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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8:52


    不用猜也知道青苔想問什麼,桃花揮手讓她去抱幹的被褥到軟榻上,把自個兒安頓好了才輕聲解釋:

    “前些天本是該顧娘子侍寢的日子,相爺不是半夜來過一趟臨武院嗎?估計是她知道了當時我也在臨武院,以為我刻意爭寵,所以今日來找麻煩。這就能說明顧氏善妒,且行為莽撞。聰明點的人,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當出頭鳥。”

    她才剛進相府,相爺的態度不是很清晰,顧氏就敢上門這麼幹,不是沒腦子是什麼?好歹她還掛著個和親公主的名頭,得罪了她,對她有什麼好處?

    青苔一愣,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不過,主子知道的也就只有前天是顧娘子侍寢這一件事而已,竟然就能順著前因後果,將顧氏的心思都摸了個清楚?

    輕輕打了個寒戰,青苔抿唇,看著自家主子的目光裡又多添一分敬畏。

    “奴婢明白了。”

    桃花點頭,輕輕挪動著身子在軟榻上躺好。

    剛掖好被子,外頭就有人問了一聲:“姜娘子可好了?”

    “……好了。”應了一聲,青苔去開了門,看著顧氏進來,連忙站回桃花身邊,戒備地看著她。

    顧懷柔進去就在床邊坐下,俯視著姜桃花,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才是我粗心了,潑了你滿身的水,還望娘子莫要往心裡去。”

    桃花好脾氣地笑道:“想來你也不會是故意與我為難,這點小事,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小事?她可是端了整整一盆冷水呢,這人心可真寬!顧氏眯眼,陰陽怪氣地道:“娘子大度,怪不得相爺要百般寵愛了。”

    姜桃花保持微笑,平淡地問:“爺如今這般,算是對我百般寵愛?”

    “還不算?”本來不想多嘴,卻被她這不為所動的態度給氣著了,顧氏沈了臉道:

    “就為你受傷之事,天快黑了爺都讓人進宮請御醫,鬧得整個相府沒人安生,就你還睡得安穩!”

    啥?桃花有點傻了,眨巴眨巴眼:“爺……是為了我的傷勢,派人進宮請御醫了?”

    “可不是麼?”上下掃了桃花兩眼,顧懷柔不悅地道:“瞧你也沒受多嚴重的傷,爺那麼著急請御醫,豈不是小題大做?”

    的確是小題大做,因為在南王府她就已經該縫合縫合,該上藥上藥,現在缺的就只是休息而已,還請御醫來幹嘛?他的心腸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腦子一轉,桃花突然想起沈在野在南王府說過的話。

    他說:“別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背後有點發涼,看著面前顧氏的態度,姜桃花感覺自己的心猛地朝無底深淵墜了去,前方的道路瞬間一片黑暗。

    那主子是真惱了啊,不能光明正大宰了她,所以改曲線洩憤,想變著法兒地玩死她?

    這後院裡一大片的女人,想想也知道高手不少,他平白給她拉這麼多仇恨,她該拿什麼去平息?!堂堂大男人,不跟男人去過招,為難她這麼個小女子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默默問候了一下沈在野長眠地底的祖先,桃花強打精神一臉委屈地道:

    “傷得是挺嚴重的,差點就沒了性命。我到底是從趙國遠嫁,婚事又關乎兩國邦交,相爺擔心我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沈在野不是在乎她才請御醫的,而是因為她是和親公主而已,希望各位息怒。

    本以為這藉口挺好的,顧懷柔應該會相信,但是沒想到她聽了,怒氣反而更高:

    “娘子不提我還忘記了,聽聞你們趙國女子是最會蠱惑人心的,也怪不得把爺迷得神魂顛倒,甚至不惜為你亂了規矩!別拿身份來糊弄我,咱們夫人還是一品尚書家的嫡女呢,也沒見爺這樣厚待,反而是你,受個傷而已,爺不但前後給你找人參靈芝,更是要打破府中規矩,留在你爭春閣三日!”

    哈?!桃花驚呆了:“三日?”

    “你還嫌不夠久是不是?”顧氏冷笑:“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府裡的規矩是一早就定下了,今日因你而亂,這府裡以後永無寧日!你帶了爭寵的頭,前天將爺半夜從我院子裡引走,而今又獨佔爺三天,搶了秦娘子她們的恩,那日後定然也會有人來爭你的寵,搶你的恩,你就都生受著吧!”

    “越桃,我們走!”

    青苔聽傻了,眼睜睜看著顧氏滿臉怒火地離開,轉頭看了看姜桃花:“主子?”

    “攔住她!”桃花果斷下令。

    “是!”有命令就執行,青苔是練家子,身行可比顧氏她們快多了,飛奔過去一巴掌就扣在了門栓上!

    大門緊閉,顧氏黑著臉回頭:“姜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人與人之間,只有好好交流溝通,才不會出現誤會。”桃花溫柔一笑,白著嘴唇虛弱地道:“我不想與眾人為敵,也不想獨佔爺的恩寵,顧娘子可否聽我把話說完?”

    捏著手帕,顧懷柔皺眉道:“我不覺得與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只要你我同在這院子裡伺候相爺一日,就有一日的話好說。”桃花誠懇地看著她道:“聽兩句話又不吃虧,可是你這樣離開爭春閣,那定然就會吃大苦頭。”

    顧懷柔一愣,明顯不相信:“我能吃什麼苦頭?”

    “恕我多嘴問一句。”桃花笑了笑:“今日是誰挑撥你來這爭春閣的?”

    “……你憑什麼認為是有人挑撥我才來?你爭了我的寵在先,我來說兩句,不應當嗎?”

    “不應當。”搖搖頭,桃花肯定地道:“如你所說,我正受爺百般寵愛。你若不是被人挑撥唆使,怎麼會在這個關頭來跟我算先前那筆不算什麼大事的賬?畢竟那晚相爺還是回去了你的溫清閣的。”

    眼神微動,顧懷柔轉頭看向地面:“我自己想來的。”

    “是嗎?”桃花輕笑:“那就可能是我多想了,沒人要害你,是你自己想不開……如此斤斤計較,若是爺追究起來,你打算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今日我什麼也沒做,不過是被你的丫鬟拉滑了手,潑了你一身水而已。”顧懷柔撇嘴:“爺還能重罰我不成?”

    “能。”桃花看著她道:“不信你回去等著,爺定然會因為今日你潑我這一身水,重罰於你。”

    “……”顧懷柔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這女人以為自己是誰?她陪在爺身邊都快一年了,還能因為這點小事被重罰?就算爺如今看重她,也不可能到這樣的地步!

    “你若不信,就留個丫鬟在我房裡,然後徑直回去吧。”桃花道:“你可以看看,在我不多說一句的情況下,爺會怎麼處理今日之事。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她那一張臉已經慘白得很難看,說話卻依舊是充滿自信,令顧懷柔都有些猶豫了。

    難道面前這女人說的是真的?那人真的要害她?

    不,比起不瞭解的陌生人,她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一直交好的姐妹。

    青苔放開了手,顧懷柔抬著下巴就跨出了房門。

    只是,走到爭春閣門口的時候,她還是回頭,看著身後一個丫鬟道:“你留下來盯著。”

    “是。”

    見人走了,桃花終於松了口氣,交代青苔讓顧氏的丫鬟進內室躲著,讓所有人都不要提及方才之事,之後才繼續昏睡了過去。

    “鬧完了?”書房裡,沈在野捏著冊子問了一句。

    湛盧點頭:“聽聞顧氏直接潑了姜娘子滿身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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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39:28


    翻頁的手一頓,沈在野抬眸沈默,過了片刻又輕笑:“真是不錯,那咱們就上場吧。”

    “是。”湛盧應了,跟著自家主子一起往外走。

    這後院一直是風平浪靜的,因為先前沈在野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女人,所以就制定了一套規矩,一切按規矩來,任憑誰有多少心思,也翻不起什麼浪。

    但是如今的情況不同了,朝中眾臣已經大多忠於他府下,該掌握的東西已經都捏在他手心,那就是時候攪亂這一池的水,以便趁機得到更好的東西。

    本來姜桃花是應該死在景王那裡的,那樣一來,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與景王之間的矛盾,設法讓景王依賴他、信任他,最後為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了眼,姜桃花這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不僅沒死,竟然還能反過來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計畫被她打亂,那她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活著也該有活著的用處。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見前頭大開的爭春閣院門,抬腳就跨了進去。

    院子裡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裡昏睡,旁邊的丫鬟神色平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沈在野覺得有點奇怪,顧氏既然來撒了野,那按照常理來說,姜桃花身邊丫鬟見著他怎麼也該上來告個狀吧?這站著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在床上睡?”掃了一眼軟榻上的人,他一撩袍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捏了捏桃花的手腕:“那麼重的傷,還折騰著挪位置?”

    青苔低頭道:“主子覺得床上睡著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抬頭,目光深暗地看著青苔:“你覺得這理由說得過去?”

    青苔沈默,垂著眼簾充當柱子。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有點古怪。

    湛盧站在一旁很納悶。姜娘子奇怪,身邊的丫鬟也奇怪,這個時候不逮著機會在相爺面前告顧氏一狀,還在等什麼?她這一不說話,自家主子又該找什麼由頭定顧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姜娘子出風頭的時候,做什麼相爺都會好生護著,給她無上的恩寵。換做別的女人,定然是高興得不得了,然後稍微恃寵而驕,捏著些小事踩別人兩腳。可是如今顧氏都鬧上門來了,姜娘子卻沒個動靜,難不成堂堂公主,還是個軟包子?

    “剛才怕是有人來過了吧。”沈在野突然開口,淡淡地說了一句。

    青苔抬眸看他,微微挑眉:“爺如何得知?”

    “她的衣裳換過了。”他伸手,捏著桃花的發梢撚了撚:“頭髮還有些濕,想必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水潑到了主子身上,床上許是還沒幹,所以讓她挪了個地方。”

    心裡微驚,青苔有些底氣不足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這人有點厲害,她還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呢,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出來。現下主子昏迷,沒人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你這做丫鬟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湛盧皺眉:“把水潑到了主子身上,按照規矩可是要打十個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識地就搖頭:“不是奴婢潑的。”

    “不是你,那是誰?”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來,就罰潑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來,那你就去後庭領十個板子吧。”

    “這……”

    青苔有點慌,她心思單純,只會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做事,哪裡玩得過沈在野這老謀深算的?反正主子只說過不說多餘的話,卻沒說連實情都不能說啊……那就,還是說一說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股和別人的屁股之間選擇,青苔還是果斷選擇了自己的屁股。

    “方才顧娘子來過了。”她深吸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道:“顧娘子是想幫忙照顧主子的,沒想到手上失力,就將水潑在了主子身上。主子醒來也沒計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爺稟告。”

    躲在內室衣櫃裡的丫鬟聽著這話,微微點了點頭,心想姜娘子主僕還算厚道,當真沒告顧娘子的狀,還幫著大事化小了。

    但是誰知,青苔話音剛落,沈在野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榻上,震得桃花在夢裡都皺了皺眉。

    “荒唐!薑氏有重傷在身,她還上門來鬧事?”

    青苔震了震,饒是有主子的話在前頭做鋪墊,她還是被沈在野這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

    一直覺得相爺是溫文爾雅的斯文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沒想到生起氣來這樣嚇人。劍眉冷對,眸子裡像是結了冰霜,整張臉瞬間吹過冬天最冷的雪風,任誰看了都得打個寒戰。

    不過,這樣一看,這張臉還真是好看,輪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青苔打了個激靈,連忙回神,跪下來道:“相爺息怒,主子都說不計較了,顧娘子也是好心。”

    “顧氏是什麼性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對桃花竟然也如此,看來也是時候給她立個規矩了。”

    青苔抿唇,跪著不說話,心想自家主子算得還真是準,顧氏這回定是免不了被當做儆猴的雞,殺給院子裡的人看了。

    伸手掖了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身,沈聲對青苔道:“你好生照顧你家主子,若再有人來打擾她休息,你就說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頭遞了禮就走,不準進主屋。”

    “是。”

    “湛盧,走。”

    躬身點頭,湛盧跟著自家主子就踏出了爭春閣,問也不用問,直接朝溫清閣而去。

    顧懷柔正坐在軟榻上發呆,心裡反覆在思量姜桃花的話。

    她去爭春閣,倒不是只為上次臨武院的舊賬,還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說:“薑氏擅長媚術,與你相似,卻更勝你一籌。有了珍珠,誰還會稀罕魚目?姐姐也該早些為自己打算,別等到恩寵被人搶乾淨了,才想起來掙紮。”

    聯想起那晚相爺不寵倖她的事,顧氏心裡難免就有些膈應,再一看爺竟然為姜氏黃昏派人進宮請御醫,當下就有些火大,腦袋一熱就上人家院子裡去挑事了。

    冷靜下來想想,姜桃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院子裡一個個深藏不露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少,為什麼就只有她沖出去了呢?

    雖然她是不相信相爺會為這點小事重罰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當真被利用了?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她的手帕交啊,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怎麼會害自己?

    正糾結呢,院子門口突然一聲好大的響動,像是誰把門給踹開了。

    嚇了一跳,顧氏站起來皺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麼?”

    越桃小步跑進來,還沒來得及使眼色,後頭的沈在野就大步越過她,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

    “……爺?”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顧氏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回了軟榻上,愣愣地看著他:“您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我怎麼了,你不清楚麼?”沈在野垂著眼簾睨她:“你做了什麼好事?”

    心裡“咯登”一聲,她下意識地就張口道:“姜娘子當真告狀了?”

    沈在野沒回答,一臉的怒氣毫不掩飾,伸手就擲了茶盞,碎片茶水四濺,驚得一眾丫鬟都跪了下去,顧懷柔也差點沒坐穩。

    “姜氏是從趙國遠嫁而來,你這般胡鬧,真是不知分寸!”低斥了一聲,沈在野冷眼道:“她的傷若是因為你而加重,那你便難辭其咎!院子裡若都學你這般惡毒,那便是永無寧日!今日若是不罰你,這府裡便沒個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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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0:05


    “爺!”顧懷柔又氣又委屈:“妾身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啊!”

    “潑了薑氏一身的冷水,還不過分?”沈在野冷笑:“要殺了人才叫過分嗎?她身受重傷差點沒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一盆水萬一叫她又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怎麼辦?”

    “妾身……”

    “往日你在這院子裡小動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你是當真自私任性,又心腸歹毒!”揮手就打斷她的話,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說了,這府裡沒規矩不成方圓,雖然你與薑氏同為娘子,但你恃強淩弱,有違寬容端莊之女德,罰三個月的月錢,撤侍寢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是很早就進了相府的人,還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爺寵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寢?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盧輕聲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說不想計較,比這更重的都還有。”

    喉嚨一緊,顧懷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淚跟著就泛了上來:“爺,妾身在您身邊伺候這麼久,在您的心裡,就當真這麼不如薑氏嗎?”

    沈在野抬了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了她一會兒,也沒回答,逕直就往外走了。

    他這個樣子,比回答了還讓顧氏難受,擺明瞭就是不但不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從軟榻上跌坐下來,顧懷柔看著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越桃連忙撲過來,不知所措地喊:“主子?”

    顧氏哭得很凶,聲音雖然大,沒多少眼淚,伸手抓著什麼就往外扔,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惹得溫清閣外頭路過的丫鬟家奴都紛紛往裡頭瞧。有伶俐一點的,聽了一會兒,就拎著裙子往別的院子通風去了。

    顧懷柔也是個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的,任憑越桃怎麼勸都沒能收住聲,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嗓子啞了,才慢慢消停。

    “您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聲道:“爺這一罰,院子裡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您再這樣一哭,她們不是更得意了?”

    “誰愛得意就讓她們得意去!”抽搭兩聲,顧氏啞著聲音道:“我這心裡頭不舒坦,你總不能哭都不讓我哭!”

    越桃直歎氣,自家主子偶爾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這嬌生慣養的脾性,一旦鬧起來就是完全不考慮後果,只管自己一時舒服。她這做丫鬟的,也說不上話,只能硬著頭皮打來熱水,讓主子洗把臉。

    顧氏腫著眼睛生悶氣,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三個月的月錢倒不算什麼,她有娘家幫扶,錢不是問題。但半年不能侍寢?那半年之後,誰還記得她?在這院子裡失了寵,那她還有什麼用,誰還願意繼續伺候她幫她?

    原以為是薑氏誇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中了。

    “越桃,金玉從爭春閣回來沒?”顧懷柔突然想起來,扭頭問。

    越桃出去看了看,沒一會兒就將先前留在爭春閣的小丫鬟給領了進來。

    “爭春閣那邊發生了什麼?”顧懷柔皺眉問。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內室裡聽著,薑氏昏迷不醒,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告狀,反而只說是主子您不小心灑了水,沒想到爺竟然還發了火,說要拿您立規矩。”

    “都為我這般開脫了,爺反而還發火?”顧氏不信:“你確定她們沒做什麼小動作?”

    “奴婢親耳聽著,姜娘子主僕當真是誠心為您說話,但是相爺……”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爺是怎麼了。

    顧懷柔沈默,捏著帕子想了好一會兒,又氣又疑惑。

    爺以前從不曾對誰發火的,處罰也是很輕,姜桃花不過是個剛過門的嫁錯了的公主,趙國式微,公主的名頭也就是個空架子,沒權沒錢,爺憑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腦海裡突然響起薑氏說的這句話,顧懷柔心神微動,伸手招了金玉過來小聲道:“你繼續回爭春閣去看著,等薑氏醒了,找爺不在的時候,回來稟告。”

    “是。”金玉應了,恭敬地退下。

    爭春閣。

    姜桃花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傷口大、失血多、又一直在折騰,御醫來了還真派上了用場,整個爭春閣裡的人忙碌了一晚上,才撿回她半條命。

    沈在野悠閒地坐在外室,看著眾人進進出出端藥送水,只管看自己手裡的文書,半點不為所動。

    青苔有些惱,你說你要麼就別在這屋子裡呆著,要呆著也好歹配合一下氣氛,露出點擔心著急的神色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瞧著就讓人來氣!

    也虧得自家主子聰明,懂得找南王當靠山,不然就以沈在野這鐵石心腸,肯定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到底是嫁了個什麼人啊……

    搖頭歎息,青苔在床邊坐下,捏著桃花冰涼的手,輕輕搓著給她暖暖。

    睡夢裡好像不太安穩,姜桃花一直皺著眉,像是在狂奔似的,表情緊張極了。蒼白的嘴唇囁嚅了兩下,似乎在喊什麼。

    青苔一愣,忍不住就貼近她,仔細聽了聽。

    “王八蛋……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啥?青苔傻了,抬頭看看自家主子,又低頭聽了聽,好像沒聽錯。敢情她這不是在被人追,而是在追殺誰啊?

