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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5:48


    容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簡陋的鋪子裡面已經坐了一人,錦紋玄衣,身姿修長優美而充滿了力量,身邊的空凳上隨手扔著外衫,面前桌上擺滿了方才庾蘭說的樣式,埋頭吃的正香……

    見到來的幾人,那人也怔住了,嘴裡叼著的半塊生麻糕就這麼不符形象地掉到了地上……

    難得見到這般俊秀的人物,庾蘭不僅多看了兩眼,見他也看了過來,微微福身算是見了個禮。沒想到那人見她如此,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訝然張開了嘴,接著忽然噗嗤樂了,自己把自己嗆到,抑聲咳嗽不止,邊咳邊還忍不住接著低笑……

    庾蘭面色一惱,低咒了聲:“好生無禮的人!”便竟直拉著容蕪走向賣東西的老夫婦那邊,不再理會他。

    容蕪心下也覺得那人不懂禮數,第一眼的驚豔瞬間降掉不少,此時也不再往那邊看,專心陪著庾蘭去買各類吃食。

    背對著挑選,仍然可以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在她們身上。容蕪頓了頓,忍不住回頭瞪去,卻見那人眼睛一亮,對她的笑容加深,還挑逗般地眨了個眼。

    ——又一個登徒子啊!

    容蕪沒想到他這般大膽,臉氣的一紅,忿忿轉回了頭,推了推身邊的庾蘭,催促道:“庾姐姐,買好了嗎?”

    “嗯,一會兒再去金祥樓提一壺陳王釀就備齊全了。”

    “……這麼多啊?”容蕪看著裝的滿滿的食盒,想著馬車上還有從崇安侯府帶出來的不少東西,不由感歎道庾邵有這個妹妹真是幸福。

    庾蘭笑著與她一同往馬車處邊走邊道:“從前也覺得他太挑剔,如今一年也就伺候他這一回,倒也不嫌煩了……”

    “庾姐姐……”容蕪聽的心裡堵的不行,餘光一瞟,竟見那人眼中透出的是溫柔,目光仍舊一直跟著她們,但其中並無讓人厭惡的雜念,整個人也看著柔柔和和的。

    他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桌上的食物也不怎麼動了,見她們要走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目光追隨的更緊了些。

    好奇怪的人啊……

    容蕪抿了抿嘴,最終收回了視線,轉臉見馬車邊的庾鄺卻也在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幾次好像躍躍欲試地要說什麼,又都咽了回去。

    最後,還是聽他輕咳一聲,試探地開口問道:“請問,公子可是錦城將軍?”

    ——錦城……與太子晉關係匪淺的那個將軍?

    這句話引的容蕪駐了足,又回過了頭看去。

    虞錦城聞言嘴角微微翹起,垂眸似是饒有興趣地想了片刻,吐出的三個字卻很是氣人。

    “你猜呢?”

    庾鄺一噎,正不知如何回答呢,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帶著咆哮的怒聲:“虞—錦—城!你一早留個字條就自己跑出來吃東西,是不是想讓孤翻遍整個閔京城去尋你?!”

    虞錦城抬頭看去,淡笑地對氣勢衝衝走下馬車之人抬了下手,算是招呼:“晉。”

    可對方卻絲毫沒有相見愉悅之情,一張臉忍著怒氣,大步走了過來,“啪”地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沈聲道:“你說先行一步出來吃東西,你倒是寫上在哪裡吃啊!還不見不散,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見罷!”

    虞錦城眉色不動,懶懶伸手扯了扯他道:“別這麼大的火氣,小心嚇著姑娘們。”

    太子晉這才發現除了這人外,小小鋪子還有別人在,一時微窘,輕咳了一聲轉過身來,見到還有熟悉的面孔後還愣了一下,接著對著容蕪點頭道:“容四姑娘,別來無恙。”

    “太子安好。”容蕪眼神微動,腳步不自覺向後退了半步,福身回了禮,她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晉國太子爺這般失態的模樣,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聽方才太子喊的是……虞錦城?余光移向後面依舊坐著的那人,星眸朗貌,長眉飛揚入鬢,似笑非笑的模樣當真封神俊秀,的確是外人口中傳述的模樣。

    看著兩人熟稔的來往,又想到他們之間的“那種關係”,容蕪的眼神一時有些微妙。

    虞錦城本來還在笑,但看見那丫頭漆黑的大眼裝作不經意卻滴溜咕嚕地打量過他二人,裡面透出的古怪也讓他不由心裡發毛了起來……眼神微眯了眯,笑容一收起來,那股常年浸染沙場中的氣勢就冒了出來,自然逼著別人移開了目光。

    庾鄺自從問話沒得到所想的答案後,就一直被晾在一旁,只能看著太子晉專注地跟虞錦城說話,再也插不上別的。

    在問清容蕪他們也是上梅嶺的,太子晉眼睛一亮,相邀道:“好巧,我們也要去那裡見友人,若容四姑娘不嫌棄可同路?”

    容蕪也是湊夥的,不由看向了庾蘭,庾蘭又向庾鄺詢問:“……二哥?”

    太子晉這才將目光轉向了那個年輕人,眉頭微微一皺。

    不知為何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質,讓他很不舒服,於是方才也就自然地先把他避開了。現在四目相對,那人明明在謙遜地笑著,但那種不適卻更強烈了。

    “在下崇安侯府庾鄺,見過太子殿下。”庾鄺上前見禮,抬起頭來,又笑笑道,“不知殿下可還記得,我們之前見過幾次的……”

    還記得嗎?當然不記得了。

    或許在大殿中,或許在哪趟出行中,又或許一起跑過馬?

    太子晉不置可否地笑著點了點頭,模糊地道了聲:“庾公子,”

    庾鄺看出來了,心裡一澀,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仍然笑容不變。

    倒是桌子那邊發出的清脆聲響打破了尷尬氣氛。

    虞錦城將飯錢放到桌上,滿足地對退到角落的老夫婦笑著道:“今天的很好吃,多謝了!”

    老夫婦受寵若驚地躬了躬身,卻不敢上前收錢。這個長相出眾的年輕人最近是這裡的常客,雖一看便知出身貴胄,但每次都客客氣氣的,偶爾還會與他們說上一兩句,大方而隨和,是以相處多了心裡也無甚芥蒂。

    今日方知這位竟是位將軍!又看看另外幾個人,只覺得好像全天下的貴人都集中到他們的小鋪子裡了……

    虞錦城提起事先讓老夫婦裝好的一個小食盒,又將搭在凳子上的外衫隨意地扔給了一旁黑著臉的太子。

    “一大早就擺個臉色給誰看呢,快走了,別到時誤了時辰又怨在我頭上。”

    “還不是尋你許久耽……”太子晉拽下甩到自己肩上的外衫,剛怒聲道了半句,就見那人忽然臉色一變,轉眼已到了容四姑娘身側,長臂一撈將人姑娘就拽入了懷裡。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摟著姑娘一個轉身,以背相擋。接著就見那置於外面的爐臺中突然火花迸濺不止,夾雜著木碎彭在了他的背上。而他微垂身,將身前姑娘環在了身前,容蕪直覺四周都是溫熱,眼一黑,聽見耳邊低聲道:“低頭。”臉就被人用袖子護住了。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但容蕪卻覺得經歷了好久,直到被人放開,眼前又亮了起來。她看到庾蘭焦急地向她走來,剝開她的髮絲憂聲道:“怎麼樣阿蕪,有被傷到嗎?”

    容蕪沒有感到被濺到,搖了搖頭,她上輩子被火燒死,到現在見到火也是心有餘悸。轉眼向一邊看去,正見太子晉也一臉緊張地走到那人身邊,一把扯著他的胳膊轉了個身,背後斑駁的有黑色燒焦衣服的痕跡很是惹眼,還有的地方泛著紅邊,似乎火還沒滅,容蕪的心跟著緊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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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6:26


    太子晉毫不留情地直接用手拍在了上面,俐落的幾下便將它們熄了,眉頭這才微微松了一瞬。接著便要去拔他的衣服,被一隻手從前面繞過來按住了。

    “……錦城,你幹什麼?”

    “……我還要問你想幹什麼?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還有姑娘看著你就要扒我衣服?”那人歎口氣轉過頭來,臉色不見變化,眼中還透著深深的嫌棄。

    “我在看你的傷!……”

    “不礙事。”

    怎麼不礙事……

    太子晉站的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此時臉色有些蒼白,眉間的細汗還掛在那裡。

    方才那爐臺噴火噴的急促,未燒盡的木頭直直砸在人的後背上,有的拍了一片,有的直接戳透的衣衫,方才他為他滅火時有的地方已經連上了肉,扯開的時候連他都在手抖。

    而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說著沒事。

    太子晉心中的暴躁一下子快要忍不住,開口對著護衛道:“這什麼破鋪子,把那爐臺給孤拆了!”

    “是!”

    “慢著!”虞錦城出聲攔住,“晉,不準拆這裡啊。”

    “這又是為何?!”

    虞錦城回過頭來,見那對老夫婦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四周還散落著泛著火星的木頭。他們衣衫也破了,看樣子也是受了些傷。

    “老頭子……”老婆婆害怕地躲在丈夫身後,喃喃著,卻見眼前出現了一雙做工講究的長靴,有人彎身,將一錠銀子放在了他們面前。

    “那爐臺也用了十幾年了,再換個新的吧。”

    虞錦城說完轉身離開,路過太子晉身邊時身後將丟他那裡的外衫拿了過來,翻身披了起來,背後斑駁被擋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虞錦城!”

    “這家鋪子的手藝好,被你拆了叫我去哪裡再找一家?一點小傷算什麼,有疼的感覺總比沒有的好……”

    最後幾句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更像是自言自語,太子晉以為他是覺得這傷比不過戰場上受的,卻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虞錦城準備翻身上馬,衣服又被人從後面給拽住了。

    “晉……”面上露出無奈,轉過身來剛要伸手抱住對方求他不要再婆媽了,手就停在了半空中,頓了頓,訕訕放了下來。

    容蕪一手揪著他的衣服不放,一邊微揚臉看著他道:“將軍,請先處理下傷口……”

    “我真的沒事……”語氣弱了不少。

    “……”

    最後還是虞錦城投降了,看著對方有些濕潤的眼睛匆匆保證道:“好好,我去……我這就去,你莫……”

    再哭了。

    在心裡輕歎口氣,乖乖被太子晉給扯上了馬車。

    當他們一行人離去後,那對老夫婦還跪在地上,聽著馬蹄車輪聲漸遠……

    “老頭子……那位將軍,真是個好人,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來了……”

    老伯顫巍巍地將面前放著的銀子拿進手裡,看著它,卻又好像想到了很早以前……

    “老婆子,你可還記得,那位將軍方才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

    十幾年前,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帶著弟弟妹妹來這裡吃東西,周圍站著不少家僕奴婢。他點的都是之前最愛吃的,因弟弟妹妹年紀尚小,他就一點一點為他們剝開外皮、不甚熟練地用筷子分成醜醜的幾小塊,一切都無需旁邊的僕婢幫忙。

    一頓飯吃的十分開心,時不時傳來孩童純真的笑聲,兩個年紀小的總是比著叫著“哥哥我要這個”、“哥哥先喂我”……而那個做哥哥的小男孩也不嫌煩,一直耐心地滿足他們的各種要求。

    “當時啊,你看的入迷,沒注意火星崩了出來,被燙到了胳膊。”老伯回憶地說道。

    “是啊,那爐臺太老了……”

    “那個男孩,後來也如這位將軍一樣……”

    用完吃食,兩個年紀小的弟弟妹妹已高興地被僕婢抱在了懷裡。那個男孩卻向身邊的大丫鬟低語了幾句,接著那個著裝講究的丫鬟笑著向他們走來,掏出一錠銀子道:“我家大少爺說了,讓你們用這個銀子換個新爐臺,小心再受傷了。”

    “哥哥快來!”

    在弟弟妹妹的召喚下,男孩也上了馬車走了。

    “那之後,就只見他一個人來了,多年來口味倒是一直沒變。”老伯站起身,也將老伴兒給扶了起來。

    “他也有許多年沒來過了……”

    老伯小心地將銀子收好,懷念道:“是啊,也不知今後還會不會來了……”

    除了老夫婦,庾邵和庾蘭心裡也是一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幼時唯一一次跟大哥出來吃東西的情形……

    關於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卻一直烙印在心底揮之不去。

    容蕪見庾蘭一路都在晃神,連馬車停在一個醫館門口都不知道,輕輕推了推她:“庾姐姐?你怎麼了……”

    “嗯?我沒事……咦,到醫館了?那位將軍傷處理的怎麼樣?”

    “他們已經進去一會兒了,快該出來了吧。”

    因是就近找的醫館,容蕪和庾蘭出入不便,就讓她們留在馬車上稍等一會兒。

    “嗯……”

    “庾姐姐,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然我們也請個郎中看一看?”容蕪還是不放心。

    “沒事的。”庾蘭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向手中的食盒,“我就是……忽然想到小時候的事了。”

    傷處理的極快,不多時幾人就從醫館裡走了出來,虞錦城本來想騎馬,卻還是被太子晉給硬生生架上了馬車。庾鄺看了看他們,自己上了馬,走到了前面。

    拐趟醫館耽擱了些時間,等眾人到達梅嶺已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一些。隱約間,有空靈的箜篌之音傳來,越往上走越清晰。

    終於來到了庾邵的墓碑所在之地,見一白衣男子正棲石而坐,修長的手指遊走在琴弦上,清幽如訴,已不知彈奏了多久。

    眾人正打算站在一邊欣賞完這一曲琴音時,就聽太子晉突突如其來的一聲:“墨凰!”足足將好好的旋律變了幾個音……

    墨凰指尖離開琴弦,待彈錯的餘音嫋嫋停歇後,這才眉目無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道:“你來遲了。”

    “路上出了點小狀況,錦城受傷了。”太子晉走過來,盯著墨凰打量了一會兒,笑著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凰啊墨凰,真是一走就好久不見!”

    “收起你的笑臉,今日我是來祭拜故友的。”墨凰淡淡道,抬眼掃了下虞錦城,又轉開了,沒有一絲詢問傷勢的意思。

    容蕪覺得他們氣氛古怪,事出因她,急忙解釋道:“師父,錦城將軍是為救阿蕪傷到的……”

    墨凰終於又抬眼,卻是看著她問到:“那你可有傷著?”

    “並無……”

    “那便好。”

    容蕪這才確定了這兩人關係並不是很好,怕師父生氣,一時也不敢再多言。

    太子晉看的心裡歎了口氣,他們三個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錦城與墨凰的關係卻一直相處不好,並且隨著年紀越長越明顯。墨凰雖不會人後說壞話,卻也點過一兩句他與錦城之間太不分尊卑,如今關係越近,等他終登基便越是麻煩。太子晉不以為然,笑他多慮了。

    墨凰見如此,今後便不再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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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7:05


    時隔多年再相見,墨凰卻有些驚訝於那人身上的戾氣似乎不見了。從前,他是一直知道虞錦城是有野心的,事實上,那不加掩飾的野心所有人只要細心感受就都能發現,他也只有在太子晉面前才會將一切收斂起來,好像只有太子才是最特別的,而那樣表現出來的兄弟情深,才最讓墨凰忌憚。

    太子晉見墨凰是認真的,也不再嬉笑,來到這陌生墓碑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又對虞錦城招手道:“錦城,你也來拜!”

    虞錦城愣了一下,見眾人都看著他,只好也挪到近前,對著墓碑拜了一下。

    “要不想拜便不拜,蟾月也不稀罕。”

    在一旁蹲著燒紙的庾鄺聽到“蟾月”這個名字手頓了下,火苗就順著紙錢燒到了手,被他一把甩了出去。

    虞錦城心情有些複雜,醞釀了一下,剛照開口,就聽太子在旁邊替他打哈哈道:“墨凰不要這麼嚴格嘛,錦城後背有燒傷,動作難免有些不便。”

    “所以我說了,他拜不拜都無所謂。”

    “……墨凰!你這是……”太子語氣也有些不好,被虞錦城給拍了拍肩,對他搖了搖頭。

    看著虞錦城遞給墨凰一個他從鋪子裡帶來的食盒,太子晉心裡也微微詫異,若是往常被墨凰這樣對待,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墨凰看了眼,淡淡道:“祭品都在那邊,你給我作甚。”

    “這不是祭品,是帶給你吃的。”

    “……”墨凰怔了怔,今日的虞錦城讓他捉摸不透,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打開,見裡面是一排整齊的紅豆耳餅。

    太子晉搖搖頭道:“錦城你忘了,墨凰從不吃甜……”剛說完眼睛就瞪了出來,只看那個不吃甜的人眼廓忽地放大,正微笑著取出一個,放進了嘴裡,一邊細細地吃一邊微眯了眼睛。

    虞錦城看著,也笑了。

    “你們……”現在輪到太子晉一臉疑惑了,忍不住想伸手掏一個看是什麼樣得耳餅這麼神奇,卻被墨凰“啪”地把手拍開了。

    正罵著“小氣”打算用搶的時,天上忽然一聲雷鳴,伴隨著閃電凜厲地劃下,烏雲飄來,天瞬間陰暗了不少。

    容蕪被雷嚇的渾身一顫,伸手緊緊握住了庾蘭的胳膊。

    陰雨天的野外,是最容易遇見孤魂野鬼的了。容蕪忍不住看向了太子晉的方向。

    虞錦城往這邊看了一眼,抬頭望望天,提議道:“看著像是暴雨要來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眾人尋到了一處舊屋子,前腳剛進去,外面豆子大的雨點就掉了下來,辟裡啪啦越來越急。

    屋子不大,容蕪和庾蘭在僅有的兩個凳子上坐下後,其餘人只是四散站著。墨凰在角落裡專注地擦拭著他的箜篌,庾鄺想上前幫忙,墨凰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門口,太子晉和虞錦城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在猜著什麼時候才能停。

    “這雨下的好猛,該不會下一夜吧?”太子晉嘟囔道。

    “越猛停的越快,讓它一口氣倒完就乾淨了。”虞錦城向後退了一步,就著門欄側倚上去。他背部有傷,怎麼靠都會有扯到些,好生不舒服。

    太子晉轉頭,看著他:“還疼嗎?”

    虞錦城眼神無奈地沖他挑了挑眉,無聲在說你這不是廢話麼……

    “讓孤再看看。”

    虞錦城嚇的跳了老遠躲開他得魔爪,動作大了呲著牙道:“不疼,不疼!你別動手動腳的!”

