是自願跟了我的。”

    眨眨眼,桃花問:“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自然是景王那邊,後日我與他相約北門亭,你將昨日發生的誤會都解釋給他聽即可。”

    沈在野半垂著眼簾的時候實在是太好看了,尤其是從桃花的角度看過去,簡直溫柔得要把人給化了,換個女人來,不管他要什麼,恐怕都得答應。

    但是姜桃花好歹是學過媚術的人,要是自個兒沒使出來,還被別人迷惑了,傳回去豈不是砸師父的招牌麼?

    於是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後,桃花有些為難地看著他:“我如今只是相府的妾室,隨意與王爺搭話,沒關係麼?”

    “沒關係,不會有別人看見。”沈在野道:“這些我自然會安排,你肯幫忙便可。”

    聽他這麼說,如今的麻煩好像是她導致的,要是不知道先前他撒了謊,姜桃花肯定會覺得內疚想補償。

    然而,面前這人是在騙她的,雖然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絕對不是要對她好。

    “爺。”桃花一臉愁苦地道:“不是妾身不肯幫忙,只是從昨兒起身子就不太舒坦,明日怕是要起不來床了。”

    “哦?”沈在野眯眼,低頭看著她:“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等回了爭春閣請大夫來便是。”她坦蕩地道:“若是明日無大礙,可以起身,那妾身就幫爺的忙,若是實在無力……爺就想想別的辦法吧,如何?”

    看樣子竟然是真的不舒服?沈在野有些驚訝了,這時機也太巧了些,南王可不是隨意就能上相府來的,若是明日找不到機會說,以那老實孩子的性子,肯定要跟他強起來了。

    可是看姜桃花這雙眼裡滿是誠懇,也不像是撒謊,他總不能讓人帶病去見南王,終歸是不妥。

    “既然如此,那你便別回爭春閣了。”停下步子,沈在野道:“這乍暖還寒的天氣,爭春閣裡甚為冰冷,今日就在臨武院過吧,這樣明日興許你便好了。”

    啥?桃花腦袋立馬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夫人剛剛才說過,這府裡有規矩,非侍寢之日,不得爭寵。”

    輕笑一聲,沈在野道:“今日我該去懷柔的溫清閣,所以才將屋子讓給你睡,這又算什麼爭寵?”

    哦,人不在啊,那也行。桃花松了口氣,反正病也是要裝的,在哪兒睡都一樣。

    “多謝相爺。”

    點了點頭,一行人便轉了方向,往臨武院去了。

    將她安置在院子裡,沈在野便有事去了書房,姜桃花瞥了瞥自己身邊跟著的陌生丫鬟,也沒敢亂動,就老老實實地呆著,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

    傍晚的時候,青苔回來了,一路摸到臨武院,氣喘籲籲地問:“主子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要的要的。”桃花連忙朝旁邊的丫鬟吩咐:“讓人抬點水進來吧。”

    “是。”丫鬟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屏風後頭的浴桶裡就倒滿了熱水。

    “行了,我沐浴的時候只要青苔伺候。”桃花看著其他下人道:“你們都在門外守著吧。”

    前頭一個丫鬟恭敬地應了,不過出去的時候卻是隨手將箱櫃都給上了鎖。

    夠謹慎的啊!

    桃花嘖嘖了兩聲,等大門合上,才將青苔拉到屏風後頭問:“怎麼樣?”

    青苔小聲道:“先說景王吧,景王是如今最得寵的皇子,雖然不是嫡出,但卻是目前的皇子裡最有出息的,在朝中也頗有威望,只是有一眾老臣一直不服他,沒有歸順,以至於景王一直想拉攏沈丞相。”

    “再說沈丞相,先前打聽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在朝中沒有黨派,聲望卻極高,有眾人擁護,但是在民間的名聲極差,據說是工於心計,草菅人命之人。”

    倒吸一口涼氣,姜桃花瞪大了眼:“還真是這種人啊?他那張臉倒是不像壞人,還挺……挺好看的。”

    青苔連連搖頭:“人心隔肚皮,主子還是小心些。最後再說南王,南王年方十六,實在是天真不諳世事,據說是拜在大魏黔夫子門下,習的都是恭仁禮讓。母妃早逝,不得聖寵,倒也安居一隅,不爭不搶。他小時候似乎與他母妃一起被送去吳國當過質子,所以也挺喜歡吳國的禮儀,只是因此更惹皇帝不悅。”

    桃花點頭:“總結來說,這就是個很不錯但是很不得寵的小王爺。”

    “是。”

    “既然不得寵,那沈在野為什麼會讓我特意去給他解釋呢?”摸了摸下巴,桃花想不明白了:“他難不成對個小孩子有什麼想法?”

    青苔臉一黑,連忙搖頭:“外間有傳言,說相爺與南王相見的機會不多,但憐愛有加,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屢次有人想將南王扯進紛爭,都被相爺給擋住了。他還曾評價南王,說‘世間難得此璞玉,豈能未琢而被汙泥所染’,看起來就是單純地想護他一二,兩人並無血緣和其他交情。”

    是這樣啊,桃花點頭:“奸詐的人也是有人性的,這南王能在沈在野心裡留一片淨土,那就可能真是個好孩子,可是明日最好還是別見了,以防萬一。”

    “好……不對,您為什麼要見南王?”青苔瞪大了眼:“您與南王有婚約在先,毀約錯嫁在後,再見豈不尷尬?”

    “是相爺讓我幫忙,可能是因為我的事情,與南王有了嫌隙,所以用我來讓他們之間冰釋,以免不好繼續相處吧。”桃花道:“但是我已經說了,明日會病得起不來身,正好躲過一劫。”

    病得起不來身?青苔皺眉,看了看旁邊已經改逐漸開始變冷的洗澡水:“您認真的?”

    “自然,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別的路可選了。”伸手試了試水溫,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她道:“明日記得好好照顧我唷,我要吃南瓜粥。”

    青苔:“……”

    趙國就只有兩個公主。長公主是慣常對別人狠,所以宮裡人人都怕她。而這二公主是出了名的對自己狠,別人不怕,她倒是打心眼裡佩服了。

    等了許久,門外丫鬟已經開始問要不要加熱水了。青苔出去把熱水都提進來放在一邊,然後就看著自家公主脫了外袍,只著單衣,泡進了已經冰冷的水裡。

    這天氣,晚上風從視窗吹進來,還是有些令人發寒的,然而姜桃花是一臉堅定不移的表情,泡在水裡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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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28:15


    “要多久?”青苔有些擔憂。

    “再三柱香即可,久了也該惹人懷疑了。”嘴唇有些發紫,桃花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整個腦袋埋進了水裡。

    溫清閣。

    沈在野看著窗外的月亮,手裡把玩著一枚扳指,眼神幽深。

    “爺。”顧清影笑著靠過來:“時辰不早了,咱們該休息了。”

    “嗯。”應了一聲,沈在野轉頭,唇角微抬,順著她的手朝床邊走。

    顧清影以前是這院子裡最嬌俏的,慣常會在床上討他歡心,所以進府不過一年,就成了娘子。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如今再看她媚笑,沈在野皺了眉。

    媚笑不是她這樣誇張的,分明該是細眉微挑,眼裡含著無盡情意和誘惑,微微發光。嘴角的弧度不大,卻跟個小銀鉤似的看得人心裡癢癢。

    這麼一想,姜桃花那被月光映著的五官就浮現在了腦海裡。清如芙蓉去雕飾,媚人入骨不自知。

    微微一怔,沈在野皺眉,下意識地起身,抬手擋住了顧氏上前的動作,轉身就往門口走。

    “爺?!”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顧清影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攔住他:“可是妾身哪裡伺候不周了麼?您怎麼要走?”

    今日是該她侍寢的日子啊,若是爺就這樣走了,那她明日該以何顏面見人?

    “你先睡吧,爺等會就回來。”沈在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有東西放在落在院子裡忘記拿了。”

    顧清影:“……”

    怔愣地看著他遠去,她忍不住皺眉呢喃:“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啊?越桃,你跟去看看。”

    “是。”旁邊的小丫鬟應了,提溜著裙子就跟了上去。

    見著差不多了,姜桃花便從冷水裡起身,換了一身幹衣裳,讓青苔把剩下的東西處置了,自己頭昏腦漲地坐在床邊擦頭髮。

    風從大開的門外吹進來,桃花只覺得眼前一陣花白,喉嚨疼得難受。這樣的程度,明兒怎麼也該發個高熱吧。

    “還沒睡?”沈在野的聲音陡然響起,嚇得姜桃花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就打了個大噴嚏:“啊嚏——”

    這噴嚏來得突然,以至於她沒來得及捂住口鼻,唾沫星子愉快地撲了來人滿臉滿身。

    沈在野閉著眼,眉毛擰得能打個蝴蝶結了。

    “抱歉!”看清了人,姜桃花連忙起身拿手帕給他擦:“妾身不知道相爺來了……等等,你怎麼來了?!”

    不是該在溫清閣嗎!

    “……我回來拿東西。”睜眼就看見眼前這人瞪大眼跟見了鬼似的看著他,沈在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回來拿東西,這也是我的院子,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是不是,您別生氣。”桃花連忙解釋:“府中規矩森嚴,妾身只不過怕犯錯而已。”

    “府裡最大的規矩,是我。”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沈在野慢條斯理地擦起自己身上的唾沫:“規矩是我定的,你明白嗎?”

    “妾身明白,爺高興就好!”桃花抬臉,沖著他一陣傻笑。

    抿了抿唇,沈在野聞了聞自己的衣裳,嫌棄的意味溢於言表。姜桃花作為一個有眼力見兒的人,立馬就去叫丫鬟拿換的衣裳來。

    “妾身替爺更衣吧?”

    掃一眼她諂媚這的模樣,跟在和風舞那晚上的臉怎麼也對不上號。沈在野長歎了口氣,輕輕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然後張開雙手,一副大爺等著伺候的模樣。

    桃花麻利地就將他的外袍給脫了,不過似乎是動作太大,一方手帕掉了下來。

    像沈在野這樣姬妾眾多的男人,有一塊女人的繡花手帕在身上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但是桃花剛低身撿起來,竟然被他很緊張地一把搶了去。

    有沒有風度了?不能溫柔點麼?捂了捂自己被抓疼的手,桃花斜了那手帕一眼,看沈在野當個寶貝似的塞進衣袖,也沒多問,應該是哪個他中意的女人的吧。

    伺候大爺更了衣,大爺還不滿意地掃了她一眼,伸手就將她抱起來丟進了被窩。

    “你手太涼了,今晚上蓋嚴實些睡。”

    “多謝爺關心。”桃花笑道:“爺路上也請小心,夜路易滑。”

    “嗯。”沈在野點頭,目光打量她須臾,轉身就往外走。

    青苔在門外候著,看著他離開了,才溜進屋子裡去:“主子?”

    “沒事,你去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吧。”咳嗽了兩聲,桃花將被子都掀開,然後閉眼躺好:“明日早些來伺候。”

    “是。”有些遲疑地看了她這單薄的身子,青苔歎了口氣,終究是沒說什麼,反正就算她勸,這位主子也不會聽的,那還是省省力氣吧。

    不過,剛剛丞相爺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夜路果真是有些滑的,沈在野漫不經心地走著,眼裡盛著半片月光,溫柔又有些陰暗。像一條雪白的毒蛇,在黑暗裡優雅地吐著信子。

    “主子,北門亭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要是薑氏後日還未痊癒,便按第二個計畫進行。”湛盧走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眸光微動,沈在野側頭看他:“你覺得薑氏這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湛盧一愣,皺眉道:“府裡大夫已經看過了,說是的確有些不舒坦,可能是初到大魏不太適應,加上最近天氣變化,病了也是正常。”

    “是麼。”輕笑了一聲,沈在野繼續往前走:“這薑氏看起來有點傻氣,但是傻氣當中,又好像帶了點精明。一時半會,我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兔子還是老虎。”

    湛盧有些意外:“主子在意姜氏?”

