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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7:14


    容蕪低著頭默不作聲往前走著,庾邵心裡不忍,伸出大手在她頭上揉了揉,低聲道:“別愁了,你這小腦袋也想不透什麼,爺會幫你的。”

    入夜,閔河兩岸仍燈火通明,二層小樓中傳出姑娘的笑語聲,輕紗曼妙惹人流連。一處雅間中,錦衣公子微閉雙眸,面容精緻俊秀,下人進來小聲傳了話,公子睜開狹長的鳳眸,裡面一絲陰厲透出。他揮了揮手,讓那彈琵琶的姑娘退出去,接著一身量瘦削的男子閃身進來,跪拜道:“公子。”

    庾鄺唇微微勾起,修長的手指把玩片刻茶杯,這才幽聲道:“怎麼,她去了?”

    跪在地上的正是蒙拓。

    他的臉色變了變,垂頭道:“回公子,是有位姑娘去了,但……並不能確定是昌毅侯府四姑娘。”

    “……哦?”

    蒙拓將下午發生的事情詳細講了,見公子注意力仍在茶杯上,看不出喜怒,心裡一緊,急忙又解釋道:“小的……按公子的吩咐特地扯出了和姬二小姐的關係,可她卻沒有放鬆下來,那頭笠是一直戴著的。不過看那說話的氣度……不似尋常人家,應是昌毅……”

    “廢話。姬洳的事情,以容蕪的作風,是不會放心假以他人之手的。”庾鄺冷笑一聲打斷他,想到了什麼面色微沈道,“你剛剛說,除了容蕪之外,還有別人在場?”

    “是的公子,不過那就是一個多管閒事的路人,最後也被容四姑娘給斥走了!”

    “哼,也算容蕪的運氣好,被個路人攪和一番……不過,她也應該沒有對你起疑心,回信給她了嗎?”

    “已經交給她了。”

    “那便好……”庾鄺撂下茶杯,嫌棄似的一把又推的遠了些,“這段時間你繼續裝病在那絲綢鋪子裡等消息,平日裡不要輕易露面,讓范嫂多擋著。軍營那邊……我已吩咐下去了人,不多時就會把你的遺孤身份傳出去,屆時慕容左將軍定不會棄當年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副將之子于不顧,只要見到的左將軍……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蒙拓眼睛一亮,頭低的更深急切道:“是,是是……公子放心,小的定不會辜負公子期望!”

    “好!只要你事做的漂亮,你的身份便不再是一個無名小卒,若你再有點本事真的能把姬洳搞到手,這一世就是享不進的榮華富貴了。”庾鄺狹長的眼角掃向他,看到他貪婪的醜陋面容不禁一陣噁心,臉瞬間拉了下來,不等他再千叩萬拜就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滾了!”

    當雅間裡又安靜了下來,庾鄺推開了窗戶,外面的夜風呼地拂面而來,夾帶著嬌笑喧鬧聲,但他的面色卻是沈靜似水,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庾邵已經不在了,對於姬晏的設計也在多年前便開始準備了,但一切進行起來卻比他預想的要難上許多。

    最開始的想法是將庾邵的死引到姬晏身上,雖然沒有證據,卻可以引起不知情者的猜忌,毀去幾分他的名聲。然而後來他發現,他小看了閔京城這群看似不務正業公子哥們的心性,無論是對死去的庾邵、還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公子晏,他們之間的友誼都不是憑空口幾句話就能打動的……終歸是低估了姬晏的名望與地位,若再多在此出做文章難免會引到自己身上,這條路只得作罷。

    姬晏本身太過於堅固不容攻破,那就只有從他身邊的人入手。姬洳,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憑藉上輩子的記憶,在多年前他就率先尋到了慕容左將軍戰友的遺孤蒙拓,這些年來對他們母子多有照顧,直到如今時機成熟了才讓他從軍,繼而安排與姬洳的偶遇。果不其然,上輩子姬洳看上了這個少年,這輩子又奮不顧身地投入了進去。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蒙拓的身份是慕容左將軍自己發現的,繼而認其為義子,而他與姬洳的相遇也不似這麼早,而是等到了他已經成為將軍府公子後才在某次宴會上相識的,因此所遇的阻礙也不是很大。

    但如今他可不會放過這一個好機會,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些時間,一切就都不同了。

    姬洳和蒙拓如今的身份變得猶如鴻溝遙不可及,而姬洳能夠尋求幫助的,只有容蕪一人。以蒙拓一人,拉下貴女兩人,再加上讓姬晏在繼承世子位的關頭陷入焦頭爛額,實在是太過劃算。只可惜,容蕪的運氣太過好一些,竟然全程沒有露臉,如此只有讓他稍微再做下安排,才能徹底將她也捲入這件事,私見外男,情書相傳,名聲盡毀,水到渠成。最終再讓未來的靖甯侯夫人謝氏得知她得所作所為,那麼對於害了自己女兒的人她也絕不會容許嫁入姬府。

    其實此事將不將容蕪牽扯進來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這步棋,他的目的只有利用姬洳來攪局,畢竟從上一世的情況來看,蒙拓生性貪婪,姬洳的後半輩子全靠著娘家扶持勉強度活,可謂拖後腿拖到了一定程度。姬洳之後,後面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許多步棋在等著姬晏,再強的存在,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強不可摧。

    至於對容蕪的設計,全部出自于澍玉公主司馬妗。不知為何這位公主殿下對容瑩可以忍耐,卻獨獨視容蕪為眼中釘,達到不可不除的地步,兩人達成協議後,她的一切所作所為都為了將容蕪和姬晏分開。

    對此庾鄺感到萬分可笑,若說姬晏對容蕪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但上輩子做的再多,最終也換來了容蕪被捆於敬天臺活活燒死的命運。從庾鄺來看,姬晏對容蕪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落得這個結局,說實話他都覺得是讓姬晏得到了解脫。、

    姬晏對容蕪好沒錯,但庾鄺認為那絕不是愛。就如同上輩子姬晏最終看破紅塵入駐朝恩寺,發誓永不復出,庾鄺將其歸結于姬洳的不幸以及謝氏之死,在他看來,姬晏是無欲無求的,唯將親情看得極重,於是這一世他才將一切棋子都安排在了他的親人身上。

    至於容蕪,畢竟與司馬妗連了手,順便滿足一下盟友的要求也未嘗不可。況且這一世的容蕪也改變了太多,已經在無形間對他造成了層層阻礙,再加上她看向自己時那明顯帶著提防與厭惡的眼神……

    庾鄺狹長的眼眸眯成一條縫,輕輕關上了窗戶,也阻斷了外面的熱鬧。

    “誰叫你不夠安分,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容蕪將蒙拓的回信交給姬洳後,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悄悄觀察著她的表情。自從庾邵道出蒙拓的別有用心,她就一直拿不準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姬洳……庾邵雖然說最好再等等,但她看著姬洳這般全心全意的模樣,內心的愧疚就讓她坐立不安。

    姬洳看完信,唇角漸漸彎起好看的弧度,抬頭看向容蕪,鄭重道:“謝謝你,阿蕪……”

    容蕪一怔,扯出一絲笑來:“別這麼說,其實……”

    話沒說完,就聽姬洳面上閃過一瞬的掙紮,頓了頓,還是開了口問到:“阿蕪你……可與慕容左將軍的女兒交好?”

    “慕容左將軍……慕容□?”容蕪恍然,她之前竟然一直忽視了這位慕容左將軍就是阿□的父親的事實。想到這裡,她臉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姬洳,半晌才道出一個“你……”

    “罷了,是我多慮了,阿蕪你不必在意……”

    “不是……那個阿□的確現在女學解讀,阿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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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47:49


    容蕪擔心姬洳誤會急忙解釋道,卻連姬洳淡笑著搖了搖頭:“你別多心,剛剛的確是我想多了,阿拓如今在慕容左將軍的西北營裡,我就想到是否可以讓阿□姑娘代為牽線……”

    “這個……可是他在信中提到的?”容蕪面色微沈。

    “並不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過。”姬洳解釋道,“是我自己想的魔障了……”說著自嘲地笑了一下,“這些日子來,我整天想的就是我們以後該怎麼辦,阿拓就差一個身份,但這卻是我最沒有辦法的……”

    蒙拓在信裡的確沒有提過慕容□的事,但他著重訴說了因他們身份不匹配的苦惱,這也是庾鄺讓他做的。若姬洳真心待他,定會為他向容蕪開口,到時候幾個小姑娘同情心氾濫,再由慕容□對慕容左將軍吹吹耳邊風,蒙拓地位的提升就會更容易。

    “阿洳,你聽我說……”

    “現在我想明白了!”姬洳忽然興奮了起來,就連蒼白的臉頰上也泛起了紅暈,“阿蕪,你說的對!我應該相信阿拓,總有一天他能憑藉自己的能力站到我身邊的!”

    “……”

    她說的對?她說什麼了就說的對了……

    容蕪看著姬洳幸福洋溢的模樣,默默將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其實庾邵說的才對吧,如果現在將他們對蒙拓的猜測告訴姬洳,對方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女學還是要繼續上,並且進行了第一次學業考核。

    考核的項目有詩詞、策論、書畫、琴藝、騎射五項,容蕪的詩詞、書畫和琴藝都是第一名,策論也居於前列,唯有騎射弱了些,勉強合格。即使如此,容蕪的總成績還是十二人當中最好的。

    雲菀排在她後面,自從石先生公佈了排名後臉色就一直不好,瞪著容蕪的後背恨不得能戳出窟窿來。在下學後慕容□等著容蕪收拾東西時,冷不丁地從身旁路過道:“有些人也不知坐在這裡做什麼的,借讀也就罷了,還整日不思進取,真是拖後腿不嫌丟人的!”她的聲音又尖又細,聽的人耳朵一刺。

    容蕪眉頭微蹙,直接兌回去道:“有些人也不知怎麼想的,整日盯著別人也不嫌累。若將這功夫用在功課上,恐怕第一也不會拱手讓人了吧?”

    “噗……”慕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急忙捂住嘴。

    “容蕪!你……你別得意!這次算你運氣好,下次我定會超過你的!”

    “好啊,那我們下次見分曉。”容蕪挎起書袋,拉著慕容□和謝纖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不過我也說了,想拿第一,先看你能不能管得住這雙眼和這張嘴吧!”

    雲菀氣的說不出話來,看著她們三人的背影,狠狠地將書袋摔在了桌子上。

    出了女學大門,容蕪擔心慕容□將雲菀的話放在心上,在分別時勸道:“阿□,你莫要在意那人的話,你的騎射成績可是這裡最好的,人各有長處,並不是什麼都要比個高低的。”

    “哎呀我曉得!你放心吧阿蕪,在被我爹塞進來之前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你們都是憑自己本事考進來,我本來就是墊底,能多學到一點就是進步啦!”慕容□倒是真看的開,無所謂地哈哈一笑,又表情神秘地小聲對她倆道,“跟你們說啊,我爹最近尋到了他從前下屬的遺孤,心情正好著呢!才不會管我考成什麼樣子……”

    容蕪聽著好像有什麼資訊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了,再尋也抓不住,只是笑著推了她一下:“你呀,真是叫我和纖纖白擔心了!纖纖這次考核就比入學時進步很多,要是你下次年末考核沒有進步,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遵命遵命,到時候還得請容先生不吝賜教啊!”

    幾人又笑鬧了一陣,就分開了。容蕪照常走進了後門的巷子裡,果然見有人身姿挺拔背對著等在那裡,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烏髮微遮下的清俊面容如塑如雕,笑起來好像整個周邊都熠熠生輝起來。

    但這也能未讓容蕪展顏,將書袋遞過去後就直直走在了前面。庾邵勾下頭瞅了瞅她那氣鼓鼓的小臉,挑眉道:“是誰膽子這麼大,都欺負到咱頭上了?”

    “哼……”容蕪重重地哼了一聲,半晌,才咬牙蹦出道,“不過手下敗將,不足提及!”

    庾邵被她這熊熊燃燒起來的小氣勢逗樂了,剛想揉一把毛絨絨的小腦袋,餘光忽然掃到身後牆角探出的一個身影,犀利的目光瞬間射過去,正見一個黃色身影急忙縮了回去。

    “怎麼了?”容蕪見他忽然停下來了,不由問到。

    “沒事,在想今天去吃點什麼才能把這團小火焰給澆滅。”

    容蕪一愣,接著看到他促狹的目光才反應過來,伸手就要去掐他:“讓你笑話我,讓你再笑……回頭給我補一補策論!”

    “哎呦,哪有這麼拜師的?哎呦呦……你還更使勁了?”

    “誰要拜你為師了……你教不教?教不教?不教我去找我大哥了!”

    “……教,怎麼敢不教?找什麼你大哥,容慕當年的策論還不知私下找爺討論過多少次。”庾邵說著得意地沖她眨眨眼,有點邀賞的意思。

    容蕪只是哼了一聲,目不轉睛地往前走著不去理會他,可是唇邊壓了壓,還是有一絲笑意忍不住溢了出來,輕咳一聲,掩飾般地拽著他嚷道:“快點走了,都要餓死了!”

    在她不曾看到過的時候,庾邵一直是他們那個時代的天之驕子吧,只有真心崇敬,才會在他離開這麼些年每被提起,都會引起一陣遺憾。

    等到過了許久,雲菀這才敢屏住呼吸再次探出頭來,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原本因氣的不輕,在學堂裡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出來,正巧看見容蕪一人獨自向後門走去,雲菀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卻發現她單獨見了一個男人!

    “好可怕的眼神……”回想起那個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明明是俊美無雙,卻讓人涼透了心底,雲菀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冷靜下來後,不由又勾出一絲莫名得逞的笑容。

    “沒想到啊容蕪,你平時裝的那麼高尚,私下裡卻已經跟男人混在一起了!不知讓別人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你還會不會如此趾高氣揚呢?”

    當庾邵遠遠看著容蕪安全進入昌毅侯府,這才回到了太子府。太子晉最近也不閑著,整日隨著大周的官員四處走動,此次他們來訪大周時日不短,主要有進行深入交流的目的,而太子晉親自前來,更是說明對此行的重視。

    今日庾邵回來路過書房,見太子晉難得沒有在外應酬而是早早回來了,心裡雖奇怪,但也懶得專門打什麼招呼,正準備直接走過去時卻被發現了,那人眼睛一亮,一嗓子叫住了他。

    “錦城!你終於回來了!”聲音帶著興奮,好像一直憋著什麼大秘密終於找到了可以分享的人。

    庾邵眼角抽抽,還是走了進去:“怎麼了?”

