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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2:48


    點點頭,桃花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讓丫鬟去我爭春知會一聲便是。”

    “多謝娘子。”

    柳氏在旁邊瞧著,掩唇笑道:“這可真是緣分啊,誰能想到您二位一上來就有梁子的人,竟然能相互幫扶,妾身瞧著,真為顧娘子高興。”

    真高興還是假高興?姜桃花掃她兩眼,總覺得這人不是很靠譜。想提點顧氏兩句吧,但人家是好朋友,你貿然上去說話,難免有挑撥離間之嫌。

    還是安靜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又寒暄兩句,這兩個人就進藥房去了。沈在野的藥一好,桃花就端著託盤回了臨武院。

    沈在野在床上看一本冊子,上頭亂七八糟地畫著東西,遠看也不知道是什麼,但他倒是看得很入迷,還拿了朱筆輕輕勾著。

    “爺,吃藥了。”

    “嗯。”

    看她進來,沈在野便不動聲色地將冊子塞進了枕頭之下,然後接過藥碗,淡定地灌了下去。等他喝完,桃花伸手就往他嘴裡塞了個蜜餞。

    含著這甜膩膩的東西,沈在野眉頭微皺:“你當我是小孩子?”

    吃藥還帶蜜餞哄著的?

    桃花笑道:“沒人規定只有小孩子喝藥才能吃蜜餞啊,妾身在藥房裡瞧見的,挺好吃,就拿點回來給您壓壓苦味兒。”

    “我不喜歡。”沈在野張嘴就想吐了,桃花眼疾手快,一巴掌按在他的嘴上!

    “不要浪費,醫女說這個蜜餞很難得的,宮裡賞的!”

    臉色更沈,沈在野抬眼看她:“到底是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敢這樣對我?”

    渾身一個激靈,桃花弱弱地收回手,小聲道:“爺息怒……”

    她在趙國的時候尊卑觀念很淡薄,都是跟宮人玩成一片的,誰知道他這裡連塞個蜜餞都不行啊?又不是毒藥!

    輕哼一聲,沈在野張嘴想吐掉蜜餞,可不知怎麼的,一個不小心。竟然直接咽下去了!

    姜桃花已經乖乖地捧了手在他面前,示意他吐在上頭,她好拿去丟了。

    “爺?”

    沈在野看著她的手沈默。

    這種尷尬的事情還真是頭一回遇見,已經吞下去了,要怎麼吐?但要是不吐出來,他剛剛不白吼人家了?

    “你先去叫人準備晚膳吧。”他一臉鎮定地道。

    桃花一愣,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又轉頭看看外面的天色:“現在才未時剛過,您就要吃晚膳了?”

    分明剛剛才用過午膳好麼!他是飯桶嗎!

    沈在野皺眉:“還這麼早,那你去讓人做些點心。”

    還真是個飯桶,桃花撇嘴,站起來看著他道:“那您把蜜餞吐出來,妾身一併帶出去吧。”

    沈在野:“……”

    你說這女人,記性這麼好幹什麼?就不能忘記他嘴裡還有蜜餞這回事嗎?!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黑著臉道:“已經化在嘴裡了。你別管了。”

    啥?化了?震驚地看他一眼,桃花又看了看旁邊剩餘的蜜餞。乖乖,這可都是桃肉做的啊,要怎麼才能這麼快含化?

    腦子一轉,她就發現不對勁了,揶揄地看沈在野兩眼,嬉皮笑臉地道:“爺該不會是嘴上說不喜歡吃,喉嚨卻誠實地把蜜餞咽下去了吧?”

    屋子裡一陣沈默,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抬頭看著她:“我突然覺得,可能還是你的血適合給寶劍開封,要不咱們去試試?”

    “爺您好生休息!妾身先去吩咐人做點心了!”臉上神色瞬間正經,桃花屈膝行了個禮,扭頭就往外跑。

    沈在野冷眼瞧著她的背影,哼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旁邊放著的蜜餞。

    倒是……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吃,甜膩之後還有餘香一直在口中。當真將藥味兒都壓下去了。

    抿了抿唇,他抽出枕頭下的冊子,繼續看。

    天黑下來的時候,沈在野就準備去書房了,去之間把姜桃花拎過來,認真地強調了幾遍:“晚上就在側堂休息,不要出門。”

    “妾身明白。”桃花點頭:“正好今日有些疲乏,妾身也想早睡。”

    “嗯,去吧。”以團歡才。

    “是。”

    老老實實地退出主屋,桃花才翻了個白眼。

    他要是不這麼說她還會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地早睡了,可偏生這樣嚴肅地警告,她想壓下好奇心都困難。

    “青苔,你去院子門口蹲著吧。別讓人瞧見了。”進了側堂,她小聲道:“若是晚上有人進這院子,你也不必做什麼,回來稟我一聲便是。”

    “遵命。”

    吩咐完,桃花就去繼續看這府中的花名冊,邊看邊等。

    子夜剛過,青苔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主子,的確有人來了,裹著斗篷,看身形是個男人,有些胖。”

    桃花聽著,手撐著下巴問:“往書房去了?”

    “是。”

    三更半夜的,沈在野不幽會美人。倒幽會個胖男人?什麼口味啊這是!

    書房裡。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孟太僕,後者一直在擦額頭上的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要是平時,孟太僕其實是不至於這麼慌亂的,畢竟有瑜王撐腰,又有沈丞相這樣的姻親,出去都是給別人臉色看的人物。

    但是如今,他得罪的恰恰是沈在野,這比得罪了瑜王都可怕。而且若是一般的小問題也就罷了,自家女兒為了爭寵,竟然差點要了相爺的命!

    這不是要拉著他孟家上下一起去死嗎!

    “我不是不通情達理,只是令嬡此回過錯嚴重,若是還留她在府裡,難保哪天沈某就沒命了。”沈在野開口,一點感情也沒有地道:“當初送孟氏進我相府。大人似乎就說過,若是孟氏犯錯,你定然會帶回去嚴加管教。”

    那只是說說而已啊!真把女兒從相府領回去了,那不是叫滿朝文武看笑話麼?瑜王也不會放過他的!

    “相爺,下官也知道蓁蓁罪無可恕,可是您能不能……給下官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孟太僕搓著手道:“下官願意為相爺效犬馬之力!”

    斜他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大人該效忠的是皇上,與沈某有什麼相干?”

    “話是這麼說。”孟太僕上前兩步,小聲道:“可忠君之餘,下官還是有別的事可以做的。朝廷最近新買兩千匹馬,要興建馬場,已經撥款下來了。相爺要是願意,下官便將最好的幾匹寶馬,並著款項的三成利潤,送到您府上。”

    “荒唐!”一拍桌子,沈在野臉色難看得很:“大人主管馬政,竟然一直是這般中飽私囊的?”

    腿一抖,孟太僕連忙跪下磕頭道:“相爺明鑒啊,太僕之位,歷朝歷代的人都是這麼坐過來的,不止下官一人如此,這從上到下,都是默認了的啊!”

    一個人貪汙叫貪汙之罪,一群人一起貪汙就叫法不責眾,若是從上到下全在貪汙,那就叫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沈在野心裡冷笑,看了孟太僕許久,才伸手將他扶起來,抿唇道:“沈某入朝不過兩年,有些事情知道得還不是很清楚,錯怪大人了。既然是上下都默認的,那也無可厚非。”

    孟太僕一喜,連忙抬頭看著他道:“相爺可願收下?”

    臉上滿是猶豫,沈在野低頭不語,像是在顧忌什麼。

    “下官知道相爺一向是兩袖清風,不想被人詬病。”眼珠子一轉,孟太僕自作聰明地道:“下官有法子,讓您能半點不沾汙水。”

    “什麼法子?”

    “每次興建馬場,購買馬匹,利潤的大頭都在上面。”孟太僕道:“下官這次便將賬從上頭走,再不經帳面地送到相府。如此一來,誰也查不到那筆錢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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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3:24


    眼神微動,沈在野輕輕勾了勾唇:“大人可真是睿智。”

    瞧他這臉色像是允了,孟太僕大喜,連忙試探性地道:“那蓁蓁的事情……”

    “大人誠心至此,沈某自然也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沈在野道:“不過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若是令嬡以後再犯這等錯誤,那就算大人將整個馬場送來,沈某也講不得情面了。”

    “多謝丞相!”孟太僕連忙行禮:“下官一定讓賤內到府上好生管教蓁蓁兩日,以後定然不會再給相爺添麻煩!謝禮之後也會立刻送過來。”

    “嗯。”打了個呵欠,沈在野疲憊地道:“沒有其他的事,大人就請回吧。沈某這身子,還得好生歇息兩日呢。”

    “是…是……”連聲應著,孟太僕飛快地就退了下去,圓滾滾的身子一個不注意差點撞在門框上。

    湛盧看得搖頭,等人走出去了,才低聲道:“這人瞧著真不堪用。”

    “不堪用的人多了去了,人倒是沒關係,關鍵是他的位子。”輕笑一聲,沈在野在面前的冊子上畫了個勾:“湛盧,你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吧。”

    “是!”湛盧應了。

    聽著院子裡些微的人聲和腳步聲,桃花也知道沈在野多半是完事兒了,立馬躺上床裝睡。

    “你家主子休息了?”湛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苔應了一聲:“早就休息了。”

    外頭安靜了一會兒,接著門就被推開了,湛盧進來,掃了一眼床上鼓起的被子,才放心地退出去。

    可真夠謹慎的啊,桃花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帳頂想,沈在野今天又會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呢?

    第二天天亮,梅照雪等人就被叫到了臨武院。

    “你們怎麼看人的?”沈在野捏著封東西,皺眉看著梅氏:“不是說把綠茗好生關起來了麼?”

    梅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確是好生關起來了啊,就在後院的柴房……”

    “那這是什麼?”伸手把信丟過去,沈在野大怒:“堂堂相府,竟然讓人來去自如,傳出去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梅照雪一驚,連忙接住信來看。

    “奴婢綠茗,受人之托,陷害于孟氏。然良心不安,輾轉已久,故而想告知相爺事情之真相:下毒並非孟氏吩咐,奴婢也並非孟氏之人。今日逃命,還望爺看在奴婢坦誠的份上,饒奴遠走,莫再相追。”

    心裡一跳,梅氏轉頭問身邊的丫鬟:“去柴房看過了麼?”

    丫鬟小聲囁嚅:“奴婢不知。”

    “……”梅氏皺眉,轉臉就朝沈在野跪了下去:“是妾身失責,請爺懲罰!”

    沈在野揉著眉心,重重地歎了口氣:“人跑走許久了,要追也追不上,倒是這信……”

    信上說孟氏是冤枉的,那現在誰該去道歉賠禮?

    梅照雪咬牙:“雖然信上之言也難辨真假,但妾身願意去軟玉再次審問。若是沒有孟氏要害爺的直接證據,那妾身便自罰一月月錢,並向孟氏道歉。”

    人是她審的,結果是她判斷的,這事兒她怎麼也逃不掉。

    只是,梅照雪想不明白,眼瞧著已經是木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麼會突然峰迴路轉,成了這樣的結果呢?

    相府守衛森嚴,綠茗一個小小的丫鬟。是怎麼逃掉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問吧。”沈在野點頭,順帶看了旁邊的秦娘子一眼:“解語就別過去了,免得又起衝突。”

    秦解語一愣,低頭應下:“是。”

    兩人帶著丫鬟就出去了,一離開臨武院,秦氏就忍不住抓著梅照雪的胳膊道:“夫人,爺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懷疑我?”

    梅照雪歎息,輕揉著太陽穴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孟氏被人冤枉,你是這院子裡唯一明面上跟她過不去的人,爺多想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那怎麼能行!這件事跟我半點關係也沒有啊!”秦解語急了:“爺最近本來就不怎麼待見我,再有誤會,豈不是更不會去我那裡了?”

    “你冷靜些。”梅照雪不悅地道:“一遇事就慌張。能成什麼大事?你在這院子裡的地位穩得很,就算爺現在暫時不寵你了,以前的餘恩也夠你繼續逍遙的。再說,日子還長,你未必沒有機會重新得到爺的心。”

    秦氏皺眉。話是這麼說,但她是被嬌寵慣了的,要長時間住冷院子,那可不行。

    不過夫人說的也有道理,她急不得,眼下還是先將孟氏的事情給搞定了,最好還能繼續咬死她,讓她翻不了身。

    她們一走,桃花就從內室溜了出來,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沈在野身上轉著。

    看她一眼,沈在野淡淡地道:“你又想說什麼了?”

    笑著爬到他大腿上坐著,桃花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妾身先前以為,孟氏是被秦氏冤枉的。”

    “先前?”沈在野挑眉:“那現在呢?”

    “現在……妾身覺得爺真厲害。”

    差點連她都被騙過去了!要整孟氏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本來還覺得秦氏的嫌疑更大呢,畢竟除掉孟氏,對她更有好處,對沈在野似乎沒什麼幫助。

    然而,在昨日沈在野見過一個胖男人之後,綠茗竟然逃了。

    開玩笑,丞相府是什麼地方?蒼蠅飛出去都得做個全身檢查,綠茗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鬟,怎麼可能半夜無聲無息地就跑了?只會是沈在野自己放走的,目的大概就是放過孟氏。

    為什麼之前他寧願自己身子遭罪,也要陷害孟蓁蓁。如今卻要放過她呢?

    聯繫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桃花覺得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沈在野利用孟氏,跟孟家做了什麼交易。這交易原先一定很難達成,使得他不得不以退為進。

    而今目的達到了,所以孟氏被放了一馬。

    如此一想,沈在野真的是很厲害,這一院子的女人應該是別人塞來想跟他攀關係的,然而他卻反過來用這些女人,掐著了別人的脖子。

    這樣的男人,真是又可靠,又危險。

    看了看她的眼睛,沈在野也知道她多半是又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心下便有些不悅:“坐得舒服嗎?”

    “啊?”桃花茫然地看著他:“舒服啊。”

    “我不舒服,你很重。”他板著臉道:“下去!”

    哪兒養成的習慣,一上來就往他懷裡坐?

    鼓鼓嘴,桃花起身爬到旁邊的軟榻上,小聲嘀咕:“別人都很喜歡溫香軟玉在懷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說什麼?”沈在野眯眼。以女向扛。

    “妾身說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適合郊遊!”

    冷笑一聲,沈在野道:“你忘記今天還要拆線了?”

    對哦,臉垮了下來,桃花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拆線也是折磨啊……

    “主子,醫女到了。”青苔進來說了一聲。

    小臉皺成一團,桃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是不拆了,讓線長肉裡。有什麼不好的嗎?”

    青苔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道:“會感染,生病,線是不能留的。”

    “……好吧。”鬱悶地點頭,桃花起身就跟著青苔往外走。

    微微挑眉,沈在野倒是覺得有點意思。姜桃花天不怕地不怕的,縫針都敢不用麻藥,原來還是挺怕疼的人。

    既然怕,那還強個什麼勁兒?這女人腦子有問題?

    醫女已經在側堂等著了,桃花抿唇,一聲沒吭地躺上床,將腰上的傷口露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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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4:02


    “您忍著些。”醫女輕聲道:“奴婢會說些別的分散您的心,也讓您好過一點。”

    “好啊。”桃花閉著眼睛道:“給我講講這府裡的小道八卦也成。”

    小道八卦?醫女拿了剪刀出來,一邊動手一邊道:“最近出了綠茗的事情,藥房這邊井然有序,倒是不曾有什麼趣事可談。只上回柳侍衣與顧娘子來找大夫,出門之後不知為何就爭吵了起來。”

    感覺到一陣傷口撕扯的疼痛,桃花咬著牙問:“她倆不是多年的好友麼?怎麼也會爭吵?”

    “再好的朋友也沒有不吵架的,況且最近這兩位主子往來也少了,似乎生了嫌隙。”

    桃花抿唇,她昨兒就在花名冊上找過柳氏的名字了。柳香君,當朝衛尉大人家的庶女,既然來相府當個小小的侍衣,想必在家裡也不是很得寵。

    那日一見,柳氏口齒伶俐,說話也討喜,看起來比顧懷柔聰明些。桃花忍不住在想,最開始挑唆顧氏來她這兒吵的,會不會就是她?