    “沒有。”沈在野搖頭:“我只是怕後天會有什麼變數。”

    雖然薑氏媚人的功夫了得,但是他不吃那一套。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拉開一場大戰的帷幕罷了,只要順利拉開,她的生死就都與他無關了。

    “這個主子可以放心。”湛盧拱手道:“您的計畫周密,下頭的人也是萬分謹慎,絕對不會出半點差錯!”

    “嗯。”垂了眼,沈在野道:“後日既然安排好了,那明日就看情況吧。若是薑氏病未能好,便越過南王,直接等著見景王。”

    “小的明白。”

    月亮高掛,熟睡中的桃花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的夢裡有趙國的大好山河,有從宮牆下流過的清澈的溪水,一整夜都覺得心裡分外寧靜。

    這一覺睡得極好,以至於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渾身都暖洋洋的。

    “主子。”青苔一直站在床邊,看她醒了,長長地歎了口氣。

    桃花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再摸摸自己溫度正常的額頭,當即就坐了起來,橫眉看著青苔:“你怎麼來給我蓋被子了?”

    青苔沈默了片刻,道:“被子是您自己裹上的,奴婢扯了三回了,也沒能扯過您。”

    姜桃花:“……”

    好吧,她是會本能的扯被子來著,要怪就怪昨兒晚上沒將被子給藏櫃子裡,導致冷水白泡了。

    “現在賄賂大夫還來得及嗎?”桃花絕望地問。

    青苔搖頭:“人生地不熟,不能貿然收買。”

    那就是沒退路咯?跌回床上,桃花歎了口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既然掙紮沒用,那就去見見南王吧,按照你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南王年幼天真,應該不會為難我。”

    “是,主子先更衣吧。”青苔應著,轉身拿了個大斗篷來。

    她們還在沈在野的院子裡,昨兒過來的時候一直風平浪靜,那就是沒什麼人注意,趁著現在天還沒大亮,還是趕快溜回去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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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0:47


    裹著斗篷帶著青苔一路狂奔,姜桃花跨出臨武院大門的時候,也就沒注意旁邊躲著的兩個小丫鬟。

    “跟上她,我去找越桃姐姐。”

    “好。”

    蹲守了一夜的小丫鬟麻利地去了溫清閣,逮著越桃一陣嘀咕。越桃扭頭,又對著自家主子顧懷柔一陣嘀咕。

    “我就覺得昨日爺有些奇怪,果然那院子裡有麽蛾子。”顧懷柔冷哼了一聲:“讓人繼續盯著,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要跟咱們溫清閣過不去。”

    “是。”

    丞相府的後院看似祥和平靜,公平無爭,但也是有不少人想打破這平靜,為自己多爭一杯羹的,就看是哪個倒楣蛋來開這個頭了。

    薑倒楣蛋還什麼都不知道地在打扮。

    因為南王年紀小,所以她也不能用太媚俗的妝,就洗了把臉,稍微擦點粉,整張臉顯得乾乾淨淨的即可。

    選了套合適相府姬妾身份的衣裙,再挑兩支素淨的發簪。姜桃花對著鏡子,十分慈祥地笑了笑。

    “主子。”青苔有點看不下去了:“您是要把南王當小孩兒對待嗎?”

    “他才十六歲,不是小孩兒是什麼?”桃花莫名其妙地道:“就跟長玦一樣大啊。”

    “是跟三皇子一樣大沒錯。”青苔看了她一眼:“可是您也才十八歲。”

    大人家兩歲而已啊!這一副長輩的表情是要幹什麼?

    姜桃花皺眉,低頭認真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我才十八歲。”

    這一年又一年的,她還以為自己一早三十多歲了呢。

    青苔哭笑不得:“您這是還沒睡醒不成?”

    “沒事,我只是習慣把長玦當小孩子了。”歎了口氣,桃花道:“希望南王別像長玦一樣難搞就好。”

    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望,趙國三皇子姜長玦,簡直是個二愣子,一旦認定的事情,撞著南牆了都不回頭。有彎路不會走,還非拉著她走什麼正義大道,結果往往是兩個人一起吃虧。

    為了教育自家弟弟通人情,知世故,姜桃花沒少費心思,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遇上這種油鹽不進,死腦筋的人,她是最沒有辦法的。

    “姜娘子。”

    外頭有個丫鬟進來了,打量了桃花一眼。見她臉色正常,便松了口氣:“您身子既然好了,那就快些去花園裡準備吧,相爺說,客人用過早膳便會登門。”

    “知道了。”青苔應了一聲,眉頭微皺,正想說自家主子的早膳還沒吃呢,結果就見妝台前的人十分自然地站起來,領著她就往外走。

    “主子。”她有些心疼:“您不餓嗎?”

    “相爺讓咱們立刻去花園,哪裡還能說餓?”桃花一臉大義凜然地跨出了門。

    “可是……”跟在後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走的方向,青苔神情古怪地道:“府裡的花園在另一邊。”

    “我知道,相府的地圖我也看了。”

    “那您往這邊走幹什麼?”

    桃花回頭,白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說你傻你還真傻,樣子是做給別人看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現在還早,順路就去廚房撈點吃的啊!”

    青苔:“……”不是說立刻去花園嗎?

    她家主子果然是不用人操心的,這心裡的小算盤可能比她的頭髮絲兒都多。

    廚房裡的人正在慌慌忙忙地準備早點,張廚子剛把一碟奶黃包放在竈臺上,結果轉身拿個食盒的功夫,碟子竟然空了!

    發生什麼了?張廚子很茫然,看了看四周,拿下帽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那盤子。

    青苔將奶黃包與桃花一起分著吃,邊吃邊往花園走。

    “這府裡廚子手藝還不錯。”姜桃花滿意地道:“以後有口福了。”

    一共四個奶黃包,兩人每人吃了倆,吃完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花園門口了。

    “姜娘子。”花園月門處站著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相爺吩咐,您去亭子裡候著便是。”

    “知道了。”桃花頷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帶著青苔往裡走。

    花園裡已經有不少丫鬟來來往往,亭子裡也備了很多好吃的,看起來沈在野還真是很喜歡這個小王爺,雖然小王爺不得皇帝寵愛,但在這裡竟然享受的是貴賓待遇。

    在石桌邊坐下,姜桃花忍不住就摸著下巴低聲道:“青苔,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小王爺其實是相爺的私生子?”

    青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瞪眼看著她:“主子,十六年前相爺才十歲。”

    這想法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哦,這樣啊……”桃花點頭:“那就是我多想了。可是我不明白,沈在野這種位高權重心思深沈的人,當真會因為喜愛而對一個王爺無條件地好嗎?”

    青苔想了想,道:“也不是太好,兩人平時都不怎麼見面的,興許是因為南王爺沒什麼勢力,相爺覺得與他交往比較輕鬆,所以才會這樣對待吧。”

    她去外頭打聽的時候,也沒多少人覺得相爺偏愛南王,只是對南王不似其他人冷漠罷了。

    姜桃花眯了眯眼,摸著下巴沈默了。

    “你當真沒有騙我?”

    有些青澀的少年之聲乍然在月門之外響起,桃花耳朵尖聽見了,連忙伸長脖子往那頭看。

    沈在野先跨了進來,一身黛色織錦長袍,豐神俊朗。臉上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笑意,低著頭道:“微臣何時騙過王爺?”

    旁邊的人跟著他繞進月門,白底青邊的錦袍配著細羅的攏袖,讓桃花眼前一亮。

    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啊!說是不得寵之輩,卻無半點卑畏怯懦之意,背脊挺直,一身正氣。眉如長舟劃浪,眼含碧波晴日。鼻樑高挺,輪廓清秀,就是那小嘴兒抿得緊緊的。

    “你騙我的時候,難道還少了嗎?”穆無暇頗為惱恨:“就是手段高明,叫本王抓不著把柄罷了!”

    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是被欺負慘了,看得桃花心裡一陣好奇。

    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個關係啊?當真是要好,南王怎麼會對沈在野這個態度?要是不好,沈在野又為什麼這麼在意南王?

    “人就在前頭,王爺不信微臣,就自己去問問吧。”沈在野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亭子裡。

    姜桃花連忙收斂了表情,朝他們微微一笑。

    穆無暇跟著看了她一眼,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戒備地看向沈在野道:“她如今已經被父皇賜給你了,在你的府裡,怎麼可能說真話?”

    “那王爺要如何才肯相信微臣?”

    “很簡單,你別在這裡,本王單獨問她。”穆無暇抿唇,目光堅決地道:“你不許作弊!”

    桃花聽著,默默翻了個白眼。小孩子就是天真,人家作弊都是在背後提前做的,怎麼可能當面說什麼。

    “微臣遵命。”沈在野微微頷首,轉頭溫柔地對著亭子這邊道:“桃花,記得好好照顧王爺。”

    話是溫柔的,眼神卻帶著警告的意味。姜桃花打了個寒戰,扯著嘴角應下:“妾身明白。”

    不就是要幫他騙小孩子而已嗎?這南王這麼天真,那根本就費不了多大力氣,他瞎緊張個什麼勁兒。

    穆無暇站在原地看著沈在野離開,確定他走遠了之後,才轉過身來,神情嚴肅地進了亭子,站到桃花面前。

    “王爺請坐。”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先喝點茶吧。”

    瞧她這平靜的樣子,穆無暇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公主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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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1:28


    “嗯?”桃花一愣。

    “沒能嫁給我,倒是嫁給了沈丞相,你看起來很高興。”他眼神微沈:“看來丞相也的確沒騙我,公主自願留在這丞相府,沒有半點委屈。”

    這南王年紀小,心思卻很細膩,也很敏感啊。姜桃花眨眨眼,隨即就反應過來,手在桌子下頭死命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裡迅速躥上了淚花兒。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麼覺得委屈的呢?”聲音裡滿是哽咽,她扯著嘴角勉強笑道:“人人都在說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禍得福了。”

    說掉眼淚就掉眼淚,上一刻還笑語盈盈的人,須臾之間竟然就傷心成了這樣?穆無暇看傻了眼,呆愣了片刻之後,立馬慌了。

    “你別哭啊,本王說錯話了,本王認錯。”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你該是委屈難過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會來這麼一趟。”

    真是個耿直的孩子,這麼容易被騙,反倒是讓桃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連忙收斂了些,朝他頷首:“王爺真是個好人。”

    “也沒什麼好的,他們背後都罵本王傻,總是得罪人。”穆無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勸本王不要來,可本王坐不住,總要來問問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半路改嫁給沈丞相的?”

    “心甘情願?”桃花瞪大了眼,張口就想否認。雖然她是想踩著人往上爬來著,但也不是一開始就願意嫁給沈在野的啊,是那禽獸強要了她,讓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過,話到嘴邊,她還是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務,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氣,抬眼,淚汪汪地看著穆無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個女人,千里迢迢嫁過來,無依也無靠。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簷下……您這樣問妾身,妾身當真無法回答。”

    “怎麼會無法回答?”穆無暇皺眉:“願意就是願意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的啊。”

    輕輕歎了一口氣,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願意和不願意來回答的。”

    比如現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得罪死了這小王爺,以後就少了一條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願意的,那就是明擺著逆了沈在野的意,往後在這相府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個坑,還就傻不愣登往裡跳哇?

    “為什麼?”小王爺強起來了,眉目間重新帶上了戒備:“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這眼神嚇了一跳,桃花扁了扁嘴:“請王爺設身處地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橫禍,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負不潔與趨炎附勢等眾多罪名,自盡未遂,忍辱偷生。如今這境地,豈是區區願意或不願意這幾個字能概括的?”

    穆無暇一愣,表情又柔軟了下來。看著桃花臉上這嘩啦啦的眼淚兒,覺得不忍心了,終於從胸口掏出一張帕子來遞給她:“你手帕都哭濕了。”

    “多謝王爺。”桃花嚶嚶嚶地接過,拿自己的手帕擤了鼻涕扔了,然後繼續捏著南王的手帕擦眼淚。

    “既然你說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說說前日的事情經過?”他問。

    桃花乖巧地點頭:“前日送親的隊伍被野狼攔在了半路,護衛四散,街上跑得沒了人,妾身的丫鬟帶著人斷後,讓妾身先走,於是妾身就逃了一路。結果不知為何誤闖了青樓後院,被人打暈灌藥……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成這樣了。”

    “野狼?”穆無暇皺眉:“專門來攔你的送親隊伍?”