    “我給你說!我發現了件大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我去洗洗睡了。”

    “哎……你先別走了!聽我說完啊!”太子晉見他不感興趣,生怕他走了又沒人說了,急忙一把抱住他的腰口中吐出一串道,“公子晏要去向昌毅侯府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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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0:39


    見懷中人停下了腳步,他松了口氣,又進一步詳細道:“公子晏的提親對象是容四姑娘!沒想到吧?其實我早就看出端倪了……那日擊鞠賽容四姑娘落馬,公子晏那個緊張勁兒……嘖嘖,我真是慧眼如炬啊!不過他瞞的倒也好,要不是今日托我尋一塊晉國上好的玉石,我也不敢確定呢……哎?錦……城?”

    太子晉忽然渾身一冷,一抬眼就見身前那人緩緩地回過了頭,眼神中是從未見過的寒意,讓人好像從裡到外都結上了冰。

    “你剛剛說了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可就在太子晉剛咽了口口水,磕磕絆絆還沒說兩句時,身子就被重重推開,隨即那人就這麼飛奔了出去……

    容蕪剛回到院中,吃了一碗馮媽媽剛做的紅棗羹,就坐在書桌前溫習起功課。策論是她的弱項,入學考時的好成績全靠姬晏給她臨時補上來的,可這種東西總不能吃老本,時間久了也就漏了原型。她還需要將課上先生講過的東西整理一番,以後才好有針對性地請教庾邵。

    至於為什麼她首先想到的是庾邵,而不是大哥或者姬晏,她也沒有細想那麼多。就好比為什麼嘴裡總說著嫌這嫌那的話,可每日下學卻還是自覺地往後門拐去……

    手下流利地抄錄著筆記,忽然聽見門框忽然傳來響聲,她以為是杏春,便頭也不抬地輕聲道:“這裡不用陪著了,你直接下去歇著吧。”

    然而又聽見一聲“砰”地關門聲,容蕪這才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到來人後吃驚地張開了嘴,水眸閃爍,結巴道:“你……你怎麼突然來了?”看了看關著窗戶還能透進來的光,頂多夕陽下沈的時刻,難道這人就這麼青天白日地闖進來了?!

    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就見關窗閉門有些陰暗的屋子裡,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帶著侵略式的姿態一步步向她走來,來到書桌前一傾身,很容易地就將她禁錮在了雙臂中。

    容蕪不自覺地忽然有些緊張,怔怔看向他的眼睛,被裡面灼熱的認真給吸引住了。若說白日在生雲菀氣的她是一團火焰,那麼此時的庾邵的眼中就是一片燃燒四溢的火海……

    “阿蕪。”他又低頭近了幾分。

    “……唔?”容蕪睫毛抖了抖,覺得自己臉熱騰騰的快要跟著燃了。

    “你看看我,我現在有了強壯的身體,可以幫你拎書袋,拿頭笠,你受傷了我可以背著你,被人欺負了就幫你揍回去……當然,我會用性命保證從今以後不再讓你受傷,也不允許任何人來欺負你。我對閔京城很熟,知道哪家酒樓的哪道菜好吃,哪家鋪子的首飾材質最好,哪家的衣服好看,只要你想,我可以帶你一一轉遍,當然,除了閔京城,整個大周我去過的地方也不少,以後連晉國也會熟悉起來。我箜篌彈的不錯,策論也在行,在禮學監時品學兼優功課第一,這點你大哥可以作證,以後你想彈琴我陪你,學業不懂了我教你,學累了我還會講笑話。閔京城公子哥們會的那套詩賦史論、騎射武藝我都會,那些紈絝的吃喝嫖賭我都沒參與過,無論是從前的庾邵還是如今的虞錦城,都只喜歡過一個姑娘,以後也決定一直喜歡她了,現在就想問問這個姑娘……阿蕪,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容蕪怔怔地看著庾邵,耳邊全是他低沈而有磁性的告白聲音,腦子中亂成一團……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眼神飄忽到一旁,只覺得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不敢與他對視上:“你……你這是怎麼了?不帶這麼開玩……”

    “你覺得我這是像開玩笑,逗你玩兒的?”庾邵伸手輕柔而不容置喙地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躲閃,“阿蕪,我喜歡你,現在感受到我的認真了嗎?”

    “庾……”容蕪被捏的臉頰上肉肉都堆了起來,那掌心的溫熱不斷包裹來,直讓她熱氣上湧,好像大腦都緊張的快要窒息。小臉緋紅一片,蒲扇般的睫毛撲嗒撲嗒地抖個不停,水眸氤氳半闔流轉,讓人看的喉結一緊。

    庾邵狹長的眼眸微深,不自覺地就低下了頭,聲音從喉嚨裡低低滑出,帶著絲引誘:“你若再不說話,我就當做是在害羞默認了……”

    容蕪看見他越來越近的面容,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她晃了晃腦袋,沒有掙脫開那厚實的手掌……其實庾邵怕傷到她根本沒有用力,只是某人沒有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怎麼“反抗”罷了……

    眼看庾邵挺直的鼻樑快要觸到自己,已經可以感受到淡淡的鼻息了,容蕪心裡竟泛起一絲絲的期待,在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情況下乾脆啪地閉上了眼……

    庾邵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她起初嚇了一跳,但慢慢回過味來,忽然發現剩下的都是甜蜜和感動。這些年來的相處相伴如何能沒有感情,她也隱隱察覺到了自己對庾邵的依賴與不同,只是一時不敢承認罷了……她怕這又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最終落得冷眼嫌棄的地步……說到底,即使這輩子改變了許多,她在一些時候還是會對自己不夠自信。

    現在庾邵說出的這番話對她的衝擊很大,但從心底裡……她願意去相信……可是……

    ——捏著自己臉的那只手怎麼還抖起來了?

    容蕪顫巍巍地挑開一隻眼,正看見庾邵眼中閃現出的難以置信,一副呆住的模樣。她瞬間一陣羞惱,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他給戲耍了,現在可好,全讓他看盡笑話了!這麼想著就拚命地甩了甩腦袋,掙脫他的手扭頭就要往裡屋走。還沒邁開步子手腕就被一下子拉住,一個用力,身子又重新回轉撲入了那人堅實的胸膛……

    聽著一聲聲雜亂而有力的心跳,身子後面也被緩緩地摟住了,耳邊似是傳來一陣歎息又好似如釋重負:“阿蕪……你這是答應我了嗎?是答應了吧……”

    當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裡的這一刹那,庾邵才感到一顆忐忑的心這才回到了胸膛,好像整個人都圓滿了。

    容蕪嘴角彎了彎,狠狠拿頭頂了他一下,卻正好撞在胸前的繡扣上,“嚶”地一聲叫了出來。庾邵哭笑不得地急忙把她扒出來查看:“別動,都紅了。”

    “疼……”容蕪嘟著嘴很是委屈地揉了揉額頭,不自覺地就用上了撒嬌的語氣。庾邵心裡又一癢,低頭在她額頭紅紅的地方就印下了一吻。

    時間好像停在了這一瞬,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都愣住了。半晌,庾邵紅著臉移開,用手遮著輕咳一聲:“我……你……還疼麼?”

    容蕪低著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小聲嘟囔了一聲:“疼……”像是在控訴他的“惡行”。

    庾邵看著她烏黑的發頂,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接了一句:“那要不我們再……”

    容蕪倏地抬頭瞪他一眼,但那水光瀲灩的模樣絲毫沒有威脅力,倒叫庾邵膽子更大了,眼眸欲深微笑著注視著她,伸手撫在她的後腦上,漸漸低下了頭來,只是這一次的目標是那嬌嫩的紅唇……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杏春的聲音響起:“小姐,您怎麼關上門了?奴婢給您準備沐浴的熱水來了!”說著好像馬上就要推門而入了一樣,嚇的容蕪急忙推開了庾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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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1:23


    庾邵不滿地咬了咬嘴唇,一臉委屈地看著容蕪。容蕪卻沒有功夫安撫他的小情緒,四處看了一圈,拉著他匆匆進了裡屋,指著床鋪命令道:“快給我藏進去!”

    庾邵這回倒還聽話地拖了鞋,體貼地將它們藏在床底下,然後鑽進了被窩裡把自己捂住,靠著裡牆只露出一雙眼睛,沖著容蕪眨嘛眨的……

    容蕪一把將他整個頭都蒙了進去,又嫌棄他個子太大地往裡推了推,自己也鑽上了床,散下頭髮深吸口氣道:“進來吧!”

    外面傳來門開的聲音,杏春疑惑地走了進來:“咦,小姐您怎麼先睡了?”以往小姐不沐浴是不肯上床的,更何況連衣服都沒有換……

    “……今日有些乏了,就先躺了一會兒。”容蕪不自然地應道,“你去備水吧,弄好後就下去休息吧。”

    “哎。”杏春麻利地轉身收拾去了。

    因為浴桶也設在裡屋,所以看著杏春近在咫尺地忙碌,容蕪心裡緊張萬分。為了掩蓋庾邵的大個子,她只得將身子往裡面靠,儘量與他重疊在一處,明明羞澀的不行,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本就不易,而那人卻還得寸進尺地將手臂悄悄環上了她的腰!

    容蕪下意識地憋著氣一把按住了他不老實的手,正好遇到杏春回身,只見她擔憂道:“小姐您肚子疼嗎?今日是……不對,也不該是小日子啊……”

    “……”容蕪可以感受到某人拿頭埋在她的背部忍笑忍的渾身都在顫抖,她只得黑著臉搖了搖頭,咬牙道,“我沒事……”

    “哦……”杏春還是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又試了試水溫,覺得合適了,“小姐,現在水溫正好,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了,一會兒我自己來,你下去休息吧。”

    “那……小姐您別等太久,一會兒水就涼了。”

    “嗯,知道了。”

    杏春將乾淨的寢衣疊好放在凳子上,出門前又忍不住看了眼容蕪:“小姐……”

    “……又怎麼了?”容蕪也很是無奈。

    “您真的沒事嗎?您的臉好紅……”

    身後人笑的更歡實了,容蕪恨恨地伸進被窩一隻手,不知道摸到他哪裡就擰了一把。雖然擰完就後悔了,萬一他沒忍住叫出來了呢!但好在那人很是能忍,並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容蕪不好意思地隨便在剛剛擰的地方揉了幾把,卻感到那人身子忽然一僵,接著手就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十指交叉。

    完蛋了……臉更紅了……

    容蕪窘迫地抬起頭還不知該怎麼像杏春解釋,就發現屋裡已經沒有人了,這才著實長長松了一口氣……

    像是剛打完一場大仗,容蕪有氣無力地推推身邊的人:“喂,可以出來了……”

    庾邵探出頭來,頭髮雖亂糟糟的,眼神卻亮的驚人,笑眯眯地靠在床頭看著容蕪。

    容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看什麼看,快把手放開!”

    “不放。還要抱抱。”說著又伸手將容蕪攬進自己懷中。

    “你……庾邵你這是在耍流氓嗎!”

    “耍什麼流氓,以前又不是沒在床上抱抱過……”

    “可你以前也沒有……沒有這麼……”容蕪鼓著臉,怎麼也說不出口。

    庾邵用手支著腦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那是你以前小小的一團,抱著就跟抱閨女似的,爺不好發揮嘛。”

    “……哦?閨女?”

    感到身邊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庾邵不禁哆嗦一下,慌忙改口道:“啊不是……是妹妹,小妹妹……”

    “……原來是小妹妹啊?”

    “也,也不是……嘿嘿……”庾邵哂笑兩聲,腦子中極速運轉著用什麼詞來替換比較好,卻在還沒有想好前被人一腳踹下了床去。

    頭髮淩亂衣服皺巴巴地坐在地上,無論擺出怎樣的無辜神情都沒能打動床上居高臨下的女人。最終庾邵泄了氣,委屈地嘟囔道:“若是爺抱著那麼小個小女娃還能起什麼心思,那才是耍流氓了好不好……”

    “噗……”容蕪忍不住噗嗤一笑,連忙收拾好表情,繼續板著臉道,“哦?那你現在就不當我是小女娃,小妹妹了?”

    “當然不會!”庾邵保證道,眼中滿是深情地看過去,“我現在看你的你全是小心思,就等一句應允了。”

    “……”容蕪只覺得今晚不能再跟他聊下去了,紅著臉手腳並用地將這人直接從裡屋的窗戶裡給推了出去,“你走你走,我要沐浴,一會兒水都涼了!”

    庾邵見天也晚了,便不再鬧她,只是斜跨在視窗處,回頭問道:“我走了,今晚會不會想我?”

    “不會!”

    “真的不會?”

    “不會!”

    “那可怎麼辦,我都已經開始想你想的不想走了……”

    “……”容蕪嗔他一眼,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說著無賴話的庾邵,像個討獎勵的小孩子似的,還覺得……挺可愛的……

    “……過來。”容蕪想了想,紅著臉沖他勾勾手,庾邵立馬一臉驚喜地低下頭湊了過來。容蕪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踮起了腳尖……

    一下,兩下……探了幾次頭,每到離近他白皙的側臉時都不好意思真的親上去……容蕪也暗自唾棄自己,明明已經表明心跡了,還這麼磨不開做什麼!但是……

    哎呀呀……容蕪臉憋的通紅,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咬牙直接拿頭撞了上去……

    而就在這時,等的心裡癢癢的庾邵再也忍不住地轉過頭來,想著要不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就感到臉上一痛……

    “唔……”

    見著某人捂著鼻子摔倒在窗外,容蕪急忙扒在窗口向下探道:“庾邵,你要不要緊呀……”

    庾邵有些落魄地站起身來,因他被捂著眼睛並沒有意識到容蕪在做什麼,只以為是都怪自己沈不住氣白白破壞了這麼好的氣氛,有些委屈地搖搖頭,雖然很想要再來一次但又沒敢開口……

    容蕪覺得有點心疼,小臉皺在一起,伸手想要摸一摸,在摸到那鼻樑依舊挺直,除了有些泛紅外也沒有流血,這才放下心來。

    但庾邵被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臉上摸來摸去摸的不淡定了,不過想到再拖下去,屋裡沐浴的水就真該涼了,還是無聲歎了口氣,握了握她的小手道:“我真的走了,你回去沐浴早些休息。”

    “哦……好的,你也早些休息。”這會輪到容蕪有些捨不得了,悶悶點了點頭。

    庾邵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依賴,好心情地彎彎唇,站在窗臺下剛好與她平視,黑眸幽深而認真道:“阿蕪,記得我今天說的話。”

    容蕪想到他那不拘一格的告白,羞赧地別過頭去,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算是聽到了。

    “等我來提親。”

    “……嗯。”那小到幾乎未聞的應答引來庾邵陣陣低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人終於消失在了視線中。

    然而容蕪卻還是呆呆地維持著扒在窗臺的姿勢許久,久到木桶裡的水真的涼透了,她只得勉強擦了擦身子,心裡卻覺得這水涼的好,天太熱了,正好能降溫。

    這幾日,三房上下都能感受的到四姑娘的好心情。知女莫若母,崔氏看在眼裡,又想到前些日子謝氏傳來的信還有再早些從容芥那裡聽來的消息,忍不住還是將她喚到了屋裡,關了門母女倆說說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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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2:05


    “阿蕪,你也長大了,有些事……娘親還想聽聽你的意見。”崔氏斟酌了下,還是覺得開門見山說的好,“前幾日,你謝姨來了信……”

    “謝姨病可好些了?”