    想著想著,線就拆了一小半了,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真是疼得難受,細細癢癢又拉拉扯扯,還不如青苔給她一刀的時候來得痛快。

    “你不如一下子扯出來吧!”桃花難受地道。

    醫女嘴角微抽:“這個…一下子也是扯不出來的,娘子再忍耐一二。”

    青苔瞧著也有些不忍心,正想再安慰她一番呢,就見外頭急急忙忙跑進來個丫鬟,張口就道:“李醫女快去溫清啊!”

    線還有一半在肉裡呢,醫女頭也沒抬:“等姜娘子的線拆完了再去。”

    “上門來搶醫女是什麼道理?”青苔上前,不悅地攔著她:“你家主子急,我家主子就不急了?”

    小丫鬟急得像是快哭出來了,直接跪下道:“府裡其他的醫女今兒都不在,我家主子好像是…好像是身子不對勁了,只能讓醫女去瞧。奴婢也是一時情急,還請姜娘子體諒!”

    只能讓醫女瞧?那就是女人的病了。桃花抿唇,聲音虛弱地道:“不是我不體諒,是我也難受著呢。”

    青苔沒好氣地道:“主子您躺著就是,奴婢送她出去。”

    說完,拎起小丫鬟就往院子裡一丟,彭地一聲關上門,上了栓。

    小丫鬟傻眼了,看了看主屋的方向,又有點膽怯不敢去,只能硬著頭皮跑回溫清去。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桃花身上的線才算是拆完了。腰上一道疤,猙獰又難看。

    “這可怎麼辦啊?”她很愁:“有什麼法子可以去掉嗎?”

    李醫女溫和地笑道:“娘子多吃些豬皮一類的東西,好好養個幾年,能淡下去些。”

    幾年?桃花歎息,那就等於是得一直帶著它了。

    正傷感呢,外頭突然吵鬧了起來,湛盧好像攔著什麼人,那人卻不管不顧地朝裡頭喊:“爺!出事了!您快出來看看啊爺!”

    聲音聽著有些熟悉,桃花挑眉,捂著腰讓青苔開門。

    沈在野正在休息,被這聲音吵著了,一臉不耐煩地打開門:“怎麼了?”

    湛盧躬身站在一邊,柳氏臉上帶淚,一看見他就跪了下來:“爺,懷柔姐姐差點小產了啊!您怎麼半點都不著急?”

    小產?沈在野一愣,側堂門口的桃花也是一愣。

    她什麼時候懷上身子的?

    柳氏哭得傷心極了,捏著帕子道:“方才姐姐想來要個醫女姜娘子都不肯給,現在好了,大夫過去才發現,懷柔姐姐可能是動了胎氣。”

    “確診了麼?”沈在野問。

    “……還沒,大夫一直在看呢,說是時間太短了,有些不好把脈,可能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都沒確診,她怎麼知道差點小產了的?

    桃花咋舌,慢慢走過來對沈在野道:“妾身的情況爺也清楚,並非妾身有意霸佔醫女,只是時候撞上了罷了。”

    “我知道。”沈在野點頭,揉了揉眉心道:“既然這麼嚴重,那就去溫清看看吧。桃花,你也一併來。”

    “是。”姜桃花應了,看了地上跪著的柳氏一眼。

    柳香君慢慢起身,依舊在擦著眼淚,看起來像是擔心極了,才過來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然而,李醫女不是方才才說了,她與顧氏生嫌隙了麼?這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地又是什麼意思?

    沈在野走得不快不慢,柳氏在旁邊跟著,都有些急了:“爺,您不緊張麼?一旦確診了,就是您的第一個孩子啊。”

    “我不是大夫,緊張也沒用。”沈在野淡淡地道:“何況你也說未曾確診,若診斷出來不是,我豈不是要怪罪顧氏了?”

    柳香君一愣,閉嘴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桃花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心想這沈毒蛇也真夠無情無義的,自己的女人半點不在意也就算了,連孩子也不緊張。

    他建府兩年,後院充盈,都一直沒子嗣。如今可能有了。就算是沒確定,也好歹激動一下吧?還跟個老大爺似的在這兒散步,心當真是石頭做的?

    一行人慢悠悠地到了溫清,大夫上來就朝沈在野行禮,眉毛皺成一團地道:“老朽無能,暫時還看不出娘子到底是否有孕。”

    “嗯。”沈在野在床邊坐下,看著顧懷柔道:“上一次侍寢是一個月前,日子不夠長,確診不了也是尋常。”

    顧懷柔滿臉驚訝地看著他:“爺,您怎麼來了?”

    “柳氏說你身子不對,便去臨武院請了我過來。”沈在野看著她,微微一笑:“現在好些了麼?”

    “好些了。”眉心微皺,顧懷柔轉頭瞥了柳氏一眼,又連忙朝沈在野道:“勞煩爺親自過來,是香君唐突了。爺切莫怪罪。”

    柳氏站在一邊,委屈地道:“姐姐有喜,當妹妹的不過是為您抱不平罷了,爺怎麼會怪罪呢?”

    這話說得,你來我往的都是刺兒啊。桃花連忙站遠了些,好奇地看著這倆人。

    聽她們話裡的意思,柳氏去叫沈在野,似乎不是顧氏的主意。柳氏擅自做主去臨武院哭鬧,而顧氏急於撇清,半點不想被她牽連。

    有意思嘿,多年姐妹反目成仇為哪般?

    沈在野沒吭聲,安靜地坐著。顧氏和柳氏倒是你來我往,幾乎快吵起來了。

    “沒確定的事情,妹妹便急忙去知會爺,到時候若是叫爺失望了,是該怪你還是怪我?”

    “姐姐真是把人好心當驢肝肺。方才您找不到醫女,不還是妾身去藥房請的大夫?妹妹是關心您,您倒好,一看見爺,什麼都往妾身身上推了。”

    “是不是真的為我好,我心裡清楚。”顧氏冷笑:“就算多年披著羊皮,狼還是狼,早晚會露出真面目。”

    “姐姐你……”

    “差不多夠了。”聽著有些心煩,沈在野終於出聲打斷她們:“自家人吵成這樣,你們也不嫌丟人。既然還沒確診,那就讓大夫往後每日來溫清請脈,下頭的人伺候得也仔細些。等日子長一點再說。”

    “多謝爺!”顧氏低頭作禮,柳香君也不吭聲了。

    站在旁邊看了半天的姜桃花終於過來。看著顧懷柔小聲道:“既然還沒確診,那便是有希望。娘子好生休息吧。”

    看她一眼,顧懷柔神色有些複雜,礙于沈在野在一邊,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沒別的事情,就散了吧。”沈在野起身,象徵性地關切了一句:“沒事別出去走動了,仔細養著身子。”

    “是。”顧氏應著,悄悄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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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4:39


    爺的心思還是那麼難猜,聽見這樣的事,臉上依舊一片平靜,沒生氣。卻也不是很高興,轉頭就帶著姜娘子走了。

    “我說什麼來著?”

    等他們都離開了院子,柳氏才陰陽怪氣地道:“您把那姜氏當靠山,她可半點沒顧您,跟您爭醫女就算了,連爺來看您都要死勁兒跟著,分明沒想讓您得寵。”

    顧懷柔皺眉,不悅地道:“你話太多了。”

    “姐姐今日對我好生冷淡。”柳香君扁扁嘴,委屈地道:“不但不理我,還反過來怪我了。這多年的姐妹,到底是抵不過榮華富貴。”

    “的確抵不過。”顧懷柔抬眼,看著她的眼眸道:“在你心裡本就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微微一愣,柳氏垂了眼:“您說什麼呢,妹妹可聽不明白。外頭熬著藥呢。妹妹先替您去看看。”

    說罷,轉身就出了內室。

    人心啊,還當真是難測。顧氏嗤笑一聲,靠在床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裡頭要是真多了一塊肉,那她就有救了。

    姜桃花跟在沈在野後頭,一路從花園繞回臨武院。

    “咱們兩人身上都不是很利索,您走那麼快幹啥?”捂著腰追著他,姜桃花連聲道:“方才去的時候還走得那麼慢。”

    “那是因為我在想事情。”沈在野頭也不回地道:“你若是走不動了,就自己慢慢走吧,我先回院子裡去。”

    什麼人呐!桃花白眼直翻,乾脆就放慢步子,當真自己走了。

    “主子,您不覺得奇怪嗎?”青苔跟在她身邊,看著相爺的背影道:“奴婢就沒見過誰家內人有了身孕,當丈夫的一點都不興奮的。”

    “不是還沒確定麼?”桃花道:“他這樣子也正常,沒有期望便不會失望。”

    “奴婢倒是覺得顧氏多半是不得相爺的心了。”青苔道:“要是相爺當真喜歡她,就算沒確定,也該多陪陪她的。”

    這倒是真的,桃花點頭。顧氏從她一進府開始,好像就一直不怎麼被待見。按理說她是郎中令的嫡女,應該不至於被這般冷落吧?

    想不明白,她還是決定暫時不想了,先回去臨武院再說。以女大圾。

    然而,等她跨進院子裡的時候,沈在野面前已經又多了兩個人。

    “妾身自認有過錯,甘願受罰。”梅照雪跪在他面前正聲道:“該道的歉,妾身也已經道過了。孟娘子大度,並不計較。”

    沈在野轉頭看向孟氏,後者小臉還有些蒼白,眉間的愁緒像是更深了些:“確如夫人所說,只要願意還妾身一個清白,妾身便什麼都不想計較了……”

    “如此便好。”沈在野頷首道:“既然是冤枉了你,那我也該給些補償。等會便讓管家給你院子裡送東西過去,你也別難過了。”

    眼裡含淚,孟氏哽咽著應下,看了梅照雪一眼,先行退了出去。經過桃花身邊的時候,她抬眼掃了她一眼,眼神冰冰涼涼的。

    桃花一臉莫名,心想自個兒好像沒得罪她吧?幹嘛這樣看她?

    “你也起來吧。”沈在野伸手,將梅照雪給扶了起來:“這院子裡人多,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只要爺能安心,妾身做什麼都可以。”梅照雪抿唇,小聲說著,眉目溫和。

    這樣的人就適合當正室啊,桃花點頭,雖然梅氏的心地未必善良,但能處理好後院之事,讓沈在野省心的話,就是一個合格的主母。

    人都走了,沈在野像是終於松了一口氣,躺在軟榻上道:“可以好生休息幾日了。”

    敢情他這些天一直在忙麼?桃花挑眉,笑眯眯地道:“爺似乎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妾身什麼時候回爭春?”

    斜眼看她,沈在野道:“你不是這麼不爭寵的人啊,能留在臨武院,怎麼就想回爭春了?”

    桃花抿唇,心想老娘又不傻,要爭寵也是私下的寵愛,這大大咧咧地讓她一直住他的院子,不是找事兒麼?人家夫人都沒住進來呢,她算個啥?

    “爺這話是捨不得妾身走的意思麼?”面上一笑,她十分自然地就又爬進了沈在野的懷裡,抱著人家的腰身輕輕撒嬌:“那妾身可就一直住了?”

    嘴角微抽,沈在野嫌棄地看著她道:“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爬我身上?”

    “不能。”嬌俏一笑,桃花歪著腦袋道:“爺身上最舒服。”

    眼神微黯,沈在野伸手捏著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到面前,輕笑著問:“爺身上哪兒最舒服?”

    桃花:“……”

    臭不要臉的流氓!能不能有點貴門高官的氣質啊?含蓄一點啊!她這兒跟他撒嬌呢,反過來嗆她個說不出話有意思麼!有情調麼!

    老實地爬下去,桃花也不傻笑了,一本正經地道:“如果沒別的事情要妾身做,那妾身今晚就回爭春繼續養傷了。”

    “有事。”沈在野抿唇,掃她一眼道:“明日你去做一身衣裳,再過兩天南王要來看你。”

    南王要來?桃花一聽,心裡當即大喜,那小少年真是說話算話,很負責任啊,定期來看看她被沈在野宰了沒有,大大地提高了她在毒蛇窩裡安全活下去的可能性。

    “我答應了他好生照顧你,所以在他放心之前,你就住這兒。”沈在野笑了笑,眼眸深深地看著她:“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不用我教你了吧?”

    “爺放心。”桃花笑眯眯地道:“妾身明白!”

    說實話上次那麼騙個小孩兒,桃花心裡還是很過意不去的。這回終於不用再利用他了,她打算好好報答人家一回。

    帶著青苔去挑了衣裳料子,又選了幾樣點心去準備材料,接下來幾天姜桃花都忙得團團轉,在臨武院裡跑來跑去的。

    沈在野看公文的時候偶爾會抬頭看她一眼,見她精神那麼好,便嗤笑一聲。

    還說養傷呢,看她這模樣上山打虎都沒什麼問題。

    不過,有件事他還是很好奇,姜桃花和穆無暇也就是萍水相逢,話都沒多說幾句,怎麼就彼此這麼看重的?

    幾日之後,南王登門。

    府裡像往常那般準備著禮儀,姜桃花一早就在妝台前打扮,換了裙子之後跑到沈在野面前問:“好不好看?”

    不耐煩地抬頭掃她一眼,沈在野卻是一頓。

    以往在府裡姜桃花都是要點妝的,整個人顯得很明豔。今日倒是好,臉上白白淨淨的,一身裙子也素雅得體,像極了鄰家的小姑娘。

    姜桃花長得是很柔和乾淨的。看著讓人覺得心情舒暢想親近,但是她總喜歡點濃妝。雖然也好看,但是濃妝就像戴了層面具,始終與人隔著距離。

    看了她一會兒,他忍不住問:“你平時在府裡為什麼不是這樣的裝扮?”以巨叨技。

    “爺喜歡?”桃花很意外:“你們男人不都喜歡上了妝女人麼?什麼‘輕口咬胭脂,頰蹭妾香腮’,都是你們寫出來的哎。”

    眼角微跳,沈在野眼神微沈:“你還看這些淫詞豔詩?”

    “……”乾笑兩聲,桃花裝傻看向窗外:“今天天氣又明朗又暖和,好適合出去踏青哎!”

    沒往後縮兩步,領子就被人捏住了,接著整個人就被沈在野拎上了軟榻,放進他懷裡。

    “遇事別總想著躲。”

    說話跟吐著蛇信子似的,沈毒蛇抱著她,手還溫柔地撫著她的鬢髮:“爺開口問了。你就要答,明白嗎?”

    打了個寒戰,桃花伸手就抱著他,埋著腦袋道:“妾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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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5:22


    “老實說就是,以前師父在教習媚術的時候,會讓我看看男人眼裡香豔的女人是什麼模樣的,所以會讀這些個詩詞。讀得多了,自然就脫口而出了。”

    原來是這樣,沈在野點頭,覺得尚算正常之事。然而等他回過神來,身子已經快被她抱得發麻了。

    “你抱我這麼緊幹什麼?”

    桃花埋著頭道:“師父說這是防禦的動作,你打不著我的腦袋。”

    沈在野:“……”

    這蠢女人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他堂堂丞相,還會對個女人動手?!

    氣極反笑,他伸手就將她給拎開,抖直了放在榻前的地上站好:“別折騰了,等會南王就要到了。去府門口候著。”

    “好勒!”桃花點頭,拔腿就跑!

    他有那麼可怕?輕嘖一聲,沈在野不爽地跟著起身,整理了袍子往外走。

    今日的天氣的確是很好,陽光灑在人身上,讓人有種想去踏青的衝動。

    “我們去踏青吧!”

    站在相府門口,穆無暇還真就說了這麼一句。一雙清澈的眼看著桃花,滿是溫和。

    姜桃花一愣,眨巴眨巴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後的沈在野。

    “踏青?”沈在野眉頭微皺:“您跟薑氏?”

    “是。”穆無暇微笑,兩隻小手背在身後,背脊依舊是挺得筆直:“今日剛好是春日會,迎仙山上有桃花。本王想問相爺借姜氏一天,去看看到底是桃花美,還是人美。”

    府裡還準備了半天的東西,結果今日南王根本不進去?那她在臨武院住這麼多天有什麼用?

    心裡直歎氣,桃花面兒上還是笑盈盈的:“就妾身一人陪著王爺,有些不妥,不如帶上相爺?”

    “這個你不用擔心。”看了沈在野一眼,穆無暇道:“本王帶了侍衛,你也可以帶丫鬟,就足以避嫌了。”

    這麼一說,桃花沒轍了,只能轉頭看向沈在野。

    沈丞相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還得勉強帶著微笑:“王爺可是對微臣有些不滿?”