    她進宮也晚,不知道這位主子以前發生了些什麼,不過也沒聽說姜桃花跟誰有深仇大恨啊,怎麼會夢裡都在惦記?

    正想著呢,背後冷不防響起沈在野的聲音:“她在說什麼?”

    嚇得差點沒坐穩,青苔連忙起身站到一邊,低頭道:“主子在說夢話呢,聽不清楚。”

    微微挑眉,沈在野竟然也坐了下來,俯耳去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追上了,桃花沒再說話,只是眉頭還皺成一團。

    “你家主子這是什麼毛病。”輕笑了一聲,沈在野伸手就去將她的眉給揉開了:“睡覺都皺眉,以後會很難看的。”

    順著他的手看了看,青苔很認真地問:“相爺覺得我家主子難看嗎?”

    “……”收回自己的手,沈在野沈默。

    面前這人睡得安穩些了,一張臉蒼白憔悴,卻無狼狽之態。眉如柳葉,即便皺著也是讓人覺得心疼,並不難看。

    這女人美得有一種攻擊性,所以那雙眼睛睜著的時候,他很不喜歡。倒是這樣安靜地睡著,讓他覺得可愛。

    女兒家就該老老實實動女兒家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聰明。像姜桃花這種聰明過頭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畢竟還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女人什麼事。

    桃花翻了個身,吧砸了一下嘴,想像平時那樣將身子蜷縮起來,卻像是扯著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睡個覺這麼不老實?”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將她的身子給擺正,讓她平躺。順手扯過一旁放著的腰帶,將她雙腳捆在了床上,又找了錦帶,把她的肩膀一併固定,叫她翻不了身。

    青苔:“……”

    “這樣主子會不舒服吧?”

    “總比她再扯著傷口好。”沈在野說著,起身把桌上的文書都搬了過來,靠著床邊繼續看。

    抬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嗎?”

    “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守夜不守夜,有區別嗎?”漫不經心地開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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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0:39


    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這人的心思怎麼這麼難懂呢?堂堂丞相,給一個側室守夜,也算是聞所未聞吧?要真是關心,那為什麼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可要是不關心吧,幹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還醒著,肯定能提點她一二,可惜現在主子還在昏睡。

    猶豫了一會兒,青苔還是選擇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萬一有什麼動靜,也好來得及。

    沈在野單純是想走個過場,都給姜桃花守夜了,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吧?傳去南王那邊,也是個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機。

    但是,這女人睡覺為什麼這麼不老實?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頭皺了又松,松了又皺,攪得他字都看不進去。

    心下有些煩躁,沈在野乾脆脫了外袍,上床去伸手將她壓住,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肩。

    這一拍,姜桃花還真就老實了,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沈睡。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個彆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了,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裡對姜桃花已經有了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裡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裡的自己還一直在掙紮,時時刻刻想從夢裡離開。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姜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裡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心裡一沈,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了。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了一句。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嗯。”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了。勉強洗了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那邊出事了麼?”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姜桃花樂了,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沈在野骨子裡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了她更省事。他這回想破了院子裡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麼,她可以幫忙。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沈在野出門就找御醫來問傷勢。

    御醫一臉疲憊地道:“下官已經盡力了,娘子的命可以保住,但後續需要好生調養,否則就會落下病根。這回失血過多,傷口過長,少說也要靜臥半月,補血益氣。等拆了線,下官再來複診。”

    “半個月?”眼神微動,沈在野問了一句:“要是半月之中沒有靜臥,反覆折騰,又會如何?”

    御醫一愣,抬頭看他一眼,眼神瞬間古怪了起來:“若是不靜養,傷口崩裂,貧血暈眩,受苦的還是娘子自己。丞相若是當真疼惜娘子,也該忍著些。”

    心裡在想事情,沈在野也沒注意聽後頭的話,只當是醫囑,就有禮地頷首:“知道了,有勞。”

    御醫歎息,背著藥箱轉身離開,心想外頭傳言沈丞相愛好女色也不是空穴來風,人家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房事,聽他說這話,竟然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現在的年輕人啊……唉。

    目送御醫離開,沈在野甩了袖子就往臨武院走。姜桃花既然半個月不能動,那他平時留個人在爭春閣看著就行了,晚上再來上演恩愛戲碼足矣。

    說了三天都會在爭春閣,那接下來要被擠掉恩寵的兩個女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顧氏已經被他貶了一頭,只等再踩一腳,娘子之位就會空一個出來。下面兩個女人的態度,也會決定她們的恩寵變化。

    他這後院裡,每個女人都與朝中勢力有關,且關係深重,處理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

    當今皇上有四位皇子,皆已封王。景王雖然是歷來最得寵的,但最近瑜王勢頭大盛,兩人誰高誰低,一時還不清楚。後頭的恒王雖然勢力不大,但文采斐然,頗懂治國之道,也有野心,未來形勢也不一定會差。

    最後是南王。

    唯一沒有往丞相府裡塞女人的,就是南王。

    微微勾唇,沈在野抬頭看了看這大魏的天空。巍峨大國,皇帝正值盛年,國力強盛,百業俱興,真是一個很好的國家啊……

    像極了一把鋒利的絕世好劍。

    收回目光,他低聲吩咐:“湛盧,將府上剛進的汗血寶馬牽去景王府吧。”

    “是!”湛盧應了,轉身去辦。

    相爺不在爭春閣了,金玉就連忙悄悄回去知會了顧懷柔。等午時下人都去吃飯了的時候,顧懷柔便悄無聲息地進了桃花的屋子。

    姜桃花在吃飯,雖然她沒什麼胃口,但是為了身體能儘快好起來,還是逮著什麼吃什麼。顧氏進來的時候,她還在跟雞腿做鬥爭。

    “啊,你來啦。”轉頭看見人,桃花擦了擦嘴,笑眯眯地看著她:“臉色不太好,是外面太冷了嗎?”

    顧懷柔站在床前看著她,眼神冷冽:“春天到了,外面怎麼會冷,冷的只是人心而已。”

    神色不變,桃花指了指床邊,溫柔地道:“先坐下,站著怪累的。”

    “你是不是很得意?”臉色微沈,顧懷柔不悅地盯著她:“被你料中爺重罰了我,你很得意吧?”

    火氣好大啊,看來沈在野還真沒留情?

    收斂了神色,姜桃花一本正經地道:“我沒什麼好得意的,倒是有些同情你,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非得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你!”顧懷柔想發火,可心裡到底是有些怕了,咬了半天牙也只能低下身段來,在床邊坐著道:“我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爺為什麼重罰你?”

    “是!”

    桃花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因為爺不想讓我好過啊,所以首先,就會讓這院子裡的人不好過,而且賬都算在我的頭上。”

    微微一愣,顧氏皺眉:“什麼意思?”

    “比如這回的事情,若是昨日我未曾同你說那些話,那今日爺重罰于你,你還會上門來跟我說話嗎?”桃花抿唇:“以你的性子,多半是會懷恨在心,以後一有機會,肯定會往死裡整我,是不是?”

    心裡一跳,顧氏別開眼:“我不是這樣的人,誰…誰會那麼小氣?只是你搶我恩寵是事實,害我被重罰也是事實,以後你犯錯的時候,我肯定不會輕饒了你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顧懷柔心裡明白,自己會做的可能比姜桃花說的還嚴重,指不定就故意弄些東西來整她,以平心頭之恨。

    桃花笑了笑,也沒反駁她,只道:“不管怎麼說,你我這梁子算是結大了,以後相互敵對,各自都不會安生。但實際上,我是無辜的,什麼也沒做,平白多了你這一個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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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1:45


    歪著頭想了想,顧氏沈默。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男人在這後院裡的作用啊,是最大的。”輕咳兩聲,桃花道:“誰與誰生恨,誰與誰親近,其實只有爺才能影響,因為咱們不就是指著他活的麼?所以他想讓我不好過,實在太簡單了,只要先寵我,為了我不惜重罰他人,剝奪他人的恩寵加在我身上,就會引起所有人對我的仇視。那有朝一日他不再寵我護我,我便如同掉進蛇窩,再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這樣說,娘子可能明白?”

    顧氏有點傻了,愣愣地看著她:“爺為什麼要讓你不好過?”

    這具體的理由,姜桃花是不可能告訴她的,只垂了眼眸捋了捋袖口,歎息道:“因為當日錯嫁,我得罪了爺,令他蒙羞了,所以……”

    “令爺蒙羞?”顧氏瞪大了眼:“發生了什麼事?”

    “說來有些難以啟齒。”桃花抿唇,一臉膽怯地看了看屋子裡。

    顧懷柔回頭,朝著越桃道:“你與這丫鬟一起出去。”

    “是。”越桃屈膝,與青苔一併退下,關上門。

    桃花重重地歎了口氣,吞吞吐吐地看著顧懷柔道:“你在府裡的時間比我久,沒有發現爺有什麼問題嗎?”

    顧懷柔一頓,低頭想了想,神色也古怪起來:“你是說……房事嗎?”

    哎嘿?她是打算汙蔑沈在野不舉的來著,結果真的有什麼問題嗎?眼睛一亮,桃花立馬來精神了,靠在床頭欲言又止:“你也發現了?”

    “是啊,這事兒在府裡不算什麼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顧懷柔道:“但是那怪癖算不得什麼,你做了什麼得罪了他?”

    怪癖?桃花一愣,心下忍不住打鼓。她與沈在野圓房那一晚上沒發現什麼怪癖啊,難不成這人其實有虐待人的傾向?還是說有什麼特殊愛好?

    渾身一個激靈,桃花裝作一臉茫然地道:“我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爺發了好大的火,說我放肆。”

    顧懷柔一驚:“你難不成點燈了?”

    桃花想了想,點了頭。

    “天啊,那怪不得了。”顧懷柔瞥她一眼,捏著手帕道:“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爺晚上就寢的時候屋子裡是不能有一點光的,不然他就會很暴躁,大發雷霆。咱們屋子的窗邊都有厚簾子,就是為爺準備的。”

    還有這種事?姜桃花驚訝了,她記得在和風舞那晚上月光好得很,照得沈在野的臉還特別好看,他一點事兒也沒有啊,怎麼會是見不得光的?

    暫且按下這疑惑,桃花看著顧懷柔道:“原來是這樣,我晚上是喜歡點燈睡的,怪不得爺那麼生氣,我當時身中媚毒,腦子也不清醒,還與他大吵了一架,爺大概是很恨我的,要不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我怕是活不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啊。”顧懷柔點頭,想了一想也算心裡舒坦了些。爺要是因為想最後來弄死姜桃花,所以現在這樣對她的話,那她不至於那麼委屈。

    “咱們其實,都是爺手裡的棋子罷了。”看她一眼,桃花歎息道:“若是當真任他擺佈,相互仇視,那最後只有兩敗俱傷。娘子今天既然過來,咱們不如就想一個互利的法子,對大家都好,如何?”

    “你有什麼法子?”顧氏戒備地看著她。

    桃花微笑:“眼下我得寵,你失寵,我就能在你失寵的這段時間幫扶你,讓你不至於被府裡那些個見高踩低的奴才欺負。但是作為回報,還希望娘子與我站一條船,莫要害我。”

    顧懷柔沈默,眼珠子轉溜了幾下,起身道:“這個我要回去好生考慮。”

    “沒問題。”桃花抬頭看她:“眼下的情況,娘子頻繁來我爭春閣也不方便。若是同意我的想法,只管送個紅色的香囊來,若是不同意,那日後娘子的榮辱,我便都不會再插手。”

    “好。”多看了她兩眼,顧懷柔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越桃還在外頭等著,見她出來,便跟著一起出了爭春閣,往溫清閣走。

    “你覺得這姜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顧懷柔輕聲問了一句。

    越桃一愣,上前兩步輕聲道:“奴婢覺得她是個聰明人,就方才奴婢聽見的那些話,她是有理有據的,令人信服。”

    “那你覺得她值得我投靠嗎?”顧氏皺眉:“眼下她雖然得寵,但也不知道爺什麼時候跟她算總帳,若我真跟她站一條船,那到時候被牽連了怎麼辦?”

    越桃想了想,輕聲道:“依奴婢之見,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幫忙,又不想被她牽連,就與她私下結盟,不去害她就是。至於明面兒上,過得去就成,不要讓爺覺得您與她太親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做就行了?”顧懷柔想了想:“這個買賣倒是劃算。”

    姜桃花可能是想在這後院裡找幫手,她既然那麼精打細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計了去,到時候白白給人當階梯,還脫不了身。

    打定了主意,顧氏便回溫清去找了個紅色的香囊,讓金玉送去了爭春。

    桃花吃了一碗阿膠雞湯,正嚼著紅棗當零嘴兒,就見青苔拿著香囊進來了。

    “反應倒是挺快啊。”伸手接過香囊看了看,桃花輕笑:“青苔,你猜這顧娘子是什麼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還能是什麼意思?您方才不是說,要是顧娘子同意您的話,就會送這個來麼?現下人家送來了,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現在身子還很難受,桃花也費力翻了個白眼給她:“都照你這麼單純的想法,這世上就沒‘人心隔肚皮’這句話了。”

    “……難不成她還有別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了兩眼那香囊:“您從哪裡看出來的?”

    “很顯然,顧氏是想讓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連累,所以打算送個香囊結了盟之後,享受我的庇佑,但不會為我做事。”

    伸手將香囊放在一邊,桃花輕笑:“這樣一來她只賺不虧,所以才會這麼快下決定,把香囊送來。否則,她就該多想一段時間。”

    青苔嘴角抽了抽:“您…連這個也算計進去了?”

    “當然。”揉了揉額頭,桃花疲憊地躺了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會乾脆地來幫忙,所以壓根也沒想當真與她上一條船,因為看沈在野拿她先開刀的態度,她以後也未必有什麼好日子過,所以她只要別為難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了。”

    青苔:“……”

    這位主子現在嘴唇都還發白,看表情也不會太好受,竟然還有多餘的精力想這麼多,簡直是可怕。

    “您還是先躺會兒吧。”她低聲道:“等會還要換藥。”

    每換藥揭開紗布一次都是折磨,桃花聽著,連忙閉眼休息。只是閉上眼了還不忘吩咐一聲:“你去瞭解瞭解這府裡的用度供給。”

    “是。”

    平靜了許久的丞相府後院終於是起了波瀾。沈在野留在爭春三日,為姜桃花請御醫,還重罰了上門找事的顧娘子。這些消息跟飛似的很快傳遍各個院子。

    “這下有熱鬧看了。”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邊,嗑著瓜子道:“顧氏潑辣任性,被這麼一罰,面子上過不去,肯定就會與薑氏為難。今晚本該是孟氏侍寢,明晚又是段氏,這兩人都是與薑氏同為娘子,論資歷還比薑氏老一些,卻同時被薑氏搶了恩。梁子可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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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2:29


    梅照雪輕笑一聲,擺弄著面前的茶具:“沒惹上我們,就看戲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對付的,咱們只管站遠些,別讓血髒了裙子就好。”

    秦解語頷首,臉上笑容甚為明亮,嘴唇輕動,瓜子皮吐了老遠。

    沈在野就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爭春,親手給桃花喂藥。

    姜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不肯張口。

    “這是補血的藥。”沈在野微笑:“我親自喂,你還不吃?”

    堅定地搖了搖頭,桃花笑著伸手對青苔道:“銀針。”

    青苔恭敬地遞過來,桃花捏了針就放進藥裡試了試。

    眯了眯眼,沈在野臉上依舊掛著笑:“你還怕我給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擔心爺呢。”看著銀針沒問題,桃花笑笑吟吟地將藥接過,靠在床頭邊道:“南王爺不是說了麼?妾身的命託付給爺,爺不能殺了妾身。但是這院子裡人這麼多,難免有人不小心用錯了藥,試一試總沒什麼不好。”

    看著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藥,沈在野輕笑:“你戒備心倒是重。”

    “在爺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了。”桃花朝他低頭,一副恭順的模樣:“不過妾身既然是爺的人了,爺又何必總想著為難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著她低頭露出來的白皙脖頸,伸手過去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你哪裡看出,我在為難你?為了你,我可是讓御醫一晚上都沒能回宮。”

    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聽聞爺重罰了顧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該罰。”

    “爺未免太過苛刻了吧。”桃花笑了笑:“顧娘子一不是故意與妾身過不去,二也沒造成任何嚴重後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寢了?”

    “你是在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寢的日子少了,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了,你還不高興?”

    當誰都願意跟條毒蛇睡一窩嗎?姜桃花心裡冷笑,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妾身沒有多想,只覺得凡事都該講個理。顧娘子被重罰委屈了不說,這院子裡的其他人還會覺得爺被妾身迷惑,所以處事偏頗,連帶著責怪妾身。爺這樣做,難道不是與妾身為難麼?”

    竟然被她看出來了?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不是依舊低估了這女人?分明是寵她的表現,換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了,怎麼會清醒地說這些,還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動,沈在野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可是規矩已經立了,再寬恕顧氏,未免讓人覺得我出爾反爾,此事……”

    “妾身有辦法。”打斷他的話,姜桃花伸手就拿過枕頭邊放著的香囊:“這是顧娘子送來給妾身道歉的小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據說顧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頭認錯,爺何不寬容一二,得個大度的名聲?”

    沈在野抬眼,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顧氏來跟你道歉了?”

    “是,本就不是什麼大事,還勞她過來認錯,妾身真是過意不去。”

    騙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顧氏的性子,絕對是會大鬧一場的,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還反過來給姜桃花道歉?她沒那麼懂事。

    側頭看了湛盧一眼,湛盧躬身俯在他耳邊道:“顧娘子午時的確來過爭春。”

    “……”

    沈在野沈默,看著面前臉色蒼白還強自笑著的人,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怎麼做到的?”

    “爺說的是什麼?”桃花一臉無辜:“妾身做了什麼?”

    “你要是什麼都沒做,顧氏會來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確什麼都沒做,可能是顧氏自己覺得愧疚,所以才來的吧。”

    這話糊弄外頭的人還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了,伸手拿過桃花喝完了藥的碗,重重放在旁邊的託盤裡。

    清脆的一聲響,驚得屋子裡的人都繃緊了身子。姜桃花抬了抬眼皮,鎮定地看著他:“好端端的,爺怎麼發火了?”