    容蕪看著兩人精神奕奕的,心中的緊張也淡了幾分。她也鬧不準虞錦城一會兒好像疼的咧嘴,一會兒嘴上卻又嚷著不疼到底哪個真哪個假,想了想,還是出聲道:“將軍……過來坐吧,身上有傷還是不要亂動了。”說著就要起身給他讓位置。

    虞錦城徹底黑線了,站到門口,一臉認真的對著他們二人道:“沒辦法了,看樣子我只有出去耍套拳法才能證明我真的沒事了。”

    “……哎?!”容蕪大驚,急忙制止道,旁邊太子晉比她快了一步,直接伸胳膊去攔他,卻被反扣住,一個用力差點自己被推出去……

    “……你們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墨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淡淡道。

    太子晉向來聽墨凰的話,而如今的虞錦城也聽,兩人這才你扣著我我拽著你地乾脆順著牆角坐在了地上。

    一時無話,只聽著屋外的雨聲陣陣。

    過了一會兒,墨凰率先開口打破了沈默:“這個耳餅……”

    虞錦城倏地抬頭,眼神有些不敢直視,用拳頭抵嘴輕咳而掩飾心虛。

    墨凰卻不會放過他,看著他道:“你為何會帶它給我?”

    “怎麼樣,好吃嗎?早上我隨便找了家鋪子用了些,感覺不錯就順便捎了點啊!”

    “……如此。”墨凰眼神暗了暗,低頭看著手中的食盒,又道,“你可記得,是哪家鋪子?”

    虞錦城笑了:“告訴你有用嗎?說過多少次你也記不住路的……”

    墨凰微怔,臉色有些發紅……

    容蕪不忍自己師父失望,連忙道:“師父我記得是哪個鋪子了,以後我帶你去啊!”

    “好啊,不過不知要等多久了……”

    “不會不會,您隨時想去都可以,明天也行。”

    墨凰搖了搖頭道:“等下了梅嶺後,我就直接離京了,所以才約你來這裡。下一次,你我師徒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師父……”容蕪一時哽住。她知道墨凰不是周人,行蹤不定,不會在這裡停留很久,但也不沒做好剛見面就分開的心裡準備。尤其是朝夕相處了幾年後,再一分別更是格外的不舍。

    倒是太子晉興奮了起來,站起來走過去道:“墨凰,你終於要回晉國了?那也不用這麼急嘛,等再過段時間,跟我和錦城同路走!”

    “誰說我要回晉國了?”墨凰頭也不抬,“我還有事,你們自行安排吧。”

    太子晉又貼了冷臉,哼了一聲,眼睛盯住他手上的食盒,嗖地伸手搶了過來,威脅道:“你這個樣子真是氣人,再不告訴我們你要去哪裡,我就把你這寶貝餅子分完!”

    墨凰看神經病一樣地瞅了他一眼,點頭道:“麻煩你,給我徒兒送過去吧。”

    太子晉又被噎了一道,食盒拿在手裡不是放下也不行,只得給容蕪她們掂了過去放在了桌子上,叮囑道:“吃,千萬別客氣的吃,吃乾淨它們!以後也別告訴他這到底是在哪兒買的!”

    庾蘭噗地笑出來,只覺得這幾個晉國人表面看上去一個霸氣、一個清冽、一個淡漠,其實私底下卻是這般有趣。

    虞錦城一直噙著笑看著他們,目光圍繞在容蕪身上時忽然頓住了,笑容漸漸隱去,換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見每當太子靠近時,容蕪雖努力表現的正常,但笑容裡總是有些牽強,神情緊張,眼睛還總警惕地往他身後看去……

    若是常人可能並不會發現異常,然而他對這個反應實在是太熟悉了,難道是又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被嚇著了?

    見太子晉還在那裡逗著庾蘭笑個不停,容蕪忍著緊張在一旁跟著僵硬的笑著,虞錦城歎口氣,出聲喊到:“晉,那麼多耳餅,也給我拿幾個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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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7:47


    太子晉正跟姑娘說到精彩的地方,哪裡肯搭理他,沖他擺擺手,讓他自己過來拿。虞錦城無奈,正想接著叫喚,卻見一旁的容蕪起身,提起食盒向他走了過來。

    虞錦城心裡笑道這丫頭機靈啊,有個機會就能想辦法從晉的身邊逃離開。

    容蕪將食盒遞給了他,虞錦城接過來,低低道:“多謝。”

    容蕪這下又尷尬了。她不想回到太子晉那邊,他的身後一直跟著個樣貌豔麗的女鬼,正是第一次擊鞠賽時把她嚇下馬的那一個……而這邊食盒也送到了,更沒理由留下來啊……

    正糾結著,眼前遞過來了一排耳餅,就聽那人道:“味道挺不錯的,你也嘗嘗看。”

    容蕪一愣,下意識地就伸手捏起了一個,小聲道了句“謝謝”。又見那人將食盒放回了自己腿上,沖她比了比手中的耳餅,笑眯眯地吃了起來。

    容蕪低頭看著他就這麼席地而坐,姿態隨意卻背挺身長,透著一股子灑意,讓人很容易跟著放鬆下來。小口咬了口耳餅,紅豆甜而不膩,松皮酥軟,的確很好吃。

    “今日得將軍相救,還沒正式道聲謝……”

    虞錦城心裡好笑,原來在外人面前,這個膽小的丫頭和自家那個瘋妹子也可以有這般大家閨秀地作風。面上卻不顯,也一本正經地回禮道:“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在意。”

    “將軍救了我兩次。”

    “噗——”虞錦城這下裝不住了,一口耳餅噴了出來,捂著嘴咳嗽不止。皺著眉抬眼看過去,見她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樣,便知自己是被擺了一道……

    心裡鬱悶,什麼時候這笨丫頭變聰明了?

    “真,真的是將軍……”容蕪說出口後也後悔了,那日自己實在是太窘迫,別人都不提了,自己還上趕著回憶起來又是怎麼回事……

    虞錦城一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邊抬起頭打算真誠地再說一遍“不用在意”,可當看見容蕪那張泛著緋紅的羞澀桃花面後,到嘴邊的話又卡住了,只覺一股熱流貫穿而上,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邊掩著咳,一邊心裡不住念叨著“糟了,糟了……”自己的臉是不是也紅了……

    容蕪原本尷尬個不行,卻在看到那位擋不住的地方耳尖紅了起來,不知為何就突然覺得好笑了。聽到噗嗤的笑聲,那人還紅著臉故作氣勢地瞪了一眼過來,容蕪笑的卻更燦爛了,那股熟悉之感越加明顯,好像曾經很多次,她都會把一個人氣成這樣想怒又窘迫的怒不出來的模樣。

    “錦城!你們那邊聊什麼那麼開心?”這時,太子晉又被吸引了注意。

    虞錦城乾脆裝作沒聽見不理他。

    太子晉又貼了冷臉,摸了摸鼻子,委屈地轉回臉繼續與庾蘭說話。

    容蕪看著扶在桌子邊與庾蘭眉飛色舞說著什麼的太子晉,還有他身後緊緊摟著他的腰,還把臉貼上去磨蹭的女鬼,那副模樣好像生怕太子會被人搶走,嘴邊的笑意就漸漸隱了下去。

    她垂下眸子,思索了片刻,還是試探性地對虞錦城開口道:“太子殿下……在晉國很受歡迎的吧?”

    “嗯?是啊,他的聲望不錯。”虞錦城沒料到她突然會問這個,隨口道。

    “我,我是指的……在姑娘們那邊……”容蕪說著自己嘴皮子都在打架,這種問題實在是太羞於啟齒了啊!

    果然見那位將軍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狹長的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哼道:“哦……?容四姑娘既然感興趣這個,不如親口去問問晉啊?”

    “不……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容蕪臉色像是熟透了,又回頭看了眼太子晉的背後,心裡一橫,撂下句,“我不問了!”轉身就走,手突然一熱,被人拉住了。

    “晉人崇武,如晉那般威武的氣質,是很受姑娘們的喜愛的。”頓了頓,又道,“比爺受歡迎。”

    容蕪見他肯好好跟自己說話了,想了想,出於報恩的心思還是重新組織了下想法,提點道:“這樣啊,那太子殿下平日裡也一定很辛苦吧?可能會遇到……姑娘糾纏啊?抱……抱個腰什麼的?”

    “咳……”虞錦城強忍著還是溢出一聲悶笑,聽到這裡,他也是明白了容蕪是在好心提醒著什麼,或許就與她害怕靠近太子晉有關?但她這副糾結的模樣,還有說的話實在是太有趣,讓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板起臉,裝出認真思考的樣子,卻又忍不住想逗逗她,“姑娘們膽子都比較小,晉的腰算起來,也只有我抱過……”

    果然見容蕪微張開了嘴,水眸裡透出萬分驚訝又摻雜著一絲興奮,那呆呆的模樣讓虞錦城在心裡笑的捶胸頓足。

    但笑歸笑,虞錦城還是細心回顧了下原來的記憶,尋找著有沒有可疑的地方。這丫頭既這樣問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事關晉得安危,他大意不得。

    這麼一想,倒真讓他回憶起了一個人。

    原來太子晉有一個青梅竹馬,也可以說他、墨凰和太子晉三人有一個青梅竹馬。那位姑娘是太子太傅的女兒,因太子晉格外重視這位武學師父,除了東宮日常授課外,也嘗嘗拉著虞錦城登門拜訪,是以與太傅的女兒也十分相熟。

    姑娘閨名阮卿,性格活潑直率,常常央著她的太子哥哥外出遊玩時也帶上她,而她身上也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不似尋常姑娘般嬌弱,虞錦城和墨凰也並不反感多帶一人。童年總角無猜,少年快馬輕狂,他們幾人的關係越來越好,而阮卿與太子晉更是如膠似漆,只待她及笄便求了聖恩娶為正妃。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預想的這般順利,太子晉的容貌才情並不會只入阮卿一人眼,太多的貴女對太子妃這個位置眼紅。戶部侍郎的女兒高媛便暗中下了毒手,在一次四人外出時,裝作偶遇,阮卿便邀請她同路。途中,忽有刺客放冷箭,待虞錦城前去追尋,又有幾人圍到了馬車邊,墨凰不會武,太子晉和護衛們打鬥的有些吃力,就在這時,阮卿和高媛所乘的馬車馬兒忽然受驚,不受控制地狂奔而出。太子晉想追上去,卻被刺客死死地圍住,待到終於率先一人突破重圍尋過去,卻正見高媛衣著不整,幾人正欲她行不軌之事。太子晉救下高媛後,卻不見阮卿的身影,急問下,才聽高媛哭哭啼啼地指著懸崖道,阮卿反抗之時腳下不穩,被刺客給推下去了……

    當虞錦城意識到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匆忙趕回後,就見太子晉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仿佛隨時可以跟著跳下懸崖。虞錦城派兵尋遍山崖下,直到找到了阮卿的遺體,太子晉才徹底死了心。而當時因他看到了高媛的部□□體,戶部侍郎又求到陛下那裡還女兒清白,太子晉面臨著逼婚,整個人死氣沈沈的格外嚇人。還是墨凰的一句話讓他重新燃起了鬥志。

    “當時刺客眾多,多人從我身旁砍過,卻不曾傷我一毫。晉,你不想查明事情真相,還阿卿一個公道?”

    後來經過多方暗中徹查,這才查到了高媛身上。太子晉不言不語,只是又不惜代價地查了許久,終於拿到了高侍郎貪汙的證據,一夜間貶職全家流放,聽說高媛在流放的途中還失蹤了,目前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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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8:54


    事情過去了多年,太子晉雖恢復了嘻嘻哈哈,但卻一直未曾娶親,這就像是一個死穴,任何人都觸碰不得。而虞錦城也認為此事是因為他的疏忽造成的,心中一直含著愧疚不得舒緩。

    直到今日……難道,阮卿一直跟在太子晉的身邊,不曾離去?

    虞錦城陷入了沈思,連容蕪喚他都沒有聽見,還是被小手輕輕推了推,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樣?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嗯,想到了除了我,還有一個姑娘抱過他的腰。”

    “……”容蕪嘴角抽了抽,至於表情這麼鄭重嗎?

    “阿蕪,我要調查一件事,需要你來幫忙。”

    容蕪還沒從那句熟稔地“阿蕪”中回過神來,忽然手緊了緊,低頭看去,臉忽地紅的像是被燙到般,一把將手抽回背到身後去。

    難難難……難道剛剛自己的手就這麼一直被他拉著的嗎?!怎麼就沒注意到呢!!

    雨漸漸停了,虞錦城站起身走到門口,立刻有護衛跑來低語幾句,虞錦城俊眉頓時皺了起來。又向護衛交代幾句,大步回頭走到太子晉身邊,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太子晉的臉色也拉了下來,一時氣氛有股劍拔弩張的意味。

    庾鄺雖坐在墨凰身邊,卻時時注意著這邊的動靜,此時見他們神情有異,垂眸沈思片刻,忽然眼眶倏地放大,滿臉驚訝之意,強壓幾次才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難道……這一世,那震驚朝野的蠻夷之亂還沒有結束不成?!

    記憶中前世太子晉率使臣訪晉之時,在南山遇襲,錦城將軍歿。當時刺客數量極多且各個身手不凡,太子晉一行又是私自先行入山,大周原以晉國使臣隊伍剛剛入境而已,是以並未有任何防範,眼看太子性命危機,幸逢閔京城的公子們在南山另一邊的獵場狩獵,聽到風聲後,庾邵等人率先趕到,救下了太子一命。因虞錦城的死,太子晉傷心過度,是庾邵查清了這些刺客來自于晉國附屬的各蠻夷聯合,有羌族、選族、翯族等等,顯然是晉國內部趁太子外出發生了內亂,竟想讓太子喪命,又想讓大周擔責任,當真打了一手好算盤。

    在庾邵拿出證據下,太子晉也非昏庸識不清大體之輩,當機立斷暗中潛行回國。庾邵經陛下批準,親自帶了隊精銳的私兵一路護送至邊關,又因與羌族的穆驍交好提供了不少情報,助太子晉成功殲滅國內內亂,登上了帝座。

    而這次南山行刺,被記為了蠻夷之亂。

    庾邵回京後,被陛下提為四品都司,如願隨軍入了西北營。而這之後,他似乎與從前的太子晉,如今得晉帝也一直有著聯絡,庾鄺經常能收到他從軍營派人送回京的晉國珍貴之物。

    而這一世,庾鄺為了掙得這份功勞,不僅當天主動隨著公子們上了南山,更事先做好了充分準備,連他為太子擋的那一箭也是他讓人趁亂暗中射過來的,受傷就好,離及命還差的很遠。可不知為何,這世的虞錦城竟然沒有死在南山上,而太子晉對自己的受傷也印象不深,甚至連他是誰都沒有記住……

    不過好在他受傷後,立馬有安排好的當即高呼:“庾公子替太子擋了一箭!見血了!見血了!快來人啊——”

    於是就算沒能搭上太子晉,好得大周在場之人都以為他是關鍵時刻救了太子一命,足以讓人另眼相看,名聲地位都提升不少。

    庾鄺垂下頭,隱在暗處的表情忽明忽暗陰晴不定,良久,他握緊了拳頭。如果是老天爺也想將事情扭轉成前世那樣,帶走虞錦城的命,震怒太子,那麼他這次一定好好把握住機會,如庾邵一般功成名就!

    大哥,我不會讓你白白死的……

    “兩位姑娘,一會兒可能會出現點狀況,你們姑且坐在屋裡等待片刻,最好能捂起耳朵。”就在這時,聽到虞錦城閑閑的語氣說道,輕鬆的好像在講笑話。

    容蕪和庾蘭對視一眼,分別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太子也跟著哈哈一笑,洪聲道:“都這麼緊張幹什麼?在屋裡休息一會兒,不等我或錦城開門都別出來啊!”說著打算往外走,被虞錦城堵在門口,上下打量他一遍,虞錦城挑眉道:“你走什麼,也給爺在裡面老實待著!”

    “那怎麼行?!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留你一個在外面我不放心!”

    “你把爺的護衛隊都給忘了?”

    太子晉一頓,仍然搖頭堅持道:“那也不行,我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虞錦城見他如此,眉目不禁柔和不少:“都走了,萬一有人闖進來怎麼辦?墨凰和姑娘們還要靠你。”

    “不是還有他!”太子晉回手一指,正落在角落裡的庾鄺身上,陣陣道,“庾公子,不會連點功夫都不會吧?”

    虞錦城看了一眼,無奈道:“阿鄺還小,你能不能別在這時候跟我置氣?”

    太子晉不服,也不知是因為看見庾鄺一副嚇的呆住的模樣,還是他不知何時這般熟稔的一聲“阿鄺”,太子晉心中對庾鄺更是瞧不起,一口氣憋著放不出來,只得重重哼了聲。

    當然,庾鄺並不是被嚇的。

    他是在聽到那句“阿鄺還小”,整個人瞬間猶如五雷轟頂,驚的腦子嗡嗡停不下來。

    那四個字,那個語氣,那個神態……

    ——都與那人一模一樣!!

    小時候,他的身前都有一個堅實的身影,可以為他遮風擋雨,好像只要一看見心裡就會特別安寧。

    “阿鄺還小,這碗冰粥留給阿鄺吃……”

    “父親,阿鄺還小,要罰就罰我吧!”

    “阿鄺還小,以後就懂得用功了,不用急。”

    “哈哈,阿鄺還小呢,就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吧!有事我幫他擋……”

    可是這份依賴與崇拜,不知從何時起竟變了味。

    “……二哥,二哥?”

    “……嗯?”庾鄺被猛地驚醒,轉臉見是庾蘭在搖他。

    “二哥……發生什麼事了?我害怕……”

    看著僅剩的妹妹依賴地偎在他身邊,平時神采奕奕的大眼裡裝滿了怯意。

    “沒事……有二哥在,不會讓你有事的。”庾邵深吸口氣,摸了摸她的頭。

    “嗯!”庾蘭用力點了點頭,語氣雖帶著顫音,但眼中卻閃爍著些堅定,“這裡是大哥在的地方,他一定會保護我們的對嗎?”

    庾邵聽後渾身激靈了一下,垂下頭胡亂地應了聲。

    “將軍,人來了。”門口,有護衛小聲道。

    雨天時,太子晉他們可以買屋中避雨,可帶的護衛們卻是提起十二分警惕加強巡邏,竟然暗中查到了因為突然下雨而放鬆警惕的刺客身跡,因怕打草驚蛇,於是幾人繼續監視,另外有人就先回來通報了。虞錦城算了下時間,若現在趕著下山,不僅山路泥濘不好走,而且若在路上遭遇突襲,自己這邊有女人還有不會武功的,都暴露在外保護起來會很吃力,還不如在屋子這裡守株待兔。

    “按計劃行事。”

    “是!”護衛跑去傳令了。

    虞錦城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面上雖是笑著,但語氣中卻多了一份凝重:“記得,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開門。晉,這裡不止你一人,不要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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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1:59:38


    “你!……”太子晉惡狠狠地盯了他一會兒,終於卸下了氣,心裡暗罵這人該死!知道若拿他的太子身份來提醒他,他定是不會在乎的,可現在屋子裡還有女人,還有墨凰,就把他的腳步壓的死死的,只得上前給了他一拳,紅著眼眶吼道,“你小子給我小心點!”