    “沒有啊。”穆無暇很認真地道:“丞相做什麼都做得極好。本王不會有任何不滿。”

    “那今日這是……”

    “今日本王只是想跟薑氏聊聊,相爺跟著,難免有些不自在,不如就放她一日清閒,陪本王去玩玩。”

    說完一頓,又眼神認真地補充道:“放心,有借有還,本王絕對不會搶丞相的任何東西。”

    沈在野沈默,背在背後的手輕輕撚著,目光柔和地落在南王身上。

    暖風從門口吹過,吹得姜桃花身上的留仙裙微微翻飛。南王安靜地等著,眼神執拗。

    許久之後,沈在野才輕笑著開口:“既然王爺想,那便去吧。姜氏雖然只是府上娘子,但到底虛長王爺幾歲。王爺不必照顧她。反之,王爺有什麼損失,微臣可會找她算帳。”

    南王的眉毛皺了起來,上下看了他一眼,很認真地道:“沈丞相,你這樣會很不招女人喜歡的。”

    “王爺放心,相爺只是刀子嘴罷了,他才不會捨得罰妾身。”桃花轉頭,沖沈在野嬌俏一笑:“多謝爺恩典,妾身這便出門了。”

    沈在野眯眼,很想問她哪裡來的自信說他不捨得罰她。不過礙著南王在,他也只能順勢點頭,目送他們兩人上車去。

    南王爺是越來越聰明了,知道有些事得避著他才能知道真相。然而,這招換成別的女人興許還有點作用,姜桃花那種機靈得跟小狐狸一樣的女人,就算不在他眼前,也是不會自己找死的。

    馬車去得遠了,沈在野也就轉身回府,繼續處理公務。

    這一次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府看大魏風景,桃花坐在車上,心情好極了,看南王的眼神也溫柔極了。

    穆無暇被她看得有些怔愣,忍不住就問:“你家裡有弟弟?”

    “咦?”姜桃花驚訝了:“您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姐姐以前也愛這麼看我。”穆無暇輕笑著道:“怪不得總覺得你親切,你跟她太像了。”

    這樣啊,桃花點頭,想起長玦就笑了笑:“妾身的弟弟跟王爺也有幾分相似,一身正氣,倔強又執拗。”

    “本王倔強麼?”這評價聽得穆無暇很意外:“旁人都說本王是傻。”

    “您要是真傻,今日就不會帶妾身出來了。”桃花微笑,看著他道:“想問什麼在相府不能問的事情,是麼?”

    收斂了神色,南王一本正經地點頭:“此番帶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丞相可有繼續苛待於你?”

    “沒有的。”桃花道:“您方才也瞧見了,相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從上次回去之後,一直對妾身很好。說起來,妾身還必須謝謝您。”

    “謝本王倒是不必。”眼簾垂了下去,小王爺放在坐墊上的手輕輕收攏,像是在糾結什麼事情。

    桃花耐心地等著,她知道南王不會就只為這一件事帶她出來的,定然還有其他的問題。

    “你…一直住在臨武院裡是麼?”

    “是啊,最近爺身子不適,妾身一直在院子裡照顧。”

    點點頭,穆無暇清了清嗓子,沈聲問:“那你可知道,他最近在府裡都見了什麼人?”

    竟然是問這個?桃花挑眉,眨眨眼看著他:“王爺問這個做什麼?”

    “最近本王覺得丞相的舉動不太對勁,所以想問問罷了。”穆無暇一笑,一張小臉顯得分外緊張,眼裡又有些愧疚:“也不該問你的,但是除了你,相府其他的人也不會告訴本王一字半句。”

    這樣啊,桃花想了想。南王和沈在野之間是有超乎尋常的緊密聯繫的,但是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南王竟然在防備著沈在野。

    那她說還是不說?沈在野只道讓南王相信他對她很好即可,這事兒超出範圍了,他也沒給個指令啊。

    大概也是沒想到南王會這麼問。

    抬眼看了看小王爺的眼睛,那裡頭沒有陰謀算計,卻也不天真無邪。十六歲的南王爺,已經知了世故,但是並不打算跟著其他人一起世故。

    心裡微動,姜桃花心裡的天平忍不住就朝他這邊傾斜了些,低聲開口道:

    “最近這幾日,爺就只在半夜見過一個胖男人,裹著斗篷來的,妾身也不認識是誰,但……也許跟孟家的人有關。”

    “胖男人?孟家?”穆無暇一愣,想了想道:“朝中最胖的就是孟太僕了。”

    孟蓁蓁的親爹啊?那也怪不得第二天孟氏就被摘出下毒事件了,孟太僕付出的代價肯定不會小。桃花想著,忍不住撇嘴,不過還是更加好奇地看著南王問:

    “這事兒對您有什麼影響嗎?”

    “沒有任何影響。”穆無暇回神,笑著看著她道:“但還是要謝謝你肯告訴我。”

    “談何謝字,妾身的命都是王爺救的。”桃花認真地道:“若是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妾身一定會一直幫著您,您儘管開口就是。”

    微微一愣,穆無暇歪了歪腦袋,很感慨地道:“你果真是像我姐姐,頂著沈丞相的壓力,都願意站在我這一邊。”

    他這小臉水嫩嫩的,睫毛又長又濃,笑起來還有兩顆小小的虎牙,讓桃花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揉他。然而,身份有別,她只能恭敬地頷首:“若是王爺不嫌棄,妾身倒願意像姐姐一樣一直照顧您。”

    “別聽沈丞相的話。”穆無暇突然嚴肅了起來,挺直腰杆看著她道:“方才他說讓你照顧我,這是不對的。男人才該照顧女人,不管比我大多少,你都該站在我背後,不用想著要怎麼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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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6:04


    瞧人家孩子多有男兒氣概啊!姜桃花聽得感動極了,忍不住當真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滿眼慈愛地道:“可是王爺,您才十六,尚未弱冠,不算男人。”

    不算男人?

    小王爺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饒是臉還被掐著,也十分嚴肅地道:“是不是男人不能以年紀來看的。有人哪怕而立,但唯唯諾諾、軟弱無能、毫無擔當、也算不得男人。而本王就算還未弱冠,身行正直、無愧天地、敢作敢當,怎麼就不算男人了?”

    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桃花聽得連連點頭,看著他這軟嫩嫩的小臉,眼神更加慈祥了。

    南王爺身上有她許久未見的少年之氣,只有這樣熱血沸騰的小孩子,才會堅持讓別人稱他為男人。

    想想也是挺可愛的。

    鬆開手,桃花強行忍住想摸他腦袋的動作,心裡默念“這是以下犯上”二十遍,然後笑道:

    “是妾身狹隘,不該以年紀斷人。王爺是妾身見過的人裡頭,最有男人風度的!”

    臉上還帶著點小氣憤呢,聽她這麼一說,穆無暇瞬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頭看向外面,換了話頭:“這迎仙山上面車去不了,等會咱們還得自己爬。”

    這神情。是害羞了?桃花看得驚奇,心裡更是軟成一片。

    跟沈在野那種陰險老辣的人周旋久了,南王爺這種真性情的人就顯得格外珍貴。

    “好。”她應道:“咱們等會慢慢爬。”

    說來的確奇怪,他們兩人身份有別,又不是很熟悉,但是相處起來半點不會尷尬,反而覺得很自在。

    桃花一路上都在分析原因,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可能她和這小王爺有緣吧。

    “這山是父皇最喜歡的一座,偶爾會微服上來踏青。”

    下了馬車,穆無暇邊走邊給桃花介紹:“山上最高的地方是個寺廟,春日就會開桃花會,京城的貴人大多會上去觀看,很是熱鬧。”

    桃花點頭,深吸一口氣,感覺這外頭的空氣就是比丞相府裡的新鮮。

    “那邊是什麼?”經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桃花好奇地問了一句:“路上別處的人都挺多的,那兒看起來很舒服,怎麼反倒沒人去休息?”

    穆無暇轉頭看了一眼,道:“那邊是蛇林,父皇親自圈出來的地方,非皇親不得入內。裡頭全是父皇喜歡的各種毒蛇。”

    啥?姜桃花震驚了:“當今聖上喜歡毒蛇?”

    “是啊。”微微抿唇,穆無暇道:“我也不明白父皇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陰毒可怕的東西,不過你若是也想看看,咱們可以從旁邊的小道進去,那邊沒人看守。”

    “不了不了,妾身怕蛇!”桃花嘴角抽了抽,掃了那蛇林一眼,語氣古怪地問了一句:“皇上也很喜歡沈丞相吧?”

    “這是自然。”穆無暇道:“父皇最倚重沈丞相。待他有時候比待景王兄都好。”

    也難怪,沈在野本身就是條大毒蛇,簡直是投聖上所好啊!桃花撇嘴,跟著小王爺繼續往山上走。

    越靠近寺廟的時候,人倒是越多,四周有不少的人認出了穆無暇,微微頷首示意。以巨匠劃。

    “繞過前頭就好了。”小王爺一邊跟人回禮一邊道:“寺廟後頭那一片桃林是只讓皇親進的,那裡人就少了。”

    “嗯。”桃花儘量低著頭,以丫鬟的端禮姿勢跟在南王後頭,以免被人注意。

    好不容易穿過人多的前廟,她剛要鬆口氣,卻突然聽見個熟悉的聲音:

    “無暇也過來了?”

    南王爺回頭,看著那邊朝自己走過來的人。微笑頷首:“景王兄。”

    穆無垠今兒也是趁著天氣好出來踏青的,沒想到能遇見南王。對於瑜王他是充滿算計,對恒王則是一力打壓,但是對這個年紀小又沒任何威脅性的南王,他偶爾也是有兄長的慈愛的。

    姜桃花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根本來不及跟南王解釋什麼,趁著景王沒看清自己的臉之前,扭頭就跑!

    這要是遇見了還得了?!本以為她不會有機會再看見穆無垠的,結果這倒楣催的,出門忘記看黃曆了吧?

    “什麼人!”

    一見有人跑,景王就低喝了一聲:“站住!”

    南王一怔,轉頭茫然地看著桃花狂奔的背影,一時不明白她跑什麼。

    “挽風,把她給本王抓回來!”景王沈聲道:“鬼鬼祟祟,必定不是什麼好人!”

    “是!”旁邊的護衛應了。飛快地追上去。

    穆無暇站著沒動,想了想,笑著問:“皇兄這是怎麼了?這麼緊張。這廟會人來人往的,有跑動不是很正常麼?別把人家姑娘嚇著了。”

    盯了那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穆無垠才轉眼看著他道:“本王覺得那人有點熟悉,你認識?”

    微微抿唇,穆無暇搖頭:“不認識,大概是跟著我誤進了皇親庭院,以為自己犯了大罪過,所以才跑的吧。”

    這樣啊,穆無垠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玩著吧,皇兄去看看,說不定她便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呢。”

    穆無暇頷首,看著景王追出去了,才朝旁邊的人吩咐:“去想辦法阻止他們。”

    “是。”

    本來還是桃花拽著青苔在跑的,但是後頭的人跑得太快了,青苔直接一把將自家主子扛了起來,飛簷走壁越出了寺廟。

    後頭的人追上來,外頭人群熙攘,一時間就沒找到人去哪兒了。

    “我的天啊!”桃花緊張地道:“這是要玩兒命啊,被逮著就是個死!青苔快跑!”

    喘著粗氣,青苔慢慢將她放下來道:“您最近是不是重了些?奴婢沒力氣了。”

    姜桃花:“……”

    最近一直補身體,好像的確是重了些了,沒以前那樣輕巧。

    “您先走,奴婢在後頭想辦法攔住他們。”脫了外裳丟了,青苔穿著裡頭的裙子道:“他們也沒看見奴婢的臉,定然只認得衣裳,奴婢不會有事。”

    “好。”想了想,桃花提起裙子,飛快地往前頭繼續躥。

    這山很大,她也不認識路,只能憑感覺東拐西藏。糟糕的是,追捕她的人好像甚為執著,不抓到她不甘休似的,開始從山頂往四周擴散,一點點地排查了。

    要這麼狠嗎!桃花欲哭無淚,努力找尋下山的路。

    “那邊!”上頭突然想起一聲大喝,姜桃花抬頭,就見一個眼睛賊好的人站在高處,看見她了。

    要了命了啊!她咬牙,提著裙子就往樹林裡鑽。

    林子越往下越茂密,身後的追捕聲一直沒斷,桃花也就一直沒敢停下。沒一會兒,前面竟然出現了一道牆,左右看看,一時也看不出這牆裡是院子還是什麼東西,乾脆就往上爬。

    躲進牆裡頭,聽著外頭的聲音逐漸靠近,姜桃花大氣也不敢出,死死地閉著眼睛。

    “哪兒去了?”

    “這邊沒有。”

    “繼續往下追吧。”

    吵鬧了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她這一顆心也才終於可以落回肚子裡,緩緩睜開眼。

    “嘶——”一條黑白的花紋的蛇在她面前睜著黑色的圓眼睛,朝她吐了個信子。

    瞳孔微縮,桃花瞪大了眼睛,嘴慢慢張大,一聲尖叫就卡在喉嚨裡!

    蛇啊!

    正要大聲喊出來的時候,旁邊有人縱身越下,一把將她撈了起來,揮劍就將那蛇的七寸斬斷!

    眼前一片花白,姜桃花嚇得渾身發抖,抓著來人的衣裳,咽了半天的口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蛇……蛇林?”

    穆無暇皺眉,任由她抱著自己,歎息道:“你也太會跑了,直接進了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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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0:56:41


    這裡的蛇都是極為珍貴的,皇帝每過一段時間還會選一些進宮去把玩幾天,一般皇親來,也就是在觀蛇台看看,誰曾想她竟然這般慌不擇路。

    不過運氣好的是,她選的是沒人看守的小路過來的,不然擅闖蛇林,罪名可大了。

    “那…那邊又來了!”桃花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看得見滿地的蛇,直往南王背後縮。

    這個時候也不能叫人,穆無暇沈聲道:“本王護著你,你快爬出去。”

    桃花點頭,努力轉身想爬牆,然而……

    “妾身腿軟…爬不上去了……”

    察覺到他們的攻擊性,院子裡的其他毒蛇都朝這邊慢慢遊移,一條花紋極好看的蛇突然就立起身子,朝穆無暇撲了過來。

    穆無暇抿唇,半點沒慌,眼神分外銳利,看準蛇的七寸,一劍便揮了過去。

    蛇血飛濺,穆無暇眼神也有些沈重:“你冷靜一點,快些出去,不然後果會比被蛇咬還嚴重。”

    “好!”深吸一口氣,桃花儘量不去想背後的場景,藉著腳下的石頭就爬上了牆。

    長劍揮舞,聽著背後的動靜差不多了,穆無暇也就轉身,蹭著牆爬了上去。

    然而,腰上的玉佩被牆簷一掛,就落在了蛇院牆角的草叢裡。

    兩人都處於高度緊張之中,也沒發現掉了東西,一出蛇院,穆無暇就拉著桃花狂奔。

    跌跌撞撞地找到馬車停留的位置,青苔和南王身邊的護衛都已經在這裡等了,一行人半刻也沒停留,慌忙離開。

    “你跟景王兄認識嗎?”喘著粗氣,南王小聲問。

    桃花臉色蒼白,歎息道:“此事說來話長,您要是實在想知道,可以回去問問相爺。”

    還跟沈在野有關係?穆無暇疑惑了,還想再問。可一看桃花這心有餘悸的模樣,估計是被嚇得不輕,想了想,他還是小聲安慰:“沒事了,咱們車上不會有蛇。”

    “妾身知道。”桃花抿唇。抬眼擔憂地看著他:“但是王爺方才是不是斬了蛇?”

    南王點頭,那蛇院裡的蛇都是還沒拔毒牙的,咬一口可不得了,若是不斬,他們兩人性命難保。

    “您先前就說過,這蛇林裡的蛇是皇上喜歡的。”桃花皺眉:“被斬了的話…沒關係麼?”

    穆無暇一頓,低頭沈默。

    父皇愛蛇如癡,先前都是將毒蛇養在後宮的,也就是後來蘭貴妃進宮了,實在怕蛇,他才不得不將蛇移去迎仙山。那蛇院裡的蛇,每一條都是他的寶貝,被斬了自然是大事。

    只是,人命攸關,他總不能讓薑氏白白丟命。更不能讓她就這麼被扣上個擅闖蛇林的罪名。要是當真出了什麼事,那就他來擔好了。

    “沒事,先回去再說吧。”小王爺一臉平靜地道:“你回去就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本王會處理。”

    瞧他這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桃花哭笑不得:“王爺,皇上若當真怪罪,您打算怎麼處理?”