    “……”桃花垂眸,心想難不成我還提著裙子去問野狼一句“你們是不是專門來攔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

    小王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國都裡前些日子就鬧進了野狼,怎麼可能這麼久了都沒有捕獲,偏生還在你我大婚之日出了亂子?”

    桃花抿唇:“這個沒人能控制吧,誰能操縱野狼呢……”

    “有人能。”穆無暇眼裡隱隱起了怒火,側頭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門客名秦升,擅長馴狼。”

    什麼?!

    姜桃花臉上不動神色,心裡卻是一沈。

    街上遇見的野狼不是偶然嗎?難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後控制?

    這也太可怕了吧,為什麼啊?她嫁不成南王,對沈在野有什麼好處?這麼處心積慮來害她,難不成她上輩子挖了他家祖墳?!

    又氣又怕,桃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現在的事實就是她鬥不過沈在野,已經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那就只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暫時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當下首先要做的,還是穩住南王爺。

    “王爺怕是想多了。”桌下的手捏得死緊,桃花臉上卻還是萬分鎮定:“當時的情況有些混亂,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餓極了黃昏出來覓食,正好遇上送親隊伍而已。”

    穆無暇眉頭未松:“這也能看得出來?公主當時不是顧著逃跑嗎?”

    當然是看不出來的啊,不過答應了人的事,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了一口氣,裝作認真回憶的樣子道:

    “雖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了兩眼,場面混亂。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該直接來咬妾身才是,可是它們沒有。妾身也是自己亂跑才跑到青樓後院的,怪不得別人。”

    穆無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公主是到了青樓後院,被景王的人當成歌妓打暈,送給了沈丞相?”

    “是的。”桃花頷首道:“一進院子就被打暈了,後來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了。”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說那些啊!

    小王爺的神色嚴肅了起來,嘴唇抿著,下頷的弧線也是緊繃,好像在思考什麼嚴重的問題。良久之後,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與你無關,也許是命運捉弄,也許是景王哥哥從中作梗,你只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了麼?”桃花眼巴巴地問。

    “這樣的情況下,本王若是還怪你,豈不是太過分了?”歎了口氣,穆無暇道:“也許是你我今世沒有夫妻的緣分吧。”

    雖然這小王爺身姿已經甚為挺拔,模樣也清秀,但畢竟比她小。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桃花還是有些尷尬的,只能拿帕子掩著眼睛歎氣。正想說點什麼呢,對面的人卻是一驚:

    “手帕拿錯了,公主可否還給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來看了看。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絹帕,只是上頭繡了一朵花,層層疊疊,五顏六色,不知是何品種。

    這花手帕,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抿了抿唇,桃花看著穆無暇問:“這帕子對您來說很特別嗎?”

    穆無暇猶豫了一番,看了看站得很遠的隨從,低聲道:“這是吳國的一種風俗,在春日之時將百春花繡帕貼身攜帶,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家宅和睦,國家興盛,百姓安康。”

    “只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吳國風俗,這東西也只能偷偷帶著了。”

    眼波流轉,姜桃花細細地打量了這手帕,慢慢遞回南王面前:“是這樣啊,皇上既然不喜歡,王爺又何必這麼執著呢?”

    “別的習俗規矩本王都沒再推崇了,只這迎春禮,是吳國最重要的禮節,吳國男兒不管在哪兒,都是要遵守的。”穆無暇小聲說著,像是很心虛,接了帕子就塞回袖子裡:“本王雖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吳國長大,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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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2:14


    “妾身明白了。”桃花頷首,輕輕倒吸了一口氣,笑道:“這花也是吳國特有的圖騰吧?沒在別的地方看過。”

    小孩子沒心眼,人家問,也就老老實實地開口答:“是啊,世間是沒有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只能是仙花。據說是吳國第一位皇后繡出來的,此後就一直傳承,算是吳國的信仰。”

    信仰這個東西吧,不管人在哪裡,是什麼身份,只要心在,就不會捨得拋棄。

    桃花覺得手腳有些發涼,勉強笑了笑,揉了揉眼角。

    “你可是累了?”小王爺眉頭又皺了起來,想了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該問的都問了,那就此告辭,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謝王爺今日寬厚。”姜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禮:“王爺慢走。”

    穆無暇看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女子也當真是可憐,心下微歎兩聲,便轉身離開。

    亭子外頭站著的青苔見人走遠,便進來打算扶自家主子一把,誰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了下去,眉頭緊皺,眼神飄忽。

    “主子?”青苔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閉了閉眼,桃花伸手抓著青苔的胳膊,小聲道:“我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妙了啊……”

    青苔很茫然,姜桃花垂頭,開始自顧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說過,她是個記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記得昨日晚上給沈在野更衣的時候,從他懷裡掉下來的花手帕上繡的圖案。

    那圖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樣,是吳國特有的、被奉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吳國為質子,遵循吳國風俗尚情有可原,可是,為什麼沈在野也帶著百春花的帕子?

    她是不是可以猜想,沈在野和南王之間,並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還有什麼更深的聯繫?

    沈在野會是吳國的人麼,如若他是,大魏的皇帝又怎麼可能讓他當丞相?如若不是,那為什麼要冒著惹皇帝生氣的風險,帶百春花在身上?

    他身上的帕子,一般是相府內眷才有可能發現的,被她看見是個偶然。而南王這邊的帕子,相府內眷一般也是沒機會看見的,今日也單純是偶然。

    這兩個偶然加在一起,姜桃花覺得自己可能是發現了常人沒發現的東西。但,發現了之後是好還是壞,真的說不準。

    腦子裡亂成一團,桃花使勁兒甩了甩頭。

    不管沈在野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但是如今看來他和南王的關係好是事實,而從南王剛剛說的話加上先前在和風舞沈在野露的馬腳來分析,故意讓門客控制野狼破壞婚事,強要了她的,就是沈在野。

    這位了不得的丞相爺,竟然藉著景王的手,將她從南王那裡搶了過來,並且嫁禍給景王。可憐景王背了黑鍋還會以為真的是自己抓錯了人,對沈在野愧疚不已。

    也是好手段。

    “咱們回去吧。”心裡平靜了下來,姜桃花起身,帶著青苔就往外走。

    “主子。”青苔很擔憂地開口:“明日還要出府,您確定沒事嗎?”

    “沒事,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想通,你繼續去幫我查查吧。”桃花道:“查查沈丞相的出身,以及,他有沒有去過吳國。”

    青苔一愣,想了想還是應下,也沒有多問。

    桃花邊想邊回了爭春閣,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小廝垂手候著。

    “姜娘子。”看見她回來,小廝就迎了上來:“奴才特地來提醒您一聲,明日巳時一刻,有車馬在側門外候著,您提前準備,萬萬不可怠慢了景王爺。”

    “知道了。”桃花一笑,朝他頷首:“我會好好準備的。”

    小廝點頭鞠躬,飛速地退了下去,姜桃花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抿唇,踏進院子裡。

    青苔出去做事了,屋子裡只有花燈伺候,這丫頭比青苔活躍得多,見她回來就笑眯眯地道:“主子,奴婢已經給您備上了新裙子,您來看看喜不喜歡?”

    桃花挑眉,看著她捧出來的頗為華貴的錦緞長裙,笑著道:“挺好看的,剛做成的麼?”

    “是啊,聽聞是相爺特意為您讓人趕工做的,十幾個繡娘一夜沒睡,才成了這麼一套裙子。”花燈擠眉弄眼地道:“看來啊,相爺真的是看重您。”

    “是挺看重的。”桃花點頭:“有機會得好好謝謝他。”

    “哎,相爺說待會兒就會過來的。”花燈道:“您等著就是。”

    騙完了南王爺,怎麼也該過來跟她通通氣,這個桃花倒是不意外,只頷首,坐在妝台前好生打扮自己。

    書房裡。

    沈在野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看著眼前的人:“王爺還是不信?”

    穆無暇站在他面前,小身板挺得筆直,皺眉道:“本王不是不信,只是近來相爺的動作,本王也不是看不懂。先前你說過讓本王不涉朝堂之爭,可如今,為何藉著趙國公主錯嫁之事,讓父皇對本王多加賞賜?”

    景王犯錯,皇帝震怒,但看在景王資質上乘,自己又一直器重的份上,只責駡了一通,並給了南王諸多補償,甚至將京城剛建好的王爺府也一併給他了,允他未成家而開府。這在大樑王爺裡可算是少見的。

    沈在野輕笑:“王爺太高看微臣了,皇上的賞賜是皇上決定的,也是景王爺為了表示歉意,親口替您求的,與微臣有何干係?”

    “趙國公主是受害者,很多事情她不知情,所以幫你說了不少好話。”穆無暇抿唇:“但實際上這樁婚事到底是怎麼亂的,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微臣當真不知。”

    “你……”小王爺氣得跺腳:“你這個騙子!”

    沈在野無辜極了,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王爺這樣想微臣,微臣真是難過。不過您在意的不是趙國公主有沒有受委屈嗎?您也看見了,她不是什麼貞潔烈女,也願意繼續留在相府。這樣的女子,也幸虧沒有嫁給您。”

    穆無暇一愣,皺眉想了想,語氣緩和了一些:“薑氏看起來也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昨日不是還企圖懸樑麼?”

    那是女人的小把戲而已,沈在野心裡嗤笑,不過也沒必要跟小王爺解釋這麼多。

    “您若是覺得這位公主是好人,那微臣以後便不會虧待了她。”他道:“王爺儘管放心,若是沒別的事情,便回去繼續讀書吧。”

    穆無暇撇了撇嘴,不悅地道:“希望你說話算話。”

    薑氏的眼睛很美,像無邊的大海,日月星辰出於其中,哭起來也不是楚楚可憐,倒是真心讓人心疼。一個人什麼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眼睛不會,所以他相信這個姐姐是個好人,也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好點。

    “王爺慢走。”沈在野起身送他出去:“最近幾日外頭難免有亂子,您既然新開了府,就先將府內的事情料理好,少出來走動。”

    “知道了。”悶悶地應了一聲,穆無暇歎了口氣,終究還是甩了袖子離開。

    沈在野微笑著目送他,直到他出了相府大門,臉色才沈下來:“去爭春閣。”

    姜桃花真是有點意思,竟然能把南王給蠱惑了,讓他覺得她挺好?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而他一向討厭超出自己預料的東西。

    湛盧低頭引著路,感受到自家主子周身隱隱的焦躁和怒氣,不禁有些驚訝。

    好久沒見他因為一個女子這麼上火了,這薑氏也真是厲害。

    爭春閣大門開著,沈在野一跨進去,就見有一襲瀲灩生光的藍錦裙迎了上來。

    “妾身給爺請安。”

    姜桃花點著媚人的妝,頷首行禮之時露出雪白的脖頸,線條優美,盈盈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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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2:53


    沈在野一頓,低頭看了她兩眼。

    上回見還是一副老氣橫秋的裝扮,這一轉眼,倒變回千嬌百媚的模樣了。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平身吧。”

    “多謝爺。”姜桃花抬頭,眼含秋波,眉目如畫,柔柔地依偎到他身邊,挽上他的胳膊:“知道您要過來,妾身已經備了香茶點心,爺嘗嘗可合口味?”

    “好。”沈在野收斂了神色,跨進主屋坐下,抬眼盯著她笑道:“今日的你,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的影子了。”

    他倆認識總共不到三天,哪來的“以前”?最以前的,那就只能是和風舞的那個晚上。

    桃花臉一紅,嗔怪地看他一眼,嬌羞地扭過身去,心裡罵了一句這臭不要臉的!

    “爺喝茶。”

    伸手接過茶杯,沈在野倒也沒喝,只看著面前這人的一舉一動,輕聲道:“趙國的媚術倒也是名不虛傳。”

    姜桃花一愣,抿了抿耳邊的頭髮:“爺此話怎講?”