    南山遇刺他還記憶猶新,這第二次想必更是經過嚴密的部署,可他們帶的人卻比南山少了一半。

    虞錦城咧嘴笑了笑,目光掃過靜靜站在一旁的容蕪,認真點了頭,轉身出門,又將門掩了上。

    “彭”地一聲輕輕的,就像是尋常出門般,容蕪得心卻跟著撞了一下,胸口堵堵的,看著關上的大門出了神。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打鬥聲,兵器激烈的碰撞聲,還有偶爾有人撞到門上的聲音,都讓裡面之人捏了一把汗。

    太子晉站在門口踱步,幾次想推門沖出去都硬生生忍住了,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容蕪回頭見庾蘭縮在庾鄺身旁,不禁也走到了墨凰身邊坐了下來。

    “怕了?”墨凰淡淡道,低頭撥弄著琴邊,神色一如往常。

    “還好……”容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盯著師父的手指發呆。

    靜了片刻,就聽身邊人像是安慰般又開口道:“不用擔心,那人可是虞錦城。”

    虞錦城……

    容蕪心裡默嚼著這三個字,努力壓下了那一絲奇異的感覺。

    屋外兵器碰撞聲,夾雜著慘叫,那禁閉的房門好像隔絕了兩個世界。

    忽然,外面一聲急促的高呼:“將軍!小心身後——”

    容蕪的心也跟著一躥,剛抬頭就見太子晉霍地拉開大門,跟著喊了聲:“錦城!沒事吧?!”

    虞錦城躲過一劍,反手將偷襲那人脖子俐落地劃開,一轉頭見門開著,太子晉就正當當地站在那裡,氣的頭皮發麻,忍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

    刺客哪能放過這個機會,立刻有幾人沖到了太子晉近前,太子晉也不猶豫,提劍加入了戰鬥。

    “呀!二哥,血……”庾蘭雖性格開朗,但身為深閨小姐哪裡見過這場面?立馬嚇的閉上眼躲到庾鄺懷裡。

    庾鄺拍了拍她,心情複雜地抬頭看著外面——他忘不了太子晉跨出去前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絲輕蔑,又帶著絲挑釁……

    終是咬咬牙,推開了庾蘭站起身來。

    他不信晉國的這個太子會在這裡出事,按照前世的發展,死的是虞錦城,其他人最後都平安的撤離。而自己此次出手不論有多大用處,今後總歸是個情面!

    “……二哥小心!”

    聽著庾蘭擔憂的聲音,庾鄺提劍沖了出去。

    他沒有離開很遠,而是選在了門口附近,看起來像是為了保護屋內的人,實則大部分刺客都被其他人擋在了更週邊,偶爾放進來一兩個重傷的,他就上前毫不留情地補個刀。敵人這般弱,一刀一個的打法讓他很快放鬆了警惕,正不知看向哪裡,耳邊突然劃過劍鋒的風動讓他一驚,想要躲開已來不及,瞪大眼轉頭正見一刺客直直向他刺來。

    “二哥!!”

    ?——

    近在鼻尖的劍鋒被人從後面擋開,身子被人推了一把,這才慌忙回過頭來,虞錦城已經兩招將刺客擊倒在地。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人單手反收回劍,眼神凜冽射來:“專心些!”

    這般嚴厲的口氣,讓庾鄺不自覺地愣愣點了點頭。

    多了兩人幫忙,看似虞錦城這邊輕鬆了不少,但大開著的房門反而也讓他多加了幾分警惕,隨時將意圖闖進的刺客擋住。看看那邊已經打的放開架勢一副不管不顧模樣的太子,還有這個總走神的愣小子,虞錦城忍著頭痛,不自覺轉換了劍法,手下加快,只盼趕緊解決掉幫麻煩。

    屋內,容蕪也緊張地看著情況如何,不知不覺間,卻感到身邊的墨凰忽然直起了身,眼光不再是原先的沈寂,而是盯著某一處,眼神中閃爍著說不清的震驚。

    “……師父?”

    “那個人……的劍法……”

    “什麼?”容蕪順著墨凰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正看的是虞錦城。

    他的身體流暢而有力,雖然面敵多人,招招劍術卻不顯得慌亂,明明是奪命的手法,卻硬是被他做起來帶了份灑脫好看。

    墨凰眼神盯著他,手下忽然一動,空靈的箜篌音一聲聲地插入了進去。容蕪不明所以,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倒是聽出了一絲門道。

    師父這時奏的很輕,不像是在奏什麼曲調,反而像是在試探,在驗證地去合著節奏……

    聽著偶爾劃過的或長或短的箜篌音,再看那人揮舞的劍法,竟感覺是那般融合默契。

    “怎麼可能……”良久,墨凰像是得到了答案,停住了手,沙啞著聲音喃喃道。

    虞錦城這邊雖不見劣勢,但耐不住刺客人多,經過組織前赴後繼的湧來,一時難解難分。就在這時,遠處忽然發生騷動,刺客們後面亂了陣腳。

    有十幾人從後方圍潰過來,眾人正鬧不清是什麼人時,一個醒目的白衣公子在幾人的護衛下匆匆走近了屋內。

    纖塵不染,清冷若蓮,分明感覺與這間屋子格格不入,卻還是出現在這裡了。

    “怎樣,可有受傷?”姬晏擔憂地走到容蕪近前,俯下身子輕聲詢問。

    “……你怎會在這裡?”容蕪有些難以置信。

    “來祭拜,有護衛報這邊有動靜,就過來了。”姬晏簡短解釋幾句,細細打量後見容蕪並無礙,一路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慰道,“沒事了,不用怕。”

    有了靖甯侯府護衛的裡外聯合,外面的刺客終是被解決了,幾人怕生意外,不敢再此多逗留,匆匆下了山。直到來到有人跡的大路上,才終是松了口氣。容蕪此時才發現緊張的渾身酸痛。

    庾鄺看了眼姬晏,見他眼睛只看向容蕪,並不關心其他的事,便上前對著太子晉一揖道:“太子殿下放心,此事既發生在我大周,庾鄺定會查清此事,給殿下一個交代。”

    虞錦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敢在太子晉前開口道:“從刺客體貌上看,那些人並非周人,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倒擺大周一道,還需冷靜處理。”

    “我自然知道那不是周人!他們……”

    “好了!”庾鄺的氣惱被太子晉打斷,既然沒有人受傷,他也不是那麼焦急,擺擺手道,“此事回去再議。”

    庾鄺臉色一沈,心裡暗道他已經清楚那些刺客的底細,找起證據來不比你們要快?

    就在眾人準備上車上馬時,墨凰突然開了口,卻是對著虞錦城。

    “你跟我過來一下。”

    虞錦城一愣,指了指自己,確認道:“你叫我?”

    墨凰沒有理會他,竟直像旁邊樹林中走了去。虞錦城對太子攤攤手,只得跟了過去。

    往裡走了一段距離,確定外面說話聽不到了,墨凰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從上倒下細細打量過他,眼神轉為複雜。虞錦城見狀也站住,與他對視許久,看到他眼神的變化,微微一怔,接著似是明白了什麼,歎口氣,嘴唇勾出一個輕笑。

    “你為何……會那套劍法?此乃元白師父的摯交所創,至今僅傳過庾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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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00:23


    幾人在外面等了許久,正有些擔心時,從樹林中忽然傳出了空靈的箜篌聲。太子晉皺皺眉,嘀咕道:“墨凰這傢夥,怎麼這時候還有興致奏曲?……還非單獨給錦城聽又是什麼意思?”

    樂音美妙,甚至引得一些路人都忍不住駐足傾聽。只有容蕪聽的漸漸認真,接著又露出一絲疑惑……這個聲音,不像是師父的……

    樂音止,不多時,就見虞錦城一人走了出來,不見墨凰身影。

    “他呢?”太子晉向裡面張望了下。

    虞錦城無辜說到:“他說他現在不想見到我,讓我們趕緊走。”

    “……”太子晉白了他一眼,心裡不屑不想見你還專門給你奏箜篌?

    但他也非婆媽之人,見虞錦城這樣說了,他歎了口氣,還是安排讓眾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臨走前,又回頭望了眼樹林,他該是要直接離京了罷,下一次再見,又不知要到何時了。

    樹林裡,墨凰靜靜坐在樹下,手抱著箜篌,卻沒有奏響它。

    馬上,虞錦城面容朦朦朧朧,神情似笑非笑,細看嘴角卻又覺得他是在難過……

    ——“你去世後,我常想念過去的日子,心痛萬分。可如今你回來了,虞錦城卻是不在了。”

    ——“……你走吧,我現在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你。”

    馬車裡,容蕪腦海中卻還迴響著方才的箜篌之音,秀眉蹙著久久不展,那模樣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較著什麼勁。

    而庾鄺也一路沈默,雖然坐在馬上,卻是沈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走神幾次差點撞到行人。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容蕪掀開車簾,見是先到了昌毅侯府。

    下車後與眾人道別,婉拒了姬晏要陪她入府的好意。轉身前,不由得又朝虞錦城的方向看一眼,眼神中透著困惑、迷茫等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下一瞬,卻見那人咧嘴一笑,在她的發愣時下馬朝她走了過來。

    “你有話要對我說?”他先笑眯眯地開了口。

    “沒,沒有……”

    “那好,我有話說。”向前更傾了一步,聲音近在頭頂,“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幫我個忙。”

    虞錦城說完,等了等,見那人低著頭沒有反應,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記得了。”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就聽身後聲音不確定道:“將軍救了我三次,若能幫忙定是不會推辭的。”頓了頓,又道,“可是,我馬上要入女學了,不知是否有時間。”

    虞錦城回過頭來,好看得眉微微挑起,啟唇道:“何時?”

    “兩日後。”

    女學入學的日子,街上熱鬧非凡。除了停靠在附近各府的馬車,還不時有俊逸公子哥騎著馬穿梭其中,今日適逢休沐,大多是來送自家姐妹的,但也不乏跟著好友來湊熱鬧的。

    能考入女學的都非淺俗之輩,更重要的是這些姑娘們都是世家門第物色兒媳的重要人選。一想到自己未來的娘子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公子哥們哪能輕易放過這一正大光明過來打個照面的機會?

    丫鬟們從馬車上扶下自家的小姐,褪去一冬的嚴寒,姑娘們也是穿著打扮的不負大好春光,或清新、或鮮豔、或書香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粉香滿街。

    桓籬姿態瀟灑地騎著高馬上,身穿一件十分醒目的淺紫色長衫,錦帶束腰,玉環扣在腰前,只是閑閑地駐在街邊,就引來了許多姑娘家門嬌羞的偷望。

    桓籬來者不拒,與誰眼神不小心對上了還牽出一絲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笑來,羞的姑娘滿臉通紅地急忙收回視線。

    在場的都是有身份講禮數的人家,做不來擲果丟香囊的舉動,但仍偶爾會傳來小聲激動的交談聲:“快看,是桓家墨少!”

    “他怎麼來了?”

    “不知道哎……路過吧?哎呀,離近看更好看了,不愧是大週四公子!”

    “他身邊的是晉和侯府的鄭大公子吧?看起來也是英武不凡,怎麼就沒評上四公子呢?倒是讓一個叫……蟾宮,蟾宮月的給占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蟾宮月是崇安侯府大公子庾邵,不過已經過世了。聽姐姐說他當時也是很厲害的,不過再厲害現在也已經不在,就該把名額讓出來嘛!不想讓別人占去,聽說他弟弟庾二公子當時的票數也是很多的……”

    “啊,庾二公子我也見過,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呢,怎麼也比不了蟾宮月差吧?也不知怎麼評的……”

    “是啊,可惜了……”

    “不可惜。蟾宮月是當之無愧的大週四公子。”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想起,嚇的說話的幾個姑娘叫了一聲,拍著胸脯不滿地轉過身來,在看到來人時卻愣住了。

    青荷色的長裙簡單大方,細節處卻格外精緻,領口的深色刺繡一直延伸到裙擺,襯的身姿玲瓏,曲線有致。再看那一張雪膚芙蓉面,分明脂粉不施,卻好似融匯了最美的顏色,黛眉如鬢,朱唇嬌紅,一雙水眸如點漆明亮,直直看著你時雖不見嚴厲,卻在氣勢上讓人不直覺的矮了一截。

    “你,你是何人?”一位姑娘壓下胸口湧出的嫉妒,開口問道。

    “昌毅侯府,容蕪。”

    站在不遠處的桓籬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推了推身旁的鄭戎讓他往這邊看來。

    聽到昌毅侯府的名號,幾位姑娘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躲閃起來。女學的門檻雖然對家世也有一定的要求,但也不僅限侯門望族,一些出身清貴的官家之女也能憑藉學識考進來,但不論如何,家世的差異使她們在面對容蕪時還是不得不禮讓三分。

    頓了頓,還是方才開口的姑娘上前福了一禮道:“原來是容姑娘,方才我們姐妹只是隨口閒談而已,不料打擾了容姑娘,還望勿怪。”這話說的,躲避了談話的內容,只道是衝撞了容蕪,然而容蕪是自己找上來的,不知情的倒像是在以勢壓人故作刁難。

    容蕪本就容貌出眾,此時幾人當街站著,一副冷漠的模樣,而另外幾位姑娘臉上一副怯怯的無辜樣子,吸引了不少人投來目光。

    容蕪對周圍的視線視若不見,仍然看著對面幾人,語氣認真道:“幾位姐姐方才提到庾家大公子時言語有些無狀了,大週四公子的名號他當之無愧。姐姐們若未見過庾大公子,還望慎言,莫辱了逝者。”

    她們是沒見過,但看年齡容蕪比她們還小,又如何能瞭解了?還不是在這裡仗勢憑口無證的瞎說!一個姑娘瞪著眼就要上去反駁,被方才開口的姑娘給攔住了。

    “這邊這麼熱鬧啊,發生什麼事了?”閑閑懶懶的聲音湊了過來,抬頭看去,正見桓籬和鄭戎驅馬踱了過來,與容蕪目光相遇後露出詢問和關切的意味。

    容蕪心裡一暖,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微微感激地沖他們點了下頭。

    另外幾個姑娘顯然沒想到這兩位從前只曾遠遠看過的貴公子會特意過來,她們可不想在公子面前丟臉,嚇得都不敢再說話,又怕容蕪告狀,一時窘迫的不行。

    正心裡慌著,就聽容蕪繼續淡淡開了口,語氣不變,並沒有特意放柔去撒嬌也未曾扮委屈,反而說到:“只是忘記帶了女學專有的絹帕,也不知要不要緊,便拉著幾位姐姐打聽一下,若無大礙,便不叫杏春跑回去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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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00:50


    女學在放榜後,會給每位新考上的女學生府上送去一份包裹,裡面有一本《女學訓》寫著各項規定,隨附了還有一條繡有女學標誌的絹帕,是可以被珍藏一輩子的作為女學生的榮譽。

    接收到容蕪善意的眼神後,其中領頭的那位姑娘才緩過神來,結巴道:“是,是啊……那個不要緊的,平時也不用隨身帶……”

    “那便好了,也省的再跑一趟。”容蕪看樣子像是松了口氣,臉上多了表情後顯得多了分生動嬌憨,對她們側身微福了一禮道,“多謝幾位姐姐了。”

    “不,不必客氣……”幾人紛紛回禮,不願再此多留,互相拉著匆匆告辭了。

    桓籬嘴角笑意不減,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敲著馬鞍,等她們跑遠了,才回過頭來撇撇嘴道:“她們剛剛在難為你?”

    “沒有啊,明明看起來是我在難為她們吧?”

    “……啊?”桓籬愣了愣,在看到容蕪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的笑,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開玩笑,不由哈哈笑了起來。

    “你自己一人來的?”見她孤身一人,鄭戎奇怪地問到。

    “二哥送我來的,前面停的馬車太多,我便自己先走過來了。”

    “容芥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怎麼能放心你一個人走這麼遠?!”桓籬誇張道,氣呼呼的模樣仿佛要去找容芥打架。

    “二哥陪我走過來的,只是剛剛被一個好友叫住了……”回頭尋了一圈,伸手一指,“諾,還在那裡呢!”

    容芥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看到這邊,還咧嘴沖幾人笑了笑。

    桓籬和鄭戎紛紛別開了眼懶得理他。

    容蕪抿嘴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沖他們福身告辭:“時辰已不早,我先進去了,多謝桓公子、鄭公子解圍。”說完向著女學大門走去,背影纖細窈窕,烏墨長髮梳的整整齊齊,隨著不快不慢的步伐尾角微微掃著,看的人心癢癢。

    直到容蕪的身影消失在門內,街頭本是路過的另外兩人這才在馬上收回了目光。

    太子晉感歎道:“美人哉,佳人也!這位容四姑娘年紀不大,不知再過幾年更如何了得……”

    “不過是個小丫頭,哪有那麼誇張?”虞錦城挑挑眉,在他印象中,容蕪還是那個膽小憨憨的小胖墩模樣,時而乖順時而霸道,當然乖順是面對別人,霸道僅限對他。

    想著不禁歎口氣,鄙夷地飄了眼一臉驚為天人沈醉模樣的某太子,心裡嘀咕道都是被她這個樣子給騙了……

    他可還記得當初死守著不讓他上床的不講理模樣,甚至還狠心的拿那可怕的符牌把門口窗口都釘上一角!

    “你看看那位桓籬公子和鄭戎公子的慇勤反應,還有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就知道我說誇不誇張了。”桓籬和鄭戎跟太子晉一同打過擊鞠賽,是以關係還比較熟悉。

    “嘖,那兩個小子,有賊心沒賊膽罷了。”虞錦城當即定論道。

    太子晉神情複雜地看過來,搞不明白明明年紀相近,他這一副長輩對小弟的優越口氣又是從何而來?

    “那你倒說說,誰才是有賊心有賊膽?”太子晉不服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轉頭小聲道,“哎,錦城!你說容四姑娘會不會心裡有人了?看她剛剛好像為了個什麼人快要跟那幾個姑娘吵起來了……”

    虞錦城笑容一僵,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又聽著太子晉自顧自地嘀咕分析道:“看她平時裡溫溫柔柔的,還是第一次見為了什麼事毫不退讓的模樣的,那人叫什麼來著?”