    “本王是皇子,就算父皇生氣,至少命是在的。”穆無暇認真地看著她道:“但是你就不一樣了,單單一個擅闖蛇林的罪名就有可能讓你被重罰。更何況你是相府女眷,跟本王私自出來,一旦鬧大,聲名難保。”

    桃花一愣,呆呆地看著他。

    這孩子臉上半點猶豫都沒有,就因為罪落在她頭上,她會更不好過。所以即便他只是為了救她,也願意一力承擔後果?

    是真的有點傻吧,這事兒換成沈在野,定然是毫不猶豫地一把推她出去,頂下全部罪名,自己一臉微笑地站在旁邊吐信子。

    南王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本就不被皇上寵愛,再犯下斬蛇之罪,萬一被逐出京城怎麼辦?

    “王爺為什麼這麼護著妾身?”桃花忍不住問。

    穆無暇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她:“因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出了事情,沒道理讓女人受罪。今日踏青之行是本王主動邀你的,所以有什麼問題,都是本王的責任。”

    男人啊!南王爺當真是個男人。不是小孩子!桃花心裡又溫熱又感慨,看著他的小臉,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丞相府。

    沈在野還在書房處理公文,冷不防就見湛盧跑進來道:“主子,出事了!”

    心裡一緊,他抬頭皺眉抬頭:“怎麼?”

    “南王和薑氏撞見了景王,薑氏逃走的時候,誤入了蛇林。”湛盧飛快地道:“南王斬了蛇,兩人現在逃回來,已經快到相府側門了。”

    “沒人受傷吧?”沈在野問。

    湛盧搖頭。

    “那便好。”沈在野起身,匆忙往外走。

    姜桃花進門就是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去。穆無暇連忙拉了她一把,輕笑道:“上次傷那麼重。也沒見你這樣慌。”

    桃花乾笑,心想這相府裡的毒蛇可不比蛇院裡的好對付,她不慌才怪呢。以巨冬扛。

    “多謝王爺。”

    穆無暇頷首,張口正想再說,卻聽得沈在野嚴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進屋說話。”

    身子一僵,桃花心想這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啊,這麼快就知道他們出事了?

    心虛地看了南王一眼,後者卻一臉鎮定地道:“你去休息吧,本王去同相爺說清楚。”

    “不必,妾身還是一起去吧。”桃花道:“要是不去,後果還嚴重一點。”

    沈在野一定會扣她個蠱惑南王,找人頂包,躲避責難之罪!相比之下,不如去挨駡了。

    微微一愣,穆無暇想了想。點頭應了,兩人一起進了旁邊的屋子。

    沈在野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見他們進來,就盯著桃花道:

    “出門的時候我是怎麼吩咐的?”

    桃花乾笑,走過去道:“這實在怪不得妾身,誰知道大魏國都如此之小,一出去就撞見了景王爺。”

    “撞見他你是該跑。”沈在野皺眉:“可連累南王必須斬蛇救你,你該如何向我解釋?”

    能怎麼解釋?這都是命啊!她第一次去迎仙山,又不認識路,誰知道跑著跑著就進蛇林了?造化弄人,也怪不得她了不是?

    “爺息怒!”垂著頭,桃花道:“事情已經這樣了,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穆無暇站在一邊,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腰間,低喊了一聲:“糟了!”

    沈在野和桃花都側頭看他,穆無暇皺眉,捏著空蕩蕩的腰帶道:“本王的銘佩不見了。”

    “銘佩?”桃花很茫然:“什麼東西?”

    “大魏皇子在出生之後都會被賜予銘佩。”沈在野沈著臉道:“上頭刻有皇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身份的象徵。”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瞪大了眼:“不會掉蛇院裡了吧?”

    “湛盧,去找!”

    沈在野當即下令,湛盧連忙領命而去。

    穆無暇抿唇,抬眼看著他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沒辦法。”

    桃花皺眉,腦子已經飛快地轉了起來:“今天咱們遇見景王爺了對吧?”

    “是。”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穆無暇道:“那又如何?”

    姜桃花捋了捋袖子邊兒,低聲道:“不如何,妾身就是隨口問這麼一句。既然事已至此,那咱們站在這裡也沒什麼作用,王爺不如先回府吧。”

    “可是……”

    “先回去休息吧。”沈在野也開口道:“王爺看起來很累,衣裳上都有灰了。”

    低頭看了看有些狼狽的自己,小王爺想了想,點頭應了:“那本王便先回去。”

    “恭送王爺。”姜桃花和沈在野異口同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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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07:12


    疑惑地看了這兩人一眼,穆無暇轉身往外走,心裡覺得有點奇怪。

    那兩個人好像也沒說什麼話,但是剛剛那一瞬間,怎麼就像達成了什麼一致的想法一樣,身上的氣場融洽極了。

    是他的錯覺麼?

    大門關上,姜桃花轉頭就朝沈在野跪了下去:“妾身願意將功補過,為爺出一個主意。”

    摩挲著手上的扳指,沈在野睨著她,聲音清冷:“說來聽聽。”

    外頭陽光依舊明媚,這一間屋子裡卻是寒風淩冽。

    細細地將想法說給他聽了,桃花明顯感覺他是贊同的,周身的氣息都溫和了下來,屋子裡也就終於見了晴。

    “可以試試。”他道:“不過你為什麼會想做這種事?”

    姜桃花抬眼,很認真地道:“因為欠了南王爺人情,要是不還,妾身心裡過意不去。”

    她也不是沒欠他人情吧?怎麼就不見過意不去了?

    沈在野嗤笑,也懶得跟她計較,只道:“你若真心要幫南王,那還是好事。但,若讓我發現你有一絲不軌之心,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妾身明白!”桃花低頭。

    “行了,起來吧。”

    有了解決的法子,沈在野心情也就輕鬆了些,掃了一眼她那蒼白的臉色,伸手朝她勾了勾:“過來吧。”

    桃花一愣,連忙起身,飛快地就撲進了人家懷裡,死死抱著沈在野的腰身,瑟瑟發抖,模樣可憐極了。

    “在這兒坐下”這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見這女人已經又把他給抱住了。沈在野抿唇,垂眼看著她問:

    “當真嚇壞了?”

    “妾身可能要做幾天的噩夢。”桃花扁嘴,小聲道:“太嚇人了!”

    如果單純從面相上來看,沈在野還是比毒蛇好看很多的,至少她不會一睜眼就被嚇個半死。

    伸手想落在她背上拍一拍,轉念一想,沈在野又放下了,嫌棄地道:“知道怕還腦門上不長眼睛往蛇林裡跑?”

    “你眼睛長腦門上啊?”桃花氣不打一處來。

    屋子裡又安靜了一會兒。

    “……嘿嘿”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勁了,桃花伸手就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抬頭看著他道:“妾身這是有口無心,爺別往心裡去。”

    頂撞他都頂撞成習慣了?沈在野冷笑,伸手就要拎開她。

    “別別別,讓妾身再抱會兒!”桃花連忙手腳並用地纏在他身上,可憐巴巴地道:“抱著您能讓妾身安心一點。”

    心裡微動,沈在野垂眼看著她問:“抱著我你能不怕蛇了?”

    “當然!”桃花答得又快又堅決。

    嘴角微揚,沈丞相心情不錯地繼續問:“為什麼?”

    是因為他高大強壯,還是因為他有能力能把人保護得滴水不漏?

    姜桃花咧嘴一笑,很是認真地道:“因為您應該是蛇王啊!擒賊先擒王!抱著您,哪條不要命的蛇還敢咬我?”

    沈在野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沈了下去。

    “姜桃花,我看你就挺不要命的!”

    敢說他是毒蛇之王?!

    “啊啊啊!”感覺他站了起來,桃花連忙費力掛在他身上,一副死活不下去的模樣:“爺息怒啊!妾身在誇您呢!咱們皇上不就最喜歡蛇了嗎!”

    沈在野伸手,姜桃花就抱他的手,死死抱在懷裡道:“您不能對妾身這麼粗魯啊!溫柔點!”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裡頭做什麼呢。

    嘴角微抽,他嫌棄看著她道:“你打算這樣抱著我多久?”

    桃花梗著脖子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

    沈在野:“……”

    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看這個女人了。開始覺得是個蠢貨,後來被她擺了一道才發現原來挺聰明的。結果現在怎麼的,又從聰明人變成個瘋子了?

    更可氣的是。他竟然生不起氣,還得花點力氣忍著才能不笑場。真是奇了怪了,這府裡規矩森嚴,怎麼就唬不住這人?

    “你今天又是跑又是折騰的,不讓醫女過來看看傷口麼?”沈在野沒好氣地道:“再抱一會兒,扯開了口子,可別算在我頭上!”

    他不說還沒感覺,一說桃花就感覺到,腰上好像真的在疼啊!

    連忙就鬆開他跳下來,躲到旁邊撩起衣裳看了看。

    大大咧咧的一條蜈蚣疤,已經呈現出淡紅色。但中間的位置可能是今兒拉扯著了,隱隱有些血印。

    扁扁嘴,桃花扭頭就看著沈在野道:“看在妾身這麼慘的份兒上,就讓妾身去歇著了吧?”

    “沒說不讓你去,是你自己抱著不肯撒手。”睨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說的事情,我會準備,先把自個兒藏好,別讓景王再撞見了。”

    “妾身明白。”恢復了正經,桃花盈盈一笑,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其實沈在野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凶啊,雖然有時候瞧著挺嚇人,可也沒真想揍她,還容她耍嘴皮子。最開始那個笑得假惺惺要殺她的人,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一樣。

    難不成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所以現在他動心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桃花就給了自己後腦勺一巴掌。

    用這種小女兒心思去揣度一條毒蛇,那死得簡直比上吊還快。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方才她出的主意真的對南王和他有幫助,所以大爺心情好了,包容她一二。

    “喲,姜娘子。”

    前頭響起聲吆喝:“您怎麼走到這側院來了?”

    桃花一愣。停下步子抬頭,就見柳氏扭著細腰,輕飄飄地飄到了她面前,抬眼看著她道:

    “妝容這麼素淨,妾身差點就沒認出來。”

    你別認出來更好,桃花心裡想,今兒出生入死的累了半天了,誰還有閒心應付她啊?

    “柳侍衣怎麼也在這裡?”反問她一句,桃花繼續往前走。

    柳香君十分自然地就跟在了她身邊,微笑道:“妾身打算出門給顧姐姐買補品的,剛走到這兒就遇見了您。”

    “既然有事,你便去吧,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桃花淺淺一笑。朝她頷首作別。

    然而,柳氏竟然就當沒看見,繼續貼著她道:“難得有機會跟娘子單獨說兩句話,買補品倒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了。”

    “你想說什麼?”垂了眼眸,姜桃花直接開門見山,也懶得跟她兜圈子。

    柳氏抿唇,看了看四周,湊近她小聲道:“別人不知道,妾身心裡最清楚,顧姐姐肚子裡十有八九是當真有東西了。”

    “哦。”桃花點頭。

    柳香君是盼著她有點反應的,然而這個事不關已的態度,差點讓她臉上的笑都掛不住:“娘子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相府裡的第一位子嗣要是從顧氏的肚子裡出來,那你們這些正當寵的人。豈不是要淡了恩?”

    斜她一眼,姜桃花覺得這姑娘的腦子可能不太夠用。

    “顧氏生了孩子,爺為什麼要淡了我們的恩?”她道:“就算顧氏母憑子貴,那也至多是像以前一樣多些恩寵,又不會讓爺一直留在她院子裡。”

    更何況,沈在野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喜歡顧氏肚子裡的孩子。

    “話不能這麼說啊!”柳氏扭著腰,捂著唇小聲道:“這院子裡誰不想最後坐上夫人的位置?顧氏與您幾位同為娘子,一旦有子,可是立馬踩了您一頭去。您就不著急麼?”

    “是啊,我不著急。”桃花淡淡一笑,側頭看她:“你又急什麼呢?”

    “我……”柳氏一僵,臉上終究是嚴肅了起來,皺眉道:“妾身看娘子似乎頗得爺心,所以才為您好,上來提兩句。您要是不急。那妾身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就此告退。”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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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07:50


    桃花轉頭,繼續回爭春。青苔在旁邊跟著,回頭看了柳氏好幾眼,忍不住小聲問:“柳侍衣這是想幹什麼啊?不是與顧氏關係頗好麼?”

    “還能幹什麼,她明顯是見不得顧氏一飛沖天,急忙忙地找攔路石來了。”桃花輕笑:“這多年好友的情分,還是抵不過富貴榮華。可憐顧氏怕是最近才明白,自己的姐妹到底是個什麼面目。”

    柳氏香君家世不算太好,又只是個庶女,登高基本無望,便只能依附於人,順勢而昌。但她選的要依附的人,定然不是孟氏,所以藉著姐妹之情,在撕破臉之前踩人家一腳。

    這樣的女人最可怕了,心眼小,嘴巴巧,三寸舌頭就能卷起後院風雨,叫人不得安寧。

    青苔皺眉,表情頗為擔憂:“這後院裡沒一盞省油的燈啊,主子您……”

    桃花微頓,轉過頭來看著她:“你在擔心我?”

    青苔一愣,低頭想想,她或許應該反過來擔心擔心別人家的主子吧,都是不省油的燈,自家主子這一盞肯定比別人還大些。

    “奴婢想多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姜桃花志不在後院,這兒也就是暫時歇腳之處罷了。只要自己門前沒積雪就好,還管別人瓦上的霜幹什麼呢。

    蛇院裡的蛇被斬,養蛇之人嚇了個半死,立馬搜尋院中痕跡,找到了南王的銘佩。湛盧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為了保命,養蛇人已經飛快將消息傳回了皇宮。

    “奴才無能。”湛盧跪在沈在野面前道:“宮中那邊只能暫時攔住消息,但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沈在野抿唇,眸子裡暗光流轉,好一會兒才道:“把南王請到別苑去,立刻!”

    “是!”

    既然瞞不住了,那就有瞞不住的應對法子。沈在野起身,換好了衣裳就去了爭春,將正在用晚膳的姜桃花拎出來,逕直往側門走。

    “爺,妾身的碗都沒放下。”桃花被他拎著,手裡捧著碗,還有半碗米飯:“您就不能稍微緩緩?”

    “不能,你將功補過的第一步必須現在就走。”沈在野眉頭微皺,低聲道:“南王性子古怪,且十分執拗,你要是無法勸說他聽我的話,那之後的事情咱們也做不成。”

    “妾身明白了。”桃花點頭,再往自己嘴裡扒了口飯,然後將碗筷扔了,坐上馬車。

    南王爺與丞相表面上是一月只見一次的,但像如今這樣有了特殊情況,那兩人便會在一處別苑相見。

    沈在野和桃花進去的時候,南王已經到了,正坐在涼亭裡捏著茶杯摩挲。聽見腳步聲,抬眼便看著他們,開口直接問:

    “事情沒瞞住?”

    “是。”沈在野在他面前坐下,一臉嚴肅地道:“若是王爺認罪,以皇上的脾氣,定然會重罰。”

    這重罰可不止打板子扣月錢那麼簡單,南王一向不受寵,皇上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很有可能直接遣他出國都,到時候再想回來,那可就難了。

    穆無暇點頭:“錯是本王犯的,若是父皇實在生氣,那也只有受著,另尋出路。”

    沈在野皺眉:“微臣希望王爺咬死不認此事,就說是去看桃花的,銘佩不知為何不見了。”

    “你要本王撒謊?”穆無暇抿唇:“這樣說的話,又是打算把罪名給誰擔?”

    “自然是景王爺。”沈在野道:“當日只有您與景王兩位王爺在迎仙山,按理來說,也只有您二人能進蛇林。”

    景王的勢力在皇子中算是極盛,這一點小錯,也不會讓他怎麼樣。以共妖劃。

    穆無暇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歪著腦袋問了一句:“保全自己的同時,就必須踩別人一腳嗎?”