    “你這一舉一動,都是媚術,常人看不出來,只會被你迷惑了心智。”沈在野側頭看向自己身邊站著的湛盧。

    湛盧一直在旁邊,此時看桃花的眼神已經有些發直,聽見自家主子的話,臉上就是一紅,連忙甩了甩頭,掐了自己一把。

    “奴才該死。”

    他只是不經意地看兩眼,怎知就會……

    桃花笑了笑,捏著自己的手道:“爺多想了,趙國的媚術不過都是皮毛的東西,怎麼會迷惑心智。”

    “你太謙虛了。”沈在野一笑,將茶杯放在桌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可惜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用,還是省省吧。”

    臉上一僵,桃花嘴角抽了抽,調整了身姿。

    屋子裡那股子莫名的曖昧氣息不見了,一切都好像清晰了起來。

    湛盧皺眉,心下不禁後怕。剛剛他當真覺得薑氏美得令人心驚,每一個動作都像被放大了在他腦海裡浮現,一顰一笑都是絕麗。那個時候薑氏要是想讓他做什麼,他肯定會去做。

    太可怕了!

    本來還覺得自家主子是高看了這女人,沒想到還有可能是低估了。不是人人都有主子這樣的定力,這個女人要是被他人所用,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怪不得主子下了那樣的決定。

    “你是個聰明人啊。”沈在野笑了笑:“先前的愚鈍,是在糊弄我?”

    桃花很驚慌:“先前妾身有愚鈍的地方嗎?可是得罪了您?”

    “……”眯眼看了看她,沈在野微微有些不悅:“我不喜歡撒謊的女人。”

    可你自己就是個大騙子好嗎?桃花心裡直翻白眼,面上卻還是萬分無辜,惶然又怯懦地道:“爺能不能說明白些?妾身從未騙過爺什麼,這媚術……媚術是家師傳授,用於自保,妾身已經習慣了……”

    是因為習慣?沈在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沈。

    不過轉頭想想,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明天一切就結束了。

    “你能告訴我,今日與南王說了些什麼嗎?”垂了眼眸,沈在野低聲問。

    桃花一臉老實地將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只是,有些話該隱瞞的還是得隱瞞。

    沈在野聽著,明顯不信,光憑這幾句,以南王的性子,怎麼可能覺得她好。

    “你對南王也用了媚術?”他眯了眯眼。

    桃花搖頭:“南王年紀尚幼,滿懷赤城,那樣的人是不會被媚術所迷的。”

    那是為什麼?沈在野不能理解,穆無暇年紀雖小,心思卻比任何人都細膩,如果不被妖術所惑,是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的。連他都沒能在他那裡討到好,這女人何德何能?

    “爺好像甚為看重南王。”瞧著沈在野的眼神,桃花小心翼翼地問:“您與南王經常來往?”

    微微一愣,沈在野輕笑,睨著她道:“南王要是與本王經常來往,這府裡就不會為他準備這麼大的陣仗了,不然下人可要被折騰得夠嗆。所謂親者簡,疏者禮,你不明白嗎?”

    言下之意,他表現得這麼看重南王,實際是因為不親近,所以把禮數做了個周全?

    桃花在心裡冷笑,這點理由,拿去騙青苔還差不多。兩個人親近不親近,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來。沈在野與南王就算表面來往不多,私下也定然不少。

    “妾身明白了。”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她一臉天真地道:“那妾身也就可以放心了,還擔心爺夾在妾身與南王之間,會十分為難呢。”

    “不會的。”沈在野輕笑,勾了她的腰肢過來,伸手捏了捏:“我不會有什麼為難。”

    就算現在有,很快也會沒有了。

    嫣然一笑,桃花順勢依偎在他身上,纖柔的手指落在他的衣襟邊兒上,若有若無地劃啊劃啊。

    空氣裡又蒙上了一層帶著暖香的氣息,湛盧低頭沒敢再看,卻察覺這屋子裡一時竟然安靜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側頭看了看四周,屋子裡的丫鬟不知什麼時候就退下了,只有兩位主子,並著他這一個下人。

    有些尷尬,湛盧輕咳了一聲:“主子?”

    沈在野一震,凝視著姜桃花的眸子瞬間找回了焦距,微微有些惱怒地閉了眼:“嗯,你先出去吧。”

    “……是。”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湛盧躬身退出房間,連帶著扣上了門。

    轉過身來,他不解地回想了一下。

    剛剛主子那麼沈默,難不成,是中了姜娘子的媚術?

    屋子裡,桃花依舊依偎在沈在野的身上,笑容裡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這是她第二次得手了,果然沒有人是無堅不摧的,只要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下個套,任憑沈在野意志力再怎麼堅定,那也是要被迷惑的。

    “你可真厲害。”他臉上笑著,聲音卻是低沈:“是我大意了。”

    “這是妾身的習慣,爺別生氣。”桃花連忙舉起雙手,可憐巴巴地道:“一時半會兒好像改不了。”

    習慣?沈在野眯了眯眼,下頷的線條微微收緊:“你這是跟誰練成的習慣?”

    桃花一頓,抿唇道:“自然是跟師父學的。”

    趙國有專門教人媚術的人,造詣最高的那位,就是她的師父。

    “是比你還厲害的女子?”沈在野挑眉。

    乾笑兩聲,桃花捋了捋自己的袖口:“算是吧。”

    眸光流轉,沈在野忍不住想,比姜桃花還厲害的女人,會是什麼樣的人?

    他自持力甚好,一貫不會為女人所動,在和風舞那晚是他大意了,冷不防就掉進了她的媚人陷阱裡,沒能抽開身。那也就罷了,可剛剛這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又被她得手一次,要不是湛盧提醒,今日他是不是又得被她所控?

    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再好,又怎麼可能留下來。

    目光裡帶了些可惜,沈在野淡淡地道:“明日見景王,萬不可失禮。”

    桃花頷首:“妾身懂分寸的。”

    拜託,她是會媚術沒錯,可又不是掛牌接客的,難不成見個男人就使啊?媚術也是要花心神的,很累的好不好?

    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姜桃花面兒上還是笑盈盈的,看著沈在野起身,連忙就行禮:“恭送爺。”

    沈在野是準備走的,然而看她這態度,突然有點不悅:“你這麼急著讓我走?”

    桃花愣了,抬頭一臉訝異地看著他:“難不成爺也吃欲拒還迎的那一套,妾身不留,您反而不想走了?那早說啊。”

    沈在野:“……”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勾搭男人?話說的這麼直白,一點情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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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3:32


    深吸一口氣,他微微一笑:“你留了,我也是要走的,只是妾室就該有妾室的態度,不該如此冷淡。”

    哦,意思就是,本大爺要走,你還必須留,你不留就是看不起本大爺!

    桃花明瞭地點頭,換了副諂媚的表情看著他:“爺再坐會兒?”

    “不了。”沈在野扭身,果斷地大步離開了爭春閣。

    姜桃花:“……”

    哭笑不得,她覺得有那麼一瞬間,這相爺還是挺可愛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然而,青苔回來了。

    “主子。”關上房門,青苔皺著眉,喘著氣道:“好奇怪啊。”

    “怎麼了?”桃花來了精神,連忙把她拉到內室。

    倒了杯茶喝下去,青苔抹著嘴道:“奴婢打聽了良久,有知情人說,相爺是寒門出身,但是父母不詳。在皇上南巡的時候他因為救駕有功而入朝為官,短短兩年時間就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後,沒有接任何親戚來京城,府裡全是各家送的姬妾,以及他自己挑選的人,沒有近親,也沒有遠親。入仕之後,倒是不曾去過吳國。”

    一般的高門大戶,都是要靠家族關係來維持的,像沈在野這樣的孤家寡人,在朝廷裡當真算是一朵曠世奇葩,怪不得一直不涉黨爭,因為連個拖後腿的親戚也沒有,也就沒把柄會落在人手裡了。

    姜桃花皺眉,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

    孤家寡人,父母不明,這樣的身份,能得皇帝的信任才奇怪吧?自古帝王多疑心,沈在野能坐上今天這位置,到底是有多可怕的能力?

    “沈丞相是幾年前入朝為官的?”桃花問。

    “兩年前。”

    “那先前說南王去吳國做過質子,是幾年前回到魏國的?”

    青苔想了想,道:“也是兩年前。”

    這是個巧合嗎?!桃花瞪大了眼,怔愣地盯著青苔,目光飄遠。

    眼前閃過百春花的繡帕,又閃過南王的臉,耳邊接著就響起一些聲音:

    “丞相府上就有門客名秦升,擅長馴狼。”

    “聽聞會媚術的人,遇上這銷魂湯,會更加要命呢。”

    “景王那邊,後日我與他相約北門亭,你將昨日發生的誤會都解釋給他聽即可。”

    心裡越來越沈,姜桃花跌坐在床邊,臉色發白。

    “主子?”青苔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師父說人心難測,不可以表面判之,果然沒錯。”桃花愣愣地道:“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恍然讓我覺得他對我是有些微情意的。”

    那麼溫柔而深邃的眼裡,映的都是她的影子,專注而熱烈。這樣的眼神,也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青苔很茫然:“奴婢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不要緊。”桃花伸手捏著她:“只要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就行了,青苔,你快去準備,打聽到南王府的位置,明日抓準時機逃跑。”

    什麼?!青苔傻了:“好端端的,咱們跑什麼?”

    “不跑就沒命了。”低低地說了一聲,桃花想了想,補充道:“瞎跑也會沒命,現在只有南王有可能救我們一命。”

    青苔張大嘴,一臉的不知所措。

    主子經常喜歡罵她笨,她總是不承認,現在是真的感覺到了,在自家主子面前,自己真的很笨,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姜桃花已經起身在櫃子裡找東西了,只給她丟下了一句話:“沈丞相可能是南王的人。”

    啥?本來就迷糊,被她這一句話就給搞得更迷糊了。看著自家主子忙碌,青苔就坐在桌子旁邊想。

    沈丞相位高權重,比南王得寵,怎麼會反過來是南王的人呢?再說了,就算他是南王的人,那主子又怎麼會反而跑去向南王求救呢?這不相當於自投羅網嗎?還有,為什麼要跑,誰會要了她們的命?

    沒等她想個明白,桃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上床休息了,側頭過來看著她道:“明日需要很多精力,你趕緊去打聽我想知道的事情,然後睡覺。”

    “是。”

    搖搖腦袋,青苔放棄了思考,一切跟著主子走,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姜桃花心裡很亂也很慌,可偏生是這種時候,她反而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沈。

    臨武院。

    沈在野靠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手裡捏著玉佩,微微皺眉。

    湛盧站在他旁邊輕聲道:“已經佈置妥當了,只要到了北門亭,她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轉回頭來,沈在野勾唇一笑,帶著些邪氣:“那麼美的女子,你覺不覺得可惜了?”

    湛盧一驚,連忙半跪了下去:“奴才不覺得有什麼可惜。”

    “是嗎?”沈在野輕笑:“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倒吸一口涼氣,湛盧連忙磕頭:“主子明鑒,奴才絕無越軌之心!”

    慢慢將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轉頭,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軌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術太過厲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連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跑來視窗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盧抬頭,不可思議地看了自家主子兩眼,然後垂頭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問您了。”

    “你問。”

    “您對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樣。”湛盧放低了聲音:“從和風舞開始就有些失常,為什麼?”