    “聽說阿洳找她談了一次,如今兩人關係已是緩和許多,病自然也跟著好了些。”

    “那就好!”容蕪高興道。

    看著女兒坦然的模樣,崔氏心裡更是拿不準,試探道:“阿蕪,你謝姨說晏兒有意來府上提親,她想提前問問你的意思,你……意下如何?”

    尋常侯門提親自然不會詢問女方意思的,男方合意的有,被拒的也不少,但公子晏畢竟身份不一般,謝氏在這種問題上還是難免謹慎一些。再者這也有崔氏的私心在裡面,她雖對姬晏極為滿意,也想不到女兒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但因為之前從容芥那裡聽到了些風聲,還是讓她不得不多問上一句,畢竟姬晏雖好,但她女兒的意思才是最為重要的。

    容蕪聽後露出訝然的表情,她是感受到了這一世姬晏對她態度的變化,但她也明白自己對姬晏已經放下了執念。如今她對姬晏就如同親近的世家兄長一般,並無男女之情,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提親?

    更何況,她喜歡的人是庾邵。

    “娘親,我不能嫁給姬哥哥,我對他只是兄妹之情……”她堅定道。

    崔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又想到了什麼,遲疑道:“那你跟娘親說說……你心裡可是有人了?”

    容蕪臉微紅,不自然地別過頭去:“沒,沒有啊……”

    崔氏看到她這幅模樣,心下了然。但一想到容芥從跟著景約先生出遊回來,說到那位晉國的將軍對小妹態度不一般,而小妹看起來對他也很親昵,崔氏的心裡就難免打嘀咕,見容蕪這裡問不出個什麼了,只得想著晚上跟三爺好好商量一下,又想到好閨蜜謝氏那邊,崔氏也覺得有些頭痛了,便讓容蕪先下去她好一個人靜靜……

    不論如何,還是先給謝氏回封信吧。

    崔氏信中寫了什麼容蕪不得而知,但是有件事讓她不得不再次前往靖甯侯府——靖甯侯的順位宴。閔京許多高門都受到了邀請,不論是靖甯侯這一等候位的身份,還是姬氏一族的地位,都讓此事格外受關注,就連皇室也派了人親自前來。

    至此,姬晏正式成為了靖甯侯府的世子。

    容蕪隨著崔氏坐馬車來到了靖甯侯,她與容瑩等人被引到了後院與其他小姐一處,崔氏自然被接待到了夫人們那裡。

    一進後院,就見那裡已經十分熱鬧了。靖甯侯府難得舉辦一次宴會,各府的小姐都拼了命的纏著父母兄長一同過來,一時間鶯鶯燕燕粉香迷眼。

    遠遠的正見謝紜和庾蘭被貴女們圍在中心,眾人見容瑩來了,也是自動就讓開了地方讓她們過去。許久不見兩人自然好一番歡喜,容瑩與她們很快聊到了一處,容芬和容菱也去尋了其他相熟的姑娘,容蕪沖跟在謝紜身後的謝纖招招手,兩人便退出了人群。

    “纖纖,阿洳在不在這裡?”容蕪剛剛尋了一圈似乎也沒有見到姬洳的身影,今日她可也算是主角之一,不應該缺場的。

    謝纖也呆呆地跟著她四周看了一圈,然後無辜地搖了搖頭。

    容蕪無奈一笑,拉著她向人少的地方走去,突然聽到有人響亮地喊了一聲:“阿蕪!纖纖!”

    回過頭去,見是阿□風風火火地向她們這裡走開,身邊還跟著曾經見過的另一位姑娘,好像是叫阿秀。

    “這是我表姐,阿秀,你們還記得吧?”

    阿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捅了她一下,容蕪笑著沖她點點頭,接著又看向慕容□道:“阿□阿秀也來了,太好了!”其實她有些驚訝,按說以一般侯府的規矩,是不會邀請寒門子弟的,尤其是這種爵位世家傳遞的時刻,大多寒門也對這等不勞而獲的行為有些看不起。

    慕容□看起來頗有興致,湊近了道:“這靖甯侯府就是不一樣,剛剛一路走來,看的這簷台樓宇、花園涼亭佈置的真是好看!阿蕪啊,你們侯門府邸都是這樣嗎?哪天也邀請我去你那裡做做客呀!”

    阿秀聽她這般咋咋呼呼的又是一陣羞赧,扯著她的衣擺更用力了些,卻換得了對方的不以為然:“怎麼了?我又沒說錯,在我進將軍府前哪裡見過這樣的,後來覺得咱們將軍府已經很大了!誰知跟這裡一比又根本不算什麼了!”

    慕容□說的真誠,大眼坦然而純澈,容蕪雖沒仔細問過,但之前從雲嘴裡也聽到不少關於她的傳言,心中對她的心性格外欽佩,不由拉著她的手道:“花園擺設可以精心造出來,但住的舒心自在才是最好的屋子!阿□什麼時候有空了隨時可以去我那裡坐坐,當然了,將軍府是什麼樣子我也想去見識見識呢!”

    “那容易,明日你就來呀!我那裡可沒有什麼遞請柬的習慣,隨時來了都方便!”

    幾人說笑著,阿秀見容蕪幾人都十分好相處,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話也多了起來。正說著,容蕪餘光一掃,忽然看到一個臉熟的丫鬟過來送瓜果,不由出聲將她喚道了近前:“你們小姐呢?”

    那小丫鬟也認識容蕪,立馬恭敬道:“回四小姐,我家小姐應該還在院裡未曾出來。”

    容蕪微微皺眉,今日是靖甯侯的重要日子,後院姑娘們這裡理應府上的小姐來主持。剛剛就見了靖甯侯府庶出的大小姐姬湄一直周旋招待著眾人,但姬洳身為唯一的嫡出小姐一直不露面,恐怕也不合適。不過她更擔心的是,姬洳會不會還在自己賭氣,又或是把身體給折騰出病來了?

    這個小丫鬟也就是個三等丫鬟恐怕也不知情,容蕪便放走了她,轉身對慕容□她們道:“主人一直不露面可不行,我們去把阿洳拉出來好不好?讓她偷懶不成……”

    幾人一致贊成,朝著姬洳的院落走去。容蕪是這裡的熟客連稟報都不用,下人們就對她們直接放了行,於是剛走進院子,就見姬洳一副尋常的打扮,坐在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有人進來還吃了一驚,在看到是容蕪後才松了一口氣。

    “你怎麼才來?”姬洳拄腮幽幽訴道,面容氣質活生生的冰美人模樣。

    阿□並不瞭解這位靖甯侯府小姐的性格,奇怪道:“你也並沒有提前約阿蕪呀?她剛剛一直在四處找你呢!”

    姬洳一噎,眼神冷冷地看向來人,並不熟悉,不由又看向容蕪。

    容蕪左右看看兩人,帶著幾人在姬洳面前的石凳坐下,笑著介紹道:“這位就是慕容左將軍的千金慕容□了,你可以喚她阿□,旁邊的是她的表姐阿秀。”謝纖姬洳是知道的,無需介紹。

    姬洳一聽阿□的身份,果然眼睛一亮,冰冷的外表瞬間碎裂,傾身道:“原來你就是阿□,阿蕪常說起你的!我是姬洳,歡迎你和阿秀來府上做客。”說完又對謝纖點了點頭。

    慕容□心思單純,對於姬洳的突然轉變並不覺異樣,反而自來熟地很快聊了起來。

    老昌毅侯對於軍中的這些將領並不熟悉,但是姬晏的父親則一直重視軍中影響,甚至安排了族中一些有志向的小輩入了軍營,是以今日的順位宴邀請慕容左將軍等將領也是這位新任靖甯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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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2:49


    “父親本來是懶得帶我過來的,只打算帶蒙拓一人,是我估摸著你和纖纖應該也會過來,這才跟著來的!”慕容□一邊不客氣地吃著桌上點心,一邊對容蕪道,沒想到卻換來了極大的反應。

    “蒙拓?!”

    “阿拓?!”

    姬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慕容□的說急切道:“你說什麼?阿拓也來了?”

    慕容□被嚇了一跳,一口點心卡住咳了好幾聲,才拍著胸口道:“是啊……蒙拓是我父親從前副將的遺孤,沒想到也在西北軍中,父親得知後就把他收入了貼身護衛營,備不住還想收為義子呢!怎麼了……你們也認識他不成?”

    再抬眼看去,卻見姬洳已是淚流滿面,看著容蕪哽咽道:“阿蕪,是阿拓……他要成為左將軍的義子了,那我們是不是……我該相信他的,他果然不會讓我失望……”

    觀之容蕪的神情,則是複雜了許多,一邊輕聲應著,一邊蹙起了眉頭……

    沒有想到,蒙拓竟然還有這一身份在。庾邵曾說過,慕容左將軍脾氣耿直,不慕權貴不受金銀,能夠短短時間入了他的眼,蒙拓這人還真是不簡單……如果他真的成了左將軍的義子,那麼……

    上一世姬洳嫁入將軍府,難道正是嫁給了蒙拓?!

    “阿蕪,我想見他!”袖口被扯動,喚回了容蕪的思緒。

    “……嗯?你想見……蒙拓?”

    “嗯!阿拓也一定在找機會見我的……阿蕪,你幫我想想辦法……”姬洳一臉渴求地看著她。

    容蕪歎口氣,輕聲道:“今日來的人多口雜,想見一面也不容易……”

    “你們想見蒙拓?這個容易啊,我去把他帶來就是了!”慕容□還有些搞不清這裡人的關係,見狀直接道,被容蕪一把按了回來。

    “慢著點!你出去做什麼?想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那人領到內院不成?”容蕪道想了想,還是問向姬洳,“阿洳,今日都請了哪些人家?要想見蒙拓,必須要考慮到外面是何情況才行。”

    姬洳見容蕪肯幫她出主意了,立馬收住了眼淚,回想道:“也不是太多……桓家、鄭家等候門都來了人,還請了些軍中的將領……”姬洳養在深閨,平日裡也不在意這種事情,再讓她說出什麼具體的怕也是無法了……

    容蕪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只得直接開口問道:“晉國太子一行,可有人來?”

    姬洳是鐵了心的想見蒙拓,但她實在擔心蒙拓會趁著眾人的面做出些什麼對姬洳名聲不好的事情。如果蒙拓真有什麼計畫,她一個人也阻止不了什麼。

    無論如何,庾邵在的話就好了……

    姬洳想了想,又喚來貼身丫鬟問了幾句,這才肯定地點了點頭:“請了,就是不知道他們來了沒有。”

    容蕪心裡微微松了口氣,卻又要想怎麼才能見到那人。一時間,倒微妙地有些姬洳的心情了……

    就在這時,杏春從外面走了進來,對容蕪道:“小姐,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娘親此時找我?”容蕪覺得怪怪的,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崔氏對她提到姬晏提親之事,心裡不由一慌,難道這次是又要提?強按下不安,回頭對姬洳她們道,“我過去一下,你們在這裡先等等,蒙拓之事急不得,一定不要魯莽行事。”

    姬洳看出她有些不安,開口道:“要不要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容蕪搖搖頭,她還不知道若姬洳得知她拒絕了自己的兄長會是什麼反應,想想也是頭疼,便催道,“你快換身衣服,總要出去見人的啊!”

    她的意思是去招待客人,可聽到姬洳耳朵裡卻是要打扮美美的準備去見情郎啊!蒼白的臉上緋紅一片,嗔了容蕪一眼,扭扭地進屋去了。

    容蕪揉了揉太陽穴,跟阿□、阿秀叮囑幾句,便帶著杏春往前面去了。

    離開姑娘們所在的園子,順著來時的小路走著。夜幕降下來了,該來的客人基本都已到,這條路到顯得寂靜無聲了。

    忽然,旁邊的樹上傳來了一聲貓叫,容蕪停住腳往上看了一眼,見黑黑的也看不出什麼,便接著移步離開。

    “喵~”剛走兩步,那貓叫又響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裡面好像多了一絲可憐意味。

    容蕪有些心軟,便又停了下來,來到了樹下面,張開手臂引誘道:“喵喵~你在哪裡?下來吧,姐姐接著你……”

    “……喵呃~”這一聲“貓”叫尾音破音了,低低的笑聲溢了出來,讓容蕪一怔。

    接著,就見一個碩大的身影從樹上撲了下來,正正砸入了她的懷裡。在杏春的驚叫下,容蕪被人攔腰順勢旋轉了一圈,最終穩穩地靠在了樹下,原本接人的反而被環在了懷裡……

    “小姐!你是何人?!快放開我家小姐!”杏春怒氣衝衝地跑過來,卻見一高大的男子抬起頭來,清俊的面容即使在黑夜裡也格外引人注目,那人將手指豎在微翹的唇上,悄悄對她“噓”了一聲。

    “……”杏春被蠱惑了一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剛想接著喊人,就見自家小姐探出頭來,悶悶道,“杏春,你先下去等一會兒,給我,給我把著風……”

    “哎……哎?!”杏春瞪大眼睛,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轉,她認出來了來人是晉國的那位將軍,但……但他什麼時候跟小姐……這,這麼熟了?

    又被容蕪瞪了一眼,杏春這才慌忙轉身往外跑,跑了兩步又回頭信誓旦旦保證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不會放進來一個人的!”

    “……”

    “哈……”一陣低笑從頭頂傳來,抬頭就見庾邵忍俊不禁道,“你這丫鬟倒是變得上道許多,□□的不錯。”

    容蕪白了他一眼,推開他的胸膛道:“你大半夜的在這裡裝貓做什麼?有話快說,我還要去見娘親呢……”

    “不用去了,是我假託三夫人之口把你叫出來的。”

    “……”容蕪又深深地為杏春的可靠程度而憂傷了,這次幸好是庾邵,要是別的什麼人……

    “雖然忠心程度及格了,但腦子還需要繼續□□。”庾邵嚴肅道。

    “……說的輕鬆,你幫我□□啊?”