    沈在野抿唇:“弱受強勢,優勝劣汰,朝野之中本就是這個規矩。您若再執迷不悟,前路便會更加坎坷。”

    “景王兄沒有犯錯,也沒有對我不好。”穆無暇道:“平白讓我誣賴他,我怕晚上睡不好覺。”

    “睡不好覺總比沒了命好。”沈在野皺眉:“宮中的消息微臣暫時壓住一些,但拖不了太久,皇上估計明日就會知道情況,大發雷霆。您早些準備吧。”

    小王爺皺眉,看著沈在野的目光不是很友善,渾身的刺好像都豎了起來,想要反抗。

    桃花在旁邊瞧著,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爺操心內外,肯定很累了,不如就讓妾身跟王爺聊聊,如何?”

    南王一愣,側頭看過去,就見桃花沖他溫柔一笑。

    “好。”沈在野點頭起身:“微臣身子也不是很舒坦,就在旁邊的屋子裡休息一會兒,你們聊完了,叫人知會一聲便是。”

    “遵命。”桃花頷首,看著他走遠了,才扭頭過來朝小王爺擠眼:“妾身有個好法子,王爺要不要聽?”

    “什麼法子?”

    對著桃花,小王爺的態度就溫和多了,眼神也柔軟了下來,乖乖巧巧地問。

    桃花蹭到他旁邊坐下,笑眯眯地道:“王爺看起來不願意踩著別人往上爬,景王無辜。您不忍加害,這是對的,是相爺太過心狠手辣。”

    上來先肯定人家一番,小王爺的神色瞬間就更溫和了:“原來你也這麼覺得。”

    “是。”桃花點頭,小聲道:“妾身的主意是,您可以一口咬定沒去過蛇院,但咱們也不必把罪名扣在景王頭上。當今朝野奪嫡之戰已經開始,王爺完全可以利用這爭鬥做掩護,抽身事外。”

    微微一愣,穆無暇有點不明白了:“若是本王推卸責任,不是必定會有人遭殃麼?”

    桃花笑著搖頭:“這世上的事情又不是都非錯即對,中間總還有能周旋的餘地。比如沒人知道您的玉佩是怎麼掉進蛇院的,也沒人知道景王到底在派人追誰。”

    越聽越有些糊塗,穆無暇茫然地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王爺信得過妾身麼?”桃花眼神誠懇地看著他:“此事若是交給妾身來做,妾身定能遵從王爺意志。又能讓王爺少受責難。”

    能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南王很疑惑,可看薑氏的眼神,清清澈澈,應該不會像沈在野那般陰險狡詐吧?

    可以相信嗎?

    見他猶豫,桃花也沒急,就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等著,看著他的目光裡始終有慈愛之色。

    南王在擔當方面的確已經是個男人了,可在手段方面,就還是個乾乾淨淨的十六歲孩子。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只是不願意。這樣的人在沈在野那樣的聰明人眼裡是愚蠢的,然而在她看來卻很是珍貴。

    總是走捷徑,踩著別人往上爬的人,終歸要摔跤。傻一點,走踏實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成長,慢慢學會以剛毅正氣對抗陰暗算計。然而現在。羽翼未豐,稚嫩天真,也的確該有沈在野這樣的人在身邊護著。

    “好。”

    良久之後,穆無暇終於開口,眼裡滿是認真地看著她道:“本王聽你的,希望這件事最後的結果,能不要讓本王失望。”

    “多謝王爺!”桃花一笑,恭恭敬敬地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穆無暇輕歎,小聲嘀咕道:“若不是身份有別,本王當真想喊你一聲姐姐。”

    她跟他姐姐實在太像,倒不是相貌,而是身上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又溫暖的那種氣息。

    桃花聽見了。心裡微動,低頭看著他:“能得王爺如此一念,妾身也算心滿意足。”

    青苔在外頭聽得嘴角直抽,心想這兩人好歹也是有過婚約的,現在竟然當姐弟當得這麼自然?不知道相爺要是聽見,會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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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08:27


    兩人達成了共同意識,桃花就讓青苔把沈在野請出來了。

    “你們說什麼了?”沈在野問。

    桃花朝穆無暇擠眼,然後笑道:“王爺同意了,就說沒去過蛇院。”

    “當真?”沈在野挑眉,看向對面的人。

    穆無暇抿唇,垂著眼眸點頭:“就這麼辦吧。”

    “好。”看了桃花一眼,沈在野起身:“那微臣就去準備了。”

    一聽這話,穆無暇還是有點擔心地看著薑氏。以共樂扛。

    到底是女流之輩。能左右朝野之事麼?

    不能,但是能左右沈在野。桃花自信地看著他,做了個口型:“王爺放心。”

    抿抿唇,穆無暇點頭,也沒多說了,與沈在野作禮之後,便從小門回府。

    亭子裡的兩人坐著沒動,沈在野抿唇,低聲問了一句:

    “你怎麼辦到的?”

    “當臣子的,自然要順著主子的心意做事,不然怎能得到主子的認可?”桃花微笑道:“相爺一直不得南王爺待見,都沒有反省過麼?”

    沈在野沈默,他做的都是對的事情,要怎麼反省?南王就是這個脾性,他還能強行擰著改了不成?

    不過……

    微微眯眼。他盯著面前這女人道:“誰告訴你南王是我的主子?這話要是傳出去,你的命可就沒了。”

    “所以妾身不會傳出去,只是在爺面前說說罷了。”桃花笑得眼睛彎彎地看著他:“爺一直在為南王謀劃,護著南王,妾身若看不出爺在做什麼,豈不是傻了?”

    心裡一沈,沈在野目光幽暗:“我護著他,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年紀小,甚得我喜愛,並不一定就是要扶持他。”

    “那爺為什麼在南王面前稱臣?”歪了歪腦袋,桃花俏皮地看著他:“若是只因喜愛,以相爺的身份,在南王面前自稱‘沈某’或者‘在下’也沒有什麼不妥。可您每次見南王,都自稱‘微臣’。”

    堂堂丞相,對一位年幼皇子稱臣,這在三國之中都是少見的吧。

    身子一僵,沈在野黑了臉:“姜桃花,你是在逼我殺了你?”

    女人就好好活在四方院子裡不行麼?知道這麼多幹什麼?

    “不不不!”桃花連忙搖尾巴:“妾身才不是自己找死呢!妾身想說的只是爺不用防備妾身,饒是知道你們所有的秘密,妾身也只會幫著爺和南王爺,不會有絲毫背叛之心!”

    審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在野皮笑肉不笑:“何以見得?”

    “你傻啊?”姜桃花一臉震驚地看著他:“當朝之中就數相爺您的勢力最大,且深藏不露老奸巨猾的,妾身還能為誰背叛您啊?那不是找死麼?”

    沈在野:“……”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這不要命的女人,剛剛是不是又拐著彎罵他了?

    “姜桃花。”

    “妾身在!”

    聽見喊全名就知道這位爺生氣了,桃花連忙靈活地躥他懷裡,伸手就抱住人家脖子,笑靨如花地道:“妾身剛完成爺的吩咐,爺不打算獎勵獎勵妾身麼?還這麼凶……”

    “獎勵?”沈在野氣極反笑:“你都敢罵我了,還想要獎勵?”

    “爺,您不能這樣誤會妾身。”桃花瞬間就委屈了,小嘴一扁,眼睛裡水汪汪的:“妾身對爺充滿了崇拜和尊敬,怎麼可能罵您呢?有些話只是隨口說說,您大人大量的,總不能因為兩句話跟女兒家過不去吧?”

    聽聽,這一句句說的,把他的路全堵死了。他要是再計較,是不是就真成了跟女兒家過不去的小氣男人了?

    嗤笑一聲,沈在野睨著她道:“我很想知道,你這肚子裡到底有多少甜言蜜語,能幫你擋多少次災。”

    坐在他大腿上,桃花巧笑嫣兮:“妾身還要陪爺天長地久呢,總不能早死了。爺也就得過且過,多包容包容吧。”

    說完,吧唧一口就親在了沈在野的唇上。

    這動作快得,沈在野壓根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唇上一軟,清香的氣息瞬間卷了過來。

    “……”

    “好啦,時候不早,咱們快回去準備吧,爺也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親完就想跑,桃花算盤打得很好,偷襲這一下,是個男人就不該再計較了。

    但是,她算錯了一點,那就是沈在野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個頭頂“好色”之名的男人。

    伸手掐住她的腰,沈在野微微用力就將人扯了回來,低頭看著她,輕笑著道:“就這一下便想溜之大吉?”

    桃花一愣,感覺到他整個人慢慢壓過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爺?”

    不是不喜歡親吻的麼?和風舞那晚上還嫌她髒來著?

    看著這滴溜亂轉的眼睛,沈在野身上侵略的氣息十分濃重,張口就含住了她的唇,輾轉摩挲。

    心口一熱,桃花下意識地就別開了頭,白皙的脖頸露了出來,衣襟也在掙紮之中微微鬆開。

    “別動。”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沈在野微笑道:“爺只是想好好獎勵獎勵你,把你的媚術收起來,爺不吃這一套。”

    又被發現了?桃花嘴角微抽,頗為不甘心。

    早知道就再刻苦一點,跟師父多學一點了,也不至於遇見這毒蛇就束手無策。

    嘴唇再次被含住,沈在野的舌頭抵了進來,在她的領地裡肆無忌憚。一雙深邃的眼低下來看著她,顯得格外深情。

    桃花看傻了,任由他壓著自己親吻,目光卻掉在他眼裡拔不出來。

    這丫的難不成也會媚術?不然怎麼會這麼好看?

    四周的空氣都曖昧起來,青苔和湛盧各自隱去,這兩位主子就在涼亭裡纏綿親熱,惹得剛出了個頭的月亮也忍不住躲回雲裡。

    沈在野覺得……姜桃花的確是個尤物,可以好好珍藏,只要不落在別人手裡,一切好說。

    姜桃花覺得……沈在野好重,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讓她快喘不過氣了。

    “爺,雖然很煞風景,但是妾身還是想說。”微微喘息,她面若桃花地道:“這兒是涼亭,您打算在這兒寵倖妾身?”

    動作一頓,沈在野不悅地看著她道:“你的確是挺煞風景的。”

    不過她要是不開口,他也有可能當真不會停下來了。

    伸手將她從桌上抱起來,沈在野將她的衣裳拉攏,直接抱進旁邊的房間裡去。

    桃花其實還是緊張的,畢竟自個兒的傷還沒好透,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他折騰。

    但是轉念一想,想套住男人的心,那就得下點本錢啊。難得沈在野終於想寵倖她了,那她說什麼也得好好把握機會。爭取在床上征服他!

    然而,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現實很殘酷——物件是沈毒蛇,完全不受她蠱惑,哪怕是床笫之間也要占主導地位的沈毒蛇。

    “爺……”

    “你再怎麼喊也沒用。”一隻手將她兩隻手都抓住,沈在野輕聲在她耳邊說著話,溫熱的氣息卷著些風,直往她耳朵裡鑽。

    桃花渾身的顫慄都起來了,身子輕輕抖著,可憐極了:“伺候爺是妾身份內之事,怎麼能反過來……”

    “那事後,你補償我好了。”沈在野一笑,張嘴就咬開了她肚兜上的繩結。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桃花氣得渾身直抖,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當是緊張,眼神無辜又可憐。以估吐扛。

    跟第一次在和風舞不同,沈在野這次是完全自己主導,半點不給她機會。男子的陽剛之氣和強烈的侵略氣息將她壓得死死的,根本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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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09:38


    脖頸上一疼,桃花腳趾都蜷縮了起來,感覺到身上這人的體溫,忍不住輕輕叫喚。

    一聽她的聲音,沈在野眼裡的顏色更濃,伸手便撫上她的身子,像品嘗一道精緻佳餚似的,慢慢剝開外層的包裹、欣賞、細品,最後將她一口吞進肚子裡。

    “啊!”桃花皺眉,手終於是掙脫開了,死死掐著身上這人。

    “掐傷了,你回去便沒飯吃。”沈在野聲音低啞。眸子裡有東西劇烈翻滾。

    桃花要哭了,鼻尖兒微紅,小嘴巴扁得可憐極了:“您這麼粗魯,還不許妾身掐一掐……”

    輕輕一笑,沈在野喉結微動,低頭下來埋進她的脖頸間,輕喘著道:“就算我再粗魯,你也要乖乖的才好,不然傷著了可別怪我。”

    臉“騰”地一紅,桃花被他這語氣和話羞得身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扭了兩下身子,輕吸了一口涼氣,閉嘴不說話了。

    論調戲人的能力。她拍馬都趕不上這沈流氓!

    月亮悄悄探出個頭,聽著下頭不害臊的動靜,又遮回了半張臉。

    按理說沈在野後院裡那麼多人,一直都在寵倖呢,體力什麼的,怎麼也該差一點了吧?

    但是,在反抗了兩輪都沒有什麼結果之後,姜桃花還是打消了這個偏見。

    沈在野一定在拿十全大補湯當水喝!

    “我…咱們歇一會兒好不好?”她淚眼婆娑地道:“妾身身上還有傷。”

    輕輕一笑,沈在野勾起她的下巴就親了上去,含含糊糊地道:“你方才不是還很有勁兒麼?”

    “……妾身錯了。”桃花認真檢討:“妾身再也不會妄想挑戰爺的尊嚴!”

    “沒關係。”眼神深邃,沈在野勾了勾唇,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可以多嘗試挑戰一下。”

    姜桃花:“……”

    青苔和湛盧本來還在外頭守著,但是聽著屋子裡的聲響。就開始越站越遠,越站越遠……最後站到了別院外頭。

    “今晚上不回相府沒關係麼?”青苔問了一句。

    湛盧搖頭,滄桑地道:“爺開心就好。”

    反正規矩都是他定的,他才是老大。

    夜風輕拂,從別院吹到了丞相府。聽見姜氏同爺外宿的消息,相府裡的一群女人今晚定是睡不好覺了。

    顧懷柔捂著肚子靠在床頭,皺眉看著窗外。孟氏捏著帕子站在院子裡,眼神幽暗地望著天上的月亮。梅夫人和秦氏也沒睡,不過倒是比其他人看得開些。

    “薑氏果然是很得爺的心。”秦解語披著衣裳坐在梅照雪的面前,臉上沒了妝,看起來清淡不少:“也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

    梅氏抿唇,撫弄著案上的茶具,輕聲問:“顧氏那邊有確切的消息了麼?”

    “還沒有,但妾身仔細問過大夫和府裡的嬤嬤,顧氏這一月的月信的確是沒來。”秦解語道:“懷上的可能也是有的。”

    “孟氏被冤。爺會憐惜一段時日。顧氏有身孕,爺也定然會多加關切,再加一個得了爺心的姜氏,落在咱們頭上的恩寵,怕是會越來越少了。”梅照雪低聲道:“我倒是無妨,這府裡誰也不敢欺負到夫人頭上。倒是你,解語,你該怎麼辦?”

    秦氏皺眉,攏了攏輕煙紗衣,低聲道:“妾身要是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會半夜跑您這兒來坐著了。”

    她性子衝動,有些事不如梅氏看得透徹,所以也總愛聽她的話。

    梅照雪垂了眼,想了一會兒道:“顧氏先前不還與姜氏有梁子麼?雖說算是交好,但後頭也沒見這兩人有什麼往來,多半是息事寧人而已,並未當真站一條船。”

    “您這樣一說妾身倒是想起了。”秦氏道:“柳侍衣還一直在說呢,說姜娘子連爺去看顧氏都不允,死活一路跟著。”

    “那不就好辦了?”梅照雪微笑:“你最擅長怎麼做,那就怎麼做吧。”

    秦解語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笑著起身行禮:“妾身明白了。”

    這頭一院子的人烏雲密佈,一宿沒個好眠,那頭的兩個人卻是纏綿到了三更天。

    “要早朝了。”桃花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說話也軟綿綿的:“爺您快去更衣準備吧。”

    沈在野起身,披了衣裳坐在床邊,將她整個人抱到懷裡來看了看。

    困得都小雞啄米了,她整個人身上的戒備和攻擊性都蕩然無存,像一隻白白軟軟的糯米團子,戳一下都軟綿綿的那種。

    嘴唇微勾,沈在野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不該起來給爺更衣?”

    掩唇打了個呵欠,桃花撒嬌似的往他懷裡一埋:“妾身沒力氣了,妾身要睡覺!”