    “我不喜歡會撒謊的女人。”沈在野沈了臉道:“尤其是自作聰明企圖將我玩弄鼓掌之間的。”

    桃花坐直了身子,微微皺了皺眉又鬆開,平靜地看著他道:“爺息怒,妾身只是在保命而已,與您沒什麼直接的衝突,您又何必這樣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聰明惹他生氣,還是真的算準了他的心思惹他惱羞成怒,姜桃花不是看不出來。這架勢嚇唬嚇唬別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嚇大的,早就不怕了。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鋒利的劍,將她從頭到尾戳了一遍。末了似乎發現她沒什麼懼色,終於還是放棄了威懾,直接開口問:

    “你當真只是想保命,還是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桃花微笑:“爺放心,妾身只是想保命,畢竟命要是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其餘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爺,但那些會讓妾身處境危險的事情,爺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了。”

    意思很明顯,他要怎麼動他的後院都沒關係,只要別威脅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順從。那種一時捧她上天,再讓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別再有了。

    沈在野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充滿了壓迫感。姜桃花溫柔地回視他,甚至還帶著微笑。

    屋子裡的氣氛很緊張,像是拉滿了的弓,要麼弓斷,要麼箭出。青苔和湛盧站在旁邊,都不敢大口出氣,背後已經隱隱有汗。

    良久之後,沈在野竟然輕笑了一聲,伸手將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爺想要妾身怎麼做?”桃花歪著腦袋俏皮地問。

    “你就當個尋常女人,在這後院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沈在野抬手,溫柔地順了順她的長髮:“至於你的性命,有我在,不會丟。”

    “以何為信?”桃花道:“爺在南王那裡也是保證了妾身性命無憂,可惜說到做不到。若是沒有憑證,妾身也不敢輕信于爺。”

    還挺謹慎?沈在野挑了挑眉:“那你覺得用什麼當憑證才妥當?”

    這個一早就打聽好了,桃花直接開口道:“聽聞爺有一塊寶貝得不得了的玉佩,可否暫且放在妾身這裡?一旦妾身因為爺的行為喪命,那便人亡玉殞,如何?”

    沈在野的臉“刷”地就沈了下去,下頷的弧線繃得緊緊的,屋子裡的光線瞬間暗了不少。

    “不行!”

    桃花一驚,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下意識地就縮了縮肩膀:“為什麼?”

    床前這人垂了眼眸,神色頗為不悅:“那塊玉佩我不離身,你換別的東西。”

    “……哦,那啥,您先別激動哈。”打量他兩眼,桃花小心翼翼地道:“玉佩不行就換錢吧,您押一萬兩黃金在南王那裡,一旦妾身死于您的行為之下,黃金就歸妾身了,可好?”

    戾氣稍微消了些,沈在野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你命都沒了,錢要給誰?”

    “總會有人替妾身討,這個爺不用擔心。”桃花笑了笑:“一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據妾身所知,相爺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十兩黃金。當然了,其他收入定然是不菲,妾身也不擔心爺拿不出來。”

    拿是拿得出來,但被個女人這麼算計,他心裡還是不爽的:“你的命值這麼多錢?”

    “妾身會向爺證明,這買賣爺只賺不賠。半年之後,若是妾身還活著,那黃金就原數奉還給您,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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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3:16


    放在南王那裡,沈在野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就算沒這約定,他也是要放的。這條件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不過他沒有一口答應,而是上下掃視著姜桃花,像是在估價。

    桃花挺直背脊,臉色差但是不輸氣勢,眼神堅定地告訴他:老娘就是值這個價!

    “既然要合作,那就要雙方互相信任。”沈在野伸手,輕輕攏上她的脖子:“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你也該好好為我所用,別再想動什麼歪心思。”

    “爺放心。”桃花道:“妾身很靠譜的。”

    “既然靠譜,為何還企圖對我用媚術?”眼神一沈,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緊,沈在野似笑非笑地道:“我這個人見不得太美的東西,會想親手捏碎,你要試試嗎?”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收了身姿,驚恐地搖頭:“不必了不必了,爺息怒!妾身以後保證會在您面前改掉這習慣!”

    習慣?她根本就是每次看見他都企圖控制他,找他身上的弱點。這若是習慣,那也太可怕了。

    輕哼一聲,沈在野鬆開她,看她老老實實地縮著肩膀,沒好氣地道:“等會我就讓人寫好契約給你,然後將黃金送去南王府,你就好生休息吧。”

    “爺!”

    見他想起身走,桃花連忙喊住他:“爺覺得,妾身當真只用在這後院裡當個普通女子就夠了?”

    斜她一眼,沈在野雙手抱胸:“你還想怎麼樣?”

    “妾身覺得爺這金子給得爽快,再這麼躺著,好像有點對不起您。”桃花笑眯眯地道:“景王的事情,爺還沒辦妥吧?”

    神色一緊,沈在野沈眸看她:“你知道了些什麼?”

    “您不必緊張,您想做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姜桃花抿唇,很是沈著地道:“妾身就算知道,也不會多說半個字。如今是您的人了,更是只會幫您,不會害您。”

    沈在野滿是懷疑地看著她,胳膊下的手慢慢捏緊。

    桃花就當沒感受到殺氣,仍舊很鎮定地道:“景王如今是聖上最寵愛的皇子,爺若想涉奪嫡之爭,必定從他入手。先前爺就想用妾身的死換景王與皇上生嫌,再收攏景王的心。從這一步,妾身就能明白爺對景王是個什麼態度。”

    先拉攏,再當踏腳石,最後一腳踢開。

    沈在野的偽裝是極好的,當下的形勢,恐怕外頭的人都會覺得他是開始傾向于景王,朝中也應該漸漸開始有了立景王為太子的呼聲。景王是一心想拉攏他,對他毫無戒備,所以沈在野這一步棋,勝算極大。

    “妾身壞了您的事,爺必定還有些惱怒。不如就由妾身出馬,將此事彌補了,如何?”

    好大的口氣!沈在野冷笑:“你以為是什麼事,那麼輕而易舉地就可以辦到?機會只有一次,沒了就是沒了,你拿什麼彌補?”

    頭有些暈,桃花伸手揉了揉,氣息弱了些:“恕妾身直言,爺上次的計畫大概是有些匆忙,很多地方有紕漏。景王就算當真因恨殺了妾身,在皇上那裡頂多受一頓罵,嫌隙不會太深。而且難免會對您產生懷疑。”

    “妾身倒是有法子,可以讓皇上對景王的為人起疑心,且不會牽扯您一絲一毫。”

    沈在野一頓,眼裡的殺意微減:“什麼法子?”

    “等妾身先休息一會兒,醒來再稟告,總歸是說到做到的,畢竟事關性命。”臉色蒼白得難看,桃花勉強朝他一笑,躺平了身子,皺著眉就閉上了眼。

    沈在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吊得了他的胃口,這女人初來乍到,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好像對自己和相府後院甚至朝中的事都瞭若指掌。

    怎麼辦到的?

    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看著這巴掌大的一張臉血色全無,沈在野心裡的天平還是忍不住往“留下她”這一邊微微傾斜。

    這麼厲害的女人,死了也有點可惜吧?

    若是她當真能把景王的事情辦妥了,那……他也就沒有必須要殺了她的理由了。

    想起她的傷勢,沈在野伸手去掀被子,心想今天怎麼也應該有些結痂了。結果被子掀開,都沒脫她的上衣,就瞧見白色的寢衣上血紅一片。

    臉色一沈,沈在野低喝一聲:“湛盧,叫醫女和大夫來!”

    “是。”

    青苔抬頭看了一眼,心裡也是一緊,顧不得規矩,連忙上前輕輕撈開桃花的衣裳,解開紗布看了看。

    “定是方才坐起來的時候扯裂了!”急得紅了眼,青苔埋怨似的看了沈在野一眼:“爺不能讓主子躺著說話麼?這傷口好不容易……”

    沈在野抿唇:“她自己逞強要坐起來,也要怪在我的頭上?”

    這鍋不背!分明是姜桃花自己蠢!

    青苔張嘴,也說不出什麼話了,只能轉身去將藥都備好,等大夫和醫女來重新包紮。

    沈在野靠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等醫女和大夫來了,就帶著湛盧往外走。

    “爭春裡還有房間吧?”

    湛盧點頭:“側堂空著。”

    “嗯,那今晚我就在側堂休息,對外只管說相爺通宵照顧姜娘子便是。”

    湛盧有點驚訝,抬頭看他:“您不是同姜娘子合作……”

    “合作當中,她就該體現她的價值,不然我為什麼要答應她的條件?”沈在野輕笑:“姜桃花命硬得很,你不用擔心她。”

    心裡一跳,湛盧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臉驚恐地道:“奴才不擔心!”

    “逗你罷了,別著急。”沈在野看他一眼,歎息道:“姜氏容貌秀麗,也的確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住。”

    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對她動心,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湛盧繃緊了皮,悄悄打量自家主子兩眼,心裡頭一次沒什麼底。按說主子這話說得輕鬆,也真的不像是要問罪的樣子,可是周身散發的氣息,怎麼又有些怪怪的。

    沈在野沒在意他,進側堂就洗漱休息,也不再過問主屋裡的情況。

    桃花的傷勢兇猛,傷口一裂,大夫和醫女就又忙活了兩個時辰才退下。

    一夜休息之後,她睜開眼,面前就又是沈在野那笑得很假的臉。

    “起來喝粥吧。”

    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桃花看著他道:“爺當真很閑?”

    “不閑,只不過你昨日話沒有說完,讓我很惦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沈在野道:“等你說清楚,我就該去早朝了。”

    閉了閉眼,桃花道:“爺只管告訴妾身,皇上最忌諱的是什麼事即可。妾身要怎麼做,就是妾身自己的事情了。爺難道還是個喜歡看過程的人?”

    皇帝的忌諱?

    掃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若不告訴我具體的計畫,我怎知你不會拖累我丞相府?”

    “妾身不用丞相府的名義做事。”桃花道:“出了這相府,大魏沒幾個人認得妾身,爺又擔心什麼呢?”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如今看過她這張臉的,也就南王和他而已,景王也是沒見過的。

    略微一思忖,沈在野開口道:“皇上最忌皇子不知分寸,衝動做事。所以景王一向穩重,從未越矩。”

    “妾身明白了。”桃花點頭:“等再休養兩日,傷口癒合得好些,妾身便去替爺辦事。”

    兩日?沈在野笑了:“你這傷御醫說了,沒有半月下不來床。”

    “爺等得起半個月?”

    “等不起。”

    “那不就得了。”桃花輕笑:“妾身要怎麼做,爺都不必管,只等著看最後的結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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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4:26


    他們這種人,都是不會管過程多艱險,只會看成敗結果的。

    給這種人做事,也不必強調自己有多辛苦多努力,把事情做好就對了。

    “你倒是信心十足。”伸手將粥放在一邊,沈在野看著她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景王為人謹慎,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多謝爺關心,兩日之後,妾身便以逛京都的名義出府,還望爺允許。”

    “好。”沈在野點頭,也不再多問,轉身去桌邊坐下用了早膳,便進宮去了。

    三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沈在野卻沒有要離開爭春的意思,每日都是親自喂薑氏吃飯喝藥,細心照看。

    第三日的時候,倒是下了令,不扣溫清的月錢了,只是侍寢之事,還是看相爺的心情。

    “這是怎麼回事?”秦解語很意外:“不僅顧氏沒鬧,薑氏還反過來替她求情?兩個人腦子都被門夾了?”

    梅照雪洗著茶具,輕聲道:“有些人你當她傻,她其實還是聰明的。顧氏被罰了一次,許是知道疼了,所以向薑氏服了軟。”

    “那豈不是沒戲看了?”秦氏頗為不悅:“這三日都過去了,段芸心和孟蓁蓁那裡也沒什麼動靜,害我白高興一場。”

    “你急什麼呢?”梅照雪洗淨一隻白瓷茶杯,輕輕放在案上:“茶要慢慢品,日子要慢慢過。現在沒動靜是因為不到時候,等時候到了,動靜便不會小。”

    秦氏皺眉,有些按捺不住,不過看夫人都這麼鎮定,她還是壓了脾氣,耐心地繼續等。

    被搶了恩寵的孟氏和段氏不是不怨,只是看眼下爺這麼看重姜氏,薑氏又沒什麼機會犯錯,所以不敢有動作罷了。

    段芸心也是開府就進來的老人,很能沈住氣。但孟蓁蓁進府不到三月,年輕氣盛,難免就關著門在屋子裡發火。

    “她憑什麼叫爺這樣寵愛?”捏著帕子眼淚直掉,孟蓁蓁哽咽著看著自己的丫鬟:“我進府才多久,難道就要失寵了麼?”

    丫鬟采苓輕輕替她拍背順氣:“您這也不算失寵,只是那薑氏手段了得,攪亂了府中規矩罷了。”

    “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就出來這麼個妖孽!”孟氏委屈極了,眼神卻是分外怨毒:“你讓人看緊那院子,一旦有什麼動靜,馬上來告訴我!”

    “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采苓道:“半夜都有人守著的,您不必擔心。”

    孟氏點頭,手裡的帕子都快被揉爛,盯著屋子裡某一個角落,眼神沒有焦距,卻帶著些狠勁兒。

    又過了一日,姜桃花的傷口算是終於結了痂,勉強下床走了兩步,還是暈得要坐下來。

    “景王那邊打聽得如何了?”她問。

    青苔道:“今日景王與瑜王有約,未時一刻會去浮雲樓。大魏國都的地圖丞相已經送來了,奴婢將景王府到浮雲樓的路線畫了出來,您過目。”

    接過地圖,桃花在桌上趴著,蔥指輕輕劃過圖上的線,眼眸裡滿是沈思。

    “替我更衣吧。”

    青苔一愣:“您現在站都站不穩,真的打算一個人出去?”

    “帶著你也不像話,你要是不放心我,在暗處跟著我也行。”桃花笑道:“免得萬一死在街上了,沒人收屍。”

    “主子!”青苔沈了臉:“您既然知道危險,做什麼還非要冒這個險?!”

    “我開玩笑的,你別緊張啊,乖。”桃花連忙拉著她的手,輕輕搖晃:“死是肯定不會死的,這兩日大補,身子恢復得也快,堅持幾個時辰不是問題。要是不冒險,那早晚也是個死,還得拉上你給我陪葬呢。”

    “陪葬就陪葬!”青苔眼眶紅了:“總比讓您一個人在生死間掙紮來得好。”

    桃花失笑,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傻子,做人可以重情義,但不能本末倒置。你我都能活下來的情況下,為什麼要抱著一起死?”

    青苔語塞,洩氣地跺腳:“反正奴婢怎麼都說不過您就對了!”

    “既然說不過,那就乖乖聽話。”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桃花起身去妝台邊坐下,開始給自己這慘白的臉上妝:“拿那件月色清荷的布裙出來。”

    “……是。”悶聲應了,青苔找了裙子,等自家主子上完妝,便伺候她更衣。

    “這樣看得出病態嗎?”桃花張開手,低頭打量著自己。

    青苔搖頭:“看不出,您的妝容也很恰當,就像是普通的民間女子。”

    “好勒!”滿意地點頭,桃花轉身就往外走。

    沈在野已經允她出府,所以馬車就在側門等著。姜桃花一上去,門口就有家奴去回稟沈在野了。

    說是要上朝,這位爺卻呆在府裡沒動,看人來稟了,才披了披風往外走:“跟去看看,以防萬一。”

    湛盧莫名其妙地道:“您為什麼要親自跟?奴才派人去就可以了。”

    “她要對付的是景王。”沈在野斜他一眼:“你們去看著有什麼用?出了岔子,你們能擺得平?”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湛盧點頭,老實地跟著自家主子往外走。

    景王的馬車未時還差一刻就從王府出發了,桃花算著路線,他怎麼都是要經過回音巷的,所以就在巷子口上等著。

    回音巷在國都的南邊,裡頭多是歌坊賭館,國都最大的地下錢莊和賭坊都在這裡,所以來往的人難免雜亂些。

    清麗麗的姑娘往巷子口這麼一站,瞬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膽子大的還上前調戲:

    “小姑娘,可是缺錢花了?不如跟哥哥們去喝酒?”

    桃花抬頭,怯生生的眼神分外惹人憐愛。肩膀一縮,像極了一隻無辜的小白兔,捏著裙角就往旁邊退。

    圍觀的眾人心裡都是一跳,這等姿色的女子,比起和風舞的頭牌怕也是不遜色的,怎麼會就孤零零地站在了這裡?

    “你……你們別過來。”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瞬間蓄滿了眼淚。桃花貼著牆根兒站著,臉上滿是惶恐。

    這場景,是個人看著都會覺得心生不忍,想把這姑娘拉進懷裡好好疼惜。四周經過的人本就是打算看一眼熱鬧的,但是只要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的人,便再也沒能走動路。這等的絕色,又是這等的楚楚可憐,像幅仙女圖似的,令人移不開眼。

    “真是好本事。”

    看著巷子口聚集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開始堵了街道,對面茶樓上坐著的沈在野冷笑了一聲,捏著茶杯卻沒喝。

    湛盧渾身一緊,覺得自家主子身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打量一下表情,卻完全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姜娘子這是打算幹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空蕩蕩的茶樓上只有他們兩人,沈在野也沒顧忌,淡淡地道:“她是想堵了景王的路。”

    用姿色堵人家路這種大膽又自信十足的做法,還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景王的馬車四面皆封,若是不讓他下車,定然就看不見她。姜桃花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他更好奇的是,這人見著景王又打算怎麼做?

    未時,回音巷口連同旁邊的街道都被形形色色的男人擠滿了,場面分外壯觀。有衙役接到消息想來趕人,沈在野直接讓湛盧去擋了。

    於是姜桃花十分順利地堵到了景王爺。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穆無垠掀開車簾,皺眉問。

    身邊的護衛連忙上前打探,回來拱手道:“這些人好像在圍觀一女子。”

    “什麼樣的女子,值得這麼多人堵著路?”穆無垠不耐煩地道:“讓人去開道,本王趕著時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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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5:05


    “是。”護衛應了,剛轉身想下令,卻見人群紛紛讓開,有一抹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什麼人!”前頭的護衛連忙攔住她。

    這一聲呵斥,剛要放下車簾的景王爺就看了過來。

    桃花瑟縮著身子,慌張地看了一眼護衛的刀,又連忙往人群裡退。這一退,後面的人便想上來拉著她。

    “求求你們放我走吧!”她掙紮著哽咽道:“小女子只是來找東西的,與各位無冤無仇……”

    聲音脆如穀中之鶯,一身荷花裙也是清麗非常,景王愣了愣,掀開車簾走了下來。

    “你是何人?”