    “等你過門了,這倒也不是不可以。”庾邵摸摸下巴,“不過如今你也不用擔心,爺派了兩個暗衛護在你身側,平時不會靠近影響你做事,但若發生今日這種情況,若有不對之處便會現身提醒。”

    容蕪聽他說話又不正經了,臉微紅,轉過去問到:“那你來見我又要做什麼?”

    “來跟你通個口信,蒙拓來了。”

    容蕪忽然想起了正事,臉色變得認真:“阿洳也知道了,她一直要跟蒙拓見面可怎麼辦?我擔心……”

    “嗯,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慕容左將軍即將收他為義子,今日還將他帶來這種場合,更是堅定了他的身份。”庾邵口中雖說的一本正經,但手中卻收緊,自然地將容蕪攬入懷中,遠遠看著就像容蕪斜偎著他一樣,“蒙拓這幾日等不來你傳信,心中有些不安,今日也是會找機會與姬洳見面,你們應當心。”

    “他若要對阿洳不利,我定要當眾拆穿他!”

    庾邵彎唇,忍不住捏了捏她氣的鼓鼓的臉頰,語氣輕鬆道:“就知道你閒不住,擔心什麼?爺都幫你準備好了,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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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6:20


    桓籬隨手拈著一盞酒杯,靠在回廊上,看著不遠處一少年又輕鬆擲入壺中一支箭,引來稀稀落落地幾聲鼓掌叫好,撇撇嘴,很是無趣地轉開了眼。

    這種女兒家玩兒的東西,真不知怎麼那群平日裡一板正經的侯爺長輩們就看的這麼起勁兒,還不惜讓小輩少年郎們一個個地上去“比賽”,實在是……太羞恥了……

    “好力道……!”又傳來淅瀝地幾個掌聲,連叫好聲都顯的很是有氣無力。見那個名叫蒙拓的少年又投中了一箭,他的“隊友”們敷衍地繼續鼓勵著,恨不得讓他就這麼投到天荒地老,讓自己不用有上場的機會。在下方坐著觀看的人群中,慕容左將軍的興致最高,還常常會發出幾聲響亮的“好!”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桓籬歎了口氣,一口將杯中剩餘的酒送入嘴中,還沒等咽下去,被人突然從後面拍了一巴掌,就這麼“噗”地噴了出去!

    “咳,咳咳咳……”一向風流倜儻的桓家墨少有些狼狽地用袖口擋住臉面,忍不住連咳了好幾聲,這才將嗆進肺裡的辣酒給咳出來了些,紅著眼睛回過頭去尋找罪魁禍首,正好對上鄭戎百無聊賴的模樣。

    “唉……好無趣啊……這些長輩們今晚是怎麼了都盯著這裡,連個樂子都沒法找啊!”見桓籬臉色不好,鄭戎也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往他身邊一杵,身子向後仰靠在欄杆上,懶懶道,“別擔心,剛剛沒人看向這裡,你的形象還是保得住的……”

    桓籬四處看了看,見真的沒人發現他躲在這裡,不由松了口氣,繼而感歎自己真是機智,在長輩們剛往這邊走來時就抽身閃人了,不像有的公子哥們想要趁機表現表現還往跟前湊,結果傻眼了吧?被興致上來的長輩們當場分了兩組進行“擲壺”比賽,現在想逃都逃不掉了。

    中招的不少,就連容芥、庾鄺也不得不裝作很興奮的模樣在下面跟著鼓掌,然後羞恥地排隊上去投壺。在公子哥們興致缺缺,不上心的不上心,隨意放水的放水狀態下,無意中就讓那個很是聽話認真投壺的陌生少年大大露了一回臉,成績竟是遙遙領先於其他人。桓籬搖搖頭,杯子一舉放到嘴邊,卻忽然發現酒已經喝完了,更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一側臉,看著鄭戎挑剔道:“你怎麼也找到了這裡?快到一邊兒去!兩人在一起目標太大!”

    鄭戎抱住欄杆不鬆手:“別這樣!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就借塊地方躺一躺嘛!”

    桓籬也沒真要趕他,順勢皺眉道:“姬晏跑哪兒去了?”作為主人家,也不出來管一管,好歹為他們在長輩面前爭取一些“尊嚴”。

    說完就見鄭戎面色古怪地向下一指,順著就看見一人白衣出塵,清冷若蓮地坐在長輩中間,眼神平淡地看著別人在“犯傻”,在他身旁還坐著太子晉。

    桓籬:……

    半晌,才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道:“他為什麼可以坐在那裡。”

    “……那你能想像的出公子晏站在那裡去投壺的模樣嗎?”

    桓籬:……

    算了,那畫面太美還是不要折磨自己去想了。

    正在腹誹著,餘光一掃,忽然見一個身影很是矯健利索地從人群後面閃過,沒有被人發現,成功地逃離了上去丟人的命運。

    “……咦?”正無聊著的桓籬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隨著他追了過去,見他翻身躲進了離自己不遠處的圍欄內,見安全了,這才懶洋洋地舒展修長的身子靠坐一邊,又從懷裡摸出了不知從哪裡順的一壺酒,拔出瓶塞深吸一口,繼而美哉地喝著酒看熱鬧。

    “……咦!”桓籬訝然地直起身,鳳眸中閃爍出光芒。那人的姿態莫名地像極了一個人,曾幾何時那人也最愛在無聊的宴會上溜號,順走一壺酒,再帶著他,躲開幾十雙眼睛逃到某個隱蔽又舒適的地方,喝著小酒,天南海北地聊著……那時候桓籬雖嘴上唱著反調,但其實心裡興奮的不得了,只覺得哪怕聽那人瞎扯段子,也是整個宴會最有趣的事情了。

    這般想著想著,鳳眸中的光彩就漸漸消失了,轉為一閃而過的落寞,最終沈寂下來。

    “你在看什麼呢?”鄭戎躺的懶的動,直接拿腳踹了踹他。

    桓籬嫌棄地往一邊挪了挪,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都沒有發現自己接下來的目光總是往那邊喝酒的人身上瞟,連下面場中發生了什麼都不在意了。

    他喝完一壇酒了……他站起來了……他……準備走了?

    ——要去哪兒?!

    桓籬莫名地也跟著起身,驚動了都快睡著的鄭戎,揉揉眼問道:“宴會結束了?我們要回家了?”

    “睡你的,早著呢。”

    ——那人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怎麼露出這副有好戲看的笑容……

    “哦……那你這是要去哪兒?”

    “腳坐麻了,起來活動活動。”

    ——他走了!

    桓籬忽然心裡癢癢的,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他的身手在閔京公子哥當中算是好的,遠遠的勉強能看得見人影,東拐西躥的……他終於,把人給跟丟了。

    正當他站在一片樹林下發愣時,忽然聽到了腳步聲,還沒回過神來,就感到領子一緊,接著被人提著胳膊給拽上了樹。剛坐到樹上身子還不穩地晃了晃,又因勒住了嗓子憋的要咳嗽,嘴巴卻忽然被人用手給捂上了……

    “唔……”桓籬憋的臉通紅,下一瞬就感到帶著酒氣的氣息圍了上來,低低的聲音在耳邊戲謔道,“別動,也不許咳。”

    “……唔!”還講不講理了!他今天是犯了什麼觸,怎麼嗓子總是遭殃?!

    “憋不住也得給我忍著,別耽誤了爺看好戲。”

    桓籬漸漸安靜下來,心裡卻有些恍惚,怎麼連語氣也這麼像……

    他輕拍了拍那人捂住自己嘴的手,示意自己不會再發出聲音,那人果然很乾脆地就放開了他,連帶著整個人都往後扯了扯。

    桓籬強忍著嗓子裡的不適,當真沒有咳出來,回頭看去,見到那人的面孔時愣了一下,張張嘴,無聲道:“……錦城將軍?”

    庾邵勾唇,點了點頭。接著他黑眸一亮,眉峰挑了挑,指了指下麵。

    桓籬壓下心中的震撼,也向樹下看去,卻見一人走到了樹下背對著他們所在的地方,看身影很是熟悉,分明就是方才出盡風頭的蒙拓!

    他疑惑地又回頭看了眼虞錦城,見那人正興趣盎然,兩人離的很近,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忽然覺得現在如果再有一壇酒就好了。

    “你來了。有沒有被人發現?”

    另外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像是被刻意壓低變了聲,顯得有些怪異。聲音的主人在哪裡從他們的角度並不能看到,猛地響起還把桓籬給嚇了一跳。但更讓他驚奇的是,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的身後之人僵住了,而現在也絲毫沒有放鬆下來,就算不去看也不難猜出那人此時的表情絕不再是方才那般戲謔和隨意……

    “回公子,不曾有人發現……”蒙拓小心翼翼地回答,聽出了公子語氣中的不耐煩,也不敢磨蹭,直接繼續道,“自從公子放出了我的身份,左將軍就對我另眼相待,甚至放話要收我為義子!”說到這裡他的語氣顯出了興奮,卻換來對面一聲輕哼,滿滿的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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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7:01


    蒙拓眼神一暗,拳頭握了握,這才語氣如常道:“姬洳那邊也一切順利,她對我很癡情也很放心,不曾懷疑過什麼。這等閨閣小姐最是愚鈍,隨便哄哄騙騙就當了真,定是平日那畫本子看多了!”想著閔京城聞名的冰美人唯獨對他一片赤誠,那眼神熱切的好像快要融化了一般,一股成就感頓生,語氣更多了幾分得意,剛想再說什麼,就感到風凜冽劃過,臉火辣一疼,竟是被樹葉給劃破。

    “住口!你是什麼德行,也敢這般狂起來了?”

    蒙拓心一驚,猛然想起來公子家中也有一妹妹,自己這話說的似乎……反應過來立馬跪倒在地,俯身道:“公子息怒!小的不算什麼東西,小的所得到的一切全靠著公子,公子大恩小的做牛做馬難以報答!”還生怕不夠,急忙又補充道,“小的方才說的只是姬洳,只有姬洳才會那般蠢笨,平日裡一副冰冷高高在上的模樣,實則沒什麼頭腦……今後若是娶她進門,也不知在床……咳……”

    “夠了。”庾鄺也聽不下去這般低俗的言論,冷冷地打斷道,“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今日來的皆非尋常之輩,哪個都不是你這三腳貓能比得上的。剛剛見你投壺投的很得意麼,勸你適可而止,不要太得意忘形!”

    “公子教訓的是。”蒙拓低著頭嘴裡應著,實則心裡也在冷笑。閔京貴公子又怎麼了?在他看來也不過爾爾!連個投壺都比不過他,也就只會私底下耍耍威風罷了,他怎麼就得意忘形了?明明連左將軍也在為他叫好!總有一天……蒙拓眼神一片冰冷,等他飛黃騰達了,一定會狠狠地將面前這個人踩在腳底下,如他今日對自己這般,一腳腳地將他所有的狂妄全部踐踏殆盡……

    蒙拓攥緊了手中收到的傳書,上面寫著讓他前來彙報近期的動作,那趾高氣揚的氣勢仿佛透過紙張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事到如今……他只有繼續忍耐,忍到最後他得以翻身。

    庾鄺心中也很不耐煩,今日本就人多口雜,這人竟還敢給他傳信求教下一步應該怎麼做?該怎麼做還需要他一步步教嗎?都不長腦子的嗎?!簡直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隨口又應付了幾句,庾鄺便甩手離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蒙拓這才緩緩站起來,眼中的陰厲憎惡再也藏不住,恨恨地“呸”了一口,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開。

    桓籬看的目瞪口呆。

    他怎麼也沒想到,跟著這人,還能看到這麼一齣戲……

    這個蒙拓跟靖甯侯府二小姐是什麼關係?姬晏知不知道啊……

    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由揣揣地扭過頭去看向那人,卻第一次見到那人清俊的面容上露出迷茫和隱隱的失神之色……心裡一觸,嘴裡吐道:“你……”

    庾邵回過神來,定定地盯住了桓籬。

    桓籬被他看的發毛,但又不願露怯,挺了挺胸膛,剛張開嘴就被止了住。

    “好戲也看完了,回去吧。”

    感覺他恢復了原來的氣勢,桓籬松了口氣,順著樹幹不甚雅觀卻也安全到了地上。抬頭,卻見那人仍待在上面,靠著樹幹不知在想些什麼。

    “……喂。”

    庾邵垂眸。

    “你怎麼不走?”

    “爺腳蹲麻了,緩一緩。”

    “……”這個理由聽起來好耳熟讓人無法反駁怎麼辦。

    桓籬覺得今天自己見過這個人之後就變得怪怪的很不對勁,心裡不由堵得慌,倏地轉身擺擺手道:“那你自己呆著吧,我走了!”

    “站住。”

    桓籬瞬間停腳,心中有些欣喜。

    “今日看到的,聽到的,你最好都爛在肚子裡。不要多事,該說的自有人會告訴姬晏。”

    “……哼。不用你說,我也對這些不感興趣!告辭!”

    桓籬走後,周圍徹底清淨了。庾邵將頭向後靠在樹幹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那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卻瞞不過他。

    太熟悉了……看著從小長大的人,任何小伎倆都逃不過他的眼皮子。

    為此,那貨小時候還經常不服氣道:“哥哥!為什麼不論我怎樣變每次都能被你認出來!你一定是作弊了!”

    他是怎麼說的呢……好像是,揉亂了他的頭,大聲笑話道:“哈哈哈哈誰叫你是我弟弟?等下輩子你投胎到別人家,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小鬼頭。”

    夜色靜的可怕,庾邵忽然噗嗤笑了一聲,拿手背擋在了眼前。

    真可笑,親手佈置的好戲,好像看的並不怎麼開心呢……

    樹林的另一側,容蕪等外面兩人走了後才鬆開手,看著姬洳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埋頭無聲啜泣著,顫抖的身子消瘦而薄弱……她沒有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像是已經默默接受了這一事實……

    “放開我!我要去揍他一頓!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旁邊躲著的慕容□早已忍耐不住,要不是阿秀一直緊緊拉住她,恐怕剛剛就沖上去揍人了!在容蕪離開去崔氏那裡的時候,阿□和阿秀也得知了姬洳和蒙拓的關係,初聽震驚,接著就欣喜地湊在一起說著蒙拓的身世,還想著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當真熱鬧!

    怎麼也沒想到,等再一出來,就會聽到這種事情,蒙拓越噁心的言語,就越襯著方才她們對今後生活的想像有多麼的可笑……

    “阿洳,你別哭!為這等狼心狗肺的傢夥不值得!”慕容□掙開阿秀,站起身來冷聲道,“我這就去告訴父親他的真是面目,想拿我家當墊腳石?簡直癡心妄想!”說著沖了出去,向著前院而去。

    阿秀跟著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容蕪趕緊道:“阿秀快跟著阿□,這裡是靖甯侯府,別讓她太衝動!”