    沈在野沈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潔,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轉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無暇大婚那天。

    趙國公主與南王的婚事,整個大魏都沒有幾人放在心上,所以送親的隊伍只有十幾個護衛,鬆懈又懶散,以至於秦升在國都裡養了幾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嚇得四散。

    人群混亂之後,有人負責拖住姜桃花的貼身丫鬟,有人負責暗暗給她引路,製造機會讓她往和風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聰明的,一路丟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兒,可惜,他的人就在後頭,她丟多少,那人就撿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亂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沒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只要他讓姜桃花在青樓失身,那景王難逃罪責,勢必被皇帝責駡,生了嫌隙。而南王不僅不用娶這個會媚術的公主,更會得到皇帝的賞賜。至於他,他是個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頭上。

    然而,當他站在二樓上看見那女子不經意的一抬臉的時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雙雕多沒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這女人如此傾國傾城,又何不讓他親自領教呢?之後,景王還連帶著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個交代,一舉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個真正貪圖美色的人,但是也許是壓抑了太久,反正這人都會死,那不如陪他放縱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瘋狂的想法的,難不成每一個禁欲的人身子裡都住著一個浪鬼?沈在野沒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細想,反正一切都依舊是按照他的計畫在走。

    但是,從他踏進那間屋子開始,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脫離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後院裡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妖媚的、端莊的、活潑的、知趣的,然而他從來沒見過姜桃花這樣的。

    雪白的胳膊從寬大的袖子裡露出來,紅色的錦被襯著肌膚,當真是誘人至深,加上這人媚眼如絲,又掙紮又渴望的模樣,瞬間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雙眼睛卻像是有漩渦,扯著他一點點地捲進去,再也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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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8 10:34:23


    也許是姜桃花在用媚術的原因吧,他沒有防備,所以享受、沈淪。要不是腦中還有一絲理智尚存,那肯定她問什麼,他便答什麼了。

    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讓她繼續活著。

    “我為什麼失常,一點也不重要。”斂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後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那就夠了。”

    “……是。”湛盧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臨武院,顧娘子派人來盯著了。”

    “那女人就是愛計較。”不在意地揮手,沈在野輕舒一口氣:“隨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後,她也做不了什麼了。”

    “奴才明白。”

    起身關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個兒,躺上床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夢見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著一身繡桃花的長裙,裹著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樹下對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長什麼模樣,卻是手執畫筆,慢慢地畫著她。

    即便在夢裡,沈在野還是皺了皺眉,心想這麼浪蕩的女人,幸好沒有嫁給南王。

    月亮西沈,天色漸漸亮了,待到辰時,姜桃花就起身開始梳妝了。

    她穿了沈在野準備的華貴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裡頭,發飾也是用些輕巧的固定,壓頭的只用來裝點。

    “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桃花忍不住歎息:“分明是張沈魚落雁的臉,為什麼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頂著兩個黑眼圈站在她身後,聞言看了看四周,然後道:“地圖奴婢已經拿到了,碎銀也準備好了。”

    “嗯。”桃花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又對著鏡子顧影自憐了一會兒,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準備出去,卻見沈在野竟然跨進來了。

    “爺?”驚訝萬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臉色不太好看,像是沒睡好,沈在野揉著眉心道:“摺子遞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爺要隨妾身一起去北門亭嗎?”

    “不了,等會還有其他的要緊事。”看了她兩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臨行前來看看你。”

    臨刑前。

    桃花臉上笑著,心卻在咆哮在呐喊!這簡直是直白啊!都說臨刑前來看她了,她果然沒有猜錯,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麼這麼緊張?”靠近她兩步,沈在野垂眼看著她,眼神溫柔極了:“很怕景王嗎?”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兩聲,微微屈膝:“有爺撐腰,妾身不怕。”

    “嗯。”

    應了一聲,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沒說別的什麼,只是端起旁邊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撇著茶沫。

    他不吭聲,桃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就陪他幹坐著。但是這位爺不走,她是不可能先離開的,於是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時辰慢慢過去。

    茶涼了,沈在野一口也沒喝,只將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進桃花的眼裡:“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對,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腦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爺在擔心妾身?”

    “你看得出來?”沈在野輕笑。

    “嗯,您的眼裡寫著捨不得和猶豫。”桃花眼裡滿是亮光,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開心地看著他道:“短短幾日,爺能對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無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帶著道別的釋然,揮手道:“去吧。”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禮,眼睛一直看著他沒有移開,直到轉身。

    青苔在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便不經意往屋裡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爺依舊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樣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聲道。

    回過頭來,青苔帶著她一路到了側門,等上了馬車的時候她才問:“相爺這是怎麼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將告別不久前才與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驚。

    嗤笑了一聲,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沒說,他那雙眼裡有不舍,有猶豫,更多的是狠絕,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後的告別。不過……能讓他專門過來陪我坐這麼久,看起來這相爺也未必絕對無情。”

    他是知道她會沒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飾情緒了。若她傻一點,就當真該覺得他只是捨不得自己出門而已。但事實是,他對將死之人沒什麼好掩飾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憤怒過的,畢竟自己是個公主,他怎麼能說弄死就弄死?萬一會影響兩國邦交呢?

    但後來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人,要她去見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罪責全在景王身上。

    看來上輩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夥挖了他家祖墳吧,多大仇啊。

    青苔皺眉,輕輕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後掀開些簾子看向外頭。

    車夫是相府的人,車邊還有四個護衛,昨夜已經悄悄換好了,有兩個是從趙國跟過來的她們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適的地點,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著地圖,手指落在一個街口上:“這裡,離那邊最近。”

    “奴婢明白。”

    車夫是會功夫的,接了這任務,心想後頭不過兩個弱女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只要到了北門,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領賞了。

    於是他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著小曲兒。

    “滴哩啷個啷呀,啷個裡個啷……”

    “好聽!”一曲哼完,旁邊竟然有捧場鼓掌的!車夫高興地扭頭,卻見青苔沖自己一笑,然後照臉就是一拳揍了過來!

    這力道之大,直接將他揍得摔下了馬車,昏迷不醒。

    車旁的兩個護衛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另外兩個護衛同時打暈。

    “好樣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後麻利地將錦袍和頭上多餘的頭飾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豬血來。

    北門亭那邊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應該不用擔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難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麼地方也沒去,竟然就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發呆。

    湛盧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飄忽的眼神,輕輕咳了一聲:“今日天氣不錯,您不想進宮去瞧瞧嗎?”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側過頭來,散亂的墨發擋著了半邊眼睛,看起來慵懶極了。

    “有些累,不想動彈。”

    從起床到現在也就去爭春閣送了個人而已,有什麼累的?湛盧覺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額頭。

    沒事兒吧……

    拍開他的手,沈在野皺眉:“你有空杵在這裡,不如去看看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主子放心。”湛盧道:“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姜娘子毫無防備。等午時準備的膳食下肚,也就該上路了。”

    “萬一她不吃呢?”

    “不會,府裡特意沒有為姜娘子準備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會動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邊站著的丫鬟也會給她喂下去的。”湛盧想了想,道:“不過應該會自己吃的。”

    這樣啊,沈在野點頭,繼續躺平看著天上的雲,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歎氣聲在別人聽來沒什麼異樣,湛盧卻是一震,瞳孔微縮,驚疑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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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5:03


    湛盧跟在沈在野的身邊太久了,久到能從他的語氣裡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上一次這樣歎氣,好像是兩年前離開那個地方的時候了。沈重又帶著惋惜,尾音落下,卻是堅定決絕,像是下了什麼困難又必須下的決定。

    兩年了,主子的情緒一直不曾再有過什麼巨大的波動,今日怎麼會……

    皺了皺眉,湛盧抿唇,轉身便退後幾步,揮手招了院門口站著的人來問:“北門亭那邊如何了?”

    下人一臉惶然,猶豫了半天才道:“剛剛京都衙門傳話來,說是相府的馬車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況。”

    什麼?!湛盧一驚,連忙回頭想去稟告情況,卻差點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麼不早點來稟?”沈在野就站在湛盧身後,臉色有些陰沈:“要是不問,你們還打算一直瞞著了?”

    下人臉色慘白,連忙跪地道:“相爺明鑒,剛剛才傳來的消息,奴才正要進去稟明……”

    “事情發生多久了?”不耐煩地打斷他,沈在野問。

    “有……半個時辰了。”

    “廢物!”

    惱怒地扯了披風過來,沈在野沈著臉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緩了?”

    湛盧急忙跟在後頭,小聲道:“您兩日前才將聞風堂給關了。”

    聞風堂裡的人是負責相府的消息傳遞的,可是出了奸細,被沈在野一怒之下關閉。這一時之間,也沒人能像他們那樣風一般地傳消息回來。

    冷哼了一聲,沈在野出門上馬,二話沒說就朝北門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門的人正在街口看情況,瞧著是相府的馬車,誰也不敢亂動,但是旁邊三個人都是昏迷不醒,車裡沒人了,萬一是什麼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個大麻煩了,所以京都府的人著急地想辦法,也沒有第一時間去通知丞相府。

    這街口來往的人不多,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查起來也是甚為困難。

    捕頭正盯著馬車發呆,冷不防聽得背後一陣馬的嘶鳴,還沒來得及回頭,衣襟便被人扯了過去。

    “人呢?”

    沈在野臉上的表情很輕鬆,像是隨意問的這麼一句,但是眼裡的寒意卻嚇得人家小捕頭腿都軟了,連忙道:“卑職不知!這裡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車裡的人不見了……”

    眉頭微皺,沈在野鬆開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見了,不會去找嗎?”

    “……是!”捕頭抖了抖身子,連忙揮手讓在場的捕快四散,每條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這樣追,能追到個什麼?壓了壓心裡的火氣,沈在野掀開車簾看了看,又瞧了瞧旁邊躺著的三個人。

    “湛盧,弄醒他們。”

    “是。”

    尋了一盆水來,往三人臉上一倒,立馬就醒了兩個。

    “丞相!”兩個護衛慌張地跪地。

    “發生什麼事了?”沈在野垂眸睨著他們:“你們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心下一驚,護衛連忙道:“不是屬下們沒反抗,是不曾防備,冷不防有人從背後將屬下打暈,根本來不及反應。”

    從背後?沈在野一愣,又掃了一眼四周:“出來的時候帶了幾個人?”

    “回相爺,四個。”

    四個?抿緊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這車上沒有掙紮的痕跡,有兩個護衛不見了,比起被人綁架,那女人自己帶著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麼?那麼傻傻愣愣的人,難不成還能察覺前頭有危險?

    “湛盧,你先去穩住景王爺。”想了想,沈在野沈聲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後赴約。其餘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護衛少了兩人,立馬帶人搜查京城各處。若是沒少……那就讓京都衙門去找人。”

    “是!”在場的人都動了起來,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馬,握著韁繩想了想,輕輕搖頭,策馬往回狂奔。

    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夠危險了,若還是個聰明人,那就真的麻煩了。

    午時還沒到,天色卻莫名地陰沈了起來,太陽不見了,風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側門半開,不一會兒就有人跑了出來。

    “薑氏?”

    看著門邊靠著的人,穆無暇一臉震驚:“你,你怎麼會……”

    姜桃花一身的血跡,將素裙染得慘不忍睹,臉上也是沒什麼血色,看起來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王爺。”一看見他,桃花立馬紅了眼眶:“王爺可能救我一命?”

    “發生什麼事了?”穆無暇慌張極了,蹲到她身邊,眉頭緊皺:“傷成這樣,怎麼不告訴沈丞相?”

    “不能告訴他。”桃花搖頭,喘著氣道:“詳細的情況,進屋之後王爺可以聽我慢慢說,現在請您務必想個法子,在所有人都不會發現的情況下,將我放進您的屋子裡去。”

    穆無暇一愣,隨即就冷靜了下來:“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潛王府傳話,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無暇轉身進去就將一眾家奴全部趕去後院,說是等會要訓話,然後便用披風將桃花裹了,讓青苔背進去。

    “這府裡的人都精明著,本王得先去應付一二。”

    將她安置在自己房間的內室,穆無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點頭,目送穆無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邊:“王爺會相信咱們嗎?”

    “別的王爺肯定不會。”輕輕吸了一口氣,桃花捂著腰側,抿唇道:“南王不一樣,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義感十足,本身又對沈在野抱有懷疑。”

    只要她連猜帶蒙地說對了一半,他都必定會相信的。

    青苔歎息,忍不住小聲嘀咕:“還以為嫁來這大魏是什麼好事,沒想到卻是生裡來死裡去的,早知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桃花撇嘴:“命運是老天定的,誰也沒有早知道的權利,都已經這樣了,不如想想怎麼好好活。”

    她原以為錯嫁是好事,沒想到卻是掉進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個滅絕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張好看的皮囊,她也沒必要對他抱有別的期待了,該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青苔沈默,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邊想著事情一邊等南王回來。

    穆無暇也當真沒離開多久,回來的時候就將房門關緊了,大步走到床邊來:“你還好嗎?”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爺這麼信任我,倒也讓我覺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壞人嗎?”