    輕笑了一聲,沈在野還是起來,將她整個人塞進被子裡蓋好,然後朝門外喊:

    “湛盧。”

    湛盧頂著兩隻黑眼圈進來,恭恭敬敬地將朝服奉上。

    要不怎麼說當奴才苦呢,主子風流一宿,奴才要幫忙善後不說,還得陪著站一宿。

    苦啊,當真是苦!

    沈在野心情不錯,更衣洗漱之後,吩咐青苔看著她家主子,然後就起身出門,往皇宮的方向走。

    桃花也沒能睡太久,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外頭的青苔便進來喊:“主子,咱們該回去了。”

    翻了個身,桃花嘟囔道:“你把我搬回去吧,我繼續睡會兒。”

    青苔:“……”

    看樣子是真的很累啊,也無怪,一整晚上也沒見有多少停歇的時候,不累才有鬼。

    乾脆就讓她在這兒睡久一點好了。

    青苔坐了下來,給自家主子撚了撚被子。桃花已經重新陷入了夢鄉,睡得香甜。

    顧懷柔一大早起來就覺得身子不太舒服,想著可能是昨兒晚上沒睡好的原因,也就沒管。

    但是,早膳吃不下,肚子還一直隱隱有些疼,她就覺得不對勁了,連忙讓人去請大夫。

    越桃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著急地道:“主子,他們說大夫和醫女都不在府裡。”

    “不在?”顧懷柔皺眉:“那麼多人,去哪裡了?”

    “聽人說,是去外頭了。”越桃抿唇:“他們不肯細說,奴婢猜想,那姜娘子還沒回來呢,多半是又出什麼麽蛾子了,把大夫和醫女都叫去了吧。”

    薑氏?顧懷柔心裡有點不舒坦了,她們兩人這結盟,薑氏也沒帶給她多少恩寵,就只是讓她被罰得輕了一些罷了。如今卻還要反過來與她為難嗎?

    她開始懷疑姜桃花先前說的話是不是騙她的了,什麼爺針對她,要整她?瞧瞧當下這形勢,她可是越來越受寵,爺壓根沒有討厭她的意思啊。

    難不成薑氏用的是緩兵之計,就為了在沒立好足之前保護她自己?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顧懷柔拉過越桃來道:“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爺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這哪裡還用打聽?”越桃道:“滿府的人都知道,爺最近一直在薑氏那裡。連那日過來看您,薑氏都是跟著的。”

    這麼一聽,顧懷柔就更覺得不對了。既然爺一直在姜桃花那裡,那她為什麼不肯多為自己說說好話,兩個人一起受寵?

    怕是也想獨佔爺的寵愛,不願給她分一杯羹吧?

    咬了咬牙,顧懷柔道:“既然府裡沒人,那你就去外頭請個好的大夫來府裡,我有些受不住了。”

    “是!”越桃應了,連忙出去。

    剛出府沒走兩步,就看見個背著藥箱,舉著“懸壺堂”布幡的老大夫。懸壺堂是國都裡數一數二的藥堂,裡頭的大夫自然是信得過的。越桃連忙就上前詢問:“您是懸壺堂的大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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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0:14


    老大夫點頭:“懸壺濟世乃我懸壺堂的宗旨,故而今日出門義診,家裡有什麼病人,老夫都可以幫忙救治,分文不取。”

    這個靠譜,要是騙子的話,肯定是要錢的。他不要錢,就一定是懸壺堂的人。

    越桃這樣想著,連忙就將這大夫給請回了府裡去。

    老大夫走得不慌不忙,看見丞相府也毫無懼色,頗有大家風範。

    越桃看得佩服,在顧氏問起的時候,也就十分確定地道:“奴婢請的是懸壺堂的大夫。”

    顧懷柔點頭,搭了絲絹就讓大夫看診。

    “老夫行醫數十年。對婦人之疑難雜症最為在行。”老大夫胸有成竹地道:“別人時常有誤診,但老夫不會。”

    一聽這話,顧氏眼眸就是一亮:“那您能診斷出剛月餘的身孕麼?”

    “這個簡單。”老大夫道:“望聞問切,只要夫人配合,要查月餘的身孕也不是難事。只要告知老夫月信的日子以及最近的身子情況,再讓老夫把脈觀察,便可得知。”

    “好!”顧氏連忙道:“越桃等會與老大夫詳談,現在先診脈吧。”

    大夫點頭,認真地切起脈來,之後又看了看顧氏的臉色,再瞭解了一番最近的飲食和月信,一轉頭便笑道:“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夫人定然是有身孕了!”

    “真的?!”顧懷柔大喜:“您確定?”

    “確定。”老大夫道:“懸壺堂的招牌還不至於砸在了這兒!”

    太好了!顧懷柔高興極了,臉上的病色都一掃而空,連忙道:“越桃。帶大夫去帳房拿賞銀,然後去知會夫人和相爺!”

    “哎!”越桃也高興,連忙領著大夫往外走。大夫搖頭道:“今日是義診,不用賞銀,夫人以後要是有事,去懸壺堂請老夫就是了。先告辭。”

    多好的大夫啊!越桃連連道謝,一路送他出去。

    等姜桃花睡飽了回到相府的時候,府裡已經是一片歡騰。

    “這是怎麼了?”青苔跑過去逮了個人,好奇地問。

    那下人笑得眉毛不見眼地道:“顧娘子有孕,已經證實是真的了,夫人大喜,賞每人十貫錢,現在只等爺回來繼續賞了!”

    桃花聽得驚訝,忍不住問:“不是說月份小了,診斷不出來麼?”

    “回娘子,具體怎麼回事兒奴才也不清楚。”下人道:“但溫清那邊已經放了消息說是有了。夫人也已經認了,其餘的,咱們也沒必要問。”

    剛開始顧懷柔還十分謹慎,不讓柳氏亂傳消息呢。這一轉眼,怎麼就自己沈不住氣了?心下有些疑慮,饒是身子還難受,桃花也轉頭先往溫清去了一趟。

    溫清裡已經來來往往了不少人,顧氏整張臉上都是喜氣。送走幾個人,剛準備休息呢,就見姜桃花來了。

    喜色微微收斂了些,顧氏坐在床上,上下掃了桃花幾眼,微笑道:“娘子回來了?”

    桃花抿唇。見她內室裡也沒幾個人,便直接坐下來看著她問:“你怎麼確定有身孕了的?”

    這話要是先前她說出來,顧懷柔還不會覺得有什麼,就是普通的關心。可現在這麼問,她心裡難免就有點不舒坦了。

    “娘子是覺得我撒謊嗎?”

    “不是。”桃花搖頭:“但月份小的身孕本就不易診斷,你何不多等些時候?”

    輕笑一聲,顧懷柔道:“今日有懸壺堂的大夫上門來看過了,他專攻婦女之疾,把個月份小的喜脈,也算不得什麼難事。”以估住血。

    這樣啊,桃花點頭,感覺到顧氏對自己有些抵觸,也懶得多留了。關切了兩句就帶著青苔離開。

    “怎麼回事?”青苔皺眉:“先前顧娘子不還對您挺好的麼?特意上門提醒您,怕您捲進爭鬥裡。這一轉臉,怎麼就是這種態度了?”

    桃花神色平靜地道:“再好的姐妹都有鬧翻的時候,區區一個幾句話的聯盟,潰散了有什麼稀奇。估計是誰在背後動了些手腳,使得顧氏不相信我了吧。”

    “可是。”青苔發自內心地道:“不相信您的人,最後好像都挺倒楣的。”

    這是實話,跟在自家主子身邊久了,青苔越來越忠誠也不是沒原因的。主子雖然只是弱質女流,可洞悉世事方面卻比誰都厲害,跟著她走是不會吃虧的。

    桃花輕笑:“你這話算是誇我,我受了,咱們回去休息吧。”

    “是。”青苔點頭。

    相府裡一片歡欣,沈在野卻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他還在禦書房裡。安靜地看著皇帝大發雷霆。

    “那些個蛇都是朕好不容易養活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明德帝怒視著下頭跪著的穆無暇:“居然給朕砍死那麼多條?!你眼裡還有沒有朕!”

    南王爺跪得筆直,低頭垂眸,只有一句話:“不是兒臣做的。”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的銘佩都有人給朕送來了!”帝王低喝:“誰還能偷了你的銘佩?!”

    逮著機會,沈在野一臉鎮定地開口:“臣也覺得,銘佩這種貴重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人能從南王身上偷走。”

    明德帝側頭,看著沈在野道:“沈愛卿所言甚是。”

    “但,陛下有沒有想過。”沈在野微笑:“既然別人偷都偷不走,南王怎麼會自己跑去蛇院斬蛇,然後故意將銘佩留下來?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帝王一愣,皺眉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南王雖然惹他生厭,卻也不是忤逆犯上之人,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跑去蛇院裡砍蛇,還將銘佩丟裡頭了?

    “昨日還有誰去迎仙山了?”帝王問旁邊的太監。

    太監低頭道:“回皇上,奴才已經查過了,當日上山的皇親只有南王與景王爺。”

    無垠?皇帝沈默。

    他最近與無垠起了嫌隙,那孩子也是明顯慌了,病急亂投醫,在朝中拉攏了不少人,這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為什麼還對無暇下手了?

    難不成是覺得無暇有威脅,所以先除為快?

    目光落在下頭的穆無暇身上,帝王仔細想了想。說起來是因為他的母妃去吳國當過人質,所以他對這對母子不是很待見,如今寧妃也沒了,無暇倒是爭氣,拜在黔夫子門下,也博得了不少好名聲。

    如此一看,他也的確對無垠有那麼些威脅。

    “皇上。”沈在野拱手道:“昨日是春日會,不少人去了迎仙山,此事雖然不能怪在南王頭上,但也沒有證據說是他人所為。”

    言下之意,景王也算是無辜的?

    皇帝皺眉,有些想不明白了。自己這幾個兒子明爭暗鬥,心思比大魏的河流還多、還彎繞,這件事他若是處理不妥,很容易就被他們其中某個人當了槍使。

    不過,四個皇子裡,無暇與無痕算是最不爭的了,倒是景王瑜王鬥得厲害。這樣一想,無暇還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有些頭疼,想了許久之後,明德帝長歎了一聲,開口道:“罷了,不過就是幾條蛇。”

    南王跪在地上,心裡正緊張呢,冷不防聽見這麼一句話,當即就驚愕地抬了頭。

    父皇竟然說“罷了”?他不是一向把蛇命看得比人命還重要的麼?怎麼會……

    皺了皺眉,他想不明白,不過還是先磕頭下去:“多謝父皇。”

    “你這孩子,也該懂點事了。”帝王不悅地道:“此次朕不與你計較,下次你也該小心些!下去吧!”

    “……是。”穆無暇應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大殿裡安靜下來了,為著蛇的事,皇帝顯然心情也不是很好,臉上略帶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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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0:50


    “沈愛卿。”他開口道:“你覺得朕這幾個皇子裡,哪個最堪用?”

    沈在野低頭,輕笑道:“陛下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要讓臣裡外不是人了?”

    “無妨,就朕與你知道,旁人誰敢說出去,朕要誰的腦袋。”帝王抬眼,看著他微笑:“朕是最信任你的。”

    “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言了。”沈在野頷首道:“皇上的皇子當中,景王睿智多謀,成熟穩重,瑜王年輕氣盛,頗有活力。恒王韜光養晦,低調沈穩。南王一身正氣,天真無邪。”

    “哈哈哈。”皇帝大笑,看著他道:“你這狡猾的人,這樣的回答,那到底是誰最好?”

    “誰最好,有皇上判斷。”沈在野恭敬地笑道:“皇上覺得誰好,臣將來也必定全力效忠誰。”

    “好!”帝王大悅,臨走的時候,還讓身邊的太監去拿東西賞了丞相。

    丞相府。

    姜桃花看著面前的瑪瑙串兒啊、鐲子發簪等一大堆東西,很是不能理解。

    “也就是說,南王犯錯,您變著法兒誤導皇上以為是景王奪嫡殃及無辜就算了,還從皇上那兒拿回這麼一堆賞賜?”

    “主意是你出的,賞賜分你一半。”沈在野靠在軟榻上,心情甚好:“這事兒解決得很漂亮。”

    先前他就讓人有意無意地在皇上耳邊提起最近皇子奪嫡之爭,皇上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今兒再這麼一說,順理成章地就把南王給摘出來了,也沒違背他的意思陷害景王,反正皇上只是懷疑,壓根沒定誰的罪。

    就是可憐了那幾條蛇。

    桃花咋舌,主意是她出的沒錯,但是沈在野能完成得這麼順利,那就足以說明他在皇帝那裡有很深的信任度和很大的話語權。

    這個男人真是不得了。

    “爺!”外頭傳來越桃的聲音,語氣裡又是高興又是生氣的,聽著有些古怪:

    “顧娘子都確定有了身孕了,您怎麼還在這爭春裡?”

    沈在野一愣,臉色微沈,起身將門打開,看著外頭道:“我在哪裡,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越桃一驚,連忙跪了下去。皺著眉道:“相爺息怒…奴婢,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顧娘子的身孕都已經確診了,您回來的時候沒人告訴您麼?”

    自然是有人告訴的,方才一進府湛盧就說過了。以台場扛。

    沈在野抿唇,也沒回答她,慢悠悠地跨出去道:“走吧,過去看看。”

    “……是。”

    越桃起身,往屋子裡看了一眼。

    那桌上琳琅滿目的首飾,應該是爺剛賞的。

    自家主子有了身孕他不賞,竟然一回來就到爭春來,把東西一股腦給了薑氏?!偏心也不帶這樣的吧,薑氏又沒懷孕!

    心下氣憤,不過越桃也不敢吱聲,跟著相爺就趕緊往溫清去。

    桃花沒跟去,喊著青苔進來。將東西收拾了,鎖進櫃子裡。

    “主子,現在院子裡很多人都在溫清呢。”青苔道:“咱們不去沒關係麼?”

    “夫人和秦氏去了麼?”桃花問。

    青苔搖頭:“聽說夫人和秦氏在靜夜堂念經,為相爺的子嗣祈福呢。”

    “那不就得了。”桃花笑道:“夫人自己認的顧氏有孕,現在卻找著藉口不肯去看,既然如此,那咱們又去湊什麼熱鬧?”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青苔聽不懂了,有人懷孕不是好事麼?現在打好關係,也沒什麼不好啊?

    不過自家主子既然這麼說了,那她還是安安靜靜呆著吧。那邊女人成堆的,也難免出什麼亂子。

    溫清。

    顧懷柔臉上又重新帶上了嬌媚的笑,抱著肚子坐在床上,看著沈在野輕聲道:“沒想到妾身能有這個福氣,懷上爺的第一個孩子。”

    沈在野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既然有了,就好好養著。”

    除了這句話,難道沒別的可以說了麼?顧懷柔有些不滿。她聽這句話已經聽了太多遍了,這肚子裡好歹是長子,再不濟也是長女,爺沒什麼獎賞就罷了,連句好聽的話也不肯說?

    心下不悅,她面上也就顯出些委屈來,輕輕歎息道:“爺的心裡,是不是早就沒有妾身了?”

    “怎麼會這麼想?”沈在野道:“若是沒你,你這孩子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旁邊的人都笑了,孟氏捏著帕子,溫溫柔柔地道:“懷著身子的女人,難免多想些,爺也該多陪陪顧氏。好生寬慰她。”

    “最近朝政之事有些繁忙。”沈在野道:“懷柔還得讓你們多照顧。”

    孟氏抿唇,看了顧懷柔一眼,輕聲道:“爺這話說出來,就更容易讓顧娘子多想了,您一直繁忙,卻總在爭春裡呢。方才回府,也是問也沒問就朝爭春去了。”

    微微皺眉,沈在野抬頭看了孟蓁蓁一眼。

    他討厭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被相爺這眼神一驚,孟氏連忙低頭不敢再說,手裡的帕子揉著,有些慌張。

    顧懷柔瞧著,心裡就更涼。爺護姜氏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旁人說都說不得?那這府裡以後,還有其餘人的立足之地麼?

    “待會兒我會讓人送補品藥材過來。”沈在野起身。看著顧氏道:“好生休養,若是當真生下相府的長子,必有重賞。”

    “……妾身恭送爺。”顧懷柔低頭,聽見那半點猶豫也沒有的離開的腳步聲,心裡悶得難受。

    屋子裡剩下了一群女人,越桃才到床邊來小聲道:“奴婢也替主子委屈,爺一回府就賞了姜氏一堆珍寶,而您這兒就只有些藥材。姜娘子可沒懷身子,是您懷了啊!爺怎麼這麼不公……”

    顧氏聽著,手捏得更緊:“你別說了。”

    “有些事兒咱們還是裝作不知道,要活得快樂些。”孟蓁蓁淡淡地道:“非去跟爺心尖上的人比,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麼?”