    事關姬洳的名聲,就算要拆穿蒙拓,不可讓外人牽扯到姬洳。阿秀明白了容蕪的意思,點點頭,也追了過去。

    樹林裡就剩下了容蕪和姬洳兩人。姬洳這才漸漸放鬆了提備,細碎的哭聲從嘴裡溢了出來……容蕪聽著心裡疼的揪成一團,有些後悔依計帶她過來了,雖然庾邵說這種事外人怎麼說都無用,只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才能真的死心,若是想讓姬洳今後的生活徹底擺脫這個人,現在就要對她狠心……但看到姬洳這個樣子,她還是忍不住自責的要死……

    “阿洳,沒事的,都過去了……”她其實不怎麼會安慰人,只能有些笨拙地輕撫著她的背,陪著她哭了一會兒,看她漸漸收了眼淚,然後起了身。

    “阿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放心吧,這裡是我家,不會出什麼事的。”

    容蕪心裡明白這時候想一個人靜一靜的心情,張了張嘴,輕聲道:“阿洳,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在這裡……”

    姬洳淡笑著點點頭,獨自向樹林裡走去了。

    容蕪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往遠處的一處看過去。

    剛剛,她好像看到了桓籬從那邊離開……那庾邵還在不在?

    庾邵在樹上不知靠了多久,直到發覺後背都咯的有些疼了,這才長舒了口氣,動了動,從樹上跳了下去。一低頭,把他嚇了一大跳!腳一崴差點栽到地上……

    “……阿蕪?你怎麼在這裡?呆了多久了?怎麼……不叫我……”他看著那個坐在樹下的小小身影,抬起頭來,沖他暖暖一笑,不知怎的就覺得嗓子發緊,有些話就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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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7:41


    容蕪扶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樹葉,搖搖頭道:“我看你在想事情,就在這裡等一等……”

    “你在擔心我?”庾邵眼睛一亮,握住了她的手。

    本以為容蕪一定又是俏臉一撇,笑話他厚臉皮,卻沒想到身前那人竟是乖乖點了點頭,漆黑澄澈的水眸看著他,有些認真地問道:“庾邵,你怎麼了?”

    “……”庾邵被看的有些哽住,半晌才搖了搖頭,咧嘴笑道,“沒事啊,前面他們在玩兒投壺,我正好在這裡多躲一會兒。你呢?姬洳那邊可還好?”

    “阿洳是堅強的,這點事不會難倒她。”容蕪作勢回握住了庾邵的手,輕咳了一聲,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仰起臉來輕鬆道,“別人都好,可我怎麼看著某人明明自己不怎麼好,還有心情擔心別人啊?”

    庾邵看了她一眼,見那瑩潤潔白的小臉在月色下泛著光,帶著小心思在裡面格外的讓人心癢癢。庾邵也不會委屈自己,向後一扯就把容蕪抵在了樹幹上,欺身上去故作惡狠狠地哼道:“哦?那你現在發現爺不好了,打算怎麼辦啊?”

    “那你想怎麼辦?”容蕪眨眨眼。

    “我想怎麼辦都可以?”

    “那當然不是。”容蕪伸手推開他的腦袋,看到那人眼神中的不滿,輕笑一聲,張開了手臂喏道,“想胡作非為當然不準,不過給你一個抱抱還是可以的。”

    庾邵愣愣地轉過頭來,發呆的模樣有幾分可愛。

    “你到底要不要呀?不要我可走……”

    “……要。我要……”話音未落,身前就被填滿了……

    庾邵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用了幾分力像是想把她揉進身體裡,他低下頭來,帶著些小心翼翼將下巴輕輕放在她的肩窩,磨了磨。容蕪被他鬧的有點癢,剛想動一下就被他哼唧唧地圈住不許,那麼大的個子竟然賴在她身上在撒嬌。

    容蕪有些哭笑不得,彎彎唇,還是伸手環住了他堅實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喃喃道:“多大的人了,茂哥兒都不似你這麼黏人的……”

    “……不許他這麼抱著你,誰都不許……”

    “這麼霸道啊?那可是我弟弟……”

    “弟弟都是小白眼狼!不許!你是我的……阿蕪,你是我的……”

    容蕪微怔,倒不是詫異他會吃茂哥兒的醋,而是在那兩句提高的聲音中竟聽出了一絲顫音……原來他現在,是在難過嗎?……

    這樣的庾邵,哪怕是在他身為鬼魂最脆弱的時候,都是不曾見過的。

    不知怎的,容蕪也忽然覺得鼻子酸酸,頭側了過去,面朝著他修長白皙的脖頸吸了口氣,把環著他的後背的手移到脖子那裡,一勾往下拽了拽,悶悶道:“對,我是你的,庾邵……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自己難過了……”

    “阿蕪……”庾邵聽著她的話,整顆心都軟的一塌糊塗,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人是阿鄺,跟蒙拓見面的人竟然是阿鄺……我怎麼也沒想到,親手設計引出來的,竟會是自己的親弟弟……阿蕪你說,這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在裡面?那個小子,哪有腦子去設計別人?”

    容蕪雖也對那個跟蒙拓接頭之人進行許多猜測,但也沒想到會是庾鄺,聽庾邵這麼一說心中也很是複雜……她一直知道庾鄺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卻不知該怎麼讓庾邵接受他的弟弟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樣子,想了許久,只能道:“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哪怕是你從小看到大的,也不能鑽進他腦子裡時時盯著他在想什麼啊?”頓了頓,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撫道,“你剛剛還跟我說想要阿洳認清一個人,只有讓她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才能死心,怎麼這個道理到你這裡就不管用了?難道你的接受力,還不如阿洳一個小姑娘嗎?”

    “……嗯哼……”庾邵不管,埋著頭哼唧唧地賴帳。

    “……你,你撒嬌還上癮了?”容蕪推了推他,跟堵牆似的一動不動。

    “……道理都是說給別人聽的,爺心裡難受,只有親親才能好了。”

    “庾邵!”容蕪見他又開始不正經,只覺得這人根本不能忍他示軟,簡直就是裝可憐的大尾巴狼!想著氣鼓鼓地拍了他一巴掌,見他還不動,剛想再來一巴掌,就感到手腕被一把握住,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壓到了頭頂靠在樹上,另一隻手將她頭向後一壓,一個吻就毫無徵兆地忽然襲來……

    那人唇齒間帶著醇香的酒氣,攻城掠地地直接撬開她的牙齒,長舌帶著侵略性地攪動她口內的每一寸地方,流連忘返。

    “唔……”容蕪第一次嘗到唇間的柔軟,緊張地憋住一口氣,很快臉就漲的通紅……

    庾邵一手壓著她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漸漸下滑,勾住了她的纖腰,像是不滿足地往上一帶,迫使她緊緊貼緊了他的腰身,以更寬容的姿態接受著他的唇齒交纏。林間寂靜,親吻帶來的細膩而曖昧的水聲便格外清晰,容蕪只感覺渾身發軟,雙腿都不是自己的想要往下滑,全靠著庾邵手臂的力量來支撐。

    如暴風雨般狂烈的親吻漸漸緩了下來,當庾邵緩緩離開些她的唇瓣時,還牽出了一縷銀絲,幽幽晃晃地留在空氣中。他眼神幽暗,低頭細細觀察著容蕪水眸氤氳半眯的勾人模樣,鼻尖輕輕一側就能碰到她挺秀的瓊鼻,鼻息纏繞,周圍全是她獨有的好聞的味道。

    “阿蕪,睜開眼來看著我……”他的聲音不復平日的磁性醇厚,而是啞的不成樣子,這種仿佛原始本能的吸引讓容蕪心裡一震,迷迷茫茫地睜開了眼眸,當看清庾邵的俊顏離她這麼這麼近,驚的猛一轉臉,兩人口中未斷的銀絲就“啪”地貼在了她的側臉上,涼涼的。當容蕪意識到這是什麼後,頓時緋紅滿面,蒲扇般的長睫驚慌地如蝶翅般抖個不停,潤澤的朱唇微張看起來很是無措可憐……

    庾邵看的邪火嗖地從下躥了上來,當即摟著容蕪的腰一提上了樹,躲進了濃密的枝葉中。他坐靠在粗壯的樹幹上,讓容蕪面朝他撲入懷裡,長腿勾住她的雙腳防止掉下去,騰出來的雙手便將她整個人環摟在懷裡,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肩膀,在微微低頭便能夠到的位置。

    佳人在懷,庾邵再也猶豫,欺身吻住了方才銀絲貼住的側臉,細細碾食……

    容蕪一驚,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在半空中,害怕地一把揪住庾邵的衣領,庾邵正吻的專注忽然被一勒拉的更近,這種如同無聲的邀請更讓他興奮不已,灼熱的吻順著臉頰陸續移到鼻尖、眼眸、額頭、下巴……

    容蕪有些燥熱地仰起脖頸嚶嚀了一聲,這下正好給了庾邵向下探索的機會,他微微調整了下容蕪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勢,放的更平一些,粗嚦的大手撫上嬌嫩的面頰,吻順著下巴來到了修長優美的脖頸……一側吻遍又傾身去吻過另一側,庾邵不敢用力,只覺得唇下的肌膚細嫩好似只要微微使勁就會吮破,那獨特的清香更讓他不忍離去……

    “庾,庾邵……別……”容蕪細弱破碎的聲音溢出,很快就被吞掉。庾邵又將戰場轉移到了上面的朱唇上,只是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兇猛,而是溫柔地輕啄微叼。他輕輕用牙咬住容蕪飽滿的下唇,好似不滿她沒有回應,惡作劇地向外扯了扯,“啪”地鬆開一顫,令容蕪受到驚嚇倏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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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4:58:12


    庾邵黑眸露出笑意,柔聲道:“阿蕪,看著我。”說著就注視著她的眼睛,欺身再次吻住了那片嬌唇,試探性地伸出舌頭細細描摹,如觸碰裡面緊閉的貝齒。容蕪睜大了眼睛,她發出唔唔的聲音,看著那人肆意的行為一時忘記了閉眼,也忘記了阻止……她就這麼與那人幽深的眼眸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被裡面透出的濃濃深情給吸引地走了神,在她不知不覺間唇角的關卡已經被攻破,長舌正糾纏著自己的嫩舌嬉戲追逐,而自己的手臂也不知何時繞上了他的脖子……

    等庾邵終於喘著粗氣將頭埋進容蕪的頸窩中讓自己冷靜下來時,容蕪也軟的直不起身。但反應過來後心中就冒出了一團火,這人怎麼……怎麼敢如此蹬鼻子上臉!先是在她面前示弱,然後引的她心軟就……就……

    “阿蕪,我好高興……”那人又拿頭在她頸間蹭了蹭。

    容蕪鼓起臉來:“你剛剛不是還在難過,怎麼現在又高興了?還有把你那腦袋拿起來……起來!”

    庾邵抬起頭來,與她面對面,眼睛漆亮漆亮的:“現在高興了,都是你的親親治好了我!”

    “……”容蕪忍了忍,終於沒有一巴掌呼上去,扭過頭去,“現在滿意了?還不快帶我下去……”

    “遵命。”庾邵笑眯眯地摟著她的腰穩穩地回到了地面上,猛一站在地上容蕪還有點腿軟,被庾邵一提撐住了腰。

    “……”那充滿小得意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讓人生悶氣。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誰要你送?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你說的有道理。”庾邵忽然冷靜道,乍變的語氣讓容蕪一愣,不由扭頭看他。

    見那人臉上笑意盡除,換上了一副深思的模樣,忍不住問到:“你在想什麼?”

    “在想聘禮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乾脆明日就上府提親去,然後早早娶過門,到時候爺就可以無時無刻都跟著你了。”

    “……”容蕪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覺得心裡的甜蜜有點小溢出來,趁著此時還沒走出樹林,試巴試巴地伸出小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微頓一瞬,小手就被包裹握了進去,暖暖的,唇角也彎彎的。

    兩人安靜地走了片刻,容蕪又想到庾邵今日反常的原因,想了想還是問到:“……庾鄺那裡,你有什麼打算嗎?”

    庾邵神情不變,再沒有方才的失態,拉著她的手道:“繼續查下去,找到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然後把他拉回岸。”

    “如果……他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呢?”

    “那就帶他去找他做錯事的人,請求那人的原諒。”

    容蕪心一抽搐,緊聲道:“那如果……他傷害的是你呢?”如果,他是讓你這一世早早殞命的兇手呢?

    “如果是我啊……”

    容蕪抬起頭,認真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如果是我,那就好辦了……”庾邵笑了笑,輕聲道,“我應該會直接原諒他的吧。”

    “庾邵!你怎能如此姑息養奸!你,你不能因為他是你弟弟就……”容蕪氣極,有些語無倫次。

    “可是,他確實是我弟弟啊。”庾邵握緊了她的手,邊走邊歎口氣道,“長兄如父,教導不善是我的失職,沒能早日發現他誤入歧途,更是我這個兄長的引導不利。現在被我發現了,就沒有再眼睜睜見他如此走下去的道理。做錯了事,我會帶他盡力去彌補,更會好好教訓一頓!這臭小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染上的壞心思,真是一頓揍都不夠揍的……”

    見容蕪不吭聲了,庾邵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道:“只要他不把壞心思放在你的身上,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只有你,誰也不能動。”

    “……嗯,我知道了。”容蕪還是很賭氣,低著頭憋了半晌,又開口恨恨道,“他也不能再動你,現在被我知道了,若再敢打主意到你身上,我也不會放過他!”

    前院的投壺比賽終於告一段落,公子哥們可算是松了口氣,互相拍拍肩以示安慰。

    鄭戎之前喝了點小酒,還真的躺在樓上的圍欄內小憩了一會兒,等再睜開眼,樓下的人都散了,連桓籬也不知去向。輕啐了一聲,暗道桓籬不夠兄弟,只能自己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下去轉轉等逮到他好好教訓一頓。

    宴席已經開始了,鄭戎過去打了一鉚發現沒有桓籬的身影,便往花園裡尋去。穿過一片林子,忽然聽到有輕輕的哭泣聲,像是小姑娘的。鄭戎嚇的一頓,第一反應是扭頭就走,大晚上的若不小心衝撞了哪家小姐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悄悄後退幾步,那細細弱弱的哭聲卻像是撓癢癢般地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最後一咬牙:男子漢大丈夫的,怎能畏畏縮縮只想著逃避?!萬一那姑娘有困難呢!這般想著,便邁腿向那聲音處走去。

    在一顆大樹後,他果然發現了一個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衣著打扮非尋常人家,看樣子不是個小丫鬟了。

    鄭戎摸了摸下巴,遲疑片刻,還是輕咳一聲出聲道:“姑娘深夜至此,可有難處?”