    “本王看人很準。”拉過一邊的凳子來坐下,小王爺揚了揚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見,本王就知道你不會是壞人。”

    打哪兒看出來她不壞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懷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你的傷,要不要先看大夫?”穆無暇皺眉。

    “等我把話說完,王爺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沒必要叫了。”輕喘了兩口氣,桃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微微一頓,穆無暇點頭:“你說吧,到底是怎麼了。”

    “沈丞相要殺了我。”

    “……”輕輕吸了一口氣,小王爺眼睛都瞪大了:“為什麼?!”

    “因為他想讓景王承擔殺了趙國公主的罪名,從而讓皇帝與景王之間的嫌隙更甚,並且順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繼續留在相府裡,亂他心神。”直視著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還是因為您,殺了我,對您最有利,南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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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5:37


    身子一震,穆無暇驚愕不已,張了張嘴剛想反駁,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低頭認真思考了起來。

    看他這反應,桃花心下也明白多半是猜中了什麼,於是繼續道:“您先前的質疑是沒有錯的,因為沈丞相的施壓,我騙了您。婚事的確就是沈丞相故意攪亂,強娶了我,讓您得到皇上的補償。景王受皇上責難,您也不必娶我這樣無權無勢的和親公主,一舉多得。”

    “之後,您定然會因為我被丞相收納成娘子的事情,遭受不少人的嘲笑。相爺怕您與他心生嫌隙,也為了讓您少受非議,便想在今日借景王的名義殺了我。這樣一來,您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府連白幡都不用掛,遭殃的卻還是景王。”

    “我沒有想過沈丞相會利用你我的婚事從頭到尾進行如此精密的一場謀劃,更沒想過我這無辜之人,竟然要成為相爺扶您一把而獻上的祭品!”

    抬眼看著穆無暇,桃花眼裡的淚水嘩啦啦地掉:“王爺不覺得,我是無辜的嗎?”

    穆無暇眉頭擰得死緊,拳頭也握了起來:“你自然是無辜的,大魏朝野之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頓了頓又問:“所以你這傷,也是沈在野造成的?”

    “是。”桃花抿唇,低頭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袖子邊兒:“今日丞相假意讓我赴景王北門亭之約,卻在半路埋伏殺手,要取我的性命。雖有忠僕護著我逃了,但這泱泱大魏,沈丞相一手遮天,哪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也是急了,才冒昧來打擾王爺。”

    “我覺得王爺不是濫殺無辜,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的人,所以求王爺,救我一命!”

    姜桃花猜的十有八九都是對的,再加上一直以來也沒有人發現過沈在野和南王之間的關係,聽她這麼一說,南王自然就先信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在看見她身上的重傷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

    “沈在野果然是這世間第一大騙子!”穆無暇又怒又氣:“本王要怎麼做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很簡單。”桃花認真地看著他:“只要王爺與丞相挑明,您已經知道他的計畫,讓他不要危及我的性命,否則便不會再信任於他即可。您在相爺心裡有非同一般的地位,這樣一說,相爺必定不會再動我。”

    “本王明白了。”嚴肅地點了點頭,小王爺站起來道:“現在本王去給你找大夫,順便將相爺請過來一敘!”

    姜桃花一喜,但是沒高興多久,臉上的神色就變成了擔憂:“要請相爺過來嗎?”

    “自然。”穆無暇道:“他要是不過來,本王如何與他對質?”

    “對質是必要的,但是……”桃花抿唇,看了南王兩眼,小聲道:“您可得小心一些。”

    “怎麼?”

    “相爺能言善辯,又位高權重,想來也會將罪名全扣在我身上,說我冤枉他,故意陷害他。”扁著嘴,桃花昧著良心開始挖坑了:“以相爺顛倒黑白的本事,指不定還要說他今日根本沒有派人刺殺我,這傷,是我自己弄的。”

    穆無暇皺眉:“荒唐,誰能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他那巧舌也騙了本王很多次了,這次本王一定不會再信。”

    “多謝王爺。”姜桃花感激地看著他:“王爺肯幫我這一次,日後,桃花必定報答!”

    揮了揮手,穆無暇滿不在乎地道:“不用你報答什麼,這是本王的原則問題,本王還得謝謝你給了本王證據,不然,真的拿那騙子沒辦法了!”

    說罷,一甩衣擺就往外沖了出去。

    真是個心懷正義的好少年啊!桃花覺得自己可能是大奸大惡的人見得太多了,每次看見這種傻小子,都覺得有些心疼,太單純了。

    這樣的人,要是能單純一輩子就好了。

    北門亭。

    沈在野一臉鎮定地應付了景王一會兒,就推說身子不適,要打道回府了。

    今日本也就是他二人相約,只是沈在野原本打算替換成姜桃花過去的,等大事完成,便說是自己生病,桃花擅自做主前往的即可。

    但是很可惜,大事未成,他也就只能聽景王說了半天的話,然後趕回府去看情況。

    “主子。”湛盧皺眉過來道:“府裡查過了,少了兩個姜娘子的陪嫁護衛。”

    腳步一頓,沈在野沈默,臉色有些難看。

    “還有一個消息。”湛盧低頭道:“南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小王爺請您過府一敘。”

    緩緩地閉上眼,沈在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實在是太久沒遇見這麼厲害的女人了。”他低聲道:“以至於看走了眼,將只狐狸給看成了兔子。”

    他一開始就覺得哪裡不對勁,果然是因為姜桃花,這個女人一早就發現了他的心思,一步步地在拆他的招,壞他的事。而他,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什麼生病,什麼愚鈍,她怕是一直在給他唱大戲,而他,竟然還信了!

    荒唐!

    “去南王府!”咬牙低喝了一聲,沈在野翻身上馬,一貫不顯山露水的臉上也繃不住蒙了層怒意。

    姜桃花,好個姜桃花!他算計別人多年,沒想到卻在陰溝裡翻船,被個女人給騙了!不殺了她,焉能平心頭之恨?!

    “駕!”策馬狂奔,沈在野一路都緊繃著臉,後頭的湛盧險些跟不上。

    到了王府主院,湛盧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一柄劍倏地朝自家主子刺了過去。

    沈在野一頓,身子比腦子先反應,一個側空翻便躲過,反手捏住劍柄。

    穆無暇正在氣頭上,橫腿一踢,力道極猛,逼得他不得不鬆開劍柄,吃他兩招。

    劍是沒開刃的,傷不了人,但是刺著也有些生疼。看清這揮劍的人,湛盧也沒敢上前護主,只能焦急地看著。

    好端端的,南王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躲閃之中,沈在野倒是先冷靜下來了,最後一招捏住劍身,輕笑道:“王爺的劍法精進了不少。”

    穆無暇抿唇,抽回寶劍,看著他道:“這是斬佞劍,你教我的。”

    斬佞,斬盡天下佞臣。

    掃了一眼四周,沈在野眯了眯眼道:“王爺覺得微臣是佞臣?”

    穆無暇皺眉,立身站好,眉宇間滿是正氣:“話是你說的,忠臣不欺主幼,不逆主意,不陽奉陰違。可你呢?”

    心下滿是不解,沈在野微笑著看著他:“微臣怎麼了?”

    “本王就知道,你這個人,不是鐵打的證據放在眼前,就打死不會認錯!”南王怒了,眉毛都要倒立了起來:“什麼時候才肯跟本王說實話?你要殺趙國公主嫁禍景王的事情,本王已經知道了!”

    沈在野頷首,看了他身後緊閉的房門一眼,鎮定地道:“想必是薑氏來了南王府,告了微臣一狀吧。”

    “她不該告嗎?”穆無暇瞪著面前這人:“先前你承諾過本王什麼?現在做的又是什麼?薑氏只是弱質女流,與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就如此不把人命當回事?”

    女流他是承認的,可姜桃花弱嗎?心裡冷笑了一聲,沈在野面上的神色顯得格外坦誠:“微臣覺得,薑氏可能是誤會了什麼,有些過於敏感了。臣從來沒有要加害於她的意思。”

    “誤會?”穆無暇臉色沈得更加難看,咬了咬牙,沒急著爭辯,倒是抱著胳膊問:“什麼誤會?”

    “您與薑氏的婚事出錯到現在,不過才幾天時間,這幾天薑氏在相府裡惶惶不安,還生了病,難免多想。”沈在野微微一笑,很是淡定地道:“微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覺得微臣要殺了她嫁禍景王,今日薑氏的馬車在半路出事,微臣還甚為擔心,四處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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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6:14


    “哦?”小王爺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今日沒有派殺手刺殺姜氏,她身上的傷是自己弄的?”

    微微一愣,沈在野眉目稍動:“薑氏受傷了?”

    “嗯,很重的傷,渾身都是血。”小王爺道:“來人想必也是下了狠手。”

    要是沒查過府裡的護衛情況,這會兒沈在野可能會相信姜桃花今兒是遇刺了。但是,她自己的人帶著她逃了,還能受重傷?這傷要不是她自己弄的,他沈府的牌匾拿去當柴燒!

    “王爺。”歎了口氣,他沈聲道:“您涉世不深,心性純良,大抵是沒見過多少狡猾奸詐,滿口謊言之人,容易被人矇騙。微臣不曾派人刺殺薑氏,她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可能只有她自己清楚。”

    果然被姜桃花給說中了,瞧瞧這責任推卸得,那叫一個乾淨。

    穆無暇冷笑,退後了半步,睨著他道:“沈丞相可否告訴本王,今日薑氏為何出府?”

    “今日……”沈在野微笑:“薑氏是閑在府中無聊,想自己出去走走。”

    “哦?”神色冷咧,穆無暇又退半步:“本王怎麼聽說,她是要去北門亭見景王?”

    “王爺說笑。”沈在野道:“薑氏已入相府,如何還會去見景王?”

    小王爺不吭聲了,目光深沈地看著他。

    沈在野一臉坦然,渾身正氣,半點不像在說謊。

    然而,話落音沒多久,旁邊就有人小步跑了過來,半跪在穆無暇面前道:“啟稟王爺,景王殿下已經離開北門亭,剛到宮門。”

    穆無暇一震,抬眼看向沈在野,後者神色竟然未變。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他咬牙問。

    沈在野一笑,道:“這有什麼好說?微臣今日本就與景王相約北門亭,剛分開,不信您可以問景王。這倒反而說明薑氏在撒謊,她根本不是要去北門亭。”

    “你覺得這話有說服力嗎?”穆無暇冷笑:“姜氏初嫁,人生地不熟,若不是你的吩咐,她會出府?”

    “微臣的確是吩咐她出府,不過不為別的,只是閒逛,看看京都的風光。”沈在野從善如流:“就是不知她為何會遇刺了,王爺有仔細看過她的傷勢麼?”

    穆無暇一頓,搖頭:“男女有別,薑氏是你的姬妾,本王如何看得?”

    “那王爺何必這麼著急?”沈在野笑道:“真受傷還是假受傷,總得先查個清楚吧。”

    “……”

    瞪了他半天,然後想了想,穆無暇還是讓開了身子,示意他先進去。

    沈在野優雅地頷首,不慌不忙地跨進主屋。

    姜桃花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一身血衣未換,就算有被子半掩著,看著也還是觸目驚心。

    旁邊的大夫見著他們便拱手道:“王爺、相爺,這姑娘傷在腰上,老夫不便查看。已經傳喚了醫女,正在路上。現在暫且讓丫鬟幫著粗略包紮了一番,再開了些補血的藥材。”

    “別忙活了。”往床上掃了一眼,沈在野便笑道:“其他人都下去吧,留王爺與我即可。”

    大夫一愣,低頭應了。青苔留在床邊沒動,桃花半睜開眼看了看她,她才起身,不情不願地出去關上門。

    “相爺竟然親自來了。”掙紮了一番,姜桃花半靠在床頭,眼裡滿是戒備:“是打算來懲罰妾身嗎?”