    顧懷柔抬頭看她,嗤笑了一聲:“什麼時候孟娘子也肯認別人是爺心尖上的人了?”

    “有些事,不承認也沒用。”孟氏在旁邊坐下,歎息道:“你還沒看清麼?就爺如今這一門心思撲在薑氏身上的樣子。即便你當真生了長子,也不會有什麼變化。該得寵的人家繼續得寵,該失寵的你就繼續失寵。長子可能會得爺喜愛,但長子的母親就不一定了。”

    心裡一沈,顧懷柔咬了咬牙。

    她怎麼能就甘心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手裡有了翻盤的棋子,若還被姜桃花給蓋死了,那她這一輩子才算是完了!

    沈在野回去了爭春,桃花已經在吃點心等午膳了。

    “爺回來了?”她笑著迎上來:“顧氏如何了?”

    “沒如何,好生養著的。”在軟榻上坐下,沈在野朝湛盧道:“拿副象棋來。”

    湛盧應聲下去,桃花連忙擺手:“妾身可不會下。”

    “我也沒指望你能陪我下。”嗤笑一聲,沈在野揮手:“坐在旁邊繼續吃你的點心,爺有事情要思考,你最好別出聲。”

    “好勒!”桃花應了,端著盤子就在他對面坐下。

    三國不管哪一國的士大夫好像都挺喜歡玩象棋的。看著沈在野的棋面,姜桃花雖然不懂,但也覺得殺氣騰騰。

    他執紅色,兵過河界象走田字,左右手同時開擺,沒一會兒就把黑色的卒子吃了兩個。桃花瞧著他眼睛看的地方,是黑方的“車”。

    然而,他停在這裡不動了,像是在想什麼東西,良久之後終於下了決定,開始繼續擺弄,嘴裡沈吟:“不得不丟啊。”

    桃花好奇地湊了個小腦袋過來:“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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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1:29


    “獻炮打車。”沈在野喃喃,說著說著抬頭瞪她一眼:“你又聽不懂,問了有什麼用?”

    姜桃花:“……”

    好吧,他懂他厲害,她就抱著盤子當個安靜的吃點心圍觀者足矣。

    棋沒下完,僅僅是拿掉黑方一個車,沈在野就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對面的女人,輕輕一笑。

    這突然而來的笑容讓桃花差點連盤子都沒抱穩,連忙往後縮一點,戒備地看著他:“您又想做什麼了?”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你今日的妝容很好看。”沈在野微笑,揮手讓湛盧收了棋子,難得大方地張開雙臂:“過來。”

    桃花一愣,丟了盤子立馬飛撲過去,鑽進人家懷裡抱緊,然後抬頭看他:“爺,您知道嗎?您認真想事情的時候特別好看。”

    “真的?”沈在野低眼看她:“迷惑住你了麼?”

    “您要是心裡不打著算盤算計妾身,那就真的是迷惑住了。”桃花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妾身伺候爺又盡心又盡力的,您可不能再坑妾身了!”

    斜她一眼,沈在野低聲道:“盡力的是我。”

    “……”

    這種相互算計的時候,他能不要說這種讓人臉紅的話嗎!桃花咬牙,埋頭就往他懷裡蹭:“妾身不管,爺得多照顧妾身,妾身只是個弱女子!”

    “景王聽見這話,可能得掐死你。”頭頂上的聲音淡淡地道:“你這樣的女子叫弱女子,世間沒幾個好男兒了。”

    “多謝爺誇獎!”桃花笑得眉毛不見眼的:“但是妾身的願望還是只是在這院子裡安穩度過一生。”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出這院子的。”沈在野溫柔地道:“我說話算數。”

    姜桃花一愣,抬頭皺眉:“爺難道沒聽過,男人要是靠得住,母豬也能爬上樹?”

    沈在野:“……”

    “姜桃花,你拿一天不頂撞我,是不是就渾身難受?”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伸手就將他的手臂一起抱在懷裡,可憐巴巴地道:“妾身就是個夾縫裡求生的無辜之人,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說得這麼淒慘,她活得不是好好的麼?現在錦衣玉食還有各種賞賜,都讓院子裡的其他人羨慕死了,還不知足。

    輕哼一聲,沈在野伸手拎了她放在地上:“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你自己待著吧,沒事就別去顧氏那邊添亂了。”

    “是!”桃花連忙點頭,目送他大步離開。

    直覺告訴她,有人要遭殃了。但不知道是誰。

    因著顧娘子的身孕,府裡最近注意力都在溫清。先前沈在野給顧懷柔的懲罰好像都沒了,梅照雪每日都送大量的補品藥材過去,時不時還送點首飾賞賜。

    有夫人帶這個頭,院子裡的其他人賀禮自然也沒少,讓顧懷柔抑鬱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人情冷暖,這時候就最為明顯了。”護著肚子在花園裡走,顧懷柔嗤笑道:“有心的人,再怎麼敷衍也知道送個鐲子過來,可瞧瞧咱們爭春那位,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越桃抿唇道:“姜娘子看樣子是當真沒把您放在眼裡。”

    “她有爺的恩寵,能把誰放在眼裡?”孟蓁蓁從另一條小路過來,剛好遇見她們,張口就道:“聽聞有好些時候沒去給夫人請安了,也是夫人大度,沒怪罪。”

    看她一眼,顧懷柔頷首:“孟娘子如今也這麼清閒了?”

    “能不清閒麼?”孟氏冷笑:“爺最近也不曾來我院子裡。”

    整個院子的恩寵,如今都像是堆到姜桃花身上去了,旁人就算再大的肚量,再好的脾氣,那也是要生氣的,更何況這兩人還是斤斤計較的主兒。

    “孟娘子都拿她沒辦法。那誰拿她有辦法?”顧氏皺眉:“您先前可還得著寵呢,不像我這樣被一直冷落。”

    “先前是先前,如今我的處境可沒比你好到哪裡。”孟蓁蓁垂眸,輕輕歎息:“如今也就秦氏樂得逍遙了,搭上夫人那條大船,就算沒恩寵,這府裡也沒人能虧了她去。”

    微微一愣,顧懷柔眼珠子轉了轉。

    對啊,這府裡還有個夫人呢,旁人不能拿薑氏如何,那正室夫人總該有辦法吧?

    爭春。

    桃花正與青苔說著話,外頭就有丫鬟通稟:“姜娘子,夫人請您去淩寒院一趟。”

    夫人?桃花挑眉,連忙讓青苔更衣準備。

    “最近夫人不是一直在靜夜堂念經麼?”她小聲問了一句:“念完了?”

    青苔聳肩,她沒太注意那頭的消息。不過夫人看起來端莊溫和。現在找主子過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壞消息。

    兩人一路過去,梅照雪已經沏好茶等著了。

    “過來坐。”一看見桃花,她便笑著招手。

    桃花行了禮,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恭敬地問:“夫人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梅照雪抬手示意她喝茶,目光溫和地道:“你進府也馬上快有一個月了,有些事,我還是要提點你一二,免得你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嗯?桃花眨眼,端起茶卻沒喝:“妾身得罪誰了?”

    微微歎息,梅照雪道:“方才顧氏來我這裡了,說了些話。她如今有了身孕,脾氣不是很好,更何況還不被爺看重,心裡有氣也是正常。同為姐妹。你也該多關心關心。”

    那院子是沈在野不讓她去的,她能怎麼關心啊?桃花抿唇:“夫人覺得,妾身該怎麼做?”

    “別的不說,賀禮還是要送的。”梅照雪頗為語重心長地道:“你連這都不表示,豈不是讓顧氏多想麼?”

    賀禮?桃花一頓,抬眼看了看梅照雪,笑著問:“夫人覺得送什麼最妥當?”

    “東西不在貴重,有心意即可。”梅氏笑道:“懷柔最近總念叨府裡的果脯梅子不好吃,你不如便親自走一趟,去找這京城裡好吃些的梅子,給她送去。”

    “好主意。”桃花點頭,笑眯眯地起身:“那妾身現在就去。”

    “出府的腰牌,你先拿著。”梅照雪遞了牌子過來:“早去早回。”

    “妾身明白。多謝夫人。”桃花頷首,接了牌子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梅照雪微笑,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了,才朝旁邊道:“我看起來,像不像一個寬容大度的好夫人?”

    旁邊垂著的簾子被一隻玉手撈開,秦解語走了出來,眼裡含笑:“夫人哪裡是像,本身就是。”

    柔柔一笑,梅照雪側眼看她:“現在該到你準備的時候了。”

    “是。”秦解語風情萬種地屈膝行禮,轉身也出了門。

    拎著腰牌左右看著,桃花沒乘車,只戴了面紗。邊走邊問青苔:“這大魏國都,最有名的乾貨鋪子是哪一家啊?”

    青苔道:“奴婢出來的時候問過管家了,管家說是永安街上的劉記乾果,貨最多,最好吃。”

    “那就去那裡看看。”

    點點頭,青苔領著她往永安街走。

    管家也沒撒謊,這劉記乾果鋪子門面挺大,裝修也不錯,客人良多,一瞧就知道味道不錯。

    桃花一進去,有眼力見兒的掌櫃瞧了她的衣裳面料一眼,親自從櫃檯後頭出來問:“這位夫人要買點什麼?”以台呆血。

    微微一笑,桃花道:“既然來了,自然是大買賣,你這兒可有茶?”

    掌櫃一聽。立刻笑開了花,連聲道:“樓上請,咱們東家今兒正好在呢,有什麼買賣都可以談。”

    “有勞。”桃花點頭,跟著就往上頭走。

    青苔傻了,連忙拉她的衣袖:“主子你幹什麼?買點梅子回去而已,哪裡是什麼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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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2:05


    “你閉嘴,跟著就對了。”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桃花眯著眼睛道:“別拆你家主子的台,配合點。”

    青苔抿唇,老實地不吭聲了,可目光裡還是滿是擔憂。

    這又是要幹什麼?

    二樓上有茶座,桃花剛坐下,掌櫃的就領著個中年男人過來了。

    “見過夫人。”那男人笑臉盈盈,上來就自報家門:“在下劉得東,是這鋪子的東家,夫人有什麼大生意要談?”

    “先別急。”桃花端著架子,上下掃他一眼:“我總要看你們鋪子靠不靠得住吧?您也知道,這走商運貨的時候,會遇見不少麻煩,萬一訂了大量的貨,你們連這京城都出不去,那該怎麼辦?”

    “這個您放心。”劉得東胸有成竹地道:“咱們劉記的貨,別說京城,運出大魏去都會一路暢通無阻,關稅也定然是最低的。”

    “哪來的保障?”桃花不相信地問。

    劉得東輕笑:“這個告訴您也無妨,舍妹是當朝孟太僕家的娘子,您打聽打聽也知道,孟太僕最寵的就是她,所以官府多多少少也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這面子給得可不薄啊,連關稅都能伸手?桃花咋舌,心想這當官的可還真是從上到下黑成一片。

    不過等等,孟太僕?這人聽著是不是有點耳熟?

    心思幾轉,她朝那東家笑道:“原來是孟大人家的親戚,上次做生意還見過大人,最近又是發福了不少。”

    “您也認識孟大人?”劉得東有些驚訝:“夫人看來,來頭也不小。”

    還真是那個圓滾滾的孟大人啊,那就是孟蓁蓁的親爹沒錯了。

    桃花一笑,該套的話都已經套完了,於是起身道:“既然都是熟人,那也就不必耽誤了,待會兒我便讓人把訂單送過來,您等著便是。”

    “好。”劉得東起身:“不過夫人是哪個府上的?”

    桃花一笑,張口就道:“跟梅奉常家有些關係。”

    梅奉常!劉得東連忙低頭,恭恭敬敬地送了桃花下樓,臨走的時候還包了一包梅子給她:“夫人隨意嘗嘗,這是新到的貨。”

    “好。”桃花頷首,帶著青苔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等走得遠了,青苔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抖著聲音道:“主子,你膽子也太大了!”

    從哪兒去給人家送訂單啊?

    “怕什麼,梅奉常乃九卿之首,他一個太僕家的親戚,哪裡敢得罪?”桃花拿了梅子,邊嘗邊道:“更何況咱們這一走,他去哪裡找?”

    好像是這樣沒錯,但是……

    “您這樣做是幹什麼?”

    桃花回頭,塞了個梅子給她:“要是不這樣做,能知道這家鋪子背後是孟家麼?”

    梅照雪出的主意,她才不會輕易相信。有腦子的都知道,送懷孕之人的東西,肯定不能是吃的,萬一吃出什麼毛病來,那誰負責?

    可偏偏她就建議她送梅子,還親自出來買,管家給的建議還就是孟家這鋪子。

    一切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梅照雪換個人糊弄可能還行,但是她偏生是個疑心和戒心都很重的人,這點把戲,還套不住她。

    “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看著她手裡的紙包,青苔皺眉:“送還是不送啊?”

    “先回去放著,就說今日的貨不好,明日再說。”桃花瀟灑地轉身:“這群女人也是有意思,心思比趙國那群蠢貨細膩多了。”

    她要是真這麼馬虎一送,再出個什麼事,那梅照雪可算是把她和孟氏以及顧氏給一網打盡了。這麼精妙的策劃,梅照雪也不愧是正室夫人。

    青苔沈默,認真想了想趙國那群蠢貨是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新後吧。

    本來她一直覺得新後在趙國是有絕對的優勢的,但是如今這一看,自家主子少的只是權力,但是腦子太夠用了。

    回去府裡,姜桃花去了一趟書房。

    沈在野正在整理東西,湛盧站在門外,一見她就伸手攔住了:“相爺在忙,暫時誰也不見。”

    桃花笑了笑:“妾身有重要的事情想問問爺。”

    湛盧皺眉,正想搖頭,身後的門卻打開了。

    “怎麼了?”沈在野睨著她:“有事直說。”

    “妾身想單獨問爺。”桃花笑眯眯地道:“青苔和湛盧雖然忠心,但還是不聽為好。”

    微微挑眉,沈在野看了她一會兒,側身將書房的門給讓開了。

    姜桃花跟著他走進去,轉身將門關上便問了一句:

    “孟太僕在朝,可依附了哪位王爺?”

    一聽這話,沈在野的眉頭就皺了:“有些事情你不該知道,也別多問。”

    “這個很重要,關係到妾身的下一步棋該怎麼走。”桃花抬眼,深深地看著他:“若他是景王、南王的人,那妾身就按兵不動了。可若是別的王爺,那爺的後院怕是要出事。”

    心裡微微一動,沈在野抬眼,眼裡如同掀起了驚天巨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朝堂黨爭之事,豈是她一個女兒家可以打聽的?當真知道了,也對她絕無好處!聰明是好事,可一旦用錯了地方,那就算是他也不能把她救回來。

    她到底有沒有腦子?

    桃花一笑,不慌不忙地道:“爺別急。話要一句一句說,也要一句一句聽,等聽完妾身所言,您再怒不遲。”

    壓了壓火氣,沈在野沈著臉道:“不管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插手前朝之事。”

    “妾身也沒想插手,那是爺的事情,妾身只是問問而已。”她道:“您太緊張了。”

    能不緊張麼?她這敏銳得要命的人,一向能猜透他的心思,萬一給她知道些東西,再順藤摸瓜猜出他的全盤謀劃……

    那想不殺她都不行了!

    “你想做什麼,一次說清楚。”

    找了位置坐下,桃花鎮定地道:“今日夫人讓妾身去劉記乾果鋪買梅子送給顧娘子當禮物,妾身無意間發現,那乾果鋪與孟太僕家有些關係。”

    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就這一句,沈在野也能聽出關鍵。

    “乾果鋪?”他一愣:“永安街上那一家?”

    “正是。”

    眼神幽深,沈在野看著桃花臉上的笑意,微微抿唇:“夫人讓你去買的?”