    姬洳專門尋到了後院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根本沒想到還會被找到,聽到聲音後一驚,訝然回頭,一張冰雪容顏上還帶著淚光,就這麼出現在了鄭戎面前……

    “姬……二小姐?!”

    這一夜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仍是場賓主盡歡的順位宴。

    容蕪與容瑩她們回到了母親那邊,準備一同告辭回府。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身白衣的姬晏站在新任靖甯侯的身旁,輕輕冷冷的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在送到長輩時微微頷首見禮。

    容芥今日有些喝高了,容慕一邊拉著他,一邊有些無奈地沖姬晏搖搖頭,姬晏難得地笑著和他說幾句話,還上前拍了拍容芥站的不穩的身子板,引的靖甯侯和容府的幾位老爺都笑了出來。

    看著二哥迷糊的模樣,容蕪也不禁抿著嘴笑彎了眼睛,忽然感覺有人在看,順著轉過頭去,發現姬晏不知何時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姬哥哥。”容蕪笑容不變,向他問好,卻見姬晏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很快地轉開了。

    “……”容蕪笑容僵在了臉上,緩緩地低下了頭,看樣子……他應該是知道自己的答覆了吧……

    其他人並沒有發現兩人的異樣,靖甯侯府中還有不少姬晏的堂兄弟在旁,聽到容蕪的問好聲上前玩笑道:“阿蕪妹妹的這聲姬哥哥叫的是誰?這裡的哥哥們都姓姬,沒道理讓晏弟獨佔了!”

    “……啊?”容蕪被問的一愣,回味過來也有些不知所措。上一世在她的眼中只有一個姬晏,這一聲“姬哥哥”自然是叫他的,至於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誰……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只有她是這麼叫的,就連茂哥兒也是喚的“晏大哥”。

    容蕪不自覺地就看向了姬晏,卻見他似乎也在走神。這時靖甯侯將這些小輩們給哄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讓昌毅侯府不要在意,容三爺也知道姬晏與容蕪的事,心裡本就有些不是滋味,連忙擺擺手道玩笑罷了。

    容瑩看了眼姬晏和容蕪,輕歎口氣,伸手拉著容蕪的手,帶著她跟在家眷中繼續往外走。還沒走幾步,忽然聽見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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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1:38


    容瑩手一僵,怕被發現異樣急忙放開了容蕪,眾人回頭,見是姬晏沈著臉走了過來,來到容三爺和崔氏面前深鞠一躬,恭敬道:“三叔叔,崔姨,可否借阿蕪一敘?有些話,若不親耳所聽,晏不死心。”

    眾人一片沈默,就連喝醉了的容芥也晃著腦袋皺起了眉。容蕪只覺得有無數的視線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強忍著不適依舊挺直了腰板,神態平常地站在那裡。

    許久,容三爺才道:“你與阿蕪自□□好,想說話我們自不會干預,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

    “只有兩句話,不會耽擱太久,還望三叔叔成全。”姬晏身子又向下壓了寸許,閔京四公子排名第一的公子晏就算面聖時也不曾如此懇求,立刻驚住了周圍路過的所有人。

    容三爺也是一臉為難,夫人與靖甯侯夫人交好,姬晏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一聲“三叔叔”更如對待靖甯侯府的長輩一般稱呼,他也著實不願難為這個孩子。但如今這麼多世家高門看著,他總不能將容蕪一人留在這裡,卻又不能任府上這麼一大家子都堵在這裡等著……

    “沒關係的三叔,不如我帶著阿芬阿菱留在這裡等阿蕪,您就和父親兄長先回馬車稍等片刻好了。”這時,容瑩溫雅的聲音響起,笑著建議道。

    不止容蕪一人留下,府中幾個姑娘都在,就像是世交小輩們尋常的交談一般,不會顯得愈禮。容三爺松了口氣,感激地對容瑩點了下頭,府中其他人便先離開了。

    容菱對於莫名其妙被留了下來表示不滿,一旁的容芬扯了扯她,又指了指大姐姐,容菱便也就撇撇嘴不再吭聲。這些年來她安分了許多,尤其是經歷過女學時其他人的冷眼,她才知道族學時府上姐妹們的好,從前她做夢時似乎與什麼奇怪的東西達成了交易,雖迷迷糊糊的但也有印象是容蕪幫她才擺脫的,後來女學結業前也是大姐姐和容芬一起幫她補課才得以勉強通過……是以她雖很多時候仍表現的不耐煩,但心底裡還是懂事了許多,對於府上這幾位姐妹的話也能聽的進去。

    姬晏因容瑩的話也看過去了一眼,容瑩沒有過多反應,只是淡淡福了個禮,帶著兩個妹妹往一邊涼亭去了。

    姬晏又看向容蕪,沒等她開口就轉身向另一方向去了。容蕪左右看了看,只得移步遠遠跟上前面那個雪白修長的身影。

    看到姬晏轉進了一處長廊,容蕪緊走兩步,剛到拐角處,就被人拉住胳膊給拽了進去,驚魂未定間,就見姬晏鬆開了她,站到了她面前的位置,定定看著她。

    “姬哥哥……叫我來有何事?”容蕪暗自鎮靜,調整好情緒問道。

    “……”姬晏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看的更仔細些,不肯放過她的任何表情,在容蕪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時終於開了口,嗓音清冷,“為何拒絕?”

    “什麼?”容蕪抬頭,沒有錯過姬晏眼中劃過的受傷,心裡一縮。

    他又重複道:“阿蕪,為何拒絕我去提親?”

    “因為……這種事既然可以私下先溝通,就不必大費周章了,姬哥哥名聲在外,傳出去不好……”

    “名聲?你以為我會在意這個嗎?”姬晏輕笑一聲,語氣降了下來,帶著些落寞與自嘲,“阿蕪,別拿這莫須有的理由來敷衍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連一個上府的機會都不給我。”

    怎麼會不在乎……上輩子不就是因為怕跟我扯在一起而壞了名聲,而萬般遠離的嗎?如今我先替你想周全了,為何還要被質問?容蕪被問的心中也冒出了一股無名的衝動,柳眉蹙起,仰起臉道:“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這樣不是對你更好嗎?我每次都盡可能地為你著想,但你總是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麼,到頭來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沒有覺得你做錯過任何事!”姬晏也激動起來,第一次提高了嗓音,“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在想怎樣跟你相處才不會讓你覺得唐突,每次相見前的場景我都要想過千遍萬遍,想的真正見面時卻只剩緊張到手心冒汗!”他說著突然抓住了容蕪的手,被包裹住的地方真的涼涼濕濕的……

    “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是不是也如我一樣忐忑而小心翼翼?在想我可不可以去提親?在想可以送給你什麼,什麼才是你需要的……在想……”

    “……夠了!不要再說了……”容蕪啞著嗓子阻止道,臉上現出疲憊,“姬哥哥,不要再說了。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若是你見到了以前的我,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為何會這樣說?”姬晏皺眉,“你我自幼相識,這些年來我是怎樣待你的?我不信你感覺不到。”

    容蕪還想急著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忽然啞然笑了:她這是在較什麼真呢?拿上輩子自己的模樣,來反駁這一世姬晏不會真心待自己?不帶這麼霸道的……

    只能可惜在她滿心是他時活的太過一塌糊塗,白白斬斷了緣分;而當她活的像模像樣後,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心重新沾滿了。

    “……你笑什麼?”姬晏莫名不願看見她這個神情,哪怕剛剛像只炸了毛的貓兒一樣跟他吵都可以。

    容蕪揉了揉眼睛,彎唇道:“我在笑……我們在這兒爭什麼呢?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啊……姬哥哥以後會遇到真正的那個人,而我,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什麼?!”姬晏忽地瞪大了眼,心臟在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伸手想去按住她的肩,聽她說剛剛都是他出現了幻聽,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人給攔住了。

    姬晏緩緩抬頭,發現身站著另外一個人,此時正堅定地擋住他的手,並把容蕪遮在了身後。

    “錦城將軍?”重新站直了身子,聲音也恢復了平日裡的清冷。

    “公子晏。”庾邵淡淡回道,接著直接轉過頭對著身後那人道,“我不是故意跟著的,在外面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出來,就……我還有堵住耳朵,什麼都沒有聽到!……”

    “……”容蕪看著他面上帶著討好地在小心翼翼解釋,手上還不耽誤強硬地繼續擋住姬晏,嘴角抽了抽。

    姬晏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看著容蕪冷冷道:“就是他?”

    容蕪默默點了點頭。

    “……不知錦城將軍在短短幾月裡做了什麼,真叫人佩服。”究竟是因為什麼,可以比過他幾年來的步步斟酌,處處掂量。

    庾邵看了容蕪一眼,勾唇淡笑道:“其實也沒做什麼,多虧了緣分吧!”

    姬晏眼眸一暗,忽然道:“聽說太子晉歸程已近,禮部籌辦送行正忙的緊,不知將軍對此又有何打算?”

    他要走了?

    容蕪也是第一次聽說,不由緊張地抬頭看向庾邵。

    庾邵在背後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面色不改道:“太子歸程又與我有何干係?若非要說打算,自然是先提親,再娶親,一切規矩晉國與大周並無不同。”無視姬晏不好看的臉色,他繼續道,“再之後的打算,就要聽阿蕪的了,畢竟娶妻隨妻,她要去哪裡我除了跟著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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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3:37


    “……胡鬧!”姬晏終是忍耐不住,拂袖而去,眼中的怒氣一點也不加以掩飾地第一次明顯暴露在外面。

    庾邵隨後也拉著容蕪走出了長廊,容蕪剛想再問什麼,被庾邵輕“噓”了聲制止了小聲道:“有人盯著,明日我去尋你細說。”

    容蕪頓了頓,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點了點頭,垂眸道:“那我先走了。”

    剛轉身,就聽到身後一聲輕喚,低轉溫柔地似乎包容了滿腔繾綣。

    “嗯?”

    “你剛剛說的話……我很歡喜。”那人摸摸後腦勺,模樣竟有些羞赧,低著頭偷笑。

    “……哪句話?”容蕪疑惑,忽然又瞪道,“你不是還說沒有偷聽嗎?!”

    “……”

    容蕪鼓起臉,又好氣又好笑,礙於好像有人盯著,只得先記下來,明日再好好算一算,扭頭準備繼續走,就又聽到身後低低的聲音。

    “我剛剛說的,也都是認真的。”

    “……”容蕪停住了腳步,並沒有回頭,但嘴角卻忍不住彎了幾彎,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挺直腰背窈窈而去。

    等容蕪的身影不見了,庾邵這才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隨意向後方某個拐角處掃了一眼,接著裝作也出府的模樣大步走出了長廊,拐了個彎不見了。

    過了片刻,才見方才那個拐角處緩緩走出兩位女子,一人華服秀麗,金釵點綴,正是澍玉公主。今日她特地求了父皇,作為皇室代表前來參加靖甯侯府的順位宴,原本這個身份是她兄長太子的。

    而她身後唯唯諾諾站著的,卻是與容蕪女學同窗就讀的景義侯府雲菀。此時她因嫉妒而有些面目扭曲,湊近了司馬妗道:“公主殿下都看到了吧?並非雲菀信口雌黃,那容蕪當真是個水性楊花的貨色!在女學時我就親眼見過她偷跑到後門去見男子,而那人正是那位晉國將軍。現在可好,竟然連公子晏都敢勾……”

    “住口!公子晏何等身份,也是你能隨意胡說的?”司馬妗鳳眸顯出一絲恨色,不耐道。

    “是是……雲菀失言了,還望公主殿下勿怪,雲菀都是一片好意,看不慣那容蕪得意忘形!”

    “你既然看不慣容蕪,不如替我做一件事,事成後自有你的好處。”

    雲菀眼睛一亮,心道不僅去了澍玉公主得眼,還能藉機給容蕪些教訓,簡直一箭雙雕,立馬快聲道:“但憑公主吩咐!”

    “如此……”

    待司馬妗交代完畢,雲菀興致衝衝地點頭應下,兩人離開後,長廊的盡頭這才又走出了一人,冷漠地看著現在空無一人的那處。

    “將軍。”

    “去給我好好調查一番那個雲菀,挖的越細越好。”

    屬下聽的一激靈,低頭利索道:“是!”心裡卻著實為那人擦了一把汗,能令自家將軍這樣吩咐的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上一個是那個叫蒙拓的,他已經能感覺的那人要倒楣了,如今將軍提到這個姑娘時的口氣比之前更加陰森可怕……

    看樣子,這個雲菀姑娘也是好日子到頭了。

    次日,適逢休沐,昌毅侯府有貴客登門。

    寬敞的正廳內,太子晉高大的的身軀竟然沒有坐到主位上,而是謙遜地居於側,這讓老侯爺及府上的幾位老爺都有些忐忑。容大爺給小廝去了個眼色,讓他去催促容慕和容芥兄弟倆趕快過來,這裡也就他們倆與這位太子爺有些交情了。

    太子晉努力讓自己笑的更和善可親一些,心裡卻早已將虞錦城給罵了個七八百遍,想他堂堂太子爺,平日裡在他面前沒什麼地位也就算了,竟然還被指使來當媒人提親!

    媒!人!

    太子爺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在腦後箍成一個圈,抹了大紅唇,鼻下再有一顆痣的婦人形象,立馬渾身一激靈,晃晃頭驅走這一可怕的印象。

    媒人究竟長什麼樣,又要做些什麼,他一個太子爺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萬萬與他沾不上邊,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擔任這麼個角色。當虞錦城以沒得商量的口氣通知他明日來為他提親時,太子晉的眼睛都快要瞪掉了,掏了好幾遍耳朵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本想哈哈哈地笑話他異想天開,就被他一句話給蔫滅了。

    “我在這裡舉目無親,誰也不認識,就只有你了。”

    “……”

    太子晉默默背過身去,他才不會叫他發現自己此時一臉的滿足與感動呢。

    虞錦城的雙親去世的早,他也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府中常年空落落的,太子晉總是讓他乾脆搬進宮中跟他一起住,卻都被拒絕了。少年將軍,多年來在軍營裡摸爬滾打才走到現在這個地位,而今舉手萬軍應,終是為他的江山鑄造了堅實的鐵壁。每當感到四面危伏時,只要想到這個人還在身邊,太子晉就覺得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有他在,真好。

    而現在,他竟然說自己是他的唯一……啊啊啊啊啊啊!!!

    (虞錦城冷漠臉:我這麼說過?)