    “蟾宮……月。”虞錦城低低地念出這個名字。

    “蟾宮月是何人?”閔京有名的公子哥他差不多都見過了,卻不曾聽聞過這個名號。

    “不過是個已故之人罷了……”

    “已故了?”太子晉訝然,忽略了那人語氣中的自嘲,接著又似感歎道,“都已經不在了,還能有人這般去維護,容四姑娘當真重情之人啊……”

    虞錦城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表情,腦海中卻不由浮現出方才她一臉認真地對那幾人說話的樣子,雖然當時表情是故作冷淡的,但他太熟悉丫頭隱藏在眼神中的情緒了,分明是你若再敢亂說話就要撲上去了的架勢……

    半晌,才扯扯嘴角輕聲道:“是啊,死都死那麼久了,還真是個傻丫頭……”

    “如此心善又美貌的佳人,怕是再過兩年怕是就該許人家了!”太子晉搖搖頭,收拾了下心情,拍馬先行了一步。

    ——許人家?

    虞錦城本還沈浸自己有些傷感的世界裡,突然被這句話給刺的一激靈!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依舊人頭攢動的女學大門,似乎自己跟自己鬥爭了許久,才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已經從天天上族學,換成天天上女學了……

    明明跟原來沒什麼變化的感覺,哪裡有長大的樣子?

    虞錦城腦子亂亂的,不知怎地忽然回想起那日她來了月事面色緋紅的模樣……還有幾次被自己攬在懷裡那柔軟的觸感……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呃……”虞錦城捂住挑個不停的胸口,努力要抑制下去這突如其來陌生的感覺,嘴裡念經似的念叨著:她只是個小丫頭她還是個小丫頭……

    “……錦城!”前面不知跑了多遠的太子又回來找人,發現這人還杵在這裡發呆。

    “快走了!咦……你臉怎麼這麼紅?有太陽嗎?”

    話音剛落,就見那人拍馬逃也似的跑來了,好像這裡有洪水猛獸一般。

    在執禮先生那邊登記完名字,容蕪走進了學堂。學堂裡十分寬敞,下面整整齊齊地擺了桌椅,一排三張,一共四列十二張,上面還有現成的筆墨紙硯。

    容蕪走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好幾人了,聽到又有人來了都抬頭看了眼,見是生面孔只是點頭笑了笑。

    容蕪按著剛剛執禮先生的分配找到自己的座位,是第一排中間那張。這個座位是按照女學考的成績來排的,容蕪這個位置顯然昭示了她第一名的地位。

    見她在這個座位坐下後,在坐的幾人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又看過來,面露驚訝又敬佩,方才真沒想到這位漂亮的姑娘成績竟然也這般好。

    容蕪自己也是帶了紙筆的,但此時已是用不上。她來的其實還早,整個學堂裡只零落坐了四五人,幹坐著也無事,便掏出了隨身帶的一本書靜靜翻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好像陸陸續續又進來了幾人,不多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絲驚喜在她身旁喚道:“阿蕪……”

    有熟人?

    容蕪放下書看去,正見一個白嫩微微顯得圓潤的姑娘在沖她笑,立馬也欣喜地笑了起來:“纖纖!”

    姬洳今年正好結業,沒想到還可以在這裡遇到謝纖,讓容蕪原本有些沒底的心情瞬間踏實了不少。

    “太好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念書!你坐在哪裡?”

    謝纖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第四排右邊角落的位置,看樣子她女學考的成績並不是很如意……

    容蕪拉著她的手不在意地晃了晃,滿眼都是能在一起的興奮,謝纖見狀也放鬆了下來,沖她笑的更真誠。

    很快,學堂裡就坐滿了年輕的姑娘們,臨的近的還會輕聲聊聊天,氣氛很好。直到一位面容有些刻板的女先生抱著書本走了進來,學堂裡這才倏地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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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01:41


    女先生三十多歲的模樣,身穿乾淨樸素的藏藍長裙,她嚴肅地環視了一圈,在眾人提著嗓子的緊張心情下終於輕咳了一聲,開了口:“我姓石,是你們的主責先生,另外還教授畫作這門課。”

    “石先生。”台下齊齊道。

    “很好。”石先生像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點點頭道,“之後你們要在一起相處三年,需要選出一位元女學長來在先生不在時維持基本秩序,按照慣例,將有入學考第一名擔任。”

    眾人的目光自然地移到了容蕪身上。容蕪上輩子不曾上過女學,倒不知還有這個規律,一時也有些緊張地看向先生。

    果然見她接著點道:“容蕪,上來跟大家介紹一下吧。”

    “……是。”

    容蕪硬著頭皮起身來到石先生身邊,面對著下面一張張好奇的面孔,在看到謝纖遠遠地沖她鼓勁時稍稍放鬆了一些,扯出一絲笑,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最後在石先生的目光下,保證道:“我們十二位新學生今後一定會認真向先生們討教,順利結業。”

    沒想到話剛說完,就見石先生眉頭皺了皺道:“這屋子裡算上我才十二人,你們自己能順利結業我就很知足了!”

    下面姑娘們被逗笑,見這位先生雖然面色嚴肅,卻還會這般開玩笑。而這位新女學長……看起來美貌又大方,結果竟然還會緊張的數錯人數,一下子距離就被拉近了不少。

    容蕪紅著臉回到座位上,看起來像是在害羞,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數錯,這麼一目了然的人數她怎麼可能會數錯?下麵十二張桌子,除了她的空著,其餘後面分明都坐滿了人!!

    此時她底下頭將視線固定在書本上,已經不想再回頭了……誰知道究竟坐在哪個位置上的那個人,是多出來的呢?

    開學兩日後,容蕪與學堂裡的姑娘們也處的熟了些,都是年紀相仿,聊起來很容易拉近距離。

    “你們可知,左將軍府的那個私生女最近可能也要來女學了?”說話的是一個丹鳳眼身量高挑的姑娘,她出自景義侯府,名喚雲菀。景義侯只是個二等候門,雲家雖也算得上世家,但族中並無出挑的後輩,如今已呈沒落之態。但這位雲小姐卻一點也沒有自知,平日裡行為處事比容蕪還要講侯門氣派,說起話來鳳眼一挑,有說不盡的高傲之態。

    “左將軍府的私生女?那是何人?怎麼不曾聽說過……”立馬有人被這個話題吸引,紛紛圍了過來。

    雲菀見成功引來了眾人注意力,得意地笑了笑,輕哼了聲繼續解釋道:“那個左將軍啊……為人很怪,明明成了親,但他的夫人似乎並不住在京城!再加上左將軍常年駐在軍營,眾人都知曉他們間的關係並不好……直到將軍夫人因病去世,也沒聽說過他們有過一兒半女,結果今年突然接回來了個與我們一般大的姑娘,說是左將軍和夫人養在外面的女兒!你們說說,這可能是真的嗎?……”雲菀說到這裡不屑地撇撇嘴,壓低了聲音道,“該不會是左將軍在外沾花惹草,這才導致與將軍夫人不和的吧?如今終於熬到夫人去世,這就迫不及待地讓那私生女回來認祖歸宗了……”

    “哎,還有這事?……”

    “將軍夫人好可憐啊!那位將軍也是,私生女就私生女了,怎麼還能對外稱是他與將軍夫人的血脈呢?這不是淨往那姑娘臉上貼金呢嘛……”

    此時石先生還未來,聽到這麼難以置信的消息,圍在一起的幾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十分熱鬧地討論起來。容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邊還有謝纖,皺了皺眉,被吵的有些看不下去了書了。

    “阿菀你接著說呀,那姑娘要來我們女學又是怎麼一回事?”

    雲菀低頭看了看指甲上新染的朱蔻,滿不在意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她沒有參加入學考,據說也就是來這兒蹭個地方聽聽課,最後也拿不到結業憑證的……嘖,真不直到她圖什麼!”

    “也是!真是搞不懂……哎對了阿菀,那姑娘叫什麼來著?”

    “慕容……慕容□?”

    聽到這裡,原本低著頭的容蕪終於忍不住看了過來,這般指名道姓地說出來,說的全是她們的猜測,卻是對一個姑娘的名聲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名聲究竟有多麼重要,她再清楚不過了……

    雲菀雖然說著話,眼神卻經常注意著容蕪這邊,與她視線相遇後牽了牽嘴角,好像在高傲地示威。她不服容蕪,論才學她自認為並不比誰差,憑什麼讓別人當這個女學長?!

    看,如今大家都喜歡圍在我這裡,我才是最受歡迎的!

    “阿蕪……”謝纖被她眼神嚇的縮了縮,小聲怯怯道。

    容蕪眼神眯了眯,淡淡出聲道:“既然有新學生要來,就是我們的同伴,大家理當以禮相待,這些話以後就莫要再提了罷。”

    在座的好歹都出自名門飽讀詩書之輩,雖會私下被稀奇的事情吸引問上幾句,但也並非不知禮教有意在背後講壞話,一聽容蕪這般說了,好幾人都臉微紅地點頭坐開了。

    雲菀見自己身邊的人都退離了,臉色有些不好看,狠狠瞪了容蕪一眼,卻撲了空,只對上了她早已回過頭去繼續看書的背影。

    又過了幾日,雲菀口中要來的“私生女”仍是不了蹤影,眾人便更不放在心上只當是隨口的戲言。但突然有一日,石先生進門時後面還跟了一個笑容滿滿的小夥娘,整個學堂忽然就安靜了,直直向她看過去。

    就連容蕪都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訝之色。怎麼會是……她?

    新來的姑娘倒絲毫不沒有感受到詭異的氣氛,笑著自我介紹道:“我是慕容□,大家可以直接叫我阿□哦!”說完還俏皮地沖眨了眨眼,看到第一排的容蕪後,笑的更是燦爛。

    阿□,阿九?

    容蕪收起第一眼的驚訝,也沖她露出了微笑。

    怎麼也沒想到,曾有幾面之緣的姑娘竟是出自左將軍府,看她從來一副活潑模樣,好像從未在意過自己的出身。雲菀一定不是唯一在背後拿她的出身說閒話的,而她卻仍然不往心裡去,不由真心對這位阿□姑娘生出了幾分敬佩。

    “好了,從今日起慕容姑娘就借讀在這裡了,平時有不懂的地方還需大家的幫助。”石先生開了口,特意朝容蕪的方向看了一眼。

    容蕪認真點了點頭:“先生放心。”

    下了課,容蕪還在整理書本,就被人“嘿”地從後面撲了過來,笑著轉過頭去,果然見是阿□。

    “好久不見了,阿□姑娘。”

    “哎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要叫的這麼見外了嘛!阿蕪?”

    “好啊……那就,阿□!”

    “這就對了!我書念的不怎麼好,也不知父親怎麼想的,非要把我塞進來,說是再不聽課將來夫家就不要我了!真是的,我還沒嫌棄他,他敢嫌棄本姑娘?……”慕容□幫她三兩下裝好了書,這時謝纖也收拾好了走了過來,三人一同往外走去。

    容蕪從她的話中聽到了弦外之音,不由也提起了興趣,左右看了看見沒別人,湊上去小聲問道:“阿□可是……定了?”

    “是啊,從小就定的娃娃親!”慕容□倒是毫不避諱,點點頭,不等容蕪再問,就主動說到,“是慶安侯府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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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02:19


    “桓家啊……”容蕪念叨著,忽然一頓,桓家與慕容□適齡的公子哥,可不就只有一個桓籬了嘛!不知不覺問出了口,在得到承認後不由覺得萬分奇妙。平時見桓籬一副風流公子模樣,沒想到從小就已經定下了姻緣,再看看身邊慕容□朝氣滿滿的模樣,又覺得兩人或許還真的挺適合。

    “阿蕪呢?阿蕪這般美,門檻一定都被踏破了吧?”說完自己,慕容□也不肯放過容蕪,拉著她怪聲怪氣道。

    “啊?我……我沒有啊……”容蕪沒想到會扯到自己,臉微窘地推了推。

    “怎麼可能,你不肯說,我就去問纖纖了!纖纖你快說……”

    謝纖看了看容蕪,紅著臉搖了搖頭小聲道:“這個我真的不知……”

    見果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慕容□還是不肯放棄地自己猜想起來:“要我說啊……那個公子晏就對阿蕪不一般啊,你看那日擊鞠比賽你不慎墜馬,他的緊張模樣可是大家都看的清楚哦!”

    “你可別亂說……”容蕪聽到姬晏的名字後怔了一下,低聲道。

    慕容□見她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也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容蕪雖然一邊應和著,心裡卻仍然想著方才的話。

    奇怪的是,這次阿□再提起姬晏時,她只是心中驚訝了一下,卻不像從前那般悸動了。從一腔赤誠到避之如蠍,曾經的她的回避都是刻意裝的,明明心中隨著他的一言一行緊張的不行,但面上卻還是裝出冷靜的模樣。可就在剛剛,她卻可以真的冷靜下來了,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開玩笑地再和阿□將姬晏聊上幾句,回想起自己隨墨凰師父遊歷回來後和姬晏的幾次相處,似乎也都坦然了許多……

    三人來到女學門口,正笑著準備道別時,忽然聽到身邊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過頭去,就見雲菀正將書袋遞給來接她的丫鬟手中,下頜微揚睥睨打量了幾人一眼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小姐最好還記得自己的侯府之女身份,別隨便跟什麼都能走到一起!”

    容蕪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收了回去,上前走了一步將慕容□擋在了身後,纖細的身子站的筆直,語氣淡淡道:“雲小姐既知道侯府之女的身份,就更該知道謹言慎行,謙禮公道。”話音一轉,眼神似乎飄到了她的身後,頓了頓,嘴角牽出一絲有些詭異的笑來,語氣更是輕忽故意放的緩慢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似乎雲小姐還是不長記性啊……聽說,雲小姐還有個妹妹吧?一府同出,該是滿足雲小姐侯府貴女的交友標準,兩人的關係……該是很好吧?”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呢喃出的,卻如同重擊直敲雲菀心中,讓她向後退了好幾步,像看怪物一般看著她,身子顫抖。

    身後的丫鬟急忙扶住她,卻被一把揮開,雲菀近乎失態般地指著容蕪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妹妹?你認識她?!”

    這回輪到容蕪輕哼一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望雲小姐記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今後好自為之。”說完轉身拉著慕容□和謝纖離開。

    阿□來了之後,學堂中十二個座位終於坐滿,她也終於知道了那多出的一人是誰了。此時那位原本坐在左邊角落的安靜姑娘,正滿臉淚水地站在雲菀身後,嘴裡不住喃喃道:“姐姐,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身子消瘦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那般祈求的姿態一點不像平常姐妹間的相處……

    雲菀,你這是做了什麼?

    “你站住!把話說清楚了!”身後雲菀不依不饒,卻忽然從街道趕來了好幾人,將她與容蕪隔開了。

    容蕪心中正想著事情,也不知發生了何事,蹙眉回頭時就感到慕容□扯了扯她的胳膊,指向街頭。

    隱約喧囂傳來,有姑娘激動的輕忽聲,這個場景十分的熟悉。果然,一抹白影騎馬加快了速度朝著容蕪這邊趕了來,女學附近有專人看護負責安全,將一路追隨的普通百姓阻在了外面。

    姬晏翻身下馬,白衣翩然,渾身裝束依舊是精緻而一絲不苟。他遠遠見到這邊似乎不太對勁,便先派人趕來護住容蕪,此時看著她擔憂道:“發生了何事?”

    “沒什麼事呀,我們正準備道別呢。”容蕪靜靜感受了下,見自己心中果然不再那麼洶湧不定,覺得有趣,不由彎了彎唇抬起頭直視著姬晏,微笑問道,“姬哥哥怎麼會來這裡?”

    “剛從宮中出來,正巧路過。”姬晏被她看的一愣,解釋道。

    從宮中出來不假,算著時間該是女學下學了,繞了好幾條路才過來的。

    他身邊帶的護衛都有些不忍心聽不下去了,自家少爺可不止一次這般繞路了,這兩天公務結束都會不聲不響往女學這邊拐一下,然後遠遠站在街口看著一個個姑娘出來,直到看到想見的那個坐上馬車才掉頭回府。

    若不是見好像姑娘受欺負了,少爺今日估計也不會冒出來。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大名鼎鼎的公子晏對待誰這般小心翼翼的。

    姬晏說完也有些後悔了,皇宮、女學個靖甯侯府根本就不在一個方向,面前閃過一絲懊惱,正打算再編出個一會兒還要去哪裡見人的藉口,卻見容蕪似乎沒有發現的樣子點了點頭,還感歎道:“姬哥哥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還好。”公子晏立馬順著恢復了平時的淡定臉,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餘光看了眼一旁對容蕪不善的雲菀,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轉身道,“我送你回去。以後下學讓人在門口相接,別讓什麼人都說上話。”

    容蕪在雲菀吃人的眼神中跟著上了馬車,臨走時慕容□還沖她擠擠眼,又朝姬晏的方向呶呶嘴,容蕪只得看著她無奈地揮揮手。

    回府的路上,姬晏騎馬自然地踱到了窗邊,斟酌了一下,還是先開了口:“女學可還習慣?”

    說完便有些緊張地等著裡面人的回復,在聽到那輕柔軟軟的嗓音有些自豪地回答道:“現在還不覺得哪裡不習慣,石先生人很好,還讓我當女學長呢。”

    姬晏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嘴角露出了愉悅的笑意,惹得路人都看直了眼,他耐心地聽著容蕪說著學堂裡的事,說起她的好朋友謝家纖纖還有左將軍府的慕容阿□,時不時出聲回應幾句,再引著她繼續往下說。

    等裡面的人兒說的有些累了聲音開始敷衍,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確認了一遍:“你說學堂的先生姓什麼?”

    “姓石啊!石先生。”

    “石家……”姬晏的俊眉忍不住皺了起來,原本春風拂面的氣氛瞬間凝重了一些。

    “是啊……怎麼了?”容蕪莫名地問道。

    姬晏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她說清楚,讓她自己引起重視,總比只是別人保護而自己糊塗的好:“你可知聽說過北河石府?”

    容蕪搖了搖頭。

    “上次你和茂哥兒在朝恩寺遇到的那人,便是石家的人。”姬晏頓了頓,又點明道,“皇后娘娘,也出自石家。”

    “如此……”容蕪還是不太明白,謙遜地繼續問道,“所以呢?”

    姬晏一噎,脫口道:“提防你的先生!其餘的事我會去查,在確認前,對石家的人不可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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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03:02


    “朝恩寺那人寺那人應該只是個意外,好像已經交由皇后娘娘處理了,不會再有事了吧?不過……我會記得注意的,小心些總是沒錯。”

    姬晏對容蕪的回答還算滿意,忍不住道:“就算朝恩寺那人是意外,司馬妗與我的關係可不是意外。阿蕪,有些事,你應該看的明白。”

    等他說完,許久裡面都沒有傳來動靜,一時陷入了尷尬。

    就在他在心裡歎口氣,準備打馬到前面讓她一個人想清楚時,裡面忽然傳來輕聲卻清晰的聲音:“嗯,澍玉公主不太適合。”

    姬晏的心情瞬間雀躍了起來,強忍著飛揚的唇角,故作鎮定地哦了一聲,結果下一瞬就被打入了冷窖。

    “姬哥哥一定會遇到更好的。”

    “……”

    兩人再沒有說過話,直到馬車停下,容蕪走下來,回身自然地問道:“姬哥哥可要進去坐坐?”