    沈在野低眼看她,半嘲半笑:“你做錯了什麼嗎?”

    “洩露了爺的計畫,也是該死。”桃花蒼白地笑道:“為了苟活,妾身也是不擇手段了,還請爺見諒。”

    “你要活,沒人會攔著。”目光落在她的血衣上,沈在野眼裡的嘲諷之意更濃:“但是原本就活得好好的,還要反過來誣賴我,又是何居心?”

    桃花一愣,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妾身誣賴您?您難道不是要妾身赴景王北門亭之約,然後想殺害妾身嫁禍景王嗎?不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沒有錯,沈在野也實在不明白這女人是怎麼發現這個事實的,不過現在在南王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認!

    “你想多了。”他鎮定地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桃花嗤笑,捂著自己的腰,眼裡微微有淚:“那爺的意思是,這京都之中,還有別人敢來刺相府的車駕?敢對趙國來和親的公主動手?妾身死了,對別人可有什麼作用?”

    “你這傷……”頓了頓,沈在野勾唇:“騙得了南王,以為也騙得了我嗎?”

    真是流了這滿身的血,她人還能醒著說話?這血,怎麼都不像是人血,壓根就是她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吧。

    桃花抿唇:“爺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沈在野微笑,轉頭看著穆無暇道:“薑氏大概是對微臣心有不滿,不知從何得知微臣對王爺敬重有加,故而假裝受傷,上門誣陷,以求要脅於臣。”

    “雖然不知她想要脅臣做什麼事,但是其心可誅,實在不可輕信!”

    穆無暇皺眉:“你的意思是,薑氏是假裝受傷?”

    “是。”沈在野伸手,捏起桃花一片衣襟:“這多半是豬血,才會凝成塊,呈紫紅色。”

    微微一愣,穆無暇看向姜桃花。

    桃花斜靠在床上,任憑沈在野捏著,眼皮都沒抬:“相爺這誣賴人的本事,是愈加厲害了。妾身是實實在在挨了人家一劍,如何做得了假?”

    “呵。”沈在野挑眉,輕笑了一聲,低頭下來湊近了她。聲音輕輕軟軟,卻滿是嘲諷:“你這女人是真蠢還是假蠢,受傷這種事,一看便知,你還真以為能騙到底?”

    桃花眼波粼粼,眸子左右微動,帶著些挑釁直視他:“那爺不如就看看好了。”

    還真以為能唬住他不成?沈在野失笑,也不顧忌南王在場了,直接將床上的被子掀開,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帶。

    穆無暇嚇了一跳,到底是學了君子之禮的,立馬就扭身看向別處。

    姜桃花臉色發白,卻沒掙紮,任憑他將自己外裳扯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細腰,以及腰上裹著的厚厚的白布。

    “你的面色可真像受了重傷的人。”繼續扯那白布,沈在野淡淡地道:“若不是見過你上妝的本事,我也得被你騙了。”

    “在爺心裡,妾身竟然這麼厲害?”桃花笑了,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那爺這一腔信任可能是錯付了。”

    就算她會上妝,也畫不出這樣蒼白得跟鬼一樣的臉色。

    沈在野嗤笑,表情明顯帶著不信,手上動作不停,不耐煩這一圈圈的東西,乾脆就用了狠勁兒,一把扯了下來。

    就算是有準備,桃花還是被疼得嘴唇發白,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止了血的傷口,被他這動作拉開,鮮血淋漓!

    三寸長的口子,皮肉翻開,形狀可怖,從後腰一直劃拉到前腰,瞧著都令人皮肉發緊。

    竟然真的有傷?!

    沈在野重重一震,臉上的嘲笑消失得乾乾淨淨,表情僵硬地瞪著她:“你瘋了?!”

    女子身體何其重要,她竟然捨得劃這麼大一條傷口?更何況,就算是腰上這位置,傷口再深一點,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疼得眼淚花兒直冒,桃花也勉強沖他笑了笑:“這不都是拜您所賜嗎?”

    他不計畫著要她的命,她也不會被逼到這份兒上啊!她這麼怕疼,又這麼怕留疤,要不是沒辦法了,誰願意挨這一刀啊!

    沒錯,她是準備了一瓶子豬血來著,但是跟沈在野這種毒蛇過招,假血哪裡夠用,肯定是要真傷的。豬血只是讓她表面看起來更慘一點,更震撼南王的心,又不是真打算靠那個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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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6:52


    沈在野的確是有點小瞧了她,這點小瞧就足以讓她打他個措手不及。

    的確是措手不及,詭言善辯的沈在野現在竟然沒能說出什麼話,一雙眼裡像吹著隆冬凜冽的風,凍得姜桃花打了個噴嚏。

    他是應該興奮的,畢竟在大魏這兩年,從未棋逢對手。今日好不容易發現了個厲害角色,以後的日子必定不會再無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一片血色讓他覺得不舒服得很,臉色難看得像刷了層鍋灰,手也下意識地捏緊。

    就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女人,有必要弄這麼大的口子?萬一沒死在他手裡,死在她自己手裡了,不覺得荒唐嗎!

    真是個瘋子!

    “聽沈丞相不說話,想必薑氏傷得不輕。”

    背對著他們的小王爺負手而立,沈聲道:“既然傷得不輕,那先前丞相的汙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還有什麼要爭辯的嗎?”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著。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還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爺給繞暈,然後再把罪名扣回她頭上!

    所以,她已經在整理腹稿準備下一輪的反擊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沈默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確有借景王之名殺薑氏之心。”

    桃花一愣,嚇得捂著腰就往床塌裡縮,穆無暇更是轉過身來,怒目直視他:“你承認了?”

    “是,但是微臣為什麼要這樣做,王爺應該明白。”

    穆無暇皺眉,剛想反駁,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你答應本王的事情不算數了?”

    “此一時彼一時。”沈在野抬眼看他:“您來大魏,難道是打算安樂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無暇沈默了,眉宇間又是氣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頭霧水。

    這倆在說啥?南王剛剛還氣得不得了,現在怎麼又是一副這樣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邊的藥,沈在野慢慢在床邊坐下,伸手就將桃花給拎了過來。

    被他的動作嚇傻了,姜桃花一邊掙紮一邊喊:“王爺救我!”

    穆無暇回過神,剛想上去幫忙,眼裡卻映進一片雪白的肌膚。

    臉上一僵,小王爺趕緊轉過身去,咬牙道:“薑氏身上本就有傷,你就不能溫柔些?”

    沈在野挑眉,將人拉進懷裡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橫流的傷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對她溫柔,她就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還不如麻利收拾了,免得為南王府平添一條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點沒含糊,照著傷口就灑了半瓶藥,末了扯過白布來,沈聲沖她低喝:“壓著!”

    嚇得一哆嗦,桃花眼淚汪汪地拿紗布和著布頭按住傷口,然後就感覺這人開始一圈一圈地給她包紮。

    沈在野的胸膛很結實,兩隻手臂從她身側穿過,在她背後交接白布,整個就將她抱在了懷裡,呼吸都在耳畔。

    桃花有點緊張,覺得四周的氣氛好像都突然曖昧了起來。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沒感覺的,一張臉從微惱恢復了平靜,愈加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爺打算問臣的罪嗎?”

    包好了傷口,沈在野心平氣和地開口問南王。

    穆無暇背脊挺直,語氣古怪地道:“本王沒有資格問你的罪,或許你做的是對的。”

    “但是,本王有選擇自己該走哪條路的權利。”

    聽前半句沈在野還覺得有些欣慰,後半句險些沒讓他背過氣去:“王爺!”

    “本王一早就說過了,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有人願意坐車,有人願意走路。你也沒道理覺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錯的。”

    穆無暇語氣堅定地道:“本王說過,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鋪好的路。”

    不走人家鋪好的路,自己去踩滿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嗎?桃花表示懷疑,但是她失血過多,硬撐了這麼久,已經是極為勉強,面前這兩個人不知為何還跑偏了話題,她頓時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我有點累。”在失去意識之前,姜桃花語氣堅定地朝著穆無暇道:“懇求王爺,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讓丞相將妾身帶走,妾身會沒命的!”

    說完,立馬暈厥了過去。

    沈在野黑著臉摟著她,滾燙的溫度透過她的衣裳傳過來,更叫他哭笑不得。

    都去了半條命了,還能說出這種話,也真是夠拼的!

    穆無暇很是認真地點了頭,聽著桃花的聲音也能感覺她虛弱至極了,於是道:“要談話就去書房,讓醫女進來給薑氏看看。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頷首,將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著他出去。

    屋子外的醫女已經等了很久了,見人終於出去了,青苔連忙帶著她進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經昏迷不醒,青苔紅了眼,低聲對醫女道:“傷口未及內臟,只到皮肉,但也極深,需要縫合。”

    醫女點頭,打開藥箱就拿了麻沸散出來,正要倒熱水,卻聽得面前這丫鬟道:“不要用鎮痛的藥。”

    微微一愣,醫女皺眉道:“縫合傷口極為疼痛,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鎮痛藥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縫合極疼,但是主子向來不用任何鎮痛藥。”

    原先在趙國斷過腿,接腿那麼疼的時候,姜桃花都堅持沒用麻沸散,原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麻沸散這一類的鎮痛藥是要傷腦子的,除非它能疼得我斷氣,否則都不要用!腦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覺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極的時候強制用來著,誰知道從接骨開始到結束,姜桃花愣是咬緊牙關一聲沒吭,一點機會也沒給人。

    能拿她怎麼辦呢?

    醫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還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腸線,燒針準備。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處的情況不夠安全,眉頭始終緊皺。

    醫女一度擔心縫合的時候這人會驚醒,然而針一穿肉,她的眉頭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層層地冒,手也捏緊了。

    “這……”醫女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回頭看了青苔一眼:“我的醫術還算不得很純熟,要不再讓人去宮裡請個醫女出來?”

    青苔黑了臉:“人都這樣了,哪來的時間再去請人?縫合傷口你都不會嗎?”

    “……會是會。”但是她手抖啊!

    醫女快哭了,縫了一針,感覺到床上人緊繃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裡不禁打起了鼓。

    這些閨閣裡的嬌客向來細皮嫩肉,受個風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沒見過這不用麻沸散直接縫針的!

    她一聲不吭不喊疼,她都覺得疼啊!

    心神難定,醫女瞧著那傷口起碼要縫幾十針,當下都坐不穩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適,奴婢還是去給王爺請罪吧,快些叫人請個資歷老些的醫女來!”

    說完,不等青苔拒絕,跪下就磕了三個響頭!

    青苔氣急:“你這算什麼?針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縫完?!”

    醫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還慘,臉色也是慘白,身子抖得跟小雞崽子一樣,不由分說就站起來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卻沒她動作快,青苔連忙給桃花蓋了被子然後追出去。

    南王府因為主子仁慈,下人都是膽子大的,這醫女也沒往別處跑,直接就朝旁邊南王的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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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7:33


    “王爺!”

    穆無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聽見這麼一聲,穆無暇皺眉就開了門:“怎麼?”

    醫女滿頭是汗地跪在院子裡,帶著哭腔道:“奴婢縫不了那位夫人的傷,王爺還是快些找人進宮,在宮門落鑰之前請個老些的醫女來吧!”

    沈在野跟著站到了門口,聞言睨著那醫女道:“一點傷口都縫不了,這醫女的名頭是你們王爺隨意賞賜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醫女連忙道:“不是奴婢縫不了,實在是……那位夫人傷勢嚴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動。”

    現在這高門貴府裡,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們通通陪葬”!她只是個小醫女啊!還不想那麼早死!屋子裡那情況,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還真等著賠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麼意思?”穆無暇皺眉:“她醒了?”

    “沒有。”青苔站在後頭,低頭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說過,不用鎮痛之藥。”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沒醒你也聽命?”