    太子晉在心中擠著眉毛狂蹦了幾下,恢復了面目,轉過身來輕咳道:“一轉眼我們錦城都長這麼大了,這門親事,當哥哥的自然義不容辭……”

    虞錦城:……

    怎麼辦,好嫌棄,好像回崇安侯府認親,讓他娘親去為他提親啊!

    為了早日娶到媳婦,他忍了。

    “那就……麻煩太子殿下了。”虞錦城咬牙道。

    太子晉受寵若驚:“不麻煩不麻煩,小事一樁!”

    “……小事?”

    “不。不不……這是天大的事,是孤這一趟來周最重要的任務了。”

    虞錦城看著他這幅樣子,還是不能放心,歎口氣道:“容三爺和三夫人對阿蕪很是看中,我擔心他們會不舍的讓女兒遠嫁。”

    太子晉也正色道:“錦城你就放心吧,有孤出馬,總會讓你娶上媳婦的。”

    虞錦城挑眉:“哦,這個我倒從來不擔心。畢竟阿蕪我是娶定了,實在不行我就留下來,相信昌毅侯府也不會多養不起一個人。”

    “……”太子晉張大了嘴,愣愣地看著他忘記了反應。

    他剛剛說啥?要留下?虞錦城要留下?他晉國的第一將軍、邊關的活城牆要跟著媳婦留在大周?

    那他怎麼辦啊!

    太子晉危機感頓生,眉目間忽然變得嚴肅而認真,終於有了絲太子爺的架勢。

    果然當好這個媒人,真的是他此次來訪大周最艱苦的任務啊!

    太子晉深吸一口氣,對著老侯爺微微一禮,客氣道:“今日晉貿然來訪,實是受人之托,若能成事,也為美事一樁。”說完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個笑容。

    老侯爺心裡一緊,面上不變道:“哦?不知太子所為何事?”

    “不瞞侯爺,府上容四姑娘純惠端賢,美名遠播,我國錦城將軍深慕之,晉此次前來正是為他提親的。”

    語閉滿座驚然,容慕和容芥剛踏進來就聽到這麼一句,對視一眼紛紛看到了其中的肯定,果然上次出遊時,晉國那位將軍對小妹就已經有所圖謀了。

    太子晉心裡苦,餘光掃視一周,見眾人眼神中無不是我們府上的姑娘怎麼能被隨便拱了?更是想冒虛汗……

    就算再怎麼嫌棄,那個想來拱的也是他兄弟,是晉國不可缺少的將軍!今日哪怕是用刨的,他也得幫著把人給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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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4:17


    這邊太子晉在水深火熱中煎熬,那邊某人正悠閒地攬著姑娘聊天。

    庾邵是同太子晉一起來的,但他沒有露面,而是直接鑽到了後院。容蕪對於他的突然出現早已習慣,隨手遞給他一個橘子,不一會兒又返回來一個剝好了的。

    塞進嘴裡一瓣,立馬被酸的倒了牙,但還是強忍著面色不改,將剩下的全部塞進了那人的嘴裡,然後看著他俊臉皺到一起,艱難地嚼著,好像每一下都在經受著極大的磨難。

    庾邵喜歡吃辣,喜歡吃甜,唯獨受不了酸。看著他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樣,容蕪忍不住捧著臉笑彎了眼。

    庾邵好不容易咽下去最後一口,一抬眼就看見對面有人笑的古靈精怪,他扯了扯嘴角,忍住想跟著她一起笑的衝動,欺身過去,抬起她的下巴,毫不猶豫地吻住了那弧度好看的嬌唇。

    “唔……”容蕪毫無防備地就被渡了一口橘子酸味,小臉也皺了起來。

    庾邵吻的很溫柔細心,輕輕地品嘗著每一寸柔軟,但在容蕪看來他就是故意要讓她也嘗盡橘子有多酸!等到庾邵終於滿意地稍稍離開寸許,容蕪立馬鼓著臉瞪了過去。

    “噗……”庾邵看著她滿臉緋紅卻仍裝作凶巴巴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低低顫著身子將容蕪的小腦袋安進了懷裡。

    呼吸間全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容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在他懷裡仰起臉看過去,與庾邵漆黑明亮的眼眸對上,彎的更很了。兩人的臉離的很近,鼻子微側就能碰在一起,容蕪被他的看的不好意思,紅著臉用手去捂他的眼睛,被庾邵連人帶手一下子都摟緊了懷裡,溫溫軟軟的,感覺抱一輩子也抱不夠。

    午後的陽光暈黃一片,洋洋灑灑地透過窗子投進來,映著庾邵白玉般的面容愈發如雕如塑,棱角分明,看的容蕪有一瞬間竟然呆住了。回過神來後,慶倖庾邵沒有發現,不好意思地揉揉臉問道:“你今天怎麼又跑了過來,感覺好閑的樣子啊?……”

    “來盯著不靠譜的太子辦重要的事。”

    “……嗯?太子也來了?他來做什麼?”

    “當媒婆,來提親。”

    “哦……提,提什麼?!”容蕪一呆,“提親?他看上了誰?我大姐姐嗎?”

    庾邵無奈而溫柔地看著她不說話。

    容蕪很快反應了過來,臉漲的通紅,支吾道:“難道……他,他是……”

    “是啊,我在這邊沒什麼熟識的長輩,只能讓他來了。”庾邵輕歎口氣,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容蕪的頭,“如果能請母親來就好了,晉……唉,我怎麼這麼不放心啊!”

    看著庾邵皺眉的模樣,容蕪忍不住逗他道:“那要是我祖父和爹爹不答應太子殿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那就只好爺親自出馬了,不過這是不是不太和規矩啊?”庾邵是真的有些苦惱了,沒有長輩坐鎮,會不會讓人家覺得他不夠重視啊?虞錦城的家底都遠在晉國,他匆匆備下的彩禮是不是太簡單了些?越想越覺得委屈了阿蕪,若太子搞不定也是有情可原,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一會兒輪到他上場時該怎麼扳回局面。從前見到容慕和容芥都是當小弟般隨意指喚,可現在風水輪流轉,人家搖身一變都成大舅哥了,想到這裡庾邵不禁一陣頭皮發麻,頭一回有了怯意,擔心自己會不會把事情給搞砸了……

    庾邵臉色在這裡變化莫測,容蕪看在眼裡就覺得這人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啊,簡直想讓人不停欺負下去……但又覺得,可愛成這個樣子,真是不忍心讓他再這麼擔心下去了。

    容蕪清了清嗓子,作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你不行了,還有我呢。”

    庾邵抿著嘴抬了抬眼,微挑的眼角無端自成風情,看的容蕪心都化了,伸手捉到他的兩隻耳朵扭了扭,又擠住他的兩側臉頰笑著道:“這麼委屈啊!放心吧,祖父和爹爹都疼我……”

    庾邵消瘦的臉還是被擠成了一坨,嘴唇嘟在中間動了動,猛然間反應過來容蕪話中得意思,眼神倏然亮的光彩奪目,大手蓋住她的纖手,緊緊握住。

    “……阿蕪!”這是表明她死了心的打算嫁給自己了吧?對吧?是這個意思吧?!

    “嗯?”容蕪好笑地應了聲,還沒解釋就腰間一緊,接著輕呼一聲身子就離了地……“庾,庾邵……你快放我下來!”

    “不放!就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了!”庾邵攬著她的腰大笑著在屋子裡轉圈,雖然小心地避開了桌椅,但還是讓容蕪緊張的直拍他,這人怎麼忽然跟小孩子似的就胡鬧起來了!

    院中的丫鬟婆子早早都被容蕪給支開了,可以聽到從屋裡傳來男子爽朗的笑聲,還伴著隱約嬌呼,都被風吹散在了空中。

    或許是三房的容三爺和崔氏事先都知了底,連帶著覺得從小虧欠了容蕪許多,小小年紀就常在外面不比家中什麼都有,是以在親事上他們早早就商量好以女兒的意見為主,對於太子晉一直以禮相待,雖沒有直接應下,但也不曾說過拒絕。既然那位晉國將軍是女兒看中的人,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裡,更何況是能把公子晏給比下去的……

    雖然怎麼也想不通還有誰能比得過姬晏,但讓容三爺他們不肯鬆口的原因還是晉國和大周的距離……這一來一去的,簡直跟和親似的,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啊!

    太子晉也是頭疼不已,這個問題他也不好多保證,雖然虞錦城說要“娶妻隨妻”,但他可不依啊!不帶這麼見色忘友又不忠君的!

    就在這種舉棋不定之時,門外有丫鬟通報道錦城將軍侯在門外。太子晉先是一愣,接著松了一口氣,這種事還是他自己來解決吧……

    昌毅侯府眾人也沒想到正主會親自前來,老侯爺與容三爺對視一眼,肅聲道:“請將軍進來。”

    當高大修長的男子邁步走了進來,那清俊的容貌還帶著笑,雖有幾分疏離卻謙遜而有禮。他穩步來到正間,不慌不亂地行了禮,舉止間不遜于任何閔京城內家教最嚴格的世家公子,而那身上更是多了一絲歷練過的沈穩和氣勢。

    太子晉清晰地看到老侯爺和容三爺板著的神情鬆弛了不少。

    如果是這個人,看起來倒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昌毅侯府容四姑娘與晉國錦城將軍定親的消息在閔京城中不脛而走,不僅在侯門世家間引起不小的轟動,也成為了百姓間茶餘飯後津津有味的話題。

    美人配將軍,哪怕是總角頑童也能編出許許多多個故事來。

    因容蕪年紀尚小,又還在女學念書,最終庾邵與容府長輩商議決定親事不著急操辦,起碼等容蕪及笄後再說。

    這一結果庾邵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只要他的身份先被承認了,把媳婦娶回家也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消息一傳出來,平日裡與容蕪交好的姑娘家紛紛遞來賀貼祝福,容蕪翻了翻,沒有看見靖甯侯府的,她不禁無聲地歎口氣,將賀貼都推到了一邊。

    庾邵身份特殊,他們之間的相識更是與外人說不清,所以她和庾邵的事情誰也沒有告訴過,慕容□、謝纖她們雖然驚訝,但也很快接受了,只有姬洳……她想撮合自己與她兄長的心思一直不曾掩飾過,而自己卻對她一味隱瞞,也不知她是不是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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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4:59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意料之外的賀貼讓容蕪拿著有些燙手,是來自于澍玉公主司馬妗的。賀貼的字裡行間對她的敵意少了許多,但其中的高傲以及言語間的幸災樂禍仍是清晰可見,於她來看,遠嫁晉國就好比被發配邊境一般,永無翻身之日了,但不論如何,容蕪遠遠的被送離閔京,最好和公子晏永遠不再見面的結果是她最喜聞樂見的了。

    既然容蕪已經沒有了威脅,那麼她就可以將所以精力都放在公子晏的身上了。至於那個雲菀……也沒必要再跟她多有瓜葛,那一身子的小家子氣著實令她瞧不上眼。

    “公主,奴婢已吩咐下去了與雲小姐切斷聯絡,那庾公子那邊……?”貼身大宮女一邊為司馬妗按摩,一邊低語道。

    “嗯?他那邊又有什麼消息?”司馬妗蹙眉,仿佛不舒服般地在軟榻上換了個姿勢,大宮女立馬貼心地為她添了個靠枕。仗著陛下的寵愛,整個玉瓏宮裝點的極盡奢華,甚至比之太子東宮也毫不遜色。

    “左將軍已經得知了蒙拓的存在,雖然在靖甯侯府順位宴上沒能如約與姬二小姐見上面,但一個義子的身份應是跑不了了。解決了姬二小姐事情,庾公子的意思是下一個目標放在靖甯侯夫人身上,他請來了一位巫蠱高人,等待公主殿下的召見……”

    “巫蠱?!他這是要做什麼!”澍玉公主猛然一驚,鳳眸睜了起來,“一個姬洳還不夠?他這是要讓公子晏變成孤身寡人不成?”

    大宮女福身退後兩步,小心翼翼道:“庾公子這也是為了公主殿下考慮,以靖甯侯府的勢力和公子晏的能力,若不傷其根本,如何肯拋下實權而選擇尚公主?”頓了頓,那宮女立刻跪倒在地,恭敬道,“奴婢失言,還望公主贖罪。”

    司馬妗臉色變了幾變,壓下胸口的怒意,淡聲道:“起來吧,去傳話庾公子,多謝他的好意。那位巫蠱高人……本公主定是要見一見的,就定在後日吧。”

    “是,公主。”

    “若無他事,你退下吧,換璧珠進來,她這按摩的手法比她差遠了!”司馬妗不耐地揮了揮手。

    “是,奴婢告退。”大宮女面色不變,恭敬地行完禮倒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另一個與她衣著相同的大宮女走了進來。

    “……公主。”

    “璧珠啊……”司馬妗重新睜開了眼,眼神複雜,看了看門口。

    “公主放心,奴婢看著她出去了。”璧珠移步來到榻邊,輕柔地撫上澍玉公主的額頭兩側,手法老練地按摩著穴位。

    司馬妗松了一口氣,精緻的臉上難得顯出疲憊來:“璧珠,你平日裡多留意些那人,看她都與什麼人見了面,任何消息都要及時告知於我。”

    璧珠手一頓,輕聲應了下來,又道:“公主是擔心她不忠心?”

    “呵,本公主從來就沒相信過她的忠心,就算忠心,也是忠於她的主子!”

    這個宮女是前不久澍玉公主特地從浣衣房提過來的,據說某日路過時見她正被人欺負心生可憐要到了玉瓏宮,後又因她辦事細心升為了貼身大宮女,地位等同於從小伺候的璧珠。外人都道公主純善,可璧珠卻知道,這人是崇安侯府庾二公子特地安□□來的,以方便與公主傳信,而公主前些日子過於聽附於這位庾公子,連帶著對這個宮女也關照有加。

    就在璧珠安靜地繼續按摩時,又聽司馬妗喃喃像是自語道:“太狠了……做到這般狠絕,不怕遭報應麼……”

    就算是有了婚約在身,容蕪依舊要每日準時去上女學,還好石先生管的嚴,除了多了許多關注的目光外,倒也沒有太多的不便。

    一下學,慕容□便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拉著容蕪和謝纖到了沒人的地方,再也掩飾不住好心情地笑了起來:“哈哈哈阿蕪我跟你說,回府後我就將蒙拓的惡行告訴了父親,還有阿秀在一旁作證,當場就把父親氣的火冒三丈!從小到大我挨過不少訓斥,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生氣!蒙拓啊,他這義子的位置是不保嘍……”

    謝纖那日提前被姐姐叫走了,並沒有偷聽到蒙拓與庾鄺的對話,容蕪見左將軍府沒有被他利用,心裡也是解氣,不由追問道:“然後呢?左將軍打算將他怎麼辦?”