    護衛連忙讓開,四周的人也紛紛後退。桃花跌坐在路上,聞聲抬眼看他:“小…小女子是初到貴地的,沒犯什麼錯,什麼也沒做……”

    “別緊張。”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去年他在獵場上追的那只花鹿,眼睛清澈,充滿慌張,分外讓人心疼。穆無垠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溫和,低下身子來看著她問:“你的家人呢?”

    桃花扁嘴,帶著哭腔道:“走散了。”

    “那你打算去哪裡?”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桃花抿唇:“我在這裡等爹爹的,他拿了我的簪子進這巷子了,叫我在這裡等。”

    巷子裡?穆無垠抬頭,瞬間有些氣憤,卻沒說什麼,只溫柔地將她拉起來:“那本…我帶你去找他,如何?”

    “……”對面茶樓上灑了半杯茶。

    湛盧驚疑地看著對面的沈在野,掃一眼他的表情,這回總算是有點明白了。

    自家主子好像是在生氣,臉色沈得難看,不知道是氣自己失算,還是什麼東西。

    景王的反應的確在他們的意料之外,本以為那麼謹慎的人,定然不會輕易相信陌生女子。沒想到這姜娘子有這麼厲害的本事,能這麼順理成章地引起景王的注意。不過這對自家主子來說是好事啊,畢竟姜娘子是在幫他的忙。

    所以主子還氣什麼?

    “走。”

    瞧著那兩人已經往巷子裡去了,沈在野起身。大步下樓。湛盧連忙跟上,一邊看著前頭情況,一邊小聲嘀咕:“姜娘子這是打算做什麼?”

    沈在野沒回答他,只看著前頭那一群護衛跟在兩邊,中間的穆無垠扶著姜桃花慢慢地走著。

    左手放在她手腕下,右手放在她腰上地扶著。

    微微抿唇,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心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景王難成大事的原因吧。色字頭上一把刀,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敢這麼輕易相信陌生人,他不栽跟頭誰栽跟頭?

    一看姜桃花這種姿色就不可能是大街上隨意能撿到的,這些人為什麼就相信自己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還靠這麼近?萬一姜桃花會武,一刀就可以捅死他了知不知道?

    隱了身形跟了半條巷子,只見王府護衛幾乎都站在了大喜賭坊門外,景王只帶了兩個人就跟了姜桃花進去。

    去賭坊幹嘛?

    沈在野抿唇。略微想了想,轉頭對湛盧道:“你先去京都衙門打點好,讓他們懂事些,等會聽我吩咐。”

    “是。”湛盧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沈在野還是拐進了旁邊的和風舞,再度出來,一身錦衣換成了毫不起眼的布衣,帶著斗笠就進了大喜賭坊。

    姜桃花跟在景王身邊,茫然地四處尋找,急得嘴唇發白:“爹爹呢?爹爹哪裡去了?”

    穆無垠很是心疼地拉著她:“你別急,慢慢找。若是當真找不到,就隨我回府吧。”

    “不要!”桃花果斷地就拒絕了,愣了愣好似才反應過來要顧及人的面子,連忙行了個小禮,哽咽道:“小女子不是無家可歸。若是當真找不著爹爹了,便回老家去就是。”

    穆無垠有些意外,神色也更加放鬆了些,看著她道:“你看不出我身份尊貴嗎?”

    怯生生地打量他兩眼,姜桃花顯得有些局促,掙開他的手後退了兩步:“看…看得出來,多謝您願意幫忙尋找家父。”

    奇了怪了,一般的女人看見他這一身繡龍錦袍都是要撲上來的,怎麼這女子反而怕他?

    人都有逆反心理,所以“欲擒故縱”這一招從古至今只要沒被人識破,都是百發百中。被人捧久了的景王爺,頭一次在個民女這裡不受待見了,反而更加固執:“你先別忙著拒絕。先看看能不能找著你的爹爹吧。”

    桃花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輕輕點頭,繼續在人群裡找。

    沈在野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這招數也沒個新鮮的,要不是她長得好看,景王今兒才不會買帳!

    不過,把人拖在這賭坊裡有什麼作用?

    桃花去櫃檯一邊比劃一邊問:“掌櫃的,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這麼高的大約四十余歲的男人?穿著藍布衫,臉上有顆痣。”

    這純屬瞎掰,但是賭坊每天來往那麼多人,她隨口謅一個也是能砸中的。

    掌櫃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有些不耐煩。抬頭卻看見了後頭穿四爪龍袍的人。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就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答:“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來過,但是咱們這裡地界兒寬,您要找起來可能得多花點時間。”

    瞧她當真是在找爹爹,都沒多看他兩眼,景王也就漸漸對姜桃花深信不疑了。

    放鬆戒備的這一瞬間,他就對上了這女子的眼睛。

    這眼睛很好看,清澈帶霧,裡頭像是有風卷起的溫水,形成了漩渦,引著人就往裡頭掉。

    “貴人,咱們得多找些時候呢。”姜桃花微微低頭,白皙的脖頸看起來誘人極了。

    一瞬間穆無垠都記不起來自己在哪裡,只呆呆地點頭:“好。找多久都可以,我陪你。”

    桃花嫣然一笑,笑得背後兩個護衛都失了神,跟著她一起往賭桌那邊走。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只要你押對十把,不僅是賠資,這滿架子的寶物還可任選一樣帶走!”

    經過一個賭桌,莊家吆喝得大聲,姜桃花也就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一支金釵上頭,流連了片刻。

    “想要嗎?”穆無垠溫柔地問她。

    桃花咬唇,搖搖頭:“不想要。”

    說是這麼說,目光可沒從那釵子上移開。

    景王當即就坐上了桌子,身後兩個護衛也沒攔著。

    看到這裡,沈在野好像就有點明白了。當今聖上最忌諱皇子不知分寸,不潔身自好。景王駛了萬年的小心船,今兒怕是要在美人溝裡沈舟了。

    想了想,他轉身就去找這賭莊的東家。

    穆無垠到底是王爺,就算東家有背景,也不敢往死裡坑。他得給他們點底氣,也讓景王見識見識民間賭坊的厲害。

    自古愛賭的人就沒幾個有好日子過,而且一旦開始賭,想停下來是很難的。景王自己也知道,但是不知怎麼的就開始了,一旦開始,看著旁邊眼巴巴望著他的美人兒,他也不可能說不要那簪子了。

    賭法是三個篩子,押數。方法很簡單,賠率很高,但是要贏十把才能拿架子上的東西當贈品。

    姜桃花就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先贏了三把,然後就開始一直輸。

    “怎麼會這樣?”穆無垠皺眉,讓護衛繼續去換籌碼:“要贏十把會不會太難了?”

    莊家賠著笑,背後直冒冷汗,正想著要不給這位王爺放放水算了,就見一個夥計過來他耳邊嘀咕了兩聲。

    這一嘀咕,莊家的背就挺直了,笑眯眯地看著他道:“這位客官,您要是覺得十把太多,那可以只贏五把就獲贈一件寶貝。但是每一把的籌碼就必須是一百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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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5:44


    “一百兩?!”穆無垠一驚,很想說一百兩都夠普通百姓活一輩子了,這賭莊怎麼這麼獅子大開口?

    可是,旁邊站著的美人兒還一臉崇拜地看著他,他也不好認慫,只能硬著頭皮道:“一百兩就一百兩吧。”

    桃花倒吸一口涼氣,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貴人,這銀子太多了吧,咱們別……”

    “你不用擔心,我有的是銀子,不缺這一點。”穆無垠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拍,只覺得觸手如玉,細嫩又光滑,忍不住就抓住細細摩挲。

    桃花臉紅了,怯怯地看他一眼,連忙把手收回來。

    可惜,收得再快,剛回來的沈在野也是看見了,微微眯了眯眼。

    這勾引人的手法未免太熟練了,到底是在多少人身上試過?而且如此看來,和風舞那一夜,也未必當真是她的初夜吧?

    輕嗤一聲,沈在野抿唇,繼續隱去一邊看情況。

    賭局開大了,四周圍觀的人也就多了,穆無垠更加騎虎難下,只能一次次地下注,帶的銀子不夠,便讓人記在景王府的賬上。

    輸輸贏贏三十多把,那簪子才終於戴在了桃花的頭上。以貞頁劃。

    “貴人好厲害!”桃花雙眼泛光,仰視著他道:“是經常賭嗎?我爹爹賭了十幾年,都沒能贏個什麼東西給我。”

    本來還有些心虛,一聽這話,再對上她的眼睛,穆無垠瞬間覺得這幾千兩銀子值得了,微笑著問:“還想要嗎?”

    “不要了不要了。”乖巧地擺手,桃花眼裡充滿愛慕:“只是方才下賭注的時候,您看起來真的很霸氣,像統帥千軍萬馬一般。”

    “哈哈。”穆無垠笑了,低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你要是跟了我,總有機會親眼看著我統帥千軍萬馬。”

    臉頰一紅,桃花敏感地捂了耳朵後退兩步,正了神色道:“貴人說笑,貴人這樣的身份,小女子怎麼配得上。既然找不到爹爹,那小女子就先……”

    “你別走。”連忙拉住她,穆無垠低聲道:“是我唐突了,你別生氣。你爹爹在這賭坊裡,咱們就慢慢找,找得無聊,我就賭兩把給你看,怎麼樣?”

    “這……”桃花很猶豫,景王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拉了她的手就往下一個賭桌走。

    沈在野安靜地坐在二樓喝茶,看著景王帶著姜桃花在樓下各個賭桌之間穿梭,冷笑了一聲。

    未時過了,申時酉時也過了,大喜賭坊裡熱火朝天,眾人都來圍觀王爺賭錢了,景王好像也忘記了自己和瑜王有約,只顧著一擲千金為紅顏。

    但是,最後這一張桌子,他卻下不去了。

    “你們使詐!”一拍桌子,穆無垠大喝:“不可能總是我輸!”

    莊家平靜地看著他道:“輸贏有命,願賭服輸,咱們大喜賭坊百年老店,從來不出千。貴客既然願意賭,那輸了就不能耍賴!”

    冷汗涔涔,穆無垠也不想耍賴,但是這賭注不知不覺加到了二十萬兩,這麼一輸,就算是他景王府,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拿出來這麼多錢!

    他到底是怎麼坐上這賭桌的?怎麼會這麼控制不住自己?

    打了個激靈,穆無垠突然覺得四周的一切好像都清晰了起來,心裡一片清明,瞬間覺得大事不好了!

    這該怎麼收場?欠這麼多錢,誰來還?

    抬眼看向身邊,空蕩蕩的。那姑娘已經不見了。

    “人呢?”臉色一沈,他低聲問護衛。

    護衛道:“方才那姑娘不是給您說了麼?去旁邊繼續找她爹爹去了,您還點了頭。”

    他點過頭嗎?完全不記得了,難不成當真是玩入迷了,沒顧上周遭的事物?

    起身想走,莊家連忙喊了一聲:“景王爺,咱們賭莊的錢可不興賒欠的,等會就上您府上去拿,您可得提前備好。”

    “荒唐!”穆無垠冷冷地看他一眼:“早聽說這賭坊謀財害命,原來當真不假。本王尚且被你們詐騙二十余萬白銀,若換做普通百姓,豈不是真要被逼死?今日來查訪,本以為你們看見本王會有所收斂,不想竟然更加變本加厲!若要錢,有本事去官府要!”

    說完。轉身就想走。

    “哎!皇親貴胄就能欠錢不還?”莊家底氣十足,根本不怕他唬人的這一套,當即就讓人上前攔住他:“您既然不想還錢,那就休怪我們不能讓您走出這大門了,就算告去官府,您也沒理!”

    周圍的人一片譁然,議論紛紛,景王被一群打手圍在中間,臉色難看得很。

    “去通知京都衙門!”他低聲對旁邊的護衛道:“讓他們派人過來。”

    “是。”護衛應了,強硬地闖了出去,賭莊的人也沒攔著,任由他離開。

    下麵頓時混亂,賭客四散,吵吵嚷嚷。穆無垠一臉鐵青,眼睛還在四處搜尋那姑娘的身影。

    姜桃花已經上了二樓,坐在沈在野旁邊。把廂房的窗戶給關上了。

    “您幫個忙。”她白著臉道:“等衙門的人來,這事兒就成不了了,還是快些去把瑜王請過來,景王今日爽了他的約,他也該過來看看。”

    掃了她一眼,沈在野道:“這些不用你擔心,瑜王已經在路上了。”

    “那就好。”松了口氣,桃花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茶,灌了兩口之後,就趴在桌上喘粗氣。

    有那麼累麼?沈在野平靜地再給自己倒了杯茶:“姜娘子好生厲害,三言兩語就蠱惑了景王,他平時可不會這麼傻。”

    翻了個白眼,姜桃花有氣無力地道:“他當然不傻。不僅不傻,渾身戒備還緊得很,要不是妾身拼了命偽裝找到機會,還真沒辦法了。”

    “你用了媚術?”

    “廢話!”

    “……”沈在野眯眼:“脾氣這麼大?”

    桃花歎息,撐著腦袋起來,看著他道:“不是妾身脾氣大,是妾身還帶著傷,又堅持了這麼久,真的很難受。爺在人辛苦完成任務的時候,語氣能不能溫和一點?別以為媚術是什麼輕鬆的東西,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以及大量精力的,沒那麼簡單。”

    不簡單嗎?沈在野抿唇,他遠看起來。她也就是拋了幾個媚眼罷了。不過……看她累成這樣,他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就要走。

    “您去哪兒?”桃花虛弱地問了一聲。

    “還能去哪兒,自然是回府。”停下步子,沈在野回頭看她:“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是我的事情,回去吧。”

    點點頭,她是很想回去的沒錯,可是……

    “您能不能扶我一把?”

    “姜桃花,別得寸進尺。”他不悅地眯眼:“能走就自己走,我扶你出去像什麼話。”

    氣極反笑,桃花咬牙:“妾身要是自己能走,就不會向您開口了!”

    黑了臉,沈在野轉身過來,一把撈起她。斜了兩眼道:“方才站在景王身邊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能給人家倒茶,也能給人家拉手呢。這會兒倒是沒力氣了?”

    身子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桃花松了口氣,聲音也越來越弱:“您這酸了吧唧的有意思麼?目的達到就行,您管我怎麼達到的?”

    “女人要有廉恥之心。”

    “您看我是水性楊花了還是跟人苟且了?”桃花氣得直哆嗦:“說話別那麼難聽!”

    她這是給誰辦事呢?辦成了沒獎賞就算了,還要受他這一頓嘲諷?

    沈在野冷笑,也沒多說,拎著她出門,從後門離開賭坊就坐上了馬車。

    湛盧親自駕車,小聲稟告道:“京都衙門的人會在瑜王到了之後才來,主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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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6:31


    “嗯。”將身邊這人放好,沈在野道:“快些回府裡去。”

    “是。”

    馬車動起來,一路上難免顛簸。姜桃花臉色蒼白,妝都要遮蓋不住:“能不能慢點?”

    “不能。”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越快離開這裡,越萬無一失。”

    “那……放我下去,我自己走回去。”

    開什麼玩笑?沈在野不耐煩地掃她一眼:“有馬車你不坐……”

    話沒說完,卻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粉紅的荷花裙,腰上的位置血紅一片,她整個人蒼白得像是馬上要暈過去了。

    “停車!”

    馬車急停,桃花一個沒抓穩就往前倒,沈在野伸手撈住她,低斥道:“你是瘋了還是怎麼的?傷口裂了不會說一聲?”

    張了張嘴,桃花暈得難受,壓根也沒力氣跟他吵了,乾脆靠他懷裡裝死。

    “湛盧,走官道,平穩些回去。”

    “是。”

    毫不猶豫地掀開她的衣裳看了看,這傷口也不知道裂了多少次,白布上有凝結的血,也有新鮮的。

    這樣都不死,這人是妖怪吧?

    拆開白布放在一邊,看了一眼她這猙獰的傷口,沈在野抿唇,眼裡終於有了些動容。

    青苔跟了自家主子一路,最後沒能跟上馬車,只能自己跑回去。等她到爭春的時候,主子的傷口已經清理過,重新包好了。

    “你好生伺候。”相爺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吩咐:“等你家主子醒來,轉告她,想死就直接去庫房尋一把上好的匕首抹脖子。不想死就安安靜靜地呆著,別亂折騰了。”

    青苔一愣,隨即有些氣不過:“主子今日這麼折騰還不是因為……”

    “做丫鬟的,話不要那麼多。”

    粗暴地打斷她,沈在野抬腳就往外走:“這傷口是她自己弄的,死在這上頭,那黃金也不會歸她。”

    什麼人啊這是!青苔氣得直瞪眼,看著沈在野大步出去,心裡直咒他路上摔個跟頭!以貞叨巴。

    屋子裡點了安神香,姜桃花睡得很好,只是臉色還很蒼白。醫女熬了藥進來,細心地一點點喂了她,又對青苔道:“藥房送來了上好的當歸阿膠,煩請姑娘找仔細的丫鬟去熬了,晚些時候再給娘子吃。”

    “好。”青苔點頭,連忙出去吩咐。

    一直在爭春外看著的丫鬟飛快地回了軟玉,將看見的事情統統告訴了孟氏。

    孟蓁蓁眼神幽暗地聽著,歪了歪腦袋:“你是說,薑氏今天出門,倒是和爺一起回來的,還舊病復發了?”

    “是。”丫鬟小聲道:“看爺的樣子緊張得很,親自抱著回來的。”

    “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這個奴婢不知,聽其他人說,今日是爺許她出門去逛逛國都的。”

    揉了揉帕子,孟蓁蓁不悅地道:“多半就是裝病博爺憐惜,病要是沒好,那還出什麼門!”

    “奴婢也是這麼覺得。”小丫鬟道:“您打算怎麼辦?暗地裡教訓她兩下?”

    “先不急。”孟蓁蓁抬手擋了她的話,道:“讓人去打聽清楚她出門做什麼了,才有話好說。”

    “是。”

    睡了兩個時辰,桃花清醒了一刻鐘,青苔本來想問她餓不餓的,附耳聽見的卻是:“你去外頭跟院子裡的丫鬟聊天,就說今日與我一同出去,看了不少大魏國都的風光,很高興。”

    又氣又笑,青苔哽咽道:“您就不能少操點心嗎?”