    “不了,我還約了人。”聲音有些冷硬,微微還散著點怒氣。

    容蕪點點頭,笑著道了謝,轉身進了府。

    “……少爺?”領頭的護衛硬著頭皮出聲提醒道,人家姑娘已經進去好半天了,他們再在門口杵著,與昌毅侯府的門衛尷尬地互相看了半天,明天不知被百姓們傳成什麼樣子了……

    “……回去吧。”姬晏淡淡應了聲,終是調了馬頭,白衣背影依舊挺拔,卻不知怎麼顯得幾分孤寂。

    此刻,他心底的忐忑前所未有的強烈,強烈到讓他甚至有現在就進去提了親的衝動。阿蕪對他的態度越來越自然親近,但他卻鬧不準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總覺得如今在她眼中再也看不到那羞澀的躲閃,就好像是自己在她心中的那份特殊也跟著不見了。

    容蕪的心情卻是輕鬆的,在回院中的路上碰到容瑩時嘴角還是翹著的。

    “剛去找你見你還沒回來,什麼事這麼高興?”

    “大姐姐!你找我什麼事?”容蕪上前環上容瑩的胳膊,拉著她又往自己院中走。

    容瑩溫柔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說到:“是剛剛遇到了三嬸娘,她讓我來跟你講舅舅來信了,約我們一同出遊,也算是慶祝你順利進入女學!”

    “……大姐姐的舅舅?”容蕪開始回憶沈家的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說的是哪一位。

    “是不是看書看傻啦?是你的舅舅,景約先生……”容瑩也沒了脾氣。

    “啊……”

    這可不怪容蕪,大名鼎鼎的禮學監總監長——崔鏡崔景約上輩子可從來沒有約她出過遊,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她只是聽說自己這位舅舅為人逍遙隨性,雖然面上任職禮學監,實則並不願受到束縛,最愛的就是約上幾位得意門上外出行樂,因他的名望所有禮學監的學生都以能與景約先生同遊為榮,然而他看中的卻只有那麼寥寥幾人。

    姬晏肯定算一個,容家兩位兄長,還有……庾邵也是。

    記得大姐姐曾說過,庾邵的字蟾月還是景約先生給取的吧。

    “大哥和二哥都會去,至於景約先生還會不會叫別人就不得而知了,想想還真是讓人興奮,好久都不曾專門出去走走了。”容瑩顯然興致很高,這一點在她年紀越長越少見,尤其是擔任祈之女神後更是幾乎沒有這般輕鬆地隨意說著話了。

    “那……我們準備去哪裡呀?”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似乎要住上幾天的……對了,這個你可以去問問三嬸娘嘛!我也好想知道……”

    “好啦好啦……我會去問的……”容蕪無奈地晃了晃容瑩的胳膊,兩人笑作了一團。

    春意正好,能出去走走似乎也不錯呢。

    每年春意最盛的時日,大周都會實行春沐,即不論朝廷之上還是禮學監、女學都會有五日的休息時間。這可是僅次於年節休息最長的機會了,上到世家高門,下到小官輕吏很多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帶上家眷外出踏春賞景,閔京城附近諸如南山、梅嶺都已人滿為患,就連朝恩寺接待得香客都漲了一倍。

    這些地方,自然不會在景約先生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容蕪磨了崔氏幾天,這才打聽到他們的目的地是洛城。洛城不算很大,坐落于閔京的東北方向,但就算是坐馬車的話也要趕個近一日的路程。

    一聽是洛城,容蕪就高興了,偎著崔氏數落道:“洛城好啊,這個時候正好是牡丹開的最盛,團團簇簇的可好看了!”

    “你倒是這麼清楚,之前去過不成?”崔氏嫌熱地推了推她,旁邊位置那麼大,卻非要像個膏藥似的黏著自己。

    “去年這個時候跟著墨凰師父去過,那牡丹花瓣曬成果脯,酸酸甜甜的現在想起來都嘴饞……”說到墨凰師父,容蕪心裡不由十分想念,不過聽他的口氣若不回晉國的話,很可能是去渝南找秦先生了,這麼一想或許還是好事。

    崔氏卻沒有被她帶歪,聽完柳眉一豎,瞪眼道:“好啊容蕪,去年給你寫了多少封信你都道離的遠趕不回來,敢情你口中的遠就是閔京到洛城的一日功夫不成?”

    容蕪一聽說漏了嘴,急忙嘿嘿乾笑幾聲,趕緊轉移話題:“嗯……那個茂哥兒呢?”

    “這個時辰,自然還在上族學,你莫想找他當藉口。”

    “我不找他,我巴不得他不在好讓我單獨跟娘親待著呢……”

    “……你呀!”崔氏被纏的語氣根本硬不起來,不一會兒母女倆就不知又聊到什麼笑聲溢出門外,讓外面站著的馮媽媽和杏春聽的對視一眼,都跟著笑了起來。

    出遊那日,昌毅侯全府起了個大早。雖然崔鏡是三房崔氏的兄長,但他的名望在外,長房也是很贊成容慕、容芥多跟他接觸的,再加上容蕪、容茂和容瑩,同行的人已經很多了,考慮到還需要有人陪伴老侯爺和太夫人,於是容芬和容菱便被留在了府上。

    容茂非要跟著兩個兄長一起騎馬,容蕪就和容瑩一輛馬車。兩人穿著專門訂做的款式相近的姐妹裝,容瑩的是白色的繡緋紋暗絡,襯的氣質典雅清雋,裙擺上的碎花又多了絲俏麗,正適合這個季節;而容蕪穿的卻不是她最常穿青綠,一身銀白內搭外面是層疊得輕薄紫紗,朦朧柔和,她的皮膚凝白細膩,脂粉不施也被這顏色對比的更加膚白如玉,在陽光下瑩瑩潤潤讓人移不開目光。紫紗裡面的銀白內搭也十分精緻,領口和袖口繡的是與容瑩裙擺上一樣的碎花,此時的她靜靜拄著下巴看向窗外,脖頸白皙修長呈著優美的弧度,眼眸半垂,身上散發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安寧沈謐,讓人心裡不自覺地也安穩了下來。

    容瑩坐在對面靜靜看著她,嘴角微彎,真心道:“阿蕪的眼光真好,起初挑的時候不覺得怎樣,誰知一套做出來竟這般好看。”

    “我也是胡亂試的呢……”容蕪笑了笑,她也不知怎的,在挑選布料時忽然就想到,曾經庾邵還跟在她身後,指著一款紫色的說“這個適合你”……

    於她個人來說是更喜歡如清綠、淺藍這類清淡不惹眼顏色的,這紫色穿著……算了吧,難得出來玩兒一趟,就當是換換心情吧。

    崔鏡並沒有跟他們一路,據說他還約了其他幾人,眾人就在洛城落腳的別莊匯合。此行都是年輕人,連崔氏和容三爺都沒有跟著,可見景約先生只喜歡跟年輕人打交道傳言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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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26:17


    容蕪一行出門的早,到達別莊時還沒有其他人到。管家與容慕、容芥都認識,很快安排他們先入住休息。

    直到了酉時末,前面才傳信到崔鏡他們到了。容蕪洗了把臉,在鏡前整了整衣衫,確認沒什麼問題了才帶著杏春往前面走去。對這位舅舅她兩世都不相熟,雖然來之前有崔氏的指點,但容蕪覺得在沒有親自摸清脾氣前,還是先把他當成名聲在外的先生來對待更為穩妥。

    在前院門外遇到了同樣前來的容瑩,兩人相視一笑,還沒邁步進去時,就聽到裡面傳出了公子哥清爽陣陣笑聲。

    這個笑聲聽的次數太多了,基本每次都與主人如影隨形,只需一聽就知道是屬於桓籬的。

    “看來景約先生還約了別人……”容瑩悄悄附耳道,容蕪點了點頭,兩人相攜走了進去。

    見姑娘們進來了,正說什麼有些忘形的公子們都急忙站的筆直,換做平日裡見的風度翩翩模樣,笑的一個比一個矜持文雅。在離近看清二人模樣後,眾人眼中都閃過了一絲驚豔。

    廳內正中坐著的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崔鏡,他如普通文人最愛的那般著著白衫,笑眯眯地看著其他人,見容蕪她們走來了,很隨意地招了招手,一點也不見外地直接讓她們到屋裡坐。

    兩人見過禮後坐了下來,容蕪這才有興致看看周圍都來了誰。兩位兄長和容茂自不必說,還有方才笑鬧的桓籬和鄭戎,除此之外……庾鄺,他怎麼也能來?

    容蕪臉上笑容減了減,卻見庾鄺也在看著她,略顯涼薄的嘴角劃出一絲孤獨,眼神卻是冰冷的。容蕪無動於衷地移開視線,卻又愣住了。

    太子晉?虞錦城?

    他們又是怎麼混進來的……

    而今日的虞錦城看起來也有些不對勁,太子晉沖她友好地笑了笑後,身旁的虞錦城卻直接平平地轉開了視線,盯著一個花瓶看的專注,似乎與世隔絕了根本沒察覺到容蕪二人的到來一般。

    容蕪眨眨眼,見是得不到回應了,也就移開了目光。

    而就在她看向別處後,一雙眼眸又幽幽瞟了過來,扁著嘴,委委屈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容蕪欺負了一般。

    不對勁,虞錦城也發覺了自己的不對勁。自從那丫頭走進院子以來,他的視線就好像不收控制了似的膠在了她身上,沒事穿這麼花哨做什麼呢!她走過來的越近,他就越緊張,緊張到渾身都是緊繃的,就在她剛剛眼神柔柔地看過來時,幾乎到了不能呼吸的地步。

    “啪——”一巴掌的聲音震驚了身旁的太子晉,他轉過頭來就見好友單手捂著臉,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錦……錦城?你這是在幹嘛……”

    “沒事。”虞錦城抬起頭,冷峻個臉面無表情嚴肅道,“有些困了,精神一下。”

    “……”太子晉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如果忽視掉你臉上紅紅的巴掌印我就信了呢……

    晚膳雖不算很豐盛,卻是新鮮可口,很好地犒勞了舟車勞頓一整天的眾人。

    用膳空隙,崔鏡隨便跟容蕪閒聊似的東扯西扯,一會兒問到家中如何,崔氏可還好,一會兒又提到容蕪的學業,有何愛好……容蕪一開始還有些忐忑,後來見他的確態度溫和說話又幽默風趣,一點也不似尋常先生苛刻古板,說著說著也放開了許多,回答的越來越詳細生動,在提到她師從墨凰習得箜篌時,崔鏡眼睛一亮,原來這個別莊就收著一架箜篌,只是可惜一直無人會奏。

    說到崔鏡這麼大人了也是帶著些任性,一知道容蕪會箜篌立馬就坐不住了,用罷膳就命人將箜篌取來。眾人興致也是很高,乾脆一起移步到了院中。

    容蕪也不扭捏,從崔氏口中她知崔鏡崔景約雖然身為禮學監的總監長,但骨子裡卻存著些不受束縛的天性,對許多事也都看的很開。此時雖是有許多外男在場,但都是身份相當的,除卻庾鄺和另外兩個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其他的不是親人也算是熟人,一起坐下來用膳閒聊也不算逾禮。更何況這場出遊是由崔景約出頭相邀的,只這一個名號在,若是再有什麼抹不開的才是上不得檯面。

    這般思量著,當下人們小心翼翼地將箜篌擺在院中時,容蕪也就淺笑盈盈地坐了過去。

    誰知崔鏡這還不過癮,高喝一聲:“錦城!曲聲有了,配上劍舞才方可不負了今夜這月光!看你的了!”

    虞錦城一愣,在桓籬他們的起哄聲中被推到了容蕪面前,四目相對,他直覺地想扭頭就跑,卻被死死地堵住了退路。

    太子晉還好死不死地在一旁拍手助威道:“錦城在我晉國可是劍術一流,在這裡坐著的都是朋友,就讓大家都開開眼吧!”

    虞錦城眼角抽抽,人家姑娘都沒說什麼,他也不是真的想逃開,再這般推辭就不像個男人樣了!長舒一口氣握住腰間的劍柄轉回了頭,卻在看見容蕪沖他笑了時,手一緊感覺差點把劍柄給掰斷了……

    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近身,低頭道:“你隨便彈什麼都好,我會配合你。”

    容蕪抿抿嘴,讓你今天不給個好臉色的,心裡不由冒了壞水,纖指輕抬,《月下引》的曲調流暢地婉婉淌出。

    《月下引》並不是箜篌中最難彈的曲子,但卻是墨凰師父最用心傳授她的一首,再加上這是庾邵所作,容蕪練的時候也格外用心,可以算是她最拿手的一首了。

    轉音、變調、□□起伏什麼得全都是信手拈來……

    本想讓他跟不上自己,以出醜來為剛剛的自大之語負責,誰知抬眼間那麼一看,就全然被他吸引住了……

    修長的身姿矯健而舒展有度,一招一勢都合著樂音恰到好處,月光下那人高高束起的烏髮隨身而動,與武動劍交相疊錯,亦剛亦柔,仿佛蘊含了力量。

    直到最後一個音結束,餘音嫋嫋漸息,全曲他都沒有踩錯一個點,兩人好像配合過千百遍一般,完美的讓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虞錦城倒沒有多想,結束之後將劍俐落地插回劍套中,大步走到了太子晉那邊。而容蕪也收起驚訝的心情,微微福禮,回到了崔鏡身旁。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聽到崔鏡喃喃自語般的不住感歎,容蕪不解地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他一臉難以置信又興奮不已的矛盾模樣。

    “……舅舅?”

    “明明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劍法,為何會讓人覺得和那人如此相像?!不,只看身影和那種氣勢,完全就是一個人!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舅舅,您在說的是誰啊?”

    這回崔鏡沒有理會她,而是轉身大笑著離去了,邊走邊高聲暢快道:“蟾宮之月!有生之年能又見蟾宮之月……值了!”

    容蕪心中被擊中了一下,立馬扭頭尋找著虞錦城的身影,他被幾人圍著,額間有幾縷頭髮因出汗黏在額頭,高鼻黑眸,嘴唇微勾著似笑非笑,看起來有一絲小魅惑。他沒有看向這邊,也不知有沒有聽到崔鏡的話,但容蕪是聽進去了。

    之前,墨凰師父在看了他的劍術後就曾有過反常的反應,而剛剛崔鏡舅舅更是直接呼出來了他像極了那個人……

    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兩個極熟悉的人將一個人指成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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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26:59


    又要有多麼巧合,才能讓一場劍舞與一首初次聽聞的曲子這般天衣無縫?除非是……這首曲子原本就是他所做的呢?

    如果是這樣,那麼墨凰師父走之前與虞錦城單獨在小樹林裡時傳出的那不屬於師父的箜篌之音,也就能夠解釋了。

    ——虞、錦、城?

    容蕪只覺得胸口燃起了熊熊怒火,她直直地盯著那若無其事與他人說笑的男人。

    你最好是虞錦城。

    不然。

    你、就、死、定、了。

    那邊,虞錦城手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劍柄,股股虛汗從開始就往外冒的沒有斷過。

    他聽到了崔鏡的那聲欠揍的仰天長嘯。

    也感受到了一道火熱的視線一直灼在他身上,弄的他更緊張了。

    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容慕和容芥顯然不是第一次隨崔鏡來這裡了,第二日不用吩咐就輕車熟路地安排出行,因這次有兩位妹妹在,一切都要親自過手,不能像從前那樣幾個人騎上馬說走就走了。

    一切安排停當後,容瑩和容蕪上了馬車,杏春等幾個丫鬟則被留了下來。他們選擇的是一條人跡稀少的道路,賞花賞花,若都去最著名的那幾個點,就只能賞人了。不對,若他們去了,就該是被賞的那個了。

    馬車咕嚕咕嚕地在不平的路上行進著,容蕪昨夜沒怎麼睡著,此時倒也不困,掀開一點車簾,扒在窗框上向外看著。這一看不要緊,一眼就看見落在馬車斜後面一點,庾鄺正湊在虞錦城身邊說著什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從她的角度看去庾鄺就是一臉的奸詐試探,狹長的眉眼微眯,掩飾著對那人的打量,涼薄的唇怎麼看怎麼像不懷好意。

    再一看旁邊的那個,還一副事不關己毫無芥蒂的哥倆好的模樣,問什麼答什麼,時不時還哈哈笑上兩聲……

    “啐,二愣子!……”容蕪氣的拍了窗框。

    容瑩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阿蕪,怎麼了?”

    “沒事……”容蕪沒好氣地嘟囔聲,眼睛還瞅著後面那兩人,越看越氣,越看越想打人,最後忍不住喊了一嗓子,“錦城將軍!”語氣中自帶的怒火還沒有完全壓制住溢出來了些,聽的被點名的那個渾身一激靈,好似一道冰柱從心裡捅了個透徹,拔涼拔涼的……

    虞錦城立馬抬頭看過去,在容蕪的注視下,乖乖拍馬追到了跟前,俯身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事?”

    什麼事?她怎麼知道有什麼事……

    容蕪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臉鼓鼓的半天下不去,看了一會兒倒是把虞錦城給看樂了,低低的笑聲震的容蕪耳朵發麻,清俊的面容上笑意舒展開來,眼眸清澈讓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的清楚,卻漆黑的好像一直沈浸下去到不了底,一時倒是看愣了神。

    待車輪被一塊石頭絆的一疙瘩,上下猛的一晃,容蕪這才“哎呦”一聲回過神來,擠著眼睛感覺頭估計馬上就要磕在上面的窗框上了……

    “邦——”

    果然撞上了,卻好像窗框變軟了不怎麼疼……

    先睜開了一隻眼睛瞄去,卻見頭頂上一人胳膊正抬著,手掌還擋在窗框上,見不會再顛了,自然地往下一壓在她頭頂揉了一把,嘴裡道:“撞傻了吧,疼不疼啊?”