    “還是阿秀心細,提醒到若讓蒙拓知道了別人已發現他對阿洳的別有用心,恐怕會破罐子破摔,將此事宣揚出去壞掉阿洳名聲。於是父親便裝作並不知情,表面上對蒙拓無異樣,卻絕口不再提收他為義子的事了!你們是沒見啊,這兩日那蒙拓忐忑討好又焦心的模樣哈哈哈……實在是太好笑了!”

    容蕪和謝纖也跟著笑了起來。

    “還有可氣的!父親打算給他點銀子,再在閔京城外尋個住處安置他們母子,也算是對得起他的副將了。可就在派人去安排時,竟然無意中查到蒙拓的母親五年前就去世了!那如今在閔京城開絲綢莊子的婦人又是誰?看來蒙拓此次入西北軍營,也是圖謀已久啊……”慕容□說著打了個寒顫,“幸虧發現的早,不然不止耽誤了阿洳,可能連我們家也要跟著遭殃!”

    容蕪倒是很早就聽過庾邵的分析,他說那絲綢鋪子的老闆娘與蒙拓間的相處不像是母子,倒像是下屬,但今日聽阿□道他的母親已去世那麼多年,心裡也忍不住一寒。

    無論什麼原因,竟然可以在親生母親屍骨未寒時就與他人裝成母子,一裝就是這麼多年,蒙拓此人可謂心狠。更甚者,如今知曉了蒙拓背後之人正是庾鄺,那麼就說明庾鄺早在這麼多年前就尋上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蒙拓,為的恐怕不止讓姬洳誤嫁,其真正目的更是讓人提心吊膽,究竟是因為什麼,讓他去費盡如此大的耐心與決心,來佈置這麼長遠的局……

    說到蒙拓本人,經過幾天的惴惴不安,當慕容左將軍將銀兩遞到他手上,並為他安排好車馬準備送他出京時,他才意識到事情有變,驚訝地質問道:“義父這是何意?可是阿拓哪裡做的不好?義父只管提出……”

    “蒙拓,義子只是先前隨口一提,後本將想到已故去的阿□她娘親,深感這輩子對她有愧,在子嗣上更不該再隨意定奪,此事就休要提了!本將已為你置以住處,你若願意留在西北軍中,踏實訓練自有出頭之日,若想另尋出路,這些銀兩也足夠你周轉……”慕容左將軍說到這裡,不禁又想起了從前和副將征戰沙場的日子,再看到如今的蒙拓,忍不住重重歎口氣道,“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在軍營時常提起你們母子,他說能娶到你母親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有她在身後持家、教養兒子,他全無後顧之憂,等他晚年退伍後,他兒子一定會接替他來守衛大周,走的比他更遠,當上大將軍……蒙拓,莫要辜負了你父親的期望,今後,好自為之吧!”

    “……義!”見慕容左將軍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蒙拓腦子一陣慌亂,失聲喊到,“將軍!將軍!……”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突然間他本唾手可得的一切,都不見了?

    明明前幾天還風光地參加了靖甯侯府的宴席,和閔京最尊貴的公子們一同投壺,想像著從今以後他也是將軍府的少爺了,有了能夠迎娶姬洳的身份,此生再不必遭人冷眼,可以活的體面、高高在上……可如今呢?他又要變成那個西北軍營中最低等的士兵,裝成商人之子受制於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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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5:37


    蒙拓渾渾噩噩地回到那間絲綢鋪子,卻忽然見到關閉的大門,上面還貼著封條,立馬愣在了原地。

    問過周圍的店鋪才得知,就在昨日來了一群官府之人將絲綢鋪子查封了,店裡的人全被押進牢裡了,罪名好像是有出售蠻夷的布匹,這在大周是嚴禁的,甚至有奸細的嫌疑,一旦被帶走了是寧可錯殺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蒙拓呆呆問到:“那……我娘呢?”

    隔壁一家賣首飾的婦人面露不忍之色,壓低聲音道:“你娘也被押進去了,被搜查時讓我轉告讓你快跑吧!離開閔京再也不要回來了!喏……這是趁亂她塞給我的一包銀票,說是原本攢給你娶媳婦的,現在……唉,阿拓啊,你快逃吧!當心讓官兵查到,你也要被押牢裡的!”

    蒙拓身子晃了晃,握著銀票的手一直在顫抖。他是知道這間鋪子作為庾鄺的產業之一,似乎一直與蠻夷有著一些不可告人的聯絡,但這些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那個裝扮成他娘的婦人操辦的,事實上,這五年來那婦人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兒子來關愛照顧,他的日子過得堪比一般富足人家的紈絝。

    但如今他卻成了逃犯……不只不是將軍府的貴少爺了,竟然連個普通人都當不了了?這間鋪子……這間五年來可以稱之上家的小絲綢鋪子沒有了,連娘也沒有了……

    忽然間,蒙拓體會到了何為孤家寡人,無家可歸……

    不理會身後首飾鋪老闆娘的呼喊,他沖出了店鋪,往左將軍府跑去。那是他最後的稻草了,或許慕容將軍得知他如今的遭遇,會再次將他接進府裡,就算當不成少爺,給他一個安穩的容身之地也滿足了,可事實卻是他被門衛阻擋在了門外。

    明明剛出來不到兩個時辰,這些門衛卻好似根本不認識他一般,無論如何苦苦求見將軍都不為所動。

    最終蒙拓力竭,這一日他經歷了太多大起大落,疲憊地順著將軍府的牆根滑坐在了地上。究竟是因為什麼使他落到這種境地的呢……?他抱著頭痛苦地想了半晌,忽然怔悟!

    庾鄺!一定是他搞的鬼!

    慕容左將軍重情,不會是忽然改變主意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是聽說了什麼,難道是庾鄺覺得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便過河拆橋?

    是了,一定是他!以他做事那般謹慎小心的作風,如何會被人發現絲綢鋪子與蠻夷交易的證據?除非是他故意透漏,想斷掉他最後的退路……鋪子剛被查封,第二天他就被趕出了將軍府,一切竟是這般湊巧!

    蒙拓眼睛一紅,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留下一圈血印,他低吼道:“庾鄺!你敢做事這般絕,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是夜,崇安侯府書房內,庾鄺正為絲綢鋪子被封而焦頭爛額,這間鋪子是他個人的產業,家中並不知情,也不能動用家族的力量去干預。若只查出與蠻夷交易也就罷了,頂多關了便是,但他擔心的是這是人為作梗,以他行事的縝密,從蠻夷低價進入上好的布匹再高價賣出這等事若非刻意為之不會輕易被查出來,怕就怕有人以此做文章,給他安上與蠻夷勾結的奸細之名就不能善了了。

    就在這時,有人咚咚敲門,庾鄺語氣不好地來了句:“進來。”

    暗衛應聲而入,遞來一張紙條垂頭道:“公子,蒙拓約您現在到城外的西亭見面,說關於那間絲綢鋪子有重要的事稟報。”

    “……現在?!”庾鄺驚的摔了帳冊,“他瘋了不成!而且,他此時不應該在將軍府中等著當他的少爺嗎,怎麼會知道鋪子被封的事?”

    “跟蹤的人說他今日忽然從將軍府中出來了,不知為何會去了那間鋪子,已發現被封。”

    “呵,小小的鋪子而已,封便封了!他不老老實實當他的少爺管這麼多閒事作甚!就算本公子不出手,憑左將軍的能力也不會讓他捲入此事中,激動個什麼!難不成還跟別人扮母子扮出感情來了,想來求情?”庾鄺沒好氣道,只覺的諸事不順讓他頭都疼了起來。

    “那公子的意思是,不去理會他?”

    “……罷了,給我備馬。”庾鄺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們都不必跟著了,別被府上人發現。”

    “是。”

    伴著夜色,一人騎馬悄悄從後院而出,馬蹄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留下一串“嗒嗒”聲,更顯幽寂。

    半個多時辰後,庾鄺來到了約定的西亭,果然見一人背對著他坐在亭中。

    心裡因他不侯在外面迎接而不悅,但特殊時期還是忍了下來。庾鄺大步走了進去,冷聲道:“蒙拓,這麼晚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要稟報。”

    “……公子來了?小的此時約見公子,自然是有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事要說了……”蒙拓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幽幽,讓人不適。

    庾鄺皺皺眉,不耐煩道:“那就快說吧!”

    蒙拓緩緩轉過身來,庾鄺這才發現他此時衣著不整,頭髮也有些散亂,不明白他發生了何事,就見他忽然抽出一把劍向他刺來,怒吼道:“重要的事就是取你的狗命!庾鄺,你自作自受!”

    庾鄺一驚,身子憑直覺地往旁邊一躲,從石凳上滾了下去。蒙拓沒想過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也能躲開這一擊,冷笑一聲,又提劍沖了過來。

    “蒙拓!你瘋了?!”庾鄺睚眥欲裂,不顧形象地爬起來,向亭外跑去。

    “我瘋了?這不都是你逼的?!庾鄺啊庾鄺,我什麼都沒有了,被將軍府趕出來,連絲綢鋪子也回不去了,還成了逃犯……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就受死吧!”蒙拓是真的豁出去了,發瘋一樣地追著庾鄺就刺,混亂中劃破了他的衣服,後背有血滲了出來……

    庾鄺沒時間反應蒙拓都說了什麼,他只有小時候被庾邵逼著鍛煉過幾日,完全比不過窮苦出身又在軍中待過的蒙拓,眼見兩人越來越近,庾鄺忍不住驚慌地喊到:“來人!快來人啊!”

    他這一喊似乎更激怒了蒙拓,只見他追的更迅猛,可見他喊了之後並無人前來後,蒙拓也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庾鄺啊庾鄺,你叫啊?你叫人來啊!怎麼都沒人啊?哈哈哈——”

    笑聲忽然戛然而止,庾鄺回頭,眼睛倏地睜大。在他面前,月光輝映下可以看見蒙拓忽然止住了步子,面色扭曲在一起,身子頓了頓,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不少噴在了庾鄺的前襟上……

    蒙拓艱難而難以置信地回頭,見到一人立於馬上,手中的長弓緩緩放下,慢步向他踱來,玄色衣袍幾乎融入了夜色中,離近了方見美如冠玉的五官如雕如塑,明明謫仙般的姿態,卻在嘴角牽起時帶出了些邪肆,他就這麼居高臨下一字一句道:“你看,人來了。”

    蒙拓又噴出一口血,瞪著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庾鄺在這一瞬間忽地癱軟在地,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捂著胸口大口喘息著……

    然後,他就見那人來到他的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朝他伸出了一隻手,聲音輕而安穩。

    “回家吧。”

    庾鄺坐在馬背上,還是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好像不真實一般。身前那人腰背修長挺直,長髮垂下時而掃過他的手指,玄色衣袍在夜色中透著涼,讓人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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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6:07


    因為後面坐了人,那救下他命的長弓自然被他抱在了懷裡,觸摸著淩厲的鋒勾,庾鄺莫名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在年幼之時,他也常常被人提到馬背上,抱著箭筒等著送箭,好像抱緊了兄長的腰,不懂射獵的他也成了馳騁山原的焦點。

    最後清點獵物時是他最緊張的時候了,當隨從高聲報出兄長遠遠高出他人的數目後,他才松了一口氣,在其他公子或沮喪或羨慕的目光下挺直了胸板,自豪地緊緊拉住兄長的手。

    多少年過去了,庾鄺突然發覺他其實很想念那寬厚溫暖的大手,想念被它摸著頭的感覺。如今他也可以騎著馬與人一決高下了,但是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驕傲地道:“有阿鄺為我遞箭,贏過你們實在是太輕鬆了哈哈哈!哎呦別瞪呀,誰讓你沒個弟弟……”

    庾鄺一晃神的功夫,忽然一陣暈眩,險些栽下馬去,身前那人卻好似背後長了眼般,一把拉住了他手,放到了自己腰間。

    “不想掉下去,就抓緊些。”聲音冷冷的,讓庾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小聲道了聲謝,便輕輕地扯住一角衣襟。

    點到為止,並不敢靠的太近。

    雖然迄今為止這是在馬上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但庾鄺就是覺得,這個人正在生氣,而且怒火還不小……但奇怪的是,雖然他不知為何竟有些怕這個人生氣,卻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上沒有惡意,以至於這份害怕的心情還摻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和依賴。

    “錦城將軍……怎會深夜到此?”為了壓下心中陌生情緒,庾鄺啞著嗓子開口道,不自覺地帶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獵雁晚歸。”

    庾鄺一愣,繼而了然,不由扯了扯嘴角道:“將軍對容四姑娘當真用心……”

    大周提親有送女方活雁的傳統,“孤雁一世”,成雙的大雁如果有一隻去世,那麼另一隻也不會獨活,有著對愛情忠貞的含義。然而如今大雁不好獵,更何況還要是活的,已經很少有人還遵守這一習俗了。一些有心的世家子或許還會讓家中護衛去獵獵試試,自己親自跑出來一直等到深夜的就從沒聽說過了……

    庾鄺說完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前面人的回應,不由訕訕。他的背後一直在流血,再加上體弱又受了驚嚇,此時精神也不太好,不一會兒眼皮就沈了下來。在意識快要消失的時候,他似乎感到馬停下了片刻,身子被移動了地方,他沒有了力氣,失去支撐後便向後跌了過去,卻好像靠在了一片堅實上。

    馬兒再次顛簸起來,卻沒有先前那麼難挨了,連帶著臉上冰涼的觸感也不知為何能讓人有了溫暖的感覺……

    容蕪這日清晨剛乘馬車來到女學門口,便感到有些不尋常,姑娘們好似比平時裡多了不少,面色緋紅竊竊私語,磨磨蹭蹭地都堵在門口不願進去。

    她疑惑地下了馬車,隨意看了兩眼便打算穿過人群進門,卻不料看到了十分惹眼的某人,頓住了腳步。

    歪過頭來瞪著眼睛觀察著某人,見他像是特意打理過的樣子,長髮高高束在腦後,精緻的玉冠中扣著一顆藏藍螢石,更趁著面白俊美,清貴逼人。身穿白底錦衣,上面是與玉冠螢石同色的藏藍暗紋,腰帶系的一絲不苟,端端是寬肩窄腰,公子如玉。

    他就這麼斜靠在女學對門的書畫店鋪的柱子上,一手還牽著馬繩,狹長的黑眸微微垂下像是在走神,保持著這個姿勢已不知過了多久,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圍觀的狀況。

    容蕪:……

    一大早就跑來招蜂引蝶?她也不出聲,就這麼歪個頭瞪了一會兒,見他還沒發現自己,臉一拉,扭頭就往門裡進。