    “是啊。”桃花點頭,含蓄地道:“夫人最近可真是費心,一認了顧氏的身孕,就忙著照顧顧氏,生怕人委屈了她。”

    兩人目光交匯,對方在想什麼,各自心裡都清清楚楚。

    沈在野突然笑了,語氣也輕鬆了些:

    “既然是夫人讓你買的,那你就給顧氏送去吧。”

    “這可是爺說的。”桃花笑眯眯地道:“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您可得幫妾身兜著。”

    “自然。”沈在野點頭,看著面前這人:“以你這不肯吃虧的性子,我要是敢虧你,你還不反咬我一口?”

    桃花狀似嬌羞地一笑。起身道:“爺既然這麼說了,那妾身也就安心了,這就讓人送梅子過去。”

    “好。”沈在野頷首,看著她出去,心情變得很不錯。

    回到書桌前頭,先前冊子上打了個問號的地方,他抬筆就給抹了,連帶旁邊的人名一起。

    獻炮打車,這關鍵的一步,倒不用他親自來走了。

    顧懷柔正在院子裡曬太陽,越桃嫌棄地捧了一個紙包過來,湊在她身邊道:“主子您瞧,薑氏這一股子寒酸勁兒。竟然只送了包梅子來。”

    “梅子?”顧懷柔睜眼,皺眉看了看:“誰稀罕她的?扔了去!”

    “是!”越桃捧了就走,可沒走兩步卻又聽見自家主子喊:“等等,回來。”

    “主子?”疑惑地轉身回來,越桃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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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2:46


    顧懷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紙包,掂量了一下道:“放著吧,說不定有用呢。”

    梅子能有什麼用?越桃不解,不過還是應了,垂手站在旁邊。

    過了幾日,算著時候差不多了,秦解語慢悠悠地去了趟藥房,瞧著大夫和醫女都閑著,便笑道:“正好經過。我來替顧氏傳個話,你們派人去請個平安脈吧,這也該有一個半月了,能診出來了吧?”

    大夫聞言點頭,帶著醫女就往溫清去。

    顧氏正覺得肚子有些疼,剛喊了越桃去請大夫,結果人就到溫清門口了。

    “來得正好,快替我看看。”她皺眉道:“這孩子不會有事吧?昨兒和今兒肚子都是墜疼墜疼的。”

    大夫一聽,連忙診脈。

    可這一診,臉色就變了,忍不住皺了眉。

    “怎麼了?”顧氏嚇了一跳:“真的有事了?”

    “這……”仔細把了把,大夫回頭看著屋子裡的其他人:“有些話不太好說,娘子還是先摒退左右吧。”

    微微一愣,顧懷柔連忙讓人都下去,只留了越桃在旁邊。然後皺眉看著他。

    “恕老夫直言。”大夫臉色有些發白,拱手道:“娘子……並未懷身孕,肚子墜疼,恐怕是月信要來了。”

    什麼?!

    瞳孔一縮,顧懷柔震驚地看著他:“不可能!”

    “……也許是老夫醫術不精,沒有把清楚。”大夫連忙道:“娘子還是請懸壺堂的大夫再來把一次吧。”

    心裡一陣翻滾,顧氏雙眼通紅,怔愣地捂了肚子好一會兒,才厲聲道:“你的確是醫術不精!這種話也敢信口胡謅!我馬上派人去請懸壺堂的大夫,方才的話你要是敢出去亂說一句,我保證你一家老小不得安寧!”

    大夫一驚,連忙跪下行了禮,急急忙忙收拾藥箱離開。

    秦解語就在溫清外頭不遠處站著,見大夫出來了,一揮手就讓人帶了過來。

    “情況如何啊?”她笑著問。

    大夫驚魂未定,眼神飄忽地道:“老夫也不是很清楚,顧娘子已經去請懸壺堂的大夫了,您等等再問吧。”以台叉弟。

    “外頭的大夫,哪有咱們府裡的大夫靠譜啊?”秦氏掩唇一笑,眼含深意地道:“只有您的結果是最能讓人相信的,您倒是說說,她是有喜脈,還是沒有?”

    大夫大驚,恐懼地看了秦解語一眼。

    她知道?

    “老……老夫醫術不精,沒把出喜脈。”低了頭,大夫小聲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等會可以聽聽懸壺堂大夫的話。”

    “這樣啊。”秦解語一雙眼都笑成了月牙,高興地道:“知道了,大夫辛苦,回去歇著吧,瞧這一頭的汗。”

    行了個禮,大夫立馬帶著人跑遠了,活像後頭有怪獸追似的。

    秦解語甩了帕子就往淩寒院走,臉上笑容不減,眼裡更添得意。

    當真是沒有身子的,那還給她省事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她說什麼,顧懷柔也會按照她們想的去做。

    這可真是順風順水啊,簡直天助她也!

    越桃在側門口跑進跑出,請了懸壺堂的老大夫來,聲音都在發抖:“主子,先前那位老大夫奴婢沒找到,興許是回鄉去了。”

    深吸一口氣,顧氏看著面前這大夫,直接讓越桃去將她的妝匣打開,拿了銀票出來。

    “您把脈吧。”她道:“若是喜脈,有賞銀。若不是……我也會給你賞銀。”

    老大夫一聽,明白地點頭,診了一會兒之後,遺憾地搖頭:“夫人並無身孕,想是先前鬱結於心,飲食不當,所以月信推遲了。”

    “……”喘了口氣,顧懷柔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先前那個大夫不是信誓旦旦說她有了,大家都相信了啊!怎麼能現在告訴她沒有了?!她要怎麼跟相爺交代?還不被這一院子看好戲的女人給笑話死?

    定了定神,顧懷柔伸手拿了一疊銀票出來,塞進老大夫的手裡。

    一看數額,老大夫嚇了一跳:“夫人?”

    “你就說我誤食了墮胎之物,動了胎氣。”咬了咬牙,顧懷柔道:“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老大夫猶豫了一會兒,看著手裡的銀票,還是抵擋不住金錢誘惑,點了點頭。

    爭春。

    桃花正津津有味地在吃午膳,青苔就從回來,進門就驚訝地道:“主子,顧氏當真動胎氣了!”

    前兩天自家主子就斷言她會出事,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

    眼皮都沒抬,桃花招手示意她過來:“來,多吃點。”

    “奴婢怎能與主子同桌吃飯?”青苔連忙搖頭:“於禮不合!”

    “再不吃,你會好幾天吃不著肉的。”桃花道:“到時候可別後悔。”

    這又是什麼情況?青苔皺眉,猶疑地在旁邊坐下,拿碗接住了自家主子夾過來的雞腿。很想開口問,但按照經驗來說,就算主子答了,她也聽不懂。

    那還是老實吃肉吧!

    一桌子的肉,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麼弄過來的。青苔吃得正興起,卻聽見有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的聲音。

    “姜娘子!”那丫鬟站在院子裡就大喊:“溫清出事了,夫人讓您馬上過去!”

    心裡一跳,青苔連忙看向旁邊的主子。

    姜桃花很是鎮定,把最後一口米飯吞下去,才站起來道:“帶路。”

    “是!”外頭的丫鬟轉身就走,青苔還傻在原地,直到桃花要跨出院門了,她才想起來放下碗追上去。

    “主子?”看了看那丫鬟的神色,青苔著急地道:“顧娘子該不會真吃梅子吃出問題了吧?”

    桃花淡定地點頭。

    瞪大眼,青苔不解:“您都知道會……”

    話沒說完,就被自家主子捂住了嘴。姜桃花看了前頭的丫鬟一眼,又看著她道:“跟著你家主子走,話不用太多。”

    心裡又急又氣,青苔眼睛都紅了。可她一個小小丫鬟,根本沒什麼辦法。

    跨進溫清,裡頭人可齊全了。連沈在野都已經到場就位,更別提梅氏、秦氏、孟氏等人。整個排場就像是要審她的。

    “妾身給爺、夫人請安。”桃花眨眼,好奇地掃了眾人一圈:“這是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旁邊的孟氏擦著眼淚咬牙道:“顧氏的孩子沒了,你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桃花一驚,臉上一片惶恐,連忙詢問:“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孩子,怎麼可能就沒了?”

    “這不是得問你麼?”沈在野沈聲開口,臉上的表情嚴肅極了:“你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桃花一驚,連忙磕頭喊冤:“妾身怎麼會清楚啊?妾身一直都不曾來這溫清,就是為了避免禍端。沒想到怎麼還是怪到妾身頭上來了!”

    這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沈在野揮手就將旁邊放著的茶盞給砸了下去。怒喝道:“你還敢狡辯!”

    “啪”地一聲,碎瓷片橫飛,茶水四濺,眾人也被這怒氣給震得噤了聲,孟氏連假哭都收了起來,呆愣地看著他。

    先前有身孕的時候不見爺多重視,沒想到現在孩子沒了,他竟然會這麼生氣?眾人都覺得奇怪。

    不過轉念一想,爺是個深沈的人啊,有可能只是不會表達罷了,還是很看重那個孩子的。以台低亡。

    既然看重,那薑氏這回就定然不會好過了。

    梅照雪看了跪著的桃花一眼,輕聲開口:“爺也總要給姜娘子一些辯解的機會才是。”

    沈在野冷笑:“懷柔吃的是她送的梅子,現在孩子沒了,她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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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13:20


    “梅子?”桃花一聽。連忙道:“妾身的確往溫清送過梅子,但那是夫人的吩咐啊!”

    梅照雪一聽,連忙出來跟著跪下:“此事的前因後果,妾身也有話要說。前些時候顧氏來妾身院子裡,說薑氏頗為傲慢,對她懷孕之事不聞不問,連賀禮都沒有。妾身也覺得如此不妥,所以才找了姜娘子來,叫她備些梅子送給顧氏,以表心意。至於這梅子從哪裡來,怎麼送的,妾身完全不知。”

    瞧瞧這責任推卸得,簡直比廚房裡剛洗過的盤子還乾淨!

    桃花眨眼,接著就道:“夫人說的是實情,妾身也就是按照這吩咐出門買的梅子,完全沒打開。就著乾果鋪包好的樣子就送去了溫清。”

    “你們的意思是,那梅子沒問題,是顧氏自己的問題?”沈在野挑眉。

    這話剛落音,內室裡的顧懷柔披著衣裳就沖了出來,淚眼婆娑地道:“求爺給妾身做主!”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旁邊的越桃連忙伸手將她扶住,讓她在相爺的椅子邊跪下。

    “妾身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兒啊!”顧懷柔哭得歇斯底里,扯著沈在野的衣擺看著他:“就這麼沒了,就吃了兩口梅子就沒了!妾身怎麼甘心,怎麼安心呐!”

    “你別急。”沈在野皺眉,伸手將她扶起來:“身子還虛弱,就好生進去躺著。”

    “您讓妾身怎麼安心躺?”顧懷柔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您一向偏愛薑氏,她又是個巧舌如簧的。要是三言兩語讓您饒過了她,那妾身拿什麼顏面去面對肚子裡死掉的孩子?!”

    這喪子之母的嘶吼,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沈在野的臉色更加難看,盯著姜桃花的眼神也就更加銳利。

    “放心吧,若當真查出了兇手,不管是誰,都只有被逐出府這一個下場。”他道:“就算是薑氏也一樣!”

    桃花抖了抖,扁嘴道:“可妾身當真是冤枉的,那梅子是從劉記乾果鋪買的,一直在青苔手裡拿著,未曾打開,妾身能動什麼手腳?”

    一聽“劉記乾果鋪”這幾個字。孟蓁蓁的眉心便是一跳,意外地看了桃花一眼。

    沈在野皺眉:“有人能證明你沒打開過麼?”

    “有啊。”桃花指了指身邊:“青苔。”

    “她是你的丫鬟,當不了證人。”沈在野冷笑:“沒別人了?”

    眉頭一皺,桃花跌坐下來,臉色有些慘白:“的確是沒別人了,可是……”

    “好了,你不必多說。”沈在野起身,掃了一圈屋子裡的女人,沈聲道:“此事關乎我的第一個子嗣,必定得查個水落石出。不會冤枉誰,也不會輕易放過誰。既然大夫還在檢查那梅子裡到底有什麼,那就先將姜氏關去靜夜堂吧。”

    梅氏一愣:“直接關進去麼?”

    “嗯。”沈在野道:“再派人去乾果鋪查一查,還有這溫清的丫鬟,都一併抓起來審問。有進展了之後再說。”

    說罷,看著顧懷柔道:“你好生休息。”

    靜夜堂說是佛堂。卻也是經常關犯錯姬妾的地方,晚上森冷可怖,連家奴都不願意經過。事情真相還沒出來,爺就讓姜氏去哪裡,那可當真是鐵面無私了。

    顧氏聽著也滿意,朝他行了禮,便側頭看著姜桃花被家奴給帶下去了。

    “爺!”桃花還是意思意思掙紮了一下,神色悽楚地道:“您竟然不相信妾身,妾身與您這些日子來的感情,難道什麼也不算嗎!”

    嗎…嗎…嗎……回音響徹整個庭院。

    沈在野別開頭沒看她,臉上一片冷峻之色。

    眾人瞧在眼裡,頓時也明白了沈相爺壓根是對誰都沒放在心上。沒出事的時候萬千寵愛,一旦出了什麼事,捨棄得也毫不留情。

    這樣的男人心太狠了。

    梅照雪起身,示意越桃扶著顧氏進屋,然後看著沈在野道:“爺也不必太傷心,子嗣總是還會有的。”

    “你叫我怎麼不傷心?”沈在野皺眉,眼裡悲切不已,一甩袖子就跨了出去。

    秦氏瞧著,嘖嘖搖頭:“咱們院子裡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怪不得爺生氣。要是兇手當真是姜氏,不知道她背後的趙國能不能救得了她。”

    梅照雪歎息,輕聲道:“哪裡還能救呢?頂多是看在兩國聯姻的面子上不計較了。換做其他人,肯定是要連累家族的。”

    孟蓁蓁有些魂不守舍,一聽這話,小臉一白,下意識地就捏緊了手裡的帕子。

    “孟娘子這是怎麼了?”秦解語看過來,好奇地打量她:“今日的神色好像不太好啊?都冒虛汗了。”

    “……天氣有些熱。”孟氏低頭,連忙道:“這裡沒事,妾身也就先告退了,屋子裡還有東西沒繡完。”

    梅氏點頭,看著她離開,淡淡地道:“怎麼倒像是心虛似的?”

    旁邊的一群人瞧著,好像的確是這樣,先前孟氏還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結果現在怎麼有點慌張?

    姜桃花被家奴帶著,一路去了靜夜堂。

    大門關上的時候,青苔很鎮定地開始收拾屋子,好讓主子晚上休息。

    “今兒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了?”桃花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丫頭。

    青苔道:“反正一切都在主子的預料之中,奴婢問了也白問,不如就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了。”

    “總算是聰明了點兒。”桃花滿意地點頭:“咱們在這兒住兩天,兩天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連這個都可以預料?青苔一頓,還是忍不住回頭問:“為什麼?”

    桃花失笑,撿了旁邊的蒲團坐下,小聲道:“因為你家主子我背後什麼都沒有,但別人就不一定了。相爺有想要的東西,只能從別人那兒拿,拿不到你家主子頭上。”

    青苔:“……”還是問了等於沒問。

    靜夜堂的側堂裡只有一張床,對於她晚上應該睡哪裡的問題,青苔還是有點惆悵的。

    然而自家主子竟然麻利地把主堂裡的蒲團都搬過來了,拼成一張床的大小,中間塞了破布條,再在上頭鋪了一床棉絮,就大功告成了。

    “主子。”青苔感動極了:“您這般為奴婢著想……”

    “別想多了,這是我的床。”桃花眨眨眼:“那張木板床太硬了,我不習慣,你去睡那兒。”

    啥?青苔一愣,看了看旁邊上好的床:“應該不硬吧?”

    “不硬,但是你家主子喜歡更軟的。”往蒲團上一滾,桃花蹦躂了兩下,眯著眼睛道:“就這樣吧。”

    青苔:“……”

    真是古怪的習慣啊。

    沈在野坐在臨武院裡,聽著湛盧說靜夜堂的情況,忍不住笑了:“給她多送兩床被子去,晚上還是有些冷的。”

    “奴才明白。”湛盧點頭:“但您打算關姜娘子多久?”

    “兩日足矣。”沈在野道:“你去辦點事,兩日之後,這罪名就該換個人來頂了。”

    湛盧領命退下,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自家主子和姜娘子事先好像也沒商量這麼多,怎麼做起事來卻像知道對方想法似的,默契十足?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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