    “……”容蕪低下頭去,那大手只一下就離開了她的頭,而那溫熱的觸感卻好像怎麼也甩不掉似的,壓的她悶悶的,胸口忽然跳的這麼快又是怎麼回事……是被剛剛氣的還是撞的……

    不想讓虞錦城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容蕪小聲來了句:“突然忘了叫你幹嘛了等我想起來了再說吧……”就啪地甩下了車簾窩回軟墊裡。

    人是擋住了,可那該死的笑聲還是清晰地傳了進來,不用看都能想像的出那人一臉促狹的模樣。

    明明生氣的是她!怎麼到最後反而又被人給笑話了!……

    回過頭來,又見容瑩一副奇奇怪怪的神情,急忙在她問出聲前小臉一垮,哼哼唧唧湊上前道:“姐姐我頭撞的好疼啊,你快幫我呼呼……”

    容瑩果然被一下帶歪,蹙眉焦急道:“哪裡疼啊?快讓我看看……”

    當輕輕的呼氣溫柔地落在容蕪的頭頂時,卻怎麼也吹不散她臉上的燥熱……乾脆把臉全都埋進容瑩的腿間,心裡不住地唾棄……

    好煩,好煩……都怪他……

    接下來的路上,容蕪再從車簾縫隙裡朝外偷瞄時,看到那人就那麼不遠不近地騎馬跟在馬車邊,沒有再回到庾鄺那邊,心裡莫名地舒坦多了。

    哼,還算有點眼色。

    很快的,前面的路馬車已經不能通行了,容瑩和容蕪只得下了馬車。

    “這座山的另一側有一大片花圃,有專人打理,聽說開的很盛。”容慕為她們解釋道。

    “所以我們是需要先翻過這座山嗎?”容瑩揚起頭看看,微微蹙眉,她不常外出,更是極少有需要爬山的時候。

    “繞路的話大概又要大半日的功夫,其實這山並不高,我們走走歇歇可好?”

    容瑩也並不是嬌氣之輩,聽後點了點頭。

    “阿蕪呢?”

    “我沒問題。”容蕪笑了笑,這點體力對她來說還不算什麼。

    山路狹窄,桓籬跟在景約先生身後走在前面,接著容慕護著容瑩跟在後面,庾鄺是下一個,然後……容芥推了推容蕪,笑著道:“還愣著做什麼,該咱們啦!”

    “……”容蕪不情不願地跟在了庾鄺後面。

    虞錦城和太子晉走在容芥後面,最後是鄭戎帶著容茂。

    容蕪不願意離庾鄺太近,隊伍到她這裡倒像是斷了一截,不過後面的人也不在意,就這麼慢騰騰地走著。

    爬到一半的地方,有一處拐彎處比較陡峭,腳下踩的石階也有些松了,上面的人就依次往下面傳話讓大家注意些。傳到庾鄺這裡後,他回頭時見容蕪落了一大截,便停下來等了她一下,然而容蕪一直低著頭往上走並沒有看到他,等庾鄺剛開口時才反應過來快撞上前面的人了!習慣性地往旁邊一躲,正巧踩到了一塊松了的石塊,就這麼朝山坡那側歪了下去……

    庾鄺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想也沒想地伸手去夠她,容蕪腦子暫時一片空白,見到庾鄺的手又把自己的往回收了收,這一下又錯過了容芥沖過來拉她的手……

    “……阿蕪!”容芥被嚇到了,高喊道,“快給我手!”

    可惜已經晚了,容蕪就這麼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離容芥越來越遠,心中剛感覺到害怕,緊接自己的手腕被堅實地握住了,這一力量並沒能阻止她的下落,可是下一瞬身子也被溫熱所環繞,腦袋被人按在胸前整個護住,以熟悉的姿勢……

    坡不算特別的陡,兩人蹭著山壁往下滑了一段,終於在一處多出來的平臺上停了下來。感受到按著她頭的手松了松,容蕪輕喘著仰起頭,堪堪可以看到那人的下頜,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眼眶先有些濕了。

    虞錦城先觀察了他們所處的狀況,等他低下頭來時見到容蕪滿臉淚水的樣子,愣了下,接著臉色轉的很難看,手一收緊急問道:“傷到哪裡了嗎?究竟是哪裡疼?先別哭……沒事啊,別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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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27:38


    他問的有些語無倫次,容蕪卻只管哭,什麼也不說,越哭越厲害,好像有種種委屈都從那泛紅的水眸裡溢出來,小臉抽嗒著讓人看的滿是心疼。虞錦城心如亂麻,什麼腳下就是深崖了,什麼還不知道該怎麼爬上去了都不算事了……此時他只想讓她別再哭了,每次她一哭,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喂,丫頭,四丫頭……究竟是哪裡疼?你說話……”

    容蕪維持著哭的表情停頓住了,呆呆愣了一會兒,接著哭的更狠了,好像發洩一般也不講究儀態矜持了,哭的快要背過氣去……

    不會錯了,只有那個人愛用“四丫頭”來稱呼他,而且總是在“四”這個發音上轉一下,從前讓她很嫌棄地為總被叫成“死丫頭”而跟他吵過很多次……

    平臺很窄小也不結實,可能隨時會塌掉,兩人只能緊緊貼著才能勉強站下,虞錦城根本騰不出手來檢查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見狀低下頭來,拿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眼眶似乎也急紅了,低低道:“沒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接著不停地重複著“沒事了,沒事了……”

    容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鼻息,似乎輕輕動一下就能碰到他的鼻子……紅著眼睛向上看了看,與他的目光相對,那麼的漆黑純澈,她看的仔細而認真,像是要從中找到什麼一樣。

    腳下又有碎石滾下去,虞錦城當她還在害怕,一邊嘴裡不住安慰道:“沒事了……”一邊抬頭尋找更結實的支點。

    “你下來做什麼?”身前的人兒語氣突然冷硬起來,轉變的太快讓虞錦城愣的沒反應過來。

    “……嗯?”

    “我掉下來,關你什麼事?”

    “我就順手一拽……”見她臉色更差了,急忙又介面道,“總之不能讓你一個人掉下來啊!”

    虞錦城覺得自己是解釋不清了,他也想不明白,反正見到她摔下來了,身子沒過腦子就直接做出反應了,但這些話要怎麼說的出口?

    “你不是根本不想再跟我有接觸嗎?那不如就直接離的遠遠的,又何必三番四次的來救我?”容蕪繼續冷著臉道,語氣平平好像不帶什麼情緒,“反正你現在也過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幫什麼,就這麼繼續下去好了啊,幹什麼讓自己陷入現在危險境地?”

    虞錦城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眼睛漸漸放大,有些不知所措支吾道:“你……你是……”

    容蕪別過臉去,不願搭理他。

    還未等虞錦城再說些什麼,他們所踩的平臺倏地掉了一半,容蕪半個身子直接放空,眼看就要堅持不住。虞錦城收緊環住她的腰,眉目顯出認真,看著她的眼睛道:“看樣子我們又要換地方了,一會兒放鬆,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是誰啊?我們又不熟,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在心中有了答案後,容蕪的膽子一下子大了許多,也不知是還在氣頭上還是因為他也在身邊得緣故,心中並沒有多少忐忑。

    見她還有心情頂嘴,虞錦城無奈地看過去,動作上也不再猶豫,拔出腰間的劍,一手摟著容茂,一手將劍插入山壁間,嘴裡來了句“走了!”就這麼跳離了那塊平臺。

    身子在下落,但一來山坡不算特別陡直,再加上劍鋒一路得阻力,倒真讓他們平安順到了山底。

    腳下踩實的一瞬間,虞錦城直接脫力松掉了劍柄摔倒在地,容蕪慌亂地轉身將他的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輕拍他的臉喚道:“醒一醒,你沒事吧?快醒一醒……”

    虞錦城沒有睜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自己還活著。

    容蕪眼睛又有些酸了,看著他拼了命的保護,直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但心裡的委屈也絲毫不減,萬千複雜的情緒在心口翻湧,最終全部化為了一句若有若無的輕歎……

    “最討厭的就是你了……”

    “真是不知好歹……那你說說最討厭的我是誰?”

    容蕪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開玩笑,手中特別想甩開他,但看著那渾身刮破的傷痕,還有淩亂頭髮遮擋一半疲憊的臉色,不知怎的……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輕輕俯身將他摟在懷裡,動作做起來就如多年前的一樣順手,帶著絲哭腔喃喃道:“歡迎回來,最討厭的庾邵……”

    閉著眼的人身子僵了僵,唇角勾出一個弧度,聲音低低透著愉悅:“嗯,我回來了……”

    庾邵枕著容蕪的腿休息了一會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明明是一身落魄地待在山底,卻反而感到一股安寧圍繞在身邊。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躺著的那個人突然噗嗤笑出了聲,惹的容蕪低下頭看他,嘟囔道:“你幹嘛?”

    “哈哈哈……沒什麼,就是覺得好像又變成了個鬼魂似的,整日賴著個小丫頭……”

    “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小丫頭!”

    “哦?是啊……從前那麼大點兒,枕起來就像是個枕頭……現在嘛……”

    容蕪氣鼓臉,惡狠狠道:“現在又如何?”

    原本閉著的眼睛倏然睜開,像是打開了漆黑純澈的光,璀璨攝人,他上下打量著容蕪,唇角微彎:“倒有些醉臥美人膝的意味了。”

    “……”容蕪被他這麼看的渾身不自然,哼了聲別開臉去,裝作看向遠方,緋紅卻漸漸蔓上了脖頸……

    微風吹過蕩起髮絲,也不知拂了誰的面,動了誰的心。

    過了一會兒,庾邵支起身子,站起來抖了抖被刮的破破爛爛的衣服,活動下四肢,好在除了小的磕碰外並沒有傷到骨頭之類。

    容蕪見狀也打算起身,卻“哎呦”一聲又歪了回去,苦著臉揉揉腿道:“麻了……”

    庾邵咧嘴笑了笑,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得意,轉身來到容蕪面前蹲下,拍了拍肩膀道:“看在剛剛枕頭還不錯的份上,上來吧!”

    容蕪頓了頓,也不跟他客氣,“啪”地扒了上去,圍住他的脖子。

    庾邵托著她站起來,穩穩地往前走,一邊道:“這邊有些陡他們不好尋下來,咱們先繞著走一走,說不定還能直接找到容慕說的那個花圃,我估計就算有人來救,也是從花圃那邊平坦處找回來。”

    “隨便你。”容蕪有些累了,拿頭靠在他的背上,不在乎道,安靜了片刻,又輕聲道,“你怎麼會變成虞錦城的?”

    “我也不知,本以為就此消失了,誰知再次醒來人已在了閔京城的太子臨時府邸。我記得虞錦城的所有事,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又是怎麼跟我舅舅搭上的?”

    “桓籬他們介紹的,景約先生從前就喜歡我,現在換人不換本,自然很容易又看上眼了唄。”

    容蕪在心裡呸了聲,暗道厚臉皮,誰會喜歡你了?又想到了墨凰離開那天的箜篌曲,問到:“我師父知道你的事了?”

    “……嗯。”聽到庾邵輕歎一聲,似是無奈道,“墨凰那人看似呆木,可有的時候又特別的敏感,心裡賊精著呢,想瞞過他難的很……”

    “明明是你呆,還好意思說別人呆呐?”

    “好好好,我呆……我最呆。你們都是聰明的,什麼都瞞不過你們可好?”

    容蕪哼了聲,半晌沒有再說話,就在庾邵以為她睡著了,又聽到耳邊軟糯的聲音含糊響起:“……庾邵,那你為何裝作不認識我啊?是不是我沒認出你來,你就打算一直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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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28:16


    庾邵聽的忽覺心裡一痛,搖搖頭輕聲道:“並非刻意要瞞著什麼,只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罷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都能在自己身上重新活一遍,活到別人身上又算的了什麼……”她的聲音似囈語,小的幾乎聽不見。庾邵也只聽出了幾個詞而已,還沒等他再開口問,很快脖子處就感受到了平穩的淺淺鼻息。

    他笑了笑,將步子邁的更穩了些。

    走了半個多時辰,容蕪醒了過來,扒著庾邵的肩揉了揉眼,打了個呵欠。看看四周還是高山,前面還是雜草叢生的路面,好像根本沒有動過的樣子,迷糊地嘟囔道:“花圃呢?你是不是趁我睡著了也偷懶啦……”

    庾邵沒好氣地接道:“不去花圃了,爺都走累了,正好把背上的這一坨肉找個地方一放,能引來頭狼啊虎的正好獵了打牙祭。”

    “……我也餓了。”

    “……”

    當容蕪被放下來後,還有點懵,看著他道:“你是要把我放在這裡引狼嗎?”

    “瘦的還沒一兩肉,放在這裡除了爺還誰要啊?”庾邵瞪她一眼,“旁邊有條河,我去看看能不能叉兩條魚來。”

    “唔……”

    容慕他們尋來時,見到的就是兩人坐在地上捧著魚吃的正香的場景,面前還堆了一團火,上面串著幾條魚正在烤,已經能聞到焦香的味道了。

    眾人愣了愣,桓籬喃喃道:“我就說聞到了香味吧,你們還不信……”

    太子晉上前一步,盯著庾邵死死道:“還活著?”

    “活的好好的。”庾邵閑閑道,手中又烤好一條遞給容蕪,容蕪搖搖頭道:“不要了,我夠了。”於是他又把魚伸到了前面,問到:“誰要?”

    太子晉一把搶過來,憤憤道:“虞、錦、城!我們都快找瘋了,你還有興致在這裡給我烤魚?你怎麼不把自己給烤了呢!”說著狠狠咬了一口,燙到了嘴。

    “那可不行,烤成灰了還怎麼讓你們認出來?不是白跑一趟了。”

    “……你就算成灰了我也認得出!”

    “嘖,吃魚吧啊!”

    那邊,容慕容芥還有桓籬也來到容蕪身邊,容芥滿臉的自責:“阿蕪,都怪我,明明離你最近卻……”

    “這怎麼能怪二哥?是我沒伸出手……”容蕪說著瞟了一眼站的遠遠的庾鄺,心道他怎麼也來了,難道又在打什麼壞注意?

    庾鄺本想過去,但看到她眼中明顯的戒備,腳步就止住了,眼神轉到了那邊兀自烤魚的虞錦城身上,那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讓他覺得莫名的熟悉……

    庾邵抬眼,正好與他對上,揮揮手中的烤魚招呼道:“看的眼睛都直了,想吃就過來拿!”

    庾鄺一晃神,不自覺地就伸出了手。魚還沒拿到,就被旁邊容蕪的嬌斥打斷:“都別吃了!大姐姐和茂哥兒還著急呢,我們快些回去!”

    庾邵又被瞪,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不太明白怎麼好像又惹到怒火了……

    容慕也覺得這裡多耽擱不便,正打算扶容蕪起來,就看見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蹲到了自家妹妹跟前,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自家妹妹還真的特別自然地趴了上去!

    庾邵重新背起容蕪,在眾人驚愕的眼神注目下邁步就走,走了一段後還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問到:“不是說要走了嗎?你們還想吃烤魚?”

    面對著兩人一模一樣的疑問模樣,好像大驚小怪的是他們,眾人無語凝噎,悶悶地跟了上去。回去的路上,氣氛壓抑而詭異,只有那兩人還在若無其事地時不時在說話。

    “喂,你的油手不要抹到我的領子上!”

    “都髒成這樣子了,怕什麼呀?”

    “那也不行……哎哎!喂……臉也不行啊!”

    其他人僵硬著臉,努力裝著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容慕和容芥對視一眼,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確認著自己的想法……

    ——大哥,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嗎?

    ——什麼?你也是這樣想的,不是我的錯覺?

    山崖下雖然路不太好走,但路程比外面的大路要近上許多,再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容慕所說的花圃。

    留下的人也無心賞景,見到他們回來了急忙圍了上去,但在見到庾邵背著容蕪的組合都不由減慢了腳步,有些發怔地看著他們倆。

    只有鄭戎腦子比較直,還上前拍拍桓籬的肩膀埋怨道:“我就說應該你留下來,我力氣大去了還能幫上忙,也不至於讓兩個受傷的這樣回來啊!可你當時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非要自己去……”鄭戎還在滔滔不絕,可越看桓籬臉色越難看,最後聲音弱了下來,疑惑道,“……怎麼了這是?”可桓籬只是又看了眼庾邵和容蕪,什麼話也沒說,推開他轉身一個人走了。

    到了目的地,庾邵將容蕪放了下來,容瑩回過神來,上前接過了她,憂聲道:“怎麼被背回來了……哪裡受傷了嗎?一轉眼的功夫就聽二哥喊著你掉下去了,真是要嚇死人!……”

    “我沒受傷……”說到這裡容蕪也反應過來了,剛開始讓庾邵背著是因為自己腿麻了,可後來早就好了,怎麼又被背上了?……不好意思地回頭瞅了那人一眼,見他笑眯眯地和其他人說話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樣子,也就不再管了,反正當時是他先蹲下來了,要腦子傻了也是他先傻,可不是自己想白占這個便宜的。

    “阿蕪,你……”容瑩欲言又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虞錦城,還是沒說出來,輕歎口氣道,“走吧,我先帶你去梳洗一下。”

    兩人都簡單整理過一番,容蕪被護的比較好基本連蹭傷都沒有幾處,庾邵那邊有幾處傷口比較大,但這裡沒什麼藥,只得先清洗一下,等回去再做處理。

    經過這一折騰,眾人也沒了力氣再翻山回去,景約先生當即決定大家在花圃旁的空房留宿一晚,派下人連夜回別莊通知車夫駕馬車趕來,明日再坐車回去。

    月色寥寥,白日沒有好好欣賞的花圃,趁著夜風送來芳香也可醉人。

    夜裡,庾鄺做了一夜的夢,夢到那日還年少,他坐在簡陋的路邊鋪裡,身邊有小妹,有大哥,大哥還耐心地替他將點心都剝好了皮,可不知怎的在遞來時,卻變成了烤魚的模樣……

    春假很快過去,容蕪回到閔京城時還有些捨不得,可是進府後卻發現崔氏並不在,問過馮媽媽後才知曉原來靖甯侯府謝氏病了幾天了,崔氏心中擔憂便過去探望。

    容蕪也忽然發現此次出遊姬晏並沒有出現,景約先生不會不邀請姬晏,唯一的可能就是謝氏真的病的不輕。想到這裡,容蕪不由也憂上心頭,這些年來謝氏待她如己出,兩輩子的情分加在一起讓她也對謝氏十分親近,聽聞她可能病情嚴重,腿上就閒不住想要過府探望。不過她還是被馮媽媽勸住了,一來她剛回來風塵僕僕的不適宜去探望病人,二來算著時間崔氏也快回來,到底什麼情況等她回來問過再做打算。

    一直到了酉時,總算把崔氏給盼了回來,一問才知崔氏的確病了,而這個病還是心病。

    容蕪剛聽到這裡,第一反應是不是被鬼給纏著了?耳濡目染這麼多年,見識過了太多,總是往這方面也不怪她……甚至有時候想想,若真是因為被鬼纏著倒是容易了,需要依附於人的鬼魂往往是最慘的形態,于己於人都不會輕鬆,久留於世無非是因為心願未了,只要幫它做個了斷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病情自然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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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2:28:52


    而這一點,對於容蕪來說總是可以做到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當崔氏說出真相時,容蕪驚的半晌合不上嘴:“您說姬……姬洳怎麼了?”