    搖搖頭,桃花閉上了眼。

    青苔無奈,只能整理好情緒,按照主子的吩咐出門去,跟幾個熬藥的丫鬟坐一起說話。

    “姐姐今日都陪娘子去了哪裡啊?”院子裡的小丫鬟好奇地問。

    青苔笑道:“逛了許久的街,將這國都看了大半。魏國的國都真氣派。”

    “那是,姐姐有空可以多看看,咱們魏國可比趙國繁華多了。”小丫鬟笑著,一邊扇風一邊道:“不過也巧,主子怎麼剛好和爺一起回來了?”

    “路上碰見的,算是緣分吧。”打量了這問話的小丫鬟兩眼,青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扇子:“我來吧,你們也該去用晚膳了。”

    “多謝姐姐。”小丫鬟起身,高興地招呼著院子裡其他人去吃飯。青苔打開藥罐子,檢查了許久,才繼續熬。

    主子說得沒錯吧,她一旦不能用腦子的話,真的會死得很快。這相府後院,比起趙國皇宮也絲毫不遜色。

    書房裡。

    沈在野聽著下人的彙報,微微勾唇:“瑜王一去,事情鬧大也是預料之中,明日就等著他們鬧上禦書房了。湛盧,研墨,咱們也得準備個摺子。”

    “是。”湛盧應了,擺開空白摺子準備好筆墨,沈在野就慢悠悠地開始寫。

    景王和瑜王一向是表面交好,作為勢力僅次景王的人,瑜王不會甘心將皇位拱手讓給景王的,一有機會。定然會踩他一腳。

    姜桃花今天就給了瑜王這個機會,明日等事情傳進宮裡,皇帝必然暴怒,之後就看瑜王自己的本事了。

    至於他,他還有份大禮備著,在等著景王。

    當今朝堂,皇帝因偏愛蘭貴妃,不似以前那般勤于朝政,而是逐漸將權力分給幾個皇子。太子未定,聖心卻一直偏向景王,景王也一直覺得父皇最看重自己,於是信心十足地等著,只待十幾年後皇帝西去,便可以登上大寶。

    然而,現在出亂子了。

    堂堂皇子。光天化日之下進賭坊賭錢不說,還欠了賭坊二十萬兩雪花銀。

    “二十萬兩!”

    一盞茶摔在腳下,震得景王後退兩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上來,踩在碎瓷之上,低頭道:“父皇息怒!”

    明德帝一張臉都氣得漲紅,手猛地在書桌上拍:“你叫朕怎麼息怒!二十萬兩銀子夠我大魏邊疆的將士吃飽穿暖一整年,你卻揮手就扔進了賭坊,叫朝中百官怎麼看你,叫天下百姓怎麼看你?!”

    景王心裡也氣啊,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去賭錢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是紅顏禍水,要不是那姑娘在,他也不至於……

    不過,就算有那姑娘在,他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景王直接就跪了下去。也不管地上還有碎渣茶水了,連連磕頭:“兒臣自知犯下大錯,罪無可恕,但求父皇保重龍體,莫要暴怒。太醫說您的身子……”

    “朕的身子用不著你操心!”明德帝恨聲道:“你給我回府去思過,一個月之內不準上早朝!”

    “……兒臣謝過父皇。”

    出了禦書房,景王渾身都被汗濕透,扶著隨從的手才走穩了路。正要離開,卻見恒王穆無垢迎面走了過來。

    深深地看了他兩眼,景王也沒打算多說什麼,兩人相視一笑,拱手作禮,和和氣氣地寒暄了兩句。穆無垢就進禦書房去了。

    “好一個恒王爺。”穆無垠繼續往前走,咬牙切齒地小聲道:“先前沈丞相說他有野心,本王還不信,如今才發現,這裹著兔子皮的狼,當真會咬人!”

    “說起沈丞相,您要去見一見麼?”隨從小聲道:“聽聞他今日早朝就往皇上面前遞了摺子,又差人過來,說請王爺出宮後一敘。”

    沈在野?穆無垠打起了精神:“見是定然要見的,去他府上麼?”

    “丞相說在宮門口恭候。”

    “快走!”

    沈在野是他一早就想拉攏的人,先前送個美人過去,沒想到誤抓了趙國公主,給他惹了麻煩。幸虧他大度,不僅沒記恨,還幫他把罪責扛下了。以貞乒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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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7:09


    這樣的人,若是能完全收為己用,何愁他主不了東宮?

    宮門外停著相府的馬車,穆無垠到了,微微拱手就上了車去。

    沈在野擺著茶案,微笑著看著他:“王爺辛苦。”

    掃一眼冒著熱氣的茶,穆無垠心有疑慮地坐下來:“丞相找本王有何事?”

    “出了大喜賭坊那樣的事,您又沒上早朝,微臣猜想早朝之後,您定會被皇上責難。”伸手端了茶,沈在野道:“所以特意等在這裡,讓王爺安心。”

    景王一愣,接著就是一喜:“丞相願意助本王一臂之力了?”

    “微臣乃受皇恩為官。效忠的只是皇上和大魏。”微微一笑,沈在野道:“談不上是助您一臂之力,只是當今朝野,只有您有資質繼承皇位,所以為您做些事,也是正常。”

    “丞相做了什麼?”

    搖了搖茶杯,沈在野沒直接回答他,反而問:“王爺覺得皇上心裡的太子之位,是非您不可嗎?”

    太子之位。

    景王抿唇,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先前本王一直是有信心的,但是今日出了事,本王倒是看清了一些東西。父皇他……未必當真非我不可。”

    一個月不能上早朝,這懲罰聽起來輕,可恒王本就是在聚勢階段,他這麼一讓,不是給他機會豐滿羽翼麼?一個月後他回去,朝堂會是什麼樣子,父皇是壓根沒為他想過的。

    在他的眼裡,可能還是能者居上,不管是他還是恒王,誰有能力,將來的太子之位就會是誰的。父皇與他,不是父子,是君臣。

    看清這個事實,他的心涼了一半,越發想抓緊沈在野這些朝臣了。

    “王爺心裡清楚就是好事。”沈在野笑道:“皇上無情,只看成敗。恒王野心,路人皆知。您再不明白形勢,東宮之位可就真要落他人之手了。”

    “求丞相指點!”景王連忙坐直了身子,目光真誠地看著他。

    不慌不忙地抿茶,沈在野伸手將旁邊放著的摺子給了他:“這份奏摺微臣抄了兩遍,另一本已經送到了皇上手裡。”

    心裡一跳,景王連忙接過來看,看完之後大喜:“相爺大恩,叫本王以何為報?”

    沈在野微笑:“您以後成為一代明君,就是對微臣最好的報答了。”

    這話把景王給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看了他許久才道:“若本王一朝為帝,定不負丞相今日之恩!”

    微微頷首,沈在野算是應了:“王爺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微臣會替您處理。”

    “多謝!”景王滿懷感激地起身行禮,然後下了馬車,目送他離去。

    兩天之後,姜桃花總算又能動彈了,嚼著紅棗在院子裡躺著曬太陽,愜意無比。

    沈在野跨進院子就看見她那貓一般的模樣,勾了勾唇,揮手讓其餘的人都下去,自己走到躺椅旁邊,伸頭就擋了她大半的陽光。

    “爺。”朝他一笑,桃花問:“可還順利?”

    在旁邊坐下,沈在野輕聲道:“我稟明皇上,說大喜賭莊是黑賭之所,景王暗訪,為查封這賭莊出了大力,皇上氣已經消了,景王方才送了三個大箱子來,不知道是什麼謝禮。”

    “恭喜爺。”桃花微笑:“得了景王信任,離間了他們父子的感情,還順帶讓恒王成了景王的眼中釘。”

    一聽這話,沈在野心裡又不舒坦了,微微眯眼看著她:“你懂不懂什麼叫大智若愚?真正的聰明人話別說太多,也別說太明白。”

    就算看懂了他真正的意圖,也別這麼大大咧咧地說給他聽行不行?很讓人不爽的。

    “妾身女流之輩,沒有大智,只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桃花道:“爺的要求別太高了。”

    懶得跟她貧嘴,沈在野伸手就掀開她的上衣看了看。

    包著的白布上總算沒血跡了,這一兩天她傷口一直無法結痂,還讓他有些惦記。萬一死這府上了,南王還真會跟他沒完。

    不過,這樣嚴重的傷口,留疤是肯定的了。

    “爺。”桃花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衣裳,神色古怪地看著他:“您這動作會不會太流暢了一些?光天化日的,還是注意點影響吧?”

    “你名義上是這府裡的娘子。”沈在野斜眼看她:“就算我在這裡把你給辦了,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嘴角抽了抽,“不要臉”這仨字就在嘴邊了,姜桃花忍了忍,還是咽了回去。

    “您說啥就是啥!妾身認了!”

    沈在野微笑,很是滿意地放開了她,看了看她臉上的血色,起身道:“在你傷口完全好之前,我不會再讓你做什麼了,安心養著吧。”

    “多謝爺。”桃花笑了笑:“妾身也是想安心養著的,可惜您這院子裡好像不怎麼平靜。”

    這兩天她躺在屋子裡,院子裡的小動靜也是不少呢。

    “院子裡平靜還是不平靜,看你的本事,跟我無關。”沈在野道:“女人之間的事情,我一向不會插手。你要是沒本事,被人欺負了,可別來找我做主。”

    “妾身也不求爺做什麼主。”桃花抿唇道:“只是妾身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清楚,傻兮兮地站在明處被人折騰,也不是個事兒。爺要是方便,賞妾身一本府中的花名冊看看可好?”

    沈在野挑眉:“你想看這院子裡人的家世?”

    “這不是必須的麼?”桃花俏皮一笑:“好歹要知己知彼啊。”

    她來得晚,沒時間去一一打聽各房各院的身家背景,走沈在野這兒的路是最快的,因為花名冊這種東西只有他才會有。

    沈思了一會兒,沈在野揮手:“你等會讓丫鬟去湛盧那裡取,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恭送爺。”桃花頷首,直到他跨出院門才抬頭,示意青苔去拿東西。

    這兩日沈在野公務繁忙,誰也沒寵倖,晚上也沒在爭春過夜。饒是如此,姜桃花身上的壓力也不小,耽誤了別人五六天的侍寢機會,要不是她出不了這院門,估計早被人變著法子教訓了。

    顧氏現在倒是安分,但是別的人可沒跟她聯盟,暗箭陰刀什麼的,還得硬扛。

    你說這人生啊,有時候真是不公平。有人輕輕鬆松就能錦衣玉食高床軟枕,有人卻必須在地獄裡掙紮個九九八十一回才能有安樂日子。

    要是可以,姜桃花很像當一個靠臉吃飯的美人兒,沒事撒撒嬌,繡繡花。就有人包她一生富貴。

    可惜,夢想美得能讓人飛上天,現實總是殘酷得能讓人摔個稀巴爛。

    比如眼下,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風聲,說爭春的姜娘子帶病上街與男子私下相處,惹得現在有人拿著她的畫像四處尋人。

    桃花聽得心驚肉跳,心想那天街上難不成有會畫畫的人記住了她的樣子?那可就糟糕了啊,萬一讓景王發現,沈在野還不先宰了自己以絕後患?

    急忙讓青苔去外頭尋了她的畫像回來,打開一看,姜桃花白眼都能翻出花來了。

    “這長得像我?!”

    看了一眼畫上那張稀奇古怪的臉,青苔安慰道:“不像,所以這畫像肯定與您無關。”

    “但要是與我無關,府裡怎麼會有這種風聲?”桃花皺眉:“哪兒傳出來的?”

    青苔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們現在在這府裡還不是很熟悉。始終處於被動階段,一切都只能等情況明瞭了再說。

    姜桃花沈默,手指落在面前的花名冊上,翻到了孟氏的一頁。

    孟太僕之嫡女。

    太僕是管馬政的官,權力頗大,油水也多。他的嫡女竟然沒進宮,只在相府當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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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7:48


    桃花瞬間覺得自己這公主當娘子也真不是多委屈了,畢竟她只算個庶出,人家正正經經的高門嫡出都只是個娘子呢。

    總歸她現在也做不了什麼,不如等水當真淹進來了再說吧。合上冊子,桃花安心地躺下休息,心想現在誰愛議論誰就去,反正景王那邊,沈在野肯定會幫忙兜著的。其餘的東西,她壓根不怕。

    “主子。”

    用過午膳,青苔神色嚴肅地進來稟告:“夫人說一會兒要過來。”以貞叉才。

    梅照雪?桃花眨眼。她來幹什麼?

    雖然目前這院子裡她認得的人不多,但梅氏的確是所有人中最端莊的,有大家閨秀的氣度,也不是會沒事找事的人。這個時候來,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這樣一想,桃花還是勉強打扮了一下,靠在床頭等著。

    梅照雪是一個人來的,一身梅花映春的裙子,微笑著在她床邊坐下:“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夫人關心。”桃花笑道:“還在養著,不便見禮,夫人莫怪。”

    “你是懂規矩的,我知道。”梅照雪笑著拉過她的手:“只是有些事情你身不由已,我未曾想與你計較。”

    這話說得。還叫不計較嗎?桃花心裡也明白自己壞了這府裡的規矩,只能低頭認錯:“妾身惶恐。”

    “美色當前,爺不管不顧了,我也能體諒。”輕輕歎息一聲,梅照雪道:“只是如今侍寢的規矩不復存在,院子裡難免很多人不安。若有一兩個不懂事的衝撞了你,娘子也多擔待。”

    這算是給她提前知會一聲,有人要對付她了嗎?桃花乾笑:“妾身瞧著這院子裡的人都挺懂事的。”

    搖了搖頭,梅氏一雙眼裡神色深沈,靠近她一些道:“有的人不是那麼好相處,已經來我這裡告了不少的狀。我知她無理取鬧,所以沒理會,但是你可得小心。院子裡的是些什麼東西,也該看清楚了。”

    眼神微動,姜桃花抬頭看她一眼,然後點頭:“多謝夫人提點。”

    梅照雪微笑,眼裡的目光溫和又無害:“我就喜歡你這樣寵而不嬌,懂得分寸的女子。等傷好了,可以經常去我那裡坐坐。”

    “好。”桃花一臉感激地應下:“等妾身傷好,一定帶禮物去謝您。”

    頷了頷首,梅照雪臨走還給她送了一對鐲子,上好的羊脂玉。

    “真有錢。”青苔咋舌:“咱們皇后娘娘手上戴的也是這種鐲子。”

    桃花拿過一隻來掂量,輕輕一笑:“這位夫人好會做人,收攏人心倒是有一套,不愧是奉常大人家的嫡女。”

    “主子覺得她可信嗎?”

    搖搖頭,伸手將鐲子放下,桃花道:“這世上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

    青苔一愣,有些失落:“主子連我也不能完全信任?”

    “我可以把命託付到你手上。”桃花一本正經地道:“但是也無法完全信任你。”

    “……”命都可以給,完全的信任有這麼難?青苔很不明白,不過想想自家主子的思維跟常人總是不同的,也就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夫人既然都來提點了,那咱們就小心些吧。”她道:“奴婢去注意一下院子裡的人。”

    “不用注意了,直接把那天套你話的丫鬟趕出去,就說犯了上,爭春不要了。”

    青苔一驚:“這麼直接?”

    “夫人都給機會了,咱們還不抓緊?”桃花笑了笑,一雙眼裡滿是狡黠:“她想挑撥離間,那咱們就順勢推舟,看看那丫鬟到底是誰的人。”

    梅照雪的意思她其實是明白的,就是告訴她有人要害她了,她在幫她擋,甚至還提點了她院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要是不借夫人的名義把那丫鬟趕出去,不是可惜了嗎?

    背後的主子就算想算帳,這一筆賬肯定也是記在夫人頭上。她躲大樹下頭乘涼就好了。

    青苔點頭,立刻去辦,沒一會兒院子裡就響起了哭聲。

    “姜娘子,姜娘子!奴婢什麼也沒做,怎麼就被趕了呢?”綴玉邊哭邊喊:“請娘子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

    桃花聽了一會兒,聲音遠得快要出爭春了的時候,她才道:“把人帶進來吧。”

    青苔單手就將小丫頭給拎了進來,丟在她面前。

    綴玉嚇得渾身發抖,帶著哭腔道:“奴婢可是哪裡做錯了?娘子要這麼重罰?”

    這院子裡犯錯被趕出去的丫頭,是會直接被趕出相府的,別的院子也不會收。

    桃花靠在床頭,看著她輕聲開口:“好奴不事二主,你明白嗎?”

    臉色一白,綴玉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她:“怎麼會……”

    她怎麼會知道的?

    “我對這府裡的情況不是很清楚,你是誰的人我也不在乎。”姜桃花歎氣,目光裡滿是憐憫地看著她:“但是夫人都親口說了你不是忠僕,有害我之心,那這爭春就容不下你了,走吧。”

    綴玉連連搖頭,實在是太不甘心了:“奴婢沒有害主子之心!伺候這幾天雖然不是鞠躬盡瘁,但也是盡心盡力,娘子難道看不出來嗎?”

    “日久見人心,這麼幾天也說明不了什麼。”桃花道:“比起你,我更相信夫人。”

    若是其他人來嚼舌根,那好歹她還有點辯解的餘地。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夫人?綴玉咬唇,慌了神道:“奴婢以前的確是在軟玉伺候過,可不得孟娘子喜歡,就回去後院打了一段時間的雜,之後才被分到這裡來的。”

    孟氏?桃花挑眉:“原來是這樣,你是孟氏的人?”