    說罷,一甩衣擺就往外走。

    穆無暇連忙跟上,心裡也覺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還管那麼多命令做什麼?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緊的才對。

    結果回到主屋看了情況之後,他發現自己錯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著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裡灌,奈何她牙關竟然咬得死緊,怎麼也掰不開。

    有一瞬間穆無暇覺得桃花可能是醒著的,不然不會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還渾身充滿戒備。

    但是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這人的確是在昏迷,沒有清醒。

    “怎麼會這樣?”沈在野皺眉,轉頭看向青苔:“你家主子這是什麼毛病?”

    青苔無奈地搖頭:“很早之前就是這樣了,在睡著或者昏迷的時候,誰也別想讓她的牙關鬆開。即便是強行撬開灌東西進去,就算只是白水,她也會吐出來。”

    她到主子身邊也只有兩年而已,以前發生過什麼,還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幾眼,表情有些不耐煩了:“不用藥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傷口還算在我的頭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縫傷口的針拿來。”

    醫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無暇大驚,轉頭瞪她:“你下了針還半途跑了?”

    “王爺息怒!”醫女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當真是沒膽子縫完……”

    “罷了,你們都出去,王爺也去書房等著微臣。”沈在野皺眉揮手:“青苔留下來幫忙即可。”

    穆無暇不太信任地看著他:“你來縫?”

    “縫針沒什麼難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還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誤下去,白受這一條人命,您豈不是更要與微臣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無暇點頭,麻利地帶著醫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著沈在野,一時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

    “愣著幹什麼?”

    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慘不忍睹的傷口,沈在野氣不打一處來,扭頭就朝青苔道:“去準備熱水帕子,你主子這一身的血,傷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應著,青苔卻沒真動。她很怕自己一個轉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著這丫鬟的臉色,沈在野氣極反笑,捏著桃花的肩膀道:“這女人不知道多聰明,早就給自己找好了保護符,我動不了她的,你放心去!”

    保護符?南王爺嗎?青苔一愣,呆呆地點了頭然後往外走。

    主子的確說過,只要南王爺答應護她,那她們就不會死在沈在野手上了,只是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看懂當前的形勢。

    為什麼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當真不動她們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搖頭,還是趕緊去找熱水。

    瞧著這半床的血,沈在野當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沒遇見過這麼可怕的女人。說她想活吧,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為。可說她不要命吧,她又那麼費盡心機地要從他手裡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傷口放男人身上都該疼個半死,她竟然連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個限度吧?!

    心下一陣煩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著的針,對齊了傷口,毫不留情地開始縫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氣太大,姜桃花痛得悶哼了一聲,眼睛閉著都流了一串兒的淚水下來,打濕了他半片肩膀。

    眉頭皺得更緊,沈在野深吸一口氣,下手又狠又準,沒縫幾針,就將桃花徹底痛醒了過來。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這麼折磨人。”眼睛半睜,姜桃花只覺得頭昏腦漲,手都抬不起來,說話也費力。

    饒是如此,她還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擰。

    眼皮子都沒動,沈在野下手依舊又準又狠。針從她皮肉之中穿過,感覺到她疼極的瑟縮,他反倒是笑了:“你原來是會疼的。”

    誰不會疼呢?姜桃花要氣死了,頭上汗水混著眼裡的淚水流得滿臉都是,下巴搭在他肩上,乾脆就蹭他滿衣。

    沈在野其實心裡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給人縫傷口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對方還是個清醒的女人,嗚咽聲壓在喉嚨裡,他都聽得見。

    但是,想著這女人的所作所為,他沈了眼,當真是半點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滿是血,沈在野還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覺得妾身現在能長篇大論?”

    針穿肉,後頭的線就在針口上拉扯,這滋味兒還不是一瞬間就能結束的,一針兩針三針,痛了還有更痛的,連綿不斷,撓心撓肺。

    這可不比當初接骨輕鬆,她渾身都控制不住地戰慄了起來,嘴唇青白,連掐沈在野的力氣都沒了。

    “不能長篇大論,那就聽我慢慢問,等你有精力了,再一併答。”沈在野抿唇,一邊縫合一邊開口:“這傷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你憑什麼篤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對南王有過什麼特別的表現,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禮儀來的,姜桃花怎麼就捏著了南王爺?

    身上的人沒再吭聲,大概已經是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著那傷口,嗤笑道:“不管怎麼說,這一場算是你贏了,南王不信我了,並且要保你的命,說你要是死了,不管死在誰手上,他都會算在我頭上,與我分道揚鑣。”

    “姜桃花,你這瞎碰亂撞的,可抓著了個了不得的把柄,讓我想立刻殺了你,卻又毫無辦法,只能投降。”

    桃花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但還能聽見他的話,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她贏了啊,沒有下錯賭注,雖然去了半條命,但是終於也留下了半條命。

    照這樣說來,沈在野現在不僅不能殺她,反而要想盡千方百計保住她。對於這樣一個精於算計的人來說,突然被她誆了,心裡該是十分惱火吧?

    也怪不得現在對她下手這麼狠了。

    這麼一想,桃花都覺得這穿肉之疼不算什麼了,趴在他肩上,還輕笑了一聲。

    眯了眯眼,沈在野側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別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人還在他相府,把他先得罪了,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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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8 10:38:11


    姜桃花沒吭聲,心裡卻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這第一步她走通了,後面的就好說得多了。

    最後一針縫完,沈在野剪斷腸線收了針,睨了一眼那猙獰的傷口:“過了今日,你不必再侍寢了,看著噁心。”

    汗水和淚水順著鼻翼往下淌,桃花沒力氣跟他嗆聲,離開他的懷裡就倒在了床上,皺著眉昏睡過去。

    縫了二十八針,一聲痛呼都不曾有,這樣的人哪裡是女人,簡直是怪物吧?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來的熱水擰了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了,再洗了手,然後走出去。

    穆無暇一直在外頭等著,一度懷疑桃花是不是斷氣了,不然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是沈在野出來,卻是微笑著對他道:“傷口縫完了,叫醫女去上藥照顧即可。”

    穆無暇一愣,轉頭看了醫女一眼,醫女連忙行禮進屋。

    “你縫完的?”

    沈在野點頭,坦蕩地迎上小王爺懷疑的目光:“既然王爺把她的命與微臣的命系在了一起,那微臣自然會對她負責。”

    “那就好。”神色放鬆了下來,穆無暇輕歎道:“你早如此,就不必這麼折騰了。再完美的謊言也有被拆穿的時候,你何不一開始就對本王坦誠?”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溫柔極了:“微臣做的一切都只會是為王爺好,至於要怎麼做,王爺不必擔心。”

    意思就是,這次欺騙不成功是他運氣不好,下次會更加天衣無縫一點?小王爺的眉頭又皺起來了:“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與本王無關的事。一旦與本王有關,你又想繼續欺騙本王,牽連無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親手斷你的後路了。”

    輕吸一口氣,沈在野垂眸看著他:“王爺與微臣為難,對您自己有什麼好處嗎?”

    “沒有。”負手而立,穆無暇雙目坦蕩地回視他:“但是于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對本王也沒什麼壞處。”

    他們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於把他拉到他的路上去,穆無暇卻要堅持自己走。

    這一點分歧就給了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依舊笑得溫文爾雅:“微臣明白了,等相府的馬車過來,微臣便先將薑氏帶回府。”

    “好。”穆無暇頷首:“但是日後,本王會經常過府看望薑氏。”

    “王爺隨時可以過來。”沈在野抿唇:“注意些行蹤便是。”

    “嗯。”

    湛盧將馬車停在了南王府側門,沈在野當著南王的面,溫溫柔柔地將桃花親手抱進了車。

    然後車簾一落下,姜桃花就被粗魯地丟在了軟墊上。

    悶哼了一聲,她還是沒醒,沈在野閉了閉眼,打開旁邊的車窗,笑著朝南王道:“王爺留步。”

    穆無暇點頭,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離開了面前的官道,才轉身回去。

    “主子。”湛盧策馬跟在馬車旁邊,沈聲道:“計畫既然有變,那景王那邊該如何?”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裡通報一聲,讓管家去宮裡請個御醫出來,就說姜娘子傷著了。”

    湛盧一愣:“娘子的傷不是已經……”

    “照吩咐去做。”

    “是。”低頭應了,湛盧沒再多問,策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計,眉頭無意識地皺了皺。

    沈在野低頭,手指輕輕地從她臉龐上劃過,深邃的眼裡閃著不明的光,聲音極輕地道:“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也就沒必要客氣了。”

    相府那一池安靜的水,早就該有人來攪亂,她既然掉進水裡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騰點兒浪花出來吧。

    夢裡的姜桃花自然是聽不見沈在野的話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腳步過處,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去。

    “這是哪裡?”桃花很詫異。她腰上的傷還很疼,可整個人卻輕巧得像在飛。

    遠處有金碧輝煌的宮殿,琉璃瓦的飛簷上擺著鎮簷神獸,白玉石的階梯一路從宮殿門口延伸到水邊。

    “這是皇宮。”有個聲音告訴她:“你若有一日能踏進這裡,得到人上人的心,那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兩眼放光:“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嗎?”

    “是。”那聲音回答她:“你的心願,通通能完成。”

    那太好了!桃花大喜,提著裙子就往那邊跑,但是沒跑兩步,腰上卻疼得厲害,只能停下來,皺眉看著前頭。

    “在跑過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聲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了嗎?”

    要啊,她什麼時候不要了?不過這語氣好熟悉啊……姜桃花皺眉,抬頭朝四周看了看:“你的聲音,是誰?”

    說話的人頓了頓,接著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潑了過來!

    “啊!”冷得一個激靈,姜桃花連忙睜開了眼,意識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記得你名字,你也不能潑我水啊!”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接著就聽見青苔沈聲厲喝:“顧娘子!”

    顧懷柔捧著水盆站在床邊,臉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只是想幫忙給姜娘子擦擦身子的,誰讓你一個勁兒地拉我的手……姜娘子,你沒事吧?”

    冷風從視窗吹進來,桃花打了個寒戰,瞬間就清醒了,感覺到自己臉上身上的水,側頭就看了一眼床邊站著的人。

    一身紫色上襖配著黃色的錦繡長裙,花紋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葉,想來身份和她差不多。臉長得瘦削,跟個錐子似的,下巴尖尖,顯得眼睛很大,眉卻細得幾乎看不見。

    看眼神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她,竟然這麼直接地上門潑水了?

    “這位是?”

    青苔皺眉,想發作又礙著身份,只能壓著脾氣道:“這是溫清閣的顧主子,與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位份一樣,就沒有被她這樣欺負的道理吧?!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桃花上下掃了顧懷柔一眼,語氣溫和地道:“原來這就是顧娘子。”

    顧懷柔一愣,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聽爺提起過。”桃花笑了笑:“爺說這院子裡,就屬你最得他心。”

    她嗎?顧懷柔抿唇,目光裡滿是懷疑地看著她:“爺親口說的?”

    “是,難為爺回去拿個東西,還特意叮囑我以後要同娘子多往來。要不是爺那麼說,我也斷然不知道你。”

    狀似羨慕地看她一眼,桃花疼痛地皺眉:“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現在重傷在身,受不得寒,要馬上更衣。還請娘子回避。”

    捏著銅盆,顧懷柔想了想,勉強點頭道:“等娘子更了衣,我再進來說話。”

    “你……”青苔氣急,這人怎麼能這麼胡攪蠻纏!主子傷重需要休息,她還想說什麼話?

    伸手按下她,桃花微笑著頷首:“好。”

    顧懷柔出去了,青苔急忙拿了幹衣裳,將桃花扶到軟榻上去:“您理她幹什麼?她擺明是來找事的!”

    “我知道。”白著嘴唇,桃花吸著涼氣將濕衣裳換了,皺眉道:“但顧娘子這人,嫉妒心重,做事不過腦子,也愛爭強好勝。對付這樣的人,你要是置之不理,她只會越來越記恨你,以後難免找更多麻煩。”

    青苔一愣,抬頭看她:“主子認識顧娘子?”

    “不認識。”

    那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性子?青苔很驚訝,眼睛瞪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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