    “你沒聽錯,阿洳看上了一個軍營裡的普通將士……你謝姨如何能同意?母女倆已經鬧了好幾次了,可這一次阿洳也太過激了,竟然說不同意她寧可出家也不會嫁給別人!這才把你謝姨給氣倒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容蕪努力回想著上次見姬洳是什麼時候,卻發現好想是很久以前了,不由皺眉。

    “你謝姨怕阿洳偷跑出去見那個將士,給她禁足了,也斷絕了她的一切書信,外人知道此事的不多,就連我也是今日去了才聽說的。”崔氏說著歎口氣,看著她道,“你既與阿洳交好,找個時間過去勸勸她吧,好好的姑娘,也不知怎麼的就鬼迷心竅了……阿洳也不小了,你謝姨的意思是這兩年就把她的親事定下來,總這麼固執也不是事。”

    “那……謝姨有看中的人家了嗎?”

    “目前最屬意的就是晉和侯府,鄭夫人一直想要個女兒,當初還跟我提過你,但是被你謝姨給阻止了,說你已……咳,後來鄭夫人就道既然你不行,不如就讓阿洳過門,她也一樣疼!雖說只是口頭的玩笑,但鄭戎是個踏實上進的孩子,模樣也好,你謝姨也是很滿意的。”崔氏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總之不論怎樣,肯定也是侯門的世家子,一個小小將士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容蕪輕抿了抿嘴角,垂眸不語。姬洳今年已經十五了,正是該議親的時候,上輩子印象中她最終也沒有嫁給鄭戎,而是嫁進了將軍府,當時人們雖然對一介侯府貴女嫁入寒門感到吃驚,但好歹對方也是一品掌握實權的將門人家,口風過去後也就平安過起小日子。至於姬洳成親後的生活是否美滿,容蕪也就不得而知了,但讓她想不通的是,怎麼上輩子還是將軍府,到了這輩子就只是個普通將士了?

    “……阿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見她半晌沒有反應,崔氏忍不住開口道。

    “哎……我記得了,明日還有一日假,我打算先去跟阿洳聊一聊,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嗯,希望能讓她回心轉意。你外出幾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容蕪掉到崖下面的事她跟容茂打了招呼,兩人決定都不告訴崔氏。有容蕪小時候燈節跟姬洳一起被拐走,然後被崔氏關在家裡許久不得出門的教訓在前,這一次兩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一切隱瞞都是為了自由。

    見崔氏也面露疲色了,容蕪點點頭,沒再多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一夜她都輾轉反側,心裡想著姬洳這一世變化的種種可能,到最後也得不出個什麼結論,就這麼胡思亂想到了早上,當頂著黑眼圈坐在鏡前看到自己的模樣時,容蕪嘴角抽抽,怎麼看起來自己才是個憔悴的病人。

    淨了面,選了件淺藕色的裙裝換上,容蕪便上了前往靖甯侯府的馬車。剛到門口,下人剛進去通報不久,就見一翩翩白影從裡面出現,向馬車這邊走來。

    杏春見了一慌,急忙鑽進馬車向容蕪通報。容蕪也沒想到姬晏會親自出來,吃了一驚後隨即冷靜下來,示意杏春扶她出去。

    “姬哥哥怎麼自己出來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看著容蕪柔和的笑意,姬晏也微微一笑,輕聲道:“反正我也無事,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洛城的牡丹雍容百態,姬哥哥沒去可惜了。”

    “你很想讓我去?”

    容蕪頓了頓,噙著笑想了片刻,微歪頭滿臉稚氣道:“有姬哥哥在定會更有趣,大家都在念叨你呢。”話一轉,又問到,“謝姨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來看她,精神一定會更好些。”姬晏這般說著,逗的容蕪一笑,腳步加快了些。

    姬晏腿長調整著步調一直與容蕪並肩,餘光看到她自然不見羞澀的神情,壓下了胸口的那抹不適,說服自己只是多心了,這些年來,阿蕪或許已經適應了他的存在。那麼……是否可以再近一步了?姬晏眸色暗了暗,心中有了計量。

    謝氏見到容蕪來了果然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在身邊媽媽的服侍下還多進了半碗粥。

    容蕪看著心疼,親手幫她接過碗勺,憂聲道:“謝姨不要太擔心了,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不是也叫阿洳不安嗎?”

    “她哪裡會在乎我這個娘親?她要是有阿蕪你一半懂事,我也不會這樣!”美人就算是生起氣來也是萬種風情,眼眸微挑明明語氣激動,卻難掩裡面的一絲擔憂。

    容蕪歎口氣,相處多了她也瞭解了這位夫人的脾性。聽娘親講過不少謝氏姑娘時的事情,典型的辣美人,與姬晏的父親成親後被寵的更是脾氣絲毫不見小,尤其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有時反應的還像個十幾歲鬧情緒的小姑娘似的。見謝氏動作大了將薄毯滑落了一大截,容蕪想為她搭回去,但手中還拿著碗勺,回身打算遞給伺候的媽媽,卻被姬晏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她愣子一下,道了聲謝,回身認真為謝氏重新蓋好毯子,嘴裡又勸了不少讓她放寬心的話。

    這次謝氏倒“嗯嗯啊好”地應的痛快,聽的容蕪不由詫異地抬頭看去,見她不知為何忽然心情好了不少似的,看著她的神情都是笑眯眯的,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姬晏。最後拉著容蕪的手親切道:“阿蕪啊,你去看看阿洳那丫頭吧,她比我還倔,別真有什麼想不開的……”

    “……哎,您放心吧,我會好好勸勸她的。”容蕪點點頭,起了身。

    姬晏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帶你過去。”

    謝氏卻忽然瞪了他一眼:“姑娘家家說話,你跟著做什麼?還是留下來陪陪你娘親吧!”

    “……”姬晏神情木然,不過也沒再跟去。

    容蕪心裡松了口氣,笑著讓謝氏好好休息,便自己往後院走去尋姬洳,姬洳的院落她也是常客,輕車熟路並不需要什麼人來領路。

    這廂,姬晏重新坐了回去,沒等謝氏開口,就率先說到:“等繼承世子位後,我想去昌毅侯府提親。”

    老靖甯侯準備順位將侯位繼給姬晏的父親,此事已經上報了朝廷,應是過不了幾日便會批下來,如此姬晏自然就成了世子。雖然姬晏的名聲甚廣並不在意一個世子的名分,但畢竟這也意味著一種身份成熟的象徵,定下後也似乎該考慮一下個人的事情了。

    謝氏並不意外,甚至神情還有些小得意,見自家一貫清冷的兒子第一次在她面前紅了臉,忍不住調笑道:“哦?看中了昌毅侯府的哪位姑娘啊?跟娘先通通氣,別到時候給你提錯了。”

    姬晏淡淡看過去,起身打算就走。謝氏一見不好玩了,急忙招呼住:“……哎你看你怎麼跟你妹妹似的,對你娘親一點耐心都沒有!”

    “父親有就夠了。”

    “那怎麼一樣……”謝氏也不再鬧他,正色道,“可是阿蕪年紀還小,你崔姨可不一定捨得,等過門的話怎麼也得再過兩年了。”

    “無礙,多久我都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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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0:51


    見兒子這次是真的認真了,謝氏點點頭:“也好,雖然你們倆的娃娃親一直被我跟你崔姨掛在嘴邊,但難免不夠莊重。咱們先去提一提,也算是正式通過氣,讓別家的都別惦記啦!”說到這裡,謝氏忽然臉色一變,緊張地看著姬晏道,“兒子,你突然這麼著急,是不是阿蕪被人惦記上了?是誰家的?阿蕪有想法嗎?”

    回想阿蕪今日來時的模樣,明明只是簡單的藕色裙子,脂粉不施的也沒有幾個配飾,卻已經美的讓人移不開眼了,還真容易讓一些毛頭小子肖想的。

    姬晏臉色不變,搖了搖頭道:“沒有。”

    謝氏這才放下心來,也對,有自家兒子擺在前面,就算別人覬覦阿蕪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比得過。這麼一算計,整個閔京城似乎也沒有什麼人了。不再糾結這件事後她也覺得有些困倦了,便擺擺手開始趕人:“提親的事你先自己準備吧,禮品仔細選著,雖然我們倆府親近,但也不可委屈了阿蕪。”

    “我明白。”姬晏起身,見謝氏已經合上了眼,便去親手關好窗,輕聲離開了。

    他沒有多說,桓籬雖然平日裡表現的嘻嘻哈哈,但看向阿蕪專注的目光可不是輕易能讓人忽略的。除了他外,偶爾曾經的禮學監同窗一同喝個小酒時,興致上來也會談論起京城裡的姑娘們,容蕪被提及的次數可不亞于容瑩、庾蘭她們,甚至比起高不可攀的容瑩和有些潑辣的庾蘭,容蕪的性子更容易讓人產生親近,在一眾公子哥裡面口碑那是鼎鼎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他亂了陣腳的原因。他只是越來越看不透容蕪自己的想法罷了。

    不如這次他主動挑明瞭,也好看清容蕪對他的心思,是不是也如他對著她一般。想著或許容蕪也可能和他一樣在面對對方的事情上這般患得患失,姬晏心裡又是一陣陌生的悸動,口中道:“備馬,我要出城。”

    即是提親,就一定要為她準備最好的。

    容蕪剛走進姬洳的院落,就聽到裡面冰冷的聲音吐出道:“出去。”腳步不由一停,很快就見她的貼身丫鬟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

    見到容蕪來了時吃了一驚,趕緊上前行禮然後激動道:“四小姐,您終於來了,小姐盼您盼了好久了!”

    丫鬟的聲音不小,門很快被推開,姬洳消瘦蒼白地站在門口,看見容蕪後眼眶就紅了,一直強忍的堅強好像頃刻瓦解,帶著哭腔道:“……阿蕪,你可算來了……”

    回到屋裡,容蕪先陪著姬洳好好哭了一場,等她發洩完了情緒,這才輕拍著她的背耐心道:“阿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以跟我好好說說了嗎?”

    姬洳擦乾眼淚,面上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漠然,但語氣卻是充滿依賴與信任的:“阿蕪,我真的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

    容蕪輕“嗯”了一聲,沒有如謝氏那般直接否認,而是拄著頭在對面認真的看著姬洳,彎唇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的模樣溫和真摯,不由讓人感到心安,姬洳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如同從前分享心事那樣抓著她傾訴了起來:“他只是個西北軍營裡的普通將士,剛入伍不久,連個小火長都不是!但他人真的很好,以後也一定會有作為的……”

    姬洳說了很多,她說的急切有些調理不清,簡直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但臉卻一直紅紅的讓冰雪般的氣質多了絲煙火味兒。容蕪聽的認真,很快也就理清楚了。

    那人叫蒙拓,今年剛滿十八,出身倒不算貧苦,家中在閔京城裡做絲綢生意也小有家底,但他卻不願繼承家業,而是選擇偷偷從了軍。蒙拓在軍中人緣混的開,雖然是新兵但若碰到一些進城的任務,火長也樂意派給他,讓他可以趁機回家看看。於是在某次機緣巧合下,姬洳竟然逛進了他家的絲綢鋪子,兩人就這麼相識了。

    聽完了姬洳的故事,說實話容蕪也有些難以置信,閔京出名的冰美人竟然會在第一相遇就對一人如此另眼相看,若是真的,那這位蒙拓少年也著實了不起……

    說到這裡,姬洳只是羞澀地道:“他很幽默,懂的也很多……”那神情活脫脫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過聽她這麼說著,容蕪也對那人產生了好奇,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打的動姬洳,讓她肯為他對謝氏如此堅硬地抗爭,而那人是否也如姬洳一般堅定?對待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阿蕪,你幫幫我,如今我只能相信你了!”被姬洳紅著眼睛死死抓著手腕,用力之大似乎已經感受到那裡紅了一片,容蕪不由也被她的這種強硬所觸動。

    她回握住姬洳的手,堅定道:“阿洳,不論那人是什麼身份,只要他是真心對你好,我都會支援你的。”

    “阿蕪……”姬洳感動的說不出話來,被關起來的這些日子她幾乎與世隔絕,無時不刻不在思念著蒙拓,說心裡不忐忑也是不可能的,她也有擔心對方會不會已經放棄了……在這種折磨下,容蕪的出現不僅讓她滿心的愛戀終於得到理解,也對他們兩人的未來重生了希望。

    但是容蕪又接著認真道:“不過阿洳你也不可被感情障了目,他究竟是什麼人?你對他的瞭解又有多少?他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這些都要調查清楚。嫁人是一輩子的事……要慎重些……謝姨,謝姨也是真心為你考慮才會做此決定的,你不要怪她。”容蕪說到這裡不由想起上輩子自己對姬晏的盲目迷戀,心裡微歎,她既希望姬洳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願她走錯哪一步而受到傷害……

    “我懂……”姬洳神色暗了下來,遲疑道,“我娘親她……身子怎樣了?”

    “是心病,說大不大,但若一直拖著解不開,就不是吃藥就能好的了。”

    “我……我會去看她的……跟她再好好談談……”

    “你能如此想就好了,母女之間,沒有什麼是說不開的。你瞧,她明明斷絕了你的一切來往,不還是讓我來陪你說話了嗎?”

    姬洳悶悶點了點頭,時辰也不早了,容蕪也不便久留,她急忙道:“阿蕪,你幫我見阿拓一面可好?讓……讓他知道,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容蕪仔細看了她半晌,見她態度堅決,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姬洳喜極,告訴了容蕪蒙拓家中絲綢鋪子的位置,但蒙拓究竟何時才能再從軍營回家她也不得而知,容蕪歎口氣,不忍讓姬洳失望,答應她會想辦法的。

    回到府中後,明明頭天晚上就沒睡好,第二日還要去女學,但她卻仍然睜著大眼躺在床上一點困意也沒有。一邊是謝氏,一邊是姬洳,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畢竟從一個外人角度來看,鄭戎怎麼樣也比一個素未蒙面的小將士要放心的多,就連容蕪自己私底裡也是偏向鄭戎的。但既然這是姬洳的選擇,她也會去尊重,或許那個蒙拓真的是良人呢?重活一次,什麼身份地位她已經看的很淡了,能真心對姬洳好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明日下學後要不去那個絲綢鋪子看一下吧……

    容蕪又翻滾了一會兒,還是越想越煩躁,於是乾脆坐起來披上外衣到院子裡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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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1:35


    不知不覺又轉到了從前庾邵最喜歡待的那面牆,一抬頭,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從另一邊麻利地翻上了牆頭,剛坐穩似乎也發現了容蕪的存在,晃了下差點又掉下去。

    似曾相識的場景,不過這次那個人影沒有逃,而容蕪也沒有心慌。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那人輕笑一聲,從牆上一躍而下,大步走了過來。

    庾邵一點也不見外地跟在後面走進了屋子,在窗臺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看著某人自從進來就沒搭理過他,寬鬆的外衣搭在身上從後面看起來光光蕩蕩,長髮未束就這麼直直散下來,別有一番慵懶的韻致。

    他看著容蕪從另一邊的桌子上倒了一壺茶,然後捧著一個略大的杯子走了回來,坐到了他對面。

    熱氣嫋嫋,沒有他的份。

    庾邵咂砸嘴,這麼一會兒他還真有些渴了。拿眼神可憐巴巴地示意了好幾下,都被面無表情地擋了回來,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自己去拿,只得幽幽不舍地將視線從桌子上的茶壺處收了回來。

    容蕪雙手捧著茶杯,熱氣呼了上來,襯的眼神霧濛濛的,她也不吭聲,好像也沒在看對面的人,就這麼靜靜坐著。

    看到她明明眼眶都已經發黑,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一雙眼睛卻還是精精神神的模樣,庾邵皺了皺眉,直接道:“你休息不好?可是身邊又招惹到什麼東西了?”

    容蕪抬眼瞟了他一眼,又垂了下來,搖了搖頭。

    “那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容蕪又搖了搖頭,感受到庾邵的視線愈發強烈,還是轉移話題地問了一句:“你怎麼過來了?爬牆頭可不是君子之為。”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還是個君子?”收到一個白眼,庾邵唇角彎了彎,好整以暇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今晚吃的多了出來活動一下,正好路過來串個門,好得也算是故地重遊。”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盼了下,嘟囔道,“什麼嘛,一點變化也沒有啊……”

    “……你這個飯後散步轉的也是遠。”

    “過獎過獎。”

    見容蕪說了幾句話後又開始盯著茶杯發呆了,庾邵面色漸漸轉的鄭重了些,若有所思地觀察了她一會兒,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明日就要上女學了吧,今天可有好好休息?”

    “沒有,我今天去靖甯侯府了。”容蕪低著頭,沒有看到對面的人臉突然拉了下來。

    庾邵胸口忽然一悶,酸酸倒的他覺得怎麼坐都不舒服,換了個姿勢後忍了忍,一開口還是一個“哼”先遛了出來。見容蕪還沒來看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怪裡怪氣道:“……哦?去見你姬哥哥啊?”

    “嗯……見到了。”容蕪揉揉眉,又想起了姬洳扶著門口臉色蒼白看著她的模樣,心裡一陣煩亂,沒有注意到庾邵語氣的異樣,直到回過神來後才發覺對方似乎已經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東西了,她愣了愣,這才趕上了最後幾句聽起來特別語重心長的感覺……

    “……哎,四丫頭啊,爺說的話都是為你好,你可都記住了?這女孩子啊,得有點自己的想法,別總別人都說好的你也覺得好……不論是東西啊,或者人也是,喜歡的人多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知道了不?”庾邵舔了舔嘴角,這說了半天覺得更渴了……只感歎自己真是一片良苦用心,為了給她養出不同於他人的眼光講了這麼多“人生大道理”,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抬眼一看,正撞見容蕪一副“這人是在幹啥”的困惑模樣,嘴裡一噎,梗聲道,“爺的話聽明白了嗎?啊?”