    “是……不是!”差點被套話,綴玉急得眼淚直掉:“奴婢現在只是您的人,跟孟氏已經沒了主僕情誼了。”

    “那我管不著。”桃花搖頭:“繼續留你,就是不給夫人面子。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說。青苔,拖走她。”

    “遵命!”青苔應了,綴玉就更慌,伸手抱著旁邊的大花瓶企圖掙紮一下。

    結果青苔走過來,連她帶花瓶一起拎了起來,瀟灑地送了出去。

    桃花輕咳兩聲,吸了吸鼻子,聽見外頭的慘叫,有點擔心花瓶會不會碎。

    不過青苔的功夫是靠譜的,人扔走了,花瓶原封不動地放了回來。

    “很好。”桃花點頭,繼續躺下休息。

    要正式就寢的時候,院子裡有丫鬟碎嘴,跑到青苔跟前嘀咕了一陣,青苔就傳話給了自家主子。

    “孟氏大晚上跑去給夫人請安了,說是有些不愉快,出來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很。”

    如此一看,還真是孟氏的人。

    桃花裹著衣裳點頭:“剩下的就她們去折騰吧,我搶恩的這點兒罪過,沒多久她們就會忘記的。”

    因為她受傷不能侍寢,但院子裡的其他人能。接下來才是這群女人真正的戰場,她是想置身事外的。

    然而,不知道孟氏是不是受了刺激,第二天竟然直接上門來了。更可怕的是,還帶著沈在野。

    “妾身有事要稟告爺。”她咬著嘴唇看著桃花道:“與姜娘子有關,所以煩請娘子退下左右。”

    桃花睡得正舒坦呢,半睜著眼睛給沈在野請了個安,就揮手讓青苔下去。

    “出什麼事兒了?”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喝茶,孟氏伸手就拿了一張畫出來。

    這畫不是別的,就是姜桃花那稀奇古怪的畫像。

    “咱們相府一向是清清白白,沒有半點流言的。”孟氏幽幽地道:“沒想到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夫人的意思是要瞞著爺,可妾身覺得,爺應該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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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8:24


    看了那畫一眼,再看沈在野一眼,姜桃花似笑非笑地問:“什麼事啊,為什麼連我都不知道?”

    孟氏抿唇,神色古怪地掃了她兩眼,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畫。沈默了一會兒。

    桃花知道,她肯定也覺得畫得不像,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把畫放去了沈在野面前:

    “最近外頭盛傳西街的畫師對圖中女子一見鍾情,畫了畫像四處尋人。妾身的丫鬟上街偶然看見,覺得和姜娘子有些相似。想起前些天姜娘子獨自上街與人私會的蜚語,妾身便覺得應該讓爺來問清楚,不然冤枉了娘子也不好。”

    沈在野十分配合地點頭,抬眼看著桃花問:“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妾身未曾與人私會,也不認得什麼畫師。”桃花兩眼裡都是大寫的無辜,撇嘴道:“爺覺得這畫像上的人像妾身?”

    “不像。”

    “那就是孟娘子想多了吧。”桃花微笑,目光落在孟蓁蓁身上:“不過孟娘子倒是與我想像中的不同,要更嬌柔些呢。”

    說得好聽是嬌柔,說不好聽的是小家子氣。原以為太僕家的嫡女,就算不及九卿之首的奉常,怎麼也該有些貴門風範。沒想到看起來倒像是怨婦,兩條眉毛時常皺著,眼角下垂,整個人氣色還不如她好。

    所以說相由心生也不是沒道理,逮著點影子就敢上門來找她麻煩,這樣的人心腸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孟氏有點底氣不足。來的時候有丫鬟給她說這畫像是很像姜娘子的,所以她才敢帶爺來,沒想到當真一見,姜氏會長得這般……美。不是有攻擊性的美豔,就像是花瓣上的露珠,光彩清澈,半點不令人抵觸。

    跟畫像上的簡直天差地別,那些個丫鬟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她的臉?

    “姜娘子也與我想像的不同。”孟蓁蓁抿唇道:“這樣看來,倒是我捕風捉影了。既然是個誤會,爺也相信娘子,那這府中的流言就該散了。也免得壞了爺的名聲。”

    “你總是這麼體貼。”沈在野微笑,絲毫不怪罪她,神色也溫和極了:“今日就當做是你來見一見薑氏了吧,她進府晚,以後你們還得相互照顧。”

    “這是自然。”孟氏點頭,勉強朝桃花一笑:“姜娘子不會討厭我吧?”

    桃花搖頭,笑道:“娘子幫我澄清了流言,怎麼還會惹我討厭呢?喜歡都來不及。”以貞豆巴。

    兩個女人都皮笑肉不笑,看得沈在野起了層顫慄,嫌棄地拂了拂衣袍:“既然沒事,那咱們就先走了吧,讓薑氏好生休息。”

    “是。”孟氏頷首,臉微微漲紅。多半是羞的。看也不敢再看桃花,捏了畫像就匆忙離開。

    姜桃花目送他們出去,心想這點小風小浪的,手段也太輕了吧?她躺著都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

    一顆心放了回去,她繼續養傷休息。睡了個午覺醒來,床邊又多了個人。

    “我過來看看娘子。”顧懷柔臉上帶著笑,打量了她一番:“氣色好像好了不少,不枉咱們爺有什麼好藥材都往爭春裡塞。”

    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氏是打算跟她撇清關係的,怎麼會突然來了?桃花有點好奇地看著她:“出什麼事了麼?”

    “娘子放心,沒什麼大事。”顧氏笑道:“不過是往常都會有的一些小打小鬧,鬧不進你爭春。”

    那就還是出事了嘛。桃花慢慢坐起來些,笑著問:“有什麼熱鬧?”

    “這府裡的情況娘子不太瞭解,所以今日我特意跑一趟過來,免得你捲進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裡去。”顧氏道:“不知為什麼方才孟氏和秦氏又杠上了,這兩人天生的不對盤,一個剛,一個柔,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吵上一回。”

    這麼激烈?桃花咋舌,孟氏和秦氏兩個她都見過了,秦氏明顯更難對付一些啊,孟氏那種心思淺的,怎麼活下來的?

    “這府裡新來的人,饒是爺再寵,也就是一時的風頭,但是秦氏得寵已久。並著府中古娘子、萬侍衣等人形成一派,與以孟氏為首的另一派水火不容。其餘人的爭鬥都是輕巧的,上一回吵了嘴,指不定下一次就和好了。但是這兩邊的人,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會相互算計,甚至死人的都有。”

    眉心一跳,桃花突然問:“那你是哪一邊的?”

    顧氏不悅地看她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要分邊站的,我誰也不依靠,自己過日子。”

    這倒是落個輕鬆。姜桃花點頭:“那我就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了。”

    “你儘管好好享受這段養傷的日子吧。”看她一眼,顧懷柔撇嘴道:“等娘子傷好,這熱鬧便少不了你的一份。”

    雖然新寵的確不足為患,但薑氏這樣讓爺看重的新寵,到底還是幾位主子的心腹大患。能踩死她,她們一定不會松腳。

    本來顧懷柔也是不打算來的,瞧著最近府裡姜娘子的勢頭就不是很好,雖然她幫過自己,但互不相干才能明哲保身。

    可今兒孟氏竟然也沒能在這爭春討著好,爺還半點不懷疑姜氏的忠貞,這就讓她不得不過來一趟,給自己留個後路了。人嘛,總是要懂得變通的。

    桃花也沒多說,受了她這份好意,然後就開始邊看熱鬧邊養傷。

    她可能是小瞧了孟娘子,鬥起來人家還真不弱。

    沈在野在軟玉連歇了六天,秦氏踢開軟玉就鬧,然而她一鬧,孟娘子就哭。自個兒哭還不算,竟然喊了親娘來,一起去相爺面前哭。

    姜桃花樂了,一想到沈在野每天要面對這些女人的爭吵,她就莫名覺得爽啊,煩死他最好!

    沈在野倒是倔強,秦娘子要鬧,他反而繼續在軟玉住下去了,大有住到天長地久的架勢,連公文筆墨都搬過去了。

    秦解語氣得不行,卻不敢去相爺面前說什麼,於是開始陰著使法子。孟氏恩寵正盛,難免驕縱,不僅不把秦解語放在眼裡,漸漸的竟然連見著夫人也敢不請安了。

    府中眾人頗有微詞,沈在野卻像是不知道似的,在軟玉住滿了十天。

    十天的時間,桃花的傷也有了起色,終於可以輕輕活動了。這天晚上在屋子裡正高興地嘗試自己換衣裳呢,結果門冷不防地就被人推開了。

    美人肌膚如玉,半遮半掩,臉轉過來,朱唇微啟,盈盈的眸子裡滿是驚訝:

    “您進人家房間不敲門的?”

    沈在野輕笑一聲,進來就將門合攏,睨著她道:“這是相府。”

    換言之,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敲門是什麼東西?

    桃花被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震得一時語塞,攏好衣裳,老老實實地過來給他倒茶:“爺今晚怎麼過來這裡了?”

    “住膩了,換個地方。”

    “要讓孟氏摔疼麼?”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壓根不用多解釋。沈在野瞥她一眼,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桃花一臉感激地看著他道:“多謝爺放過妾身,不然妾身可能就是之後孟氏的下場了。”

    抿了一口茶,沈在野嫌棄地皺眉:“你再敢給爺泡這種粗糙的茶,離孟氏的下場也不遠了。”

    粗糙嗎?桃花拿著他的杯子過來就嘗了一口:“苦蕎茶,很好喝啊,您不覺得麼?”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在野道:“府裡下人才喝這種茶。”

    “可是好喝就是好喝,管它誰喝的?”咕嘟一聲把溫熱的茶水喝完,桃花撇了撇嘴:“您要是不滿意,下次來的時候就提前說一聲,妾身好準備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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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9:02


    “嗯。”甩了甩手上的茶水,沈在野起身,張開雙手看著她。

    桃花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猶豫了許久,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沈在野:“……”

    “我的意思,是讓你更衣。”一把將這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他板著臉道:“這點規矩都不懂?”

    臉“騰”地一紅,桃花連忙伸手給他解系扣。

    可是,她分明還是個病人好麼?抬手的時候扯著腰上很疼啊,剛剛給自己穿衣服都那麼困難,現在還得伺候這位大爺換衣裳?

    眼珠子轉了轉,桃花突然驚歎了一聲:“這誰系的扣子啊,這麼緊?”

    沈在野一頓,疑惑地伸手解開脖子邊的一顆盤扣:“哪裡緊了?”

    “這個。”桃花指了指他腰上的系扣,沈在野伸手,自己解了,皺眉看她:“並不是很緊。”

    “不緊就好,您把衣裳脫了吧,扣子都開了。”桃花點頭。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在野眯著眼睛盯著她,目光不太友好。

    桃花傻笑,嘿嘿嘿幾聲就裝作去叫人打水洗漱的樣子。

    這屋子就這麼大,兩人今晚上還睡一張床,她能躲哪兒去?嗤笑一聲,沈在野就坐在床邊,洗漱完了之後,自顧自地躺在了床的外側。

    敏銳的直覺告訴桃花,今晚上可能不太好過,首先沈在野睡在床邊,就讓她上床很困難。

    其次是這位大爺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個傷患,行動不便這個事情,跟挺屍似的躺著,一動不動。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上床休息,但是因為腰上的傷口,只能壓著沈在野爬進去。後果是可能會被揍一頓。

    二、抱床被子出來在地上睡,但是人家過來她這裡休息,她還打地鋪,後果是可能也會被揍一頓。

    既然反正都會被揍一頓,姜桃花也就瞬間釋然了,抬起一腳就踩在了沈在野的身上!

    “……”

    已經在假寐的沈丞相幽幽地睜開眼,目光更加不友好地看著她:“你想造反?”

    “妾身想上床睡覺。”桃花無辜地看著他:“但是進不去。”

    要是腰上沒傷,她還能像只貓一樣不驚擾他就跳進去,但是她現在是傷患啊!根本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萬一傷口再裂,受罪的還是她!

    目光裡滿是戾氣,沈在野坐起身,收攏了他的大長腿,讓出一小塊空隙來。桃花感激地笑著,躡手躡腳地爬上床。乖乖地縮進牆角躺著。

    “你外袍都不脫?”嫌棄地看著她,沈在野伸手就扯了她的腰帶:“穿著睡不難受麼!”

    桃花一驚,跟只被拔了毛的麻雀似的,差點就蹦起來了。腰帶解了,外袍垮下來,裡頭是薄薄的寢衣。

    “妾身晚上睡覺很不老實。”她小聲解釋:“為了爺著想,所以還是穿著外袍比較好。”

    白她一眼,沈在野懶得跟她廢話:“脫了,你不難受我難受。”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袍子,桃花討好地看著他:“爺既然連腰帶都扯了,不如再幫妾身把袍子一併脫了?”

    沈在野:“……”

    誰見過這種女人?不幫他更衣也就算了,他堂堂丞相,還要反過來伺候她?

    瞧著面前這人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揍人了,姜桃花連忙裝可憐:“妾身腰疼,疼死了嚶嚶嚶!”

    疼死你活該!

    心裡罵著,目光落在她那腰上。沈在野還是好心地幫她將袍子脫了,一把丟出床帳外。

    “多謝爺!”乖乖躺下,桃花這回不折騰了,立馬閉上眼就睡。

    沈在野先前說過,因為她傷疤醜陋噁心人,不會再寵倖她,所以今晚來這裡,多半只是單純地找個地方睡而已。這樣一想,桃花也就收了心思不準備對他怎麼樣了,沒一會兒就沈沈睡去。

    一旦睡著,除非從床上摔下去,否則姜桃花都是不會醒的。

    先前在爭春,沈在野都是在側堂過夜。所以還真不太瞭解桃花的睡覺習慣。反正他睡覺要許久才能入睡,很長的時間是用來閉眼思考的,所以理所應當地認為旁邊的人也沒睡著。

    正想著瑜王的事情,旁邊的人冷不防靠了過來,手腳並用,摟住了他。

    微微皺眉,沈在野輕聲道:“老實睡覺。”

    傷還沒好完呢,想折騰個什麼花出來?

    桃花睡得安穩,壓根聽不見話,抱著個東西就安心地蹭了蹭,溫熱的身子貼著輕輕扭了兩下。

    沒錯,她睡覺就喜歡抱個東西,先前一個人睡就抱枕頭。現在多餘的枕頭被人枕了,那就只有抱人了。

    感覺到她這不安分的手往他寢衣裡伸,沈在野喉結微動,終於睜開眼瞪她:“你想幹……”

    “什麼”兩個字沒說出來,就對上姜桃花安靜的睡顏。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過於聰明的女人,但她睡著的時候實在是很好看,臉嫩得像月光敷軟玉,鼻子細挺,嘴唇豐盈。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像兩把小扇子,下巴不尖不圓,額頭飽滿,要是給算命的人看,大概會說她生了極好的福相。

    只是,耳垂有些小,這樣的人年少時候多磨難。

    不知不覺就盯著她看了許久。等回過神來,沈在野有些不悅地道:“閉著眼睛也能用媚術?”

    桃花自然是無法回答他的,夢裡都只覺得今晚上抱著的這個東西不錯,雖然有點硬,但是溫溫熱熱的,很舒服。於是忍不住就伸腳在他的腿上纏起來,身子也更貼過去,讓體溫透過薄薄的寢衣融在一起。

    黑暗之中,不知道是誰的呼吸聲突然沈重了不少。

    “你是真睡了,還是裝睡?”沙啞的男聲低低地響起。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月光從窗戶外頭透進來,將他臉上複雜的神色照得很是清晰。

    “主子。”有人在暗處喊了一聲,隨即窗戶邊厚厚的簾子就被拉上了。

    沈在野想起身,然而頓了頓之後卻道:“算了,你們都去好生休息吧,她身上有傷。”

    暗處的人一愣,半晌之後才答:“是。”

    幾聲響動之後,門窗都再度合上,沈在野深吸了兩口氣,終於還是伸手將這禍水摟進懷裡。

    他是正常的男人,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出家的和尚,這麼活色生香的人在他旁邊,還這樣大膽,他不可能忍得住。

    低頭湊近她,沈在野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面,眼眸一沈,張口就含住了她的耳垂

    沈睡的桃花打了個激靈,伸手就推開了他,跟蝸牛回殼似的縮到了一邊去。

    這會兒才想跑,是不是晚了?他冷笑,一把將人撈回來,專挑著她的耳廓輕輕呵氣,極盡挑逗地舔吻,手也忍不住解開她的寢衣,撫上她光滑的肌膚。

    真是觸手如玉,這人吃什麼長大的?

    糾纏了好一會兒,沈在野覺得自己已經是要受不住的時候,卻突然聽見桃花夢囈了兩聲,吧砸了一下嘴。

    動作一頓,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別告訴我你當真是睡著了。”

    這麼大的動靜誰還能睡?就算先前睡著了,現在也該醒了!

    然而,姜桃花是真的睡得很沈,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沈默了一會兒,沈在野下床去將窗簾拉開了些。

    屋子裡亮了亮,床上的人香肩半露,紅色的肚兜帶子四散,一張臉天真無邪,微微帶些紅暈。

    這是熟睡的樣子,裝不出來。

    黑了一張臉,沈在野很想將這人弄醒算帳!作為妾室就該有妾室的職責,比他還先睡著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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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49:40


    “姜桃花,你真是有膽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他的手背上青筋微起,忍了半天才平靜下來,伸手扯了被子給她蓋上,轉身就披衣出門。

    “主子?”外頭守夜的湛盧驚呆了:“您還在?”

    “去側堂。”

    “……是。”

    無風無浪的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爭春裡發生了什麼。

    姜桃花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的時候覺得外頭的陽光一定很溫暖。以縱盡技。

    “青苔,咱們去曬太陽吧。”

    打著水進來的青苔連聲歎息:“主子,您都沒發現這屋子裡少了個人麼?”

    哎?仔細思考了一番,桃花才想起來關心:“相爺上朝去了?”

    “已經下朝了。”

    “哦,那就好。”點點頭,她慢慢坐起來,正想說更衣呢,卻見青苔臉上一紅。

    “主子……”

    啥?順著她的目光,桃花低頭看了看自己。寢衣是敞開的,裡頭的肚兜也沒穿好,鎖骨下頭零零星星的有幾個紅痕。

    不是吧?她還有傷呢,沈在野竟然這麼禽獸?愣了一會兒,桃花很憤怒:“太沒人性了!太說話不算話了!說好的不寵倖,他這是幹嘛呢!就非防著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就算要跟她那啥啥,好歹提前告訴她一聲,叫她有個準備啊。這樣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嗎!

    青苔目瞪口呆:“所以…您這是在生氣相爺不給您蠱惑他的機會?”

    “不然呢?”翻了個白眼,桃花道:“我本來就是他的人,難不成大早上一起來還要尖叫一聲捂著胸口跟被強暴了的良家婦女一樣?別逗了。”

    青苔:“……”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洗完臉,起身上了妝,桃花心裡其實還是有點疑惑的。侍了寢的女人身子多少會有點後遺症,但是她除了這一點痕跡,什麼都沒有啊,昨兒到底是發生什麼了?

    這點疑惑在看見沈在野的時候就消失了。

    對上他那一張充滿戾氣的臉,姜桃花心虛一笑,心想也不用問了,她定然是在睡著的時候胡亂抱人,惹了這爺卻沒能給人家伺候好,所以這會兒找她算帳來了。

    “爺的臉色不太好。”她嘿嘿兩聲道:“來喝點龍井茶吧,剛泡的!”

    “我要喝苦蕎。”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桃花麻利地就吩咐:“青苔,泡茶!”

    “不用她,你親自來。”

    背後一涼,桃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爺,妾身還有傷。”

    “有傷了不起麼?”沈在野冷笑:“沒死就泡茶吧。”

    “是!”果斷地應了,桃花抱著茶壺就轉身出門。

    屋子裡全是火啊,嚇死人了。她不就沒伺候好一回麼,至於麼!按理說沈丞相也不該是這麼重色的人啊,不然當初為啥還想弄死她來著?

    心裡正想著,前頭已經是小廚房,門口站著的丫鬟微笑著將她手裡的茶壺接過去:“主子您歇會兒,奴婢泡好了給您。”

    “好。”想事情當中,桃花也沒注意那麼多,就站在門口等著。

    丫鬟沒一會兒就把茶泡好了,端出來道:“主子小心。”

    桃花抬頭,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便接過託盤回去主屋。

    沈在野神色有些古怪,手輕輕敲著桌子,也像是在想什麼。見她回來。倒是沒有先前怒氣那麼大了,只抬著下巴問:“你親自泡的?”

    “爺的吩咐,妾身自然遵從。”桃花笑眯眯地放下茶壺,拿了茶杯出來小心地給他倒上一杯。以縱扔血。

    沈在野頷首,為難了人家一番,也就消了氣了,接過茶杯吹了吹,便抿了一口。

    “茶藝還該再練練。”放下杯子,沈大爺不悅地道:“跟下人的手藝差不多,也是丟人。”

    “……您每天踩的地也是跟下人踩的差不多的,要不叫人來把這相府給刨了?”

    下意識地就反駁了這麼一句,說完姜桃花就後悔了,打了打自己的嘴,頂著沈在野如寒冬冷風一般的目光,笑道:“妾身開玩笑的。”

    “你嘴皮子很利索啊。”沈在野冷聲道:“看樣子精神不錯。要不就在這兒練茶藝吧。青苔,去給你家主子找十套茶具來,泡出十杯好茶再用午膳。”

    十杯喝不死你丫的!桃花憤怒地抬眼,很想控訴這種行為完全沒人性啊!

    結果一對上人家的眼睛,姜桃花立馬就慫了,乖乖順了毛,就坐在桌邊等茶具。

    沈在野今天好像很閑,完全沒事兒做,就呆旁邊看她泡茶。

    “爺不忙嗎?”倒水的時候,桃花問了他一句。

    微微搖頭,沈在野道:“今日我休假。”

    又休假?姜桃花震驚了:“你們大魏的丞相這麼好當?”

    三公之首耶,身擔重任,事務繁忙,他還每隔十幾天就能休個假?

    “你已經嫁到了大魏。”斜她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現在就是大魏人,還說‘你們大魏’?”

    “妾身知錯。”桃花低頭。但是知錯沒打算改,她又不會一直留在這裡,終究不會是大魏的人。

    不過瞧沈在野這模樣,雖然是休假,神色也沒放鬆,好像在顧慮什麼事情。這丞相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很好坐,說不定哪天還會被累吐血。

    剛這麼想,抬頭就發現沈在野神色不對勁,臉色有些發青。

    “爺?”嚇了一跳,桃花縮了縮肩膀:“妾身在按照您的吩咐泡茶呢,您至於氣得臉都青了嗎?”

    深吸一口氣,沈在野說不出話來,悶了一會兒。俯身就是一口烏血吐在了地上。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驚,湛盧連忙上來扶住他:“主子?!”

    桃花傻了,盯了他半天,小聲嘀咕:“還真吐血了?”

    湛盧耳朵尖,抬頭就瞪向她:“你在茶裡放了什麼?”

    搖搖頭,桃花無辜地聳肩:“我什麼也沒放啊。”

    “你沒放東西,怎麼會知道爺要吐血?”湛盧皺眉,起身就朝外頭喊:“來人!”

    安靜的爭春突然湧進來不少護衛,有的扶沈在野離開,有的將青苔和姜桃花一併押了起來,有的直接去拿沈在野剛剛喝過的茶杯,分頭合作,井井有條。

    青苔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扯桃花的衣裳:“主子,怎麼回事?”

    桃花皺眉,任由這些人押著自己,然後自己想了想。

    沈在野只喝了頭一杯茶,而那杯茶,不是她泡的,是廚房的丫鬟泡的。

    “你們分點人,去把爭春裡其他的丫鬟都押著,帶到臨武院去。”

    聽見命令,護衛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是!”

    結果應完才發現,相爺不在,誰在發令?

    湛盧皺眉看了薑氏一眼,還是揮手讓他們去押人,跟著一起帶去臨武院。

    在爭春喝個茶,竟然能吐血?大夫一到臨武院。姜桃花給爺下毒的事情也瞬間傳遍了整個相府。

    孟氏是最高興的,當即就帶了人趕過去。其他院子的人自然也沒閑著,陸陸續續地過去,將臨武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算是桃花第一次與後院所有的人見面,雖然她是跪在內室,其餘的人都站在外室。

    床上的沈在野臉色蒼白,下頷線繃得緊緊的,眉頭緊皺,整個人看起來難受極了。把脈的大夫神色也很凝重,半天之後道:

    “相爺脈象古怪,應該是被毒物傷了內臟,所以才會吐血。具體是什麼毒,還得容老夫仔細琢磨,先服一顆解毒丹,再調養內息即可。”

    當真是中了毒。

    坐在床邊的梅照雪臉色難看得很,淩厲的目光落在桃花頭上,跟刀子似的:“你到底給爺喝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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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0:14


    桃花實在無辜,小聲道:“爺說要喝茶,妾身便讓廚房的人泡了茶。”

    “撒謊!”湛盧沈聲道:“奴才一直站在主子旁邊,分明聽見主子是讓娘子親自泡茶,娘子泡了茶回來,也說了是親自泡的,怎麼就成了廚房的人泡的了?”

    歎了口氣,桃花覺得這事兒還真有點說不清,只能儘量一臉坦誠地道:“我身上有傷,只能讓丫鬟代勞,連廚房的門都沒進。”

    梅氏皺眉:“哪個丫鬟泡的,你能找出來麼?”

    “能。”姜桃花點頭:“請夫人先讓妾身去看一看我爭春裡的丫鬟。”

    “好。”梅氏起身:“我陪著你看。”

    旁邊的秦娘子聽著,白眼直翻:“爺都這樣了,夫人還說什麼陪她?押著她去也就是了。這院子裡咱們怎麼鬧都沒關係,傷著爺的人,您還要給她好臉色不成?”

    看她一眼,梅照雪道:“真相尚且未明,你總不能一上來就定了人家的罪。”

    孟氏捏著帕子在哭,聞言哽咽著開口:“不是她還能是誰?咱們爺是多謹慎的人,也就只有最近被薑氏迷得失態,在她院子裡慣常沒個防備的。現在出事了,姜娘子還能摘個乾淨不成?”

    桃花無奈地道:“你家裡死了人,就一定是你殺的?這是什麼邏輯?空口白舌的汙蔑可不行,孟娘子一口咬定是我要害爺,那倒是說說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女人以夫為天,我閑著沒事把自己頭上的天捅破了,有什麼好處?”

    孟蓁蓁一愣,張口欲辯。可轉念一想,姜桃花的確沒有害相爺的理由,除非傻了才會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但是,就算明白這一點,沖著舊仇,她也是不會幫薑氏開脫的,寧可選擇沈默。

    “行了,要知道真相就得查,你們在這裡吵嚷,還耽誤爺休息。”梅氏捏著手道:“都出去,薑氏跟我去後院審人,其餘人該幹什麼幹什麼,秦娘子列個名單出來,這兩日府裡的人輪流給爺侍藥。”

    “是。”秦解語頷首應了,笑盈盈地看了孟氏一眼。

    她安排的單子,那就順著她的心意來了。

    孟氏皺眉,想爭辯又顧忌床上的沈在野,只能強壓下不滿,低頭退出去。桃花起身,揉了揉膝蓋,跟著梅氏就去後院。

    爭春裡除了青苔,一共只有三個丫鬟,姜桃花用人謹慎,這三個丫鬟一般都是在後院和廚房裡,從未進主屋,所以看見的機會不多,臉也生。

    但是只掃一眼,桃花就知道:“那丫鬟不在這裡頭。”

    梅照雪有點驚訝:“你一直在屋子裡養傷,也能將院子裡的粗使丫鬟記得這麼清楚?”

    “妾身記不清楚她們。”桃花搖頭:“但是妾身看過幫忙泡茶的那個丫鬟,身高到妾身的眉毛位置,雙肩削長,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陳年的小傷疤。而這幾個丫鬟,身形都不對。”

    “你記得那丫鬟的容貌?”梅氏問。

    搖搖頭,桃花抿唇道:“人的容貌可以偽裝,記來沒什麼作用,但是身體特徵不容易偽裝,更加容易尋找。夫人,趁著現在那丫鬟多半還抱著僥倖心理留在相府,您馬上下令相府裡任何人不得進出吧。”

    梅照雪被震了震,看了薑氏兩眼,轉頭就吩咐人:“照姜娘子說的,把府裡的丫鬟都帶過來,任何人不得離府。”

    “是!”下人應了,匆忙去辦。梅照雪臉上的表情終於沒那麼嚴肅了,看著桃花道:“娘子的記性真不錯。”

    桃花笑了笑:“記性這東西有時候真是能救命的。”

    她沒說的是,她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呢,只是以前沒發現有什麼作用,倒是來了魏國之後,多次讓她撿回小命,功勞巨大。

    梅照雪抿唇,不動聲色地小聲道:“我相信不是你要害爺。”

    “多謝夫人。”

    “但是爺傷著了,你怎麼都會被罰,哪怕最後毒不是你下的。”她目光溫柔地道:“若是罰了你,你也別記恨我。當夫人的,總是要秉公辦事。”

    微微一笑,桃花沒吭聲。好人壞人都讓梅照雪一個人當了,她還能說個啥?謝她提前預告,讓她受起罰來有個心理準備?

    還是悶聲發大財吧。

    府裡的丫鬟大大小小加起來竟然有五十多個,一起站在院子裡,把姜桃花嚇了一跳。

    相府真是有錢。

    “點過名冊了,人都在這裡。”管家躬身對梅照雪道:“夫人儘管盤問。”

    梅氏頷首,正想讓桃花去看呢,就聽見一聲大喝:

    “就是她!”

    院子裡的丫鬟都嚇了一跳,相互看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在站在最後的一個丫鬟飛快地拔腿就跑!

    姜桃花笑了,她這一嗓子只是嚇唬人的,因為丫鬟數量太多。有不少身形相似的,她一時不好找。結果沒想到做賊心虛的人膽子這麼小,一下子就露了餡兒。

    “青苔,抓住她!”

    “是。”青苔應了,飛一般地追上去,沒一會兒就把人拎了回來,丟在了梅照雪面前。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梅氏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看著那丫鬟問:“你是哪個院子裡的?”

    小丫鬟渾身發抖,半晌之後才道:“軟玉。”

    孟氏的院子。

    梅照雪臉色微沈,看了桃花一眼。桃花聳肩,表示這事兒反正她也是不知情的。

    “就是你替薑氏給相爺泡的茶?”梅氏繼續問。

    小丫鬟沈默了半天,沒吭聲。桃花笑眯眯地道:“伸手看看就知道了,您問她也不會承認。”

    青苔聞言,伸手將那丫鬟的右手扯出來。梅照雪低頭一看,食指上果然有一道舊疤。

    “你好大的膽子!”當即怒喝一聲,梅氏揮手就道:“來人,把她給我押起來!”

    “是!”旁邊的護院上前,將小丫鬟整個兒按在了地上。小丫鬟嚇得帶著哭腔道:“夫人饒命,奴婢也是奉命辦事,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啊!”

    奉命辦事。

    梅氏和桃花對視了一眼,心裡也都門兒清了。軟玉的人,除了孟蓁蓁,還會奉誰的命?

    孟氏還正跟秦解語在臨武院外頭僵著。

    秦氏盛氣淩人,她看起來柔柔弱弱,倒是半步不肯退讓:“爺最近是偏寵於我的,如今有事,定然也想看我伺候左右。你若是想公報私仇,抹了我的名字,那等爺醒來。我便要好生說道說道了。”

    朝天翻了個白眼,秦解語嗤笑道:“當誰不會找爺說道?你使手段把爺留在你院子裡十來天,可苦了咱們院子裡的姐姐妹妹們了,天天見不著爺,獨你一人開心。如今爺都躺在裡頭了,你還想霸佔?可真夠不要臉的。”

    “爺自己都說了,此後府裡沒什麼規矩,就按照他的喜好來。那他偏愛於我,怎麼就成了我的過錯了?”孟氏抿唇:“秦娘子自己摘不著葡萄,便要怪人家長得高,豈不是可笑?”

    “這話說得好,個兒不夠高摘不著葡萄,就別怪人。”秦氏嬌俏一笑。揮了揮手裡空白的單子:“如今……可是我比你高。孟娘子自己都覺得可笑的事兒,就莫要做了吧?”

    “你……”

    爭吵不休,看著倒是很精彩。然而梅夫人現在可沒心情聽她們吵,帶了人就出來道:

    “把孟氏押進靜夜堂,等爺醒了再審。”

    孟蓁蓁一愣,瞪眼看她:“審我幹什麼?關我什麼事?”

    梅照雪揮手,那小丫鬟就被綁著推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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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0:40


    “綠茗?”看清那丫鬟的臉,孟氏很意外:“夫人您綁她幹什麼?這是我院子裡的粗使丫鬟。”

    “既然是你院子裡的,那就沒錯了。”梅照雪道:“給爺下毒的就是她,已經審過了,說是奉命行事。”

    孟氏傻眼了,捏著帕子看著地上的丫鬟,半晌才回過神來道:“不可能啊……這跟我沒關係……”

    旁邊的護院是只聽夫人的話的。當即就上來押住她往靜夜堂帶。孟氏連連回頭,剛開始眼神還有些茫然,後來看向秦解語的目光就充滿了恨意。以縱土血。

    這事兒不是她幹的,她沒這麼傻,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而這院子裡會這麼費盡心思害她的,肯定只有一個秦解語!

    姜桃花躲在後頭瞧著,孟氏斯文,也沒大喊大叫,只是看樣子很不甘心。旁邊的秦娘子倒是得意了,眼裡滿是笑意,只是沒當真笑出來,還作勢捂著嘴道:“太可怕了,原來是她。虧得爺最近這麼寵她呢。”

    梅夫人微微皺眉,看了看桃花,又看了看被帶走的孟氏:“說來我也沒想明白。要是姜氏沒有理由害爺,孟氏又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這還不好想?”秦解語笑道:“夫人您太單純了,想想整件事,要不是夫人聰明找到了真正的下毒之人,是不是就怪姜娘子頭上去了?那孟氏先前就與姜娘子有梁子,之後被連寵半月又是被姜娘子斷了恩,弄這麼一出來害薑氏,也不是不可能。”

    分析得還挺有道理的啊,桃花低頭想了想,也的確說得通。孟氏這個人本來就小氣,上次一幅畫都能拉爺過來找她算帳,這次整這麼大一出來把罪名扣她頭上,也不讓人意外。

    只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孟蓁蓁要是真這麼計畫的,方才看見綠茗被捆起來,怎麼會那麼茫然地承認這是她院子裡的人呢?臉上一點慌亂都沒有。

    要麼是她演技出神入化,已經到了可以矇騙她這個演戲老手的地步。要麼……孟蓁蓁就是被人坑了。

    基於自己演戲騙人的豐富經驗,姜桃花暫時傾向於後一種可能。

    想了想,她還是轉頭進屋去看沈在野。

    這個時候的沈在野可能是最溫和的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不會突然算計人,也不會黑著臉嚇唬人。

    桃花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人其實還挺年輕的,也就二十多歲吧,一張臉真真是俊朗精緻,可惜氣場太強,總讓人覺得他已經四五十歲了。

    這麼年輕的人,怎麼會有那麼狠的心的?

    “主子需要靜養。”湛盧站在旁邊,戒備地看著她說了一句。

    桃花回頭斜他一眼:“你要是不開口說話,這屋子裡一直是安靜的。”

    湛盧:“……”

    低頭想想,姜娘子這話竟然挺有道理的,他想張口再趕人,都不敢出聲。

    打量了沈在野一會兒,桃花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雖然她不會醫術,但是脈象還是能摸一摸的。

    虛弱遲緩的跳動從她的指尖傳過來,姜桃花挑眉,心想可能她把這人想得太壞了,以為他要故意整孟氏呢,沒想到是真的中毒了。

    那,難道還真是孟氏在作妖?

    低頭思考了片刻,桃花抿唇,正想起身離開,再一抬眼,卻對上了沈在野半睜開的眸子。

    “爺?”嚇了一跳,她連忙問:“您感覺怎麼樣?”

    眼裡好半天才有焦距,沈在野睨著她,有氣無力地道:“你這女人,心真狠。”

    嘴角抽了抽,姜桃花本來還有點擔心他的,一聽這欠揍的語氣,瞬間坐直身子離他遠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已經審問出來,給爺下毒的人是軟玉的綠茗。爺這樣醒來張口就罵,妾身很受傷。”

    “綠茗?”沈在野一愣,轉頭看向湛盧:“我睡了多久?”

    湛盧低聲道:“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她們就把下毒的人找到了?

    有些不敢置信,沈在野滿眼懷疑地看著姜桃花:“怎麼審問出來的?”

    “妾身得先認個錯。”桃花乖巧地道:“今兒騙了爺,您喝的第一杯茶是軟玉的綠茗所沏,不是妾身泡的。妾身一去廚房,她便主動提出幫妾身泡茶,所以妾身就順水推舟,端了她泡的茶給爺。”

    沈在野眉頭微皺:“軟玉的丫鬟,怎麼會在你爭春的廚房裡?”

    “這就要問孟氏和綠茗了,妾身一直在主屋養傷,連門都不怎麼出的。”

    腦子裡突然有什麼東西閃過去,桃花頓了頓,盯著沈在野的眼睛問了一句:“爺認識綠茗麼?”

    “不認識。”沈在野淡淡地道:“在軟玉也沒聽過,多半是個粗使丫鬟。”

    “是啊,是粗使丫鬟。”桃花點頭,眼裡突然充滿了探究:“可是,她這個粗使丫鬟卻知道爺最愛喝龍井,問都沒問,就給爺選了龍井茶。”

    沈在野抬眼,不悅地看著她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愛喝龍井又不是什麼秘密,院子裡的人都知道,她知道也不稀奇。”

    對哦,桃花點頭,想了想,問:“孟氏已經被夫人關去靜夜堂了,爺是要現在審,還是多休息一會兒有了力氣再審?”

    “過會兒吧。”疲憊地閉上眼,沈在野道:“我頭有些疼,你讓其他人都回去,然後留下來給我揉揉。”

    “……”姜桃花呵呵笑了兩聲:“妾身還受著傷呢,爺。”

    “你我如今都不是什麼完好無缺的人,更該相依為命。”聲音沈了兩個度,他冷眼睨她:“讓你留下來就留下來,為什麼每次都要多說些改變不了結果的話?”

    “妾身明白了!”桃花低頭,十分果斷地行了小禮,然後起身出去傳話。

    這個節骨眼上,後院都亂成一團了,他還留她在他院子,不是給她找事兒是什麼!桃花恨得牙癢癢,又拿這人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將他的意思傳達出去。

    梅夫人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頭頂許久,才點了點頭,轉身離去。旁邊的秦氏走得就沒那麼爽快了,笑嘻嘻地看著她問:“按照爺這意思,那侍藥的名單上,是不是寫娘子一個人的名字就夠了?”

    這話說得尖銳,又叫人不知道回什麼好。桃花歎息,朝秦娘子行了個平禮就回主屋去了。

    侍藥名單是夫人要弄的,沈在野剛剛醒來還不知道這事兒,連累她無辜遭殃,連爭辯兩句也沒立場。還是老實夾著尾巴伺候大爺去吧。

    這院子裡沒人真敢要了沈在野的命,所以那毒雖然聽起來厲害,一碗藥下去,他的神色也恢復了不少。

    桃花乖乖地上床,趴在他旁邊給他揉額頭,一邊揉一邊盯著他問:“要是查出來背後下黑手的真是孟氏,爺打算怎麼辦?”

    “此等蛇蠍心腸之女子,還能繼續留在府裡不成?”沈在野閉著眼睛道:“一旦罪名落實,便讓孟太僕帶人來領回去吧。”

    桃花挑眉。

    這若是在尋常人家,嫁出去的閨女犯了錯被休回去,頂多是家裡臉上無光。但沈在野是誰?當朝丞相,三公九卿之首。孟太僕位列九卿,自家女兒因謀殺丞相被休,那就不是掉面子的事情了,家破人亡也不是沒可能。定然不會願意事情鬧大。

    也許這事兒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也說不定呢?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休息夠了,就讓梅氏帶著孟蓁蓁一起到了臨武院。

    “爺!”孟娘子一看見他就淚水漣漣:“妾身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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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1:28


    臉色還有些蒼白,沈在野沈著臉躺在太師椅上,睨著她道:“大夫說,若不是我只喝了一口,現在這相府就該掛白幡了。”

    “不知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但妾身是不可能害爺的啊!”孟氏眼神裡滿是急切:“爺是相信妾身的吧?”

    沈在野沒回答,旁邊的梅氏小聲道:“綠茗已經把什麼都招了,毒藥也在她的房間裡找到,證據確鑿。”

    孟蓁蓁瞪大了眼:“爺,那丫頭只是外房的,跟妾身沒半點親近。她做的事情,不能就這樣算在妾身頭上啊!”

    “你的意思是,府裡洗衣裳的丫鬟把你殺了,我也可以不用向孟大人交代了?”

    一聽這話。孟氏的心就沈了,呆呆地看著沈在野,眼淚嘩啦啦地掉:“爺……您先前不是還那般寵愛妾身,如今怎麼會半點不願意相信妾身!”

    “若是我將你寵成了這樣敢朝我下毒的人,那我甘願痊癒之後去靜夜堂思過。”沈在野語氣冰涼,眼神也是冰涼:“不管我先前有多寵愛你,你犯了今日這樣的過錯,我也不會繼續容你。”

    “爺!”孟氏有些崩潰:“妾身當真是冤枉的!”

    “若你是冤枉的,那就拿出證據,看是被誰冤枉的。”梅照雪輕聲道:“若是拿不出,幹嚎也沒用。”

    孟氏一愣,看向沈在野,後者面無表情。算是默認了梅氏的話。

    這一時半會兒的,叫她去哪裡找證據?她是被人算計的,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不過,有一點她能確定:“這院子裡想害妾身的,只有秦氏!”

    “你的意思是,綠茗是被秦氏收買,故意害相爺來嫁禍於你?”梅照雪輕笑:“可據我所知,你們兩人相互之間一直盯得很緊,你的丫鬟若是去見過秦氏,你會不知道?”

    孟蓁蓁有點慌,眼珠子盯著地面左右轉著,仔細想了想。

    綠茗的確不可能見過秦氏那邊的人,若是見了。她肯定會知道。最近她院子裡恩寵多,秦氏只上門撒潑過幾回,其餘時候,連丫鬟都不曾來走動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日一早,我會去上早朝。”沈在野淡淡地道:“若是在那之前你澄清不了自己,也定不了別人的罪,那我便只有順便請孟大人帶你回去了。”

    “爺……”孟氏哭得雙眼紅腫:“您這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你不也是在要我的命嗎?”疲憊地閉了閉眼,沈在野道:“這件事就說到這裡,你回去吧。照雪,今晚多派些人照顧軟玉,別出什麼岔子。”

    “是。”梅照雪頷首,轉身見孟氏呆呆地跪著,沒有要走的意思,當即就讓人架著她出去。

    姜桃花看了半天的精彩好戲,直到人都全部走了。才感歎道:“爺可真狠心,到底是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嗤笑,也沒多解釋,起身就讓湛盧準備晚膳,順帶對她說了一句:

    “你今晚上不要回去了。”

    桃花一愣,臉隨即一紅:“爺不是身子還虛弱麼?怎麼還要妾身侍寢?”

    白了她一眼,沈在野扯了扯嘴角:“不是要你侍寢,而是爺覺得這臨武院的側堂挺舒服的,你去住幾天,給爺侍藥。”

    姜桃花:“……”

    這什麼毛病啊?自己身子難受,還要連帶著折騰她?她又沒跟他結什麼仇,好端端的睡什麼側堂!

    氣鼓鼓地瞪了半天眼,桃花無奈,還是只能吩咐青苔回爭春去拿點東西過來。

    “您瞧瞧,爺這不管不顧的,就把姜娘子留在院子裡了。”

    捏著手裡的紙,秦解語陰狠地笑著,一點點地撕:“還寫什麼單子啊,爺的心思就是不在咱們這兒!”

    梅照雪溫和地擺弄著茶具,微微一笑:“孟氏都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了,你還學不會沈住氣?”

    “她倒楣是自己作的,現在這樣也是活該!”秦氏說著,語氣還是軟了些:“不過您說,她這是做什麼呢?薑氏雖然得寵,但在大魏又沒什麼背景,她背後可還有個太僕大人呢,怎麼那麼小家子氣,非跟個新人爭。”

    “這我也沒想明白。”梅照雪搖頭:“得不償失,為了整薑氏,把自己甚至孟家都牽扯進去了,值得麼?”

    “興許她就是腦子壞了。”秦氏嗤笑:“孟蓁蓁那個人,平時就陰森森的,心腸也毒,也許本以為自己的計畫天衣無縫吧,誰知道姜娘子的記性那麼好,硬是把那個丫鬟抓了出來。”

    “往後你我可得小心了。”梅照雪淡淡地看著門外的樹:“這個薑氏,當真很厲害。”

    秦解語抿唇,輕哼了一聲,卻還是點了點頭。以縱見技。

    天已經黑了,大晚上的,又不能離開軟玉,孟氏自然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屋子裡發脾氣。她更多的是氣這院子裡的女人狠毒,卻未曾想過,自己院子裡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這樣害自己。

    天亮的時候,桃花打著呵欠去主屋伺候沈在野起身,這位爺今天倒是起得早,都不用人叫,一身朝服已經穿得妥妥當當。

    “真好看。”

    聽著這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稱讚,沈在野回頭,挑眉看著姜桃花:“好看?”

    “嗯!”盯著他衣擺上的仙鶴,桃花吧砸了一下嘴:“很精緻的繡花。”

    廢話,朝服都是宮裡的繡娘繡的,能不精緻麼?他還以為她在說什麼好看,原來是衣裳。

    抿了抿唇,沈在野淡淡地道:“你在這裡繼續休息吧,我上朝去了。”

    “恭送爺。”桃花屈膝,看著他帶著湛盧踏進晨光裡,突然覺得這男人的背影看起來也真是好看,像一個清瘦乾淨的少年郎,而不是陰險狡猾的丞相爺。

    陰險狡猾的丞相爺踏進了朝堂,站在陛下右手第一位。

    “愛卿這是怎麼了?”明德帝一看就發現了沈在野臉色不對勁:“病了?”

    沈在野側頭,看了對面的孟太僕一眼,拱手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並無大礙。”

    被他這一看,孟太僕很是莫名其妙,心裡不免就打起了鼓。

    該不會跟蓁蓁有關吧?

    早朝正常進行,因為沈在野的摺子,景王得以繼續上朝,心裡對他自然是又感激又倚重。所以一下朝,景王就打算上前跟沈在野說兩句。

    結果他還沒走過去,孟太僕就搶在了他前頭,朝著沈在野就是一頓行禮,神色懇切地問著什麼。

    略微皺眉,穆無垠想了想,這個孟太僕好像是被瑜王提拔上來的,而且有個女兒在沈在野的院子裡。

    裙帶關係也就是私下敢攀談,今日怎麼這麼急切,直接在殿前攔人了?

    “沈丞相!”孟太僕胖胖的身子跟個圓球一樣,在沈在野前頭一邊倒退著走一邊作揖:“您大人有大量,小女犯錯,下官願意盡力彌補!”

    掃了一眼他額上的汗水,沈在野淡淡地道:“也是僥倖,沈某有在這兒讓孟大人彌補的機會。”

    “您別這樣說……下官慚愧,教女無方!但是蓁蓁在相府也有一年了,您多少也得留些情面啊。方才說的事的確是她不對,但您好歹給下官一個機會……”

    腳下不停,沈在野不再看他,逕直往前走:“機會不是在這裡給的,大人留步。”

    微微一怔,孟太僕琢磨了一番這話的意思,當即大喜,不過掃了一眼四周,還是謹慎地沒有表現出來,低著頭一路出宮。

    景王在旁邊瞧著,皺了皺眉,叫了護衛過來吩咐:“回去準備些禮物出來,給門下那幾家送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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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2:07


    沈在野這個人城府太深,穆無垠是沒什麼把握能完全駕馭他的,但是他就喜歡女人,他也不必從其他地方下功夫了。

    瑜王在相府有人,他自然也有,只是先前一直使不上什麼力,如今聽聞趙國公主進府之後,府中爭寵之風日盛,那他也該趁機讓人抓緊沈在野的心。

    只要他門下有人能迷惑沈在野。那他心裡便會有些底。

    沈在野這樣的人,也幸好是還有“難過美人關”這一處軟肋,要是他連女人也不喜歡,那這天下可能誰也拿他沒辦法了。

    一路出宮,乘車到了相府門口,沈在野剛準備進府,旁邊就又躥出個人來。

    “相爺,我家大人在等您的消息呢。”這人穿著家奴的衣裳,一上來就沖他行了個大禮,臉上討好之意十足。

    看他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這可真是夠急的,只是我府中書房有點奇怪,只有子夜才能打開,你去回了你家大人吧。”

    家奴一愣,連忙點頭。飛也似的就跑走了。

    看來孟太僕很心疼這個女兒啊,但是,表現得這麼急切慌張,相當於給他亮了底牌,可算不得什麼聰明的人。

    好歹位列九卿,怎麼連姜桃花那種女流之輩都比不上?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姜桃花的底牌是什麼。

    “爺!”

    剛跨進府裡,穿著一身素衣的孟氏就撲了過來。沈在野側頭一看,嚇得後退了半步。

    她這雙眼紅腫得,多半是哭了整個晚上,面色憔悴,鼻頭發紅,眼裡還依舊有淚光。髮髻沒梳,只挽在後頭,衣裳上也有不少的灰,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湛盧眼疾手快,在她撲到他身上之前就上前攔住了。孟蓁蓁卻還掙紮著朝他伸著手:“妾身當真是冤枉的,爺,妾身沒有讓人下毒!”

    “我在查明真相,你不用急。”面容平靜地看著他,沈在野道:“若你是冤枉的,我會替你洗清冤屈。若你罪有應得,那也不能怪我絕情絕義。”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冤枉的,那就要看孟太僕的表現了。

    孟氏怔愣,感覺到沈在野沒有昨日那般生氣了,心下也是一喜,連忙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髮髻:“爺只要還肯給妾身機會,妾身便感激不盡!”

    微微頷首。沈在野也沒心思跟她多耽擱,轉身就往臨武院走。

    姜桃花已經在臨武院裡轉悠了一上午了,除了書房,其餘的地方全部都看了個遍。

    “相爺還頗懂風雅啊。”

    瞧著他花架上收藏的古董字畫,都是清雅名士之作,忍不住輕聲感歎:“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以為他那樣的人,會更喜歡藏劍。”

    “為什麼?”青苔好奇地問。

    “因為他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我昨兒還夢見他半夜在院子裡磨刀呢。”撇了撇嘴,桃花想了想又道:“不過也對,他是文官,就該擺弄些字畫古董。”

    背後有人悄然而至,青苔機敏地回頭。卻對上沈在野一雙顏色深沈的眸子,當下就被嚇得說不出話,連忙拉了拉桃花的衣袖。

    桃花還在看一幅仕女圖,也沒注意身邊的人,只道:“行了,你別急,再看兩眼,我還沒看懂沈在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看這些哪裡能看出來。”沈在野冷笑,伸手就從背後環住她的脖子,輕聲道:“應該仔細看看我本人啊。”

    像毒蛇吐著信子在她耳邊一樣,姜桃花嚇得耳後起了一層顫慄,立馬想掙紮。

    然而,沈在野這手雖然沒勒著她,但也好像沒打算放開她。旁邊的青苔想上前救她。卻被後頭的湛盧直接拖了出去。

    情況不對勁,趕緊認慫!

    “爺~”桃花嘿嘿地笑道:“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沈在野勾唇,學著她的語調道:“因為要回來看你在幹什麼啊~”

    “妾身不過隨意走走而已,也問過下人了,說是只有書房不能進,所以才敢來這裡的。”無辜地眨了眨眼,桃花道:“沒犯著您的忌諱吧?”

    “沒有,不過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沈在野輕笑,低頭湊近她的耳廓,呵著氣道:“原來昨兒夢見我了?”

    一個激靈,桃花捂著耳朵,臉色瞬間一紅:“啊…是…是啊。”

    “原來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那種半夜磨刀的狠戾之人。”語氣頗為傷心,沈在野就這麼站著環著她,小聲地道:“不過你竟然這樣瞭解我,我也是很高興的。”

    啥?桃花一僵,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沈在野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挺溫和的,但是她拿不準這爺心裡在想什麼,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能渾身緊繃,戒備地盯著他的動作。

    手從她身側伸過去,沈在野捏住了花架上的一個淨瓶,輕輕擰了擰。

    看似一體的架子竟然從中間分開,露出了後頭的一個小隔間。桃花一愣,伸著腦袋朝裡頭看去,待看清牆上掛著的都是什麼東西之後,她背後冒了層冷汗。

    不是吧?

    滿牆的刀劍,被外頭灑進來的光一照,泛回了一片冷冽的光。

    桃花覺得有點腿軟,轉頭看向身後這人,討好地鼓掌:“原來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妾身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在野頭沒動,垂了眼簾下來睨著她,輕笑道:“這些刀劍皆出自名家之手,都是沒用過的的。”

    “他們說,好的刀劍,要用美人血開封,才會有靈氣。”

    這話聽得桃花打了個寒戰,隨即一本正經地道:“這話是他們騙您的!爺,您相信妾身,妾身的血跟豬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反正都是紅色的血。”

    本來還想繼續嚇唬她一番的,一聽這話,沈在野差點破功,好險才能忍住沒笑,嫌棄地鬆開她:“你的意思是,我每晚是抱著頭母豬在睡覺?”

    “您要這樣想,妾身也沒辦法。”姜桃花咬牙,忍辱負重地道:“但是妾身覺得自己抱著還是比母豬舒服的!”

    “……”

    鬆開他,沈在野轉身朝門外站了一會兒。

    桃花一愣,還以為門外來人了,結果看了半天,也沒誰進來。

    “爺?”

    “沒事了。”輕咳一聲,沈在野道:“你的傷也差不多該拆線了,這兩天多補補,然後請醫女來吧。”

    “是。”桃花點頭,雖然對他突然說到自己的傷有點莫名其妙,不過能聽出這人現在真的沒打算主動要她的命了,那就極好的!

    用過午膳,桃花就帶著青苔去藥房給沈在野熬藥。

    由於這府裡不太平,所以藥都是醫女全程看著的,只用丫鬟燒火,連水都要經人檢查。

    這種情況下,桃花侍藥也就是走個過場,在旁邊等著藥好了,端回臨武院去就是了。

    “遠瞧著就覺得這邊一片風光大好,原來是姜娘子在啊。”以團餘劃。

    有女人的聲音遠遠傳過來,桃花一頓,回頭看過去。

    顧懷柔和另一個女子並肩朝這邊走過來,顧氏沒開口,倒是她旁邊那女子喊的這一聲。

    微微挑眉,桃花打量了她一番,起身頷首作禮。

    料想她也不認識旁邊這人,顧懷柔上前就道:“這位是柳侍衣,與我是多年的朋友。”

    侍衣?桃花點頭,就見柳氏朝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屈膝禮,然後抬頭笑道:“一直沒能與您搭上話,今日可巧了,妾身陪顧娘子來抓藥呢。”

    “娘子哪裡不適了?”桃花問。

    顧氏抿唇:“是有些不舒坦,早先便很難睡著,如今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也不能再拖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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