    容蕪眉角抽了抽,心裡想著看他這幅臉紅脖子粗的耍賴模樣,就算沒聽見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要緊的從他嘴裡冒出來,撇撇嘴又回到了方才自己的思路上,順口接著之前的話題道:“謝姨病了,阿洳心情也不太好,我去陪她們說說話,姬哥哥正好也在府中照顧他們……”

    庾邵一愣,心裡的堵塞瞬間通暢了不少,熨帖的感覺連腳趾頭都在叫囂,嘴邊卻忍著上揚的角度,輕哼道:“這樣啊……”他只是那個正好在的而已啊……

    容蕪莫名其妙地抬眼瞅去一眼,對於他這種一會兒一變的情緒完全搞不明白。然後或許今晚的月色太溫柔,又或是久違的熟悉氛圍又充斥了整個屋子,她不知不覺地就想多說一點……

    她沒有將姬洳和蒙拓的事告訴他,不是不信任,而是覺得這是她和姬洳間的秘密,不論是誰都不能說,而是簡單說了她明日想去一個絲綢鋪子……

    庾邵雖將她今晚走神和幾次欲言又止轉而說起別的的模樣看在眼裡,也沒有多問什麼,隨口“嗯”了一聲,又出乎容蕪意料道:“明日我沒事,陪你一起去那個鋪子吧。”

    見容蕪睜大眼睛看過來,今晚第一次可算魂回歸有了點神采,庾邵伸手不輕不重地朝著她的額頭敲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齒道:“好了!也不要太感動更睡不著了,早點上床躺著去!”

    容蕪呐呐道:“……那你呢?”

    庾邵一把搶過她一直捧著卻不曾喝過的大茶杯,仰頭咕嚕嚕地灌了個痛快,“啪”地放回桌子上,別過頭沒好氣道:“睡你的去。爺還有些累,可以勉為其難再坐一會兒……”

    頓了頓,見那人還呆在對面沒有動,耳朵不禁開始微微泛紅,伸出手擋在在一側裝作支著腦袋看向窗外,語氣卻不自覺的放輕了:“沒事了。有爺在這兒坐著,沒有哪個小鬼敢湊過來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你還不趕緊去睡覺?……”

    容蕪站起身,披著外衣往裡屋走去。轉過門後,輕輕探出半個頭看過去,明月掛在窗外泛著柔柔光暈,屋內燭火幽幽,一人側身坐在那裡,修長高大的身影讓人心裡漸漸安穩了下來,她如今沒有被鬼魂纏,可因姬洳的事煩躁的情緒也真的跟著沈靜了。

    輕手將外衣掛在一邊,爬上床鑽進了被窩,面朝裡蜷縮著閉上了眼,很快傳來了清淺而平緩的鼻息聲。

    她好像又夢到了見到了惠濟師父,在他的幫助下重現了庾邵的前世,眼前過馬燈似的閃過種種片段,耳邊響起了惠濟師父似歎息的聲音:“那個孩子雖為護魂,但若在你身邊待的太久,還是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她聽到夢中的自己拚命搖著頭道:“我不怕,我不在乎身體有沒有傷害,只要能讓他留下來……”

    可是她越央求,惠濟師父的聲音卻離她越來越遠,最終只剩縹緲空曠的仿佛從天上傳來一般:“阿彌陀佛,護魂——以武為源,乃是其中最純摯的一種……”

    “師父您別走!救救他!救救那個笨蛋吧……那個護魂其實連自己都護不住啊……”

    “啟程,往鳧山方向追公子晏。”就在容蕪呼喊惠濟師父時,熟悉的聲音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睜眼間,她看見另外一個自己正站在閔京城的街頭,入眼處是容茂跑遠的背影,而自己已追著容茂而去阻止不及,見狀她只得朝著準備向另一方面而去的庾邵喊到:“庾邵!不要去……你會出事的!”

    庾邵似乎聽到了一般,緩緩轉過了頭來,但那面容卻換成了虞錦城的模樣。不遠處,庾鄺不知從哪裡忽然舉著劍刺了過來,那毒舌般陰厲的目光縛的容蕪僵硬著動彈不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張著嘴喘息困難,眼睜睜地看著那劍即將刺入虞錦城背,而那人卻還正在一臉戲謔地沖著自己笑,渾然不知面臨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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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2:12


    “呃……”容蕪掙紮著又絕望不已,好像自己馬上就要看到虞錦城血濺當場的模樣了,就在這時眼前忽然一黑,好像被什麼給遮住了,世界重回了安靜……

    沒有惠濟師父,沒有虞錦城,也沒有庾鄺……

    她……應該只是在睡覺而已……

    眼前溫熱熱的,接著那個溫熱一下下地輕撫過自己的額頭,耐心而輕柔,狂跳不已的心也跟著像被安撫了一樣。

    “多大人了,怎麼睡個覺還能把自己給悶出一頭汗來……”夢中熟悉的聲音好像又傳來了,嘀嘀咕咕的似抱怨又似無奈。

    容蕪一瞬間有些委屈的想哭,努力張了張嘴想叫他,也不知自己發出了聲音沒有……

    只是感到額頭的溫熱頓了頓,接著突然離開了。她的委屈更強烈了,也更加不滿,胸口難受的快要哼出來,結果下一瞬那個溫熱又回來了,並且好像比之前的更加柔軟而小心翼翼……

    雖然只是一觸即離,但她瞬間覺得滿足了,嘴角牽出一絲微笑,終於安靜了下來。

    次日,容蕪是被杏春給喚醒的,坐起來時只覺得渾身酸疼像是長途跋涉了一番似的。揉了揉頭髮,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猛地睜開眼四處搜尋了一遍,果然不見了庾邵的身影。再對上杏春疑惑的目光時也覺得自己神經質了,他現在又不是別人都看不到的鬼魂了,怎麼可能還在這裡……

    一天的授課,容蕪難得地在心不在焉的晃神狀態中度過,引得先生下課了還關心地詢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等到下學,容蕪藉口先送走了謝纖和慕容□,自己再左右觀察了下見女學學生都走的差不多了無人注意自己這裡,這才有些鬼鬼祟祟地朝著女學後門方向繞過去。

    今早她已經跟杏春打好了招呼,不用馬車來接了,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她去謝纖那裡做客便好。雖然杏春阻止了一早上,但都是白費功夫。這些年來容蕪不少次讓她打過掩護,她也練成了熟能生巧面不改色地面對馮媽媽的質疑了,這次最後也只得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因考慮到安全問題,女學建造的位置不算繁華卻也不至人跡罕至,其實就是典型的前門可見各色人群車馬,而後門就僻靜的零落幾人路過了。

    容蕪剛轉過牆角,就看到一人斜靠在牆邊,穿著一件低調的青色錦衣,可周身的氣質卻仍吸引著路過的人們不住回頭……更何況那一張俊致無雙的臉。

    聽到腳步聲,那張臉轉過來,沒有絲毫等的不耐煩的神色,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般地對她挑眉怪怪一笑道:“這麼緊張幹嘛,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容蕪臉上忍不住微微泛紅,低著頭走過去從他手中扯過絹紗頭笠給自己套上,小聲道:“走吧……”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接著手中一輕,有人將她的書袋接了過去,自然地掛在自己肩上,明明十分的不倫不類,但那人卻好像沒有絲毫意識到。

    “走吧,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庾邵還是沒敢帶她去那對老夫婦的鋪子,最後兩人上了金祥樓,在一個包間裡坐下。

    “說實話,金祥樓有些東西做的還沒那個小鋪子地道,可是如今帶你坐路邊也太顯眼了些……”庾邵一副可惜了的模樣。

    容蕪取下頭笠從窗戶看向外面,擺攤子的小販們都想趕在收攤前多掙一點,叫賣的更加起勁,人聲鼎沸絡繹不絕的樣子,真是熱鬧。

    “沒關係,以後總有機會的。”

    “嗯,你說得對。”庾邵好心情地彎彎唇,眼睛看著菜譜,“其實這家也算不錯,以前禮學監那群人常來喝酒的。”

    “我知道……大姐姐最喜歡的這裡的桃酥了。”

    “那你喜歡什麼?”

    容蕪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怎麼來過這裡……”

    庾邵“啪”地合上菜譜,招呼來小二流利地報出一串菜名,容蕪聽都沒聽清,那小二也是低頭狂記出了一頭汗。好不容易等庾邵停下了,小二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公子……需要喝點什麼嗎?”

    庾邵看了容蕪一眼,開口道:“一壺閔陽紅吧,水不要太熱了。”

    “哎,公子您放心,小的這就去傳菜!”

    小二走後,庾邵看見目瞪口呆的容蕪,摸著下巴得意道:“這些都是爺當年覺得還不錯的,你來嘗嘗最喜歡哪個。”

    “你……你這也點得太多了吧?我們又吃不了,應該留一些以後再來也可以啊!”

    “看你這瘦的模樣,這些年來都沒好好吃飯?多吃點能長肉。”庾邵蹙了下眉,“閔京城好吃的多著呢,明日咱們再換一家。”

    容蕪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小二又敲門進來倒茶水了,再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想反對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只得默默點了點頭,卻沒反應過來好像一起答應了個什麼明天的約定……

    庾邵的口味果然不錯,容蕪吃起來就有些停不下口。小二進來添水時見一身貴氣俊致無雙的公子正親手將蝦去了殼放在一邊,方便那個秀麗美貌的姑娘食用,不禁感歎如今對自己夫人照顧到這種程度的真的不多見了……金祥樓整日接待不少富貴人家,能帶自家夫人出來用餐的本就少,更別說剝蝦什麼的了……

    “少沾一點汁,蝦原本的鮮美都要被蓋住了……”公子的聲音透著絲無奈。

    姑娘頭也不抬地點了點頭,手中卻又不停夾了一隻,滿滿地在醬汁盤裡滾了幾圈,放入了嘴裡。

    “……好吃嗎?”

    “嗯!好吃啊,你不知道這沾的多才有味!”

    當姑娘抬起頭來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時,站在一旁的小二似乎感到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滿眼只有那溫潤奪目的眉眼,瓊鼻朱唇無處不再發光,那吃東西的幸福模樣直讓人恨不得將所有好的東西都雙手奉上去……

    他瞬間理解公子的舉動了,這般姑娘就是應該捧在手心裡寵愛的……

    “哈哈哈哈……傻不傻?”公子低低的笑聲讓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才傻,不信你也嘗嘗這樣吃啊……”

    “手占著呢。”

    “……唔,我夾一個給你,頭過來點。”

    砰——

    小二不小心後輩抵在門上發出了聲音,那姑娘像是剛發現屋裡有別人似的訝然回頭,夾好的蝦也掉在了桌子上。

    公子不悅地也看了過來,沈沈的目光讓他腿不禁有些膽顫。

    “那個……小的來倒,倒水……”小二趕緊上前添好水,又忍不住奉承道,“公子對夫人可真好……”

    啪——

    然後就見姑娘的筷子也掉了,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模樣更讓人憐愛。

    “……你出去吧,這兒不用伺候了。”那公子的聲音不知為何也有點發緊,但小二已不敢再多想,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室內留下了一片沈默,庾邵壓下有些燥熱的情緒,看著對面容蕪安靜地低著頭吃蝦,輕咳了一聲,語氣故作輕鬆道:“爺的蝦還沒吃到嘴呢?”

    “……你自己吃。”

    “手上髒。”庾邵表情無辜地攤攤手,上面全是沾的蝦皮還有汁水,怎麼也不肯這樣拿筷子的。

    “……那我來剝,你去吃。”

    見容蕪放下筷子就打算去摸蝦,庾邵趕緊擺擺手擋住無奈道:“哎算了算了……你就別沾手了,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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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4:09


    “……”容蕪鼓著臉默了默,然後用公筷忽然夾起一隻蝦,放進醬料盤裡滾啊滾浸啊浸吸足了汁,然後伸到了庾邵面前,“喏,張嘴!”

    庾邵看在眼裡,眼角抽了抽,還是乖乖張開嘴,吃到後立刻露出誇張的表情叫道:“哇,好鹹好辣!夫人你這是謀害親夫嗎?!”

    “……庾邵!”容蕪面飄緋雲,本來想斥責的聲音被他的表情一逗,也怎麼也氣不起來了,噗嗤一笑舉起醬料盤,“你再裝,再裝就把這一盤都喝下去!”

    “夫人饒命,饒命啊……為夫還要留著命剝蝦呢!”

    笑鬧著用完膳,兩人這才向姬洳所說的那個絲綢鋪子走過去,終於在西市找到了那個名叫“棲鳳齋”的兩層店面。

    當時姬洳講到這個名字,還紅著臉解釋道蒙拓說她就是那偶落在他家鋪子的鳳凰,如今他想將這只鳳凰留下來……

    姬洳說的深情,但不知為何容蕪聽在耳裡竟覺得微微的怪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與庾邵對視一眼,容蕪走進了這家絲綢鋪子。裡面有三三兩兩的客人,見有人進來了,一中年的女子前來招呼道:“姑娘想看點什麼料子?昨日剛來了一批新的,正適合年輕的姑娘家。”

    容蕪環顧了一圈四周,裝飾的倒也大方整潔,看起來生意也不錯,倒也算是過得富足人家。

    “姑娘?”

    “……嗯?我,我來找人。”

    “找人?”

    “嗯,我是受人之托,來見蒙拓。”

    那女人怔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容蕪,因她還帶著頭笠並不能看清楚容貌,又向她身後看了看,遲疑道:“姑娘……可是一個人來的?”

    容蕪不解,也向後看了一眼,見庾邵站的離她比較遠,好像也在看著什麼料子並不認識她一樣,她雖疑惑,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看女子的神情像是松了口氣,轉瞬又換上了一副憂愁模樣,對她點點頭道:“阿拓病了……請姑娘稍等。”

    進去不久後,一身高瘦長的青年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青年面目英俊,但卻顯得格外蒼白,看見容蕪後急走兩步想要抓住她的模樣,卻在跟前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攔住了。

    青年一愣,與身後的女人對視一眼,不是單獨一人來的嗎?

    “姑娘……這位是?”女子也沒想到,出聲問到。

    “路人。”庾邵淡淡答到,推開青年的身子警告道,“小兄弟這般衝撞姑娘家,不合禮數吧?”

    青年這才反應過來,面色急切道:“公子誤會了,在下並未想冒犯姑娘,只是太心切了!”說著又看向容蕪,“在下蒙拓,姑娘是……受何人所托?她,她可有說什麼?”

    容蕪也一直在觀察著他,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異常,沈思了一下,還是從懷中取出了那封信遞了過去。

    蒙拓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拆開看了,看到最後眼眶都紅了,強忍著握緊了拳,起身朝著容蕪深深一揖道:“多謝姑娘大義,蒙拓與阿洳感激不盡……”

    容蕪吃了一驚,也起身道:“公子不必如此。”

    “姑娘……可是昌毅侯府四姑娘?阿洳跟我提過的,這裡沒有外人,姑娘若不舒服可將頭笠去掉。”

    這話說的體貼,但當容蕪四下一看,見那三三兩兩的客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鋪子裡了,心裡不由一慌,看到庾邵還站在一邊後這才安心了些。

    那中年女子為難地看著庾邵,他那渾身的氣勢往那裡一站,就讓人不敢上前趕人……

    容蕪還沒開口,就聽庾邵又漫不經心道:“小兄弟這話又有意思了,你既不認識這位元姑娘,哪有就讓人家隨便摘頭笠的道理?再者了……”庾邵看著容蕪挑挑眉,“我看她充其量就是個小丫鬟罷了,什麼四小姐……小兄弟怕是想多了吧?”

    蒙拓聽著神情微變,接著沈下臉道:“公子又是何人?在下鋪子今日不再待客,公子還請改日再來吧!”

    “那可不行,我這人吧……就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這店鋪奇怪,光天化日之下就要關門,留一個姑娘在這裡是何居心?該不會是……黑店吧?”

    庾邵最後幾個字說的又輕又尾音上調,容蕪心裡好笑,面上卻一緊,正色道:“這位公子請慎言,我來此處找這位蒙拓公子有事,如何能隨口汙蔑人家是黑店?”

    庾邵輕瞪了她一眼,哼聲道:“你這小丫頭不知好歹,爺好心幫你反倒落了埋怨!罷了,爺也不摻和了!”說罷一撩衣擺轉身走了出去。

    容蕪收回視線,對著蒙拓輕聲道:“讓蒙公子見笑了。信也送到了,若公子無事,小女子也就告辭了。”

    蒙拓也不再看庾邵,見容蕪起身要走急忙道:“姑娘請稍等,可容在下回一封信,請姑娘轉交阿洳?”

    “可。”

    蒙拓進去寫好信,千恩萬謝地交個容蕪,親自將她送了出去。

    容蕪目不回頭離開,直到走進一條小道後,才有人從一側閃了出來走在她的身側。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庾邵伸手接過書袋提著,若有所思道:“那個絲綢鋪子,被人盯上了。”

    “被誰盯上了?”容蕪一驚,恍然道,“你是發現有人,這才裝作與我不認識的?”

    “嗯。”庾邵應了聲,“剛剛我先出來一步,粗略看了下,最少有四人在周圍分散著。阿蕪,你去見那個蒙拓……究竟是何事?他口中的阿洳,可是姬晏的妹妹姬洳?”

    見此事不簡單,而庾邵又已經猜出了大概,容蕪便不再隱瞞,簡略地向他說了個大概,然後蹙著眉問道:“你覺得,這個蒙拓……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簡單的人。”

    “此話怎講?”

    “他與那個老闆娘雖是母子相稱,但眼神交流間卻不似母子親昵,那做母親的倒像是個下屬。”庾邵淡淡道,“再者,你方才說蒙拓是西北軍中的,可慕容左將軍的軍紀卻絕沒有養病可以回家養的道理,我看那人也不似病入膏肓了,除非是軍中有不淺的關係在,如此又怎可能只是個尋常小兵小卒?”

    “阿洳說他在軍中人緣很好,她的火長經常派他進城辦事……”

    “哼,小小火長可沒有那麼大的權利,這套說辭也就是騙騙你們這種閨中小丫頭吧。”庾邵眼神微眯,冷笑道,“他既敢對姬洳說是在西北軍中,那他這個身份就一定能經得起姬晏的調查。除此之外,應是還有人為他鋪平了路,才能讓他做起事來這般放的開。不然軍中整日晨跑晚練的,有軍銜的將官都尋不出個機會回家,能讓他還有時間與姑娘家培養感情?”

    “依你這麼說,那個蒙拓接近阿洳一定是不懷好意了?”容蕪一驚,掏出懷裡他的回信皺眉道,“這封信……還是不要給阿洳了吧……”

    “不,要給,還要裝作不知情的給。”

    “那怎麼能行?我不能欺騙阿洳!”

    “好啊,那你現在就把信給撕了,然後回去告訴姬洳那個蒙拓是騙子,看在這種全憑猜測的情況下她會不會相信?”庾邵說完,見容蕪苦著張臉,歎口氣道,“這是有人想利用姬洳呢,也不知最終目的為何,如今只有將計就計。你今日表現的就很好,他們應當認為你斥責了我便是相信了他們,也不會打亂他們的下一步動作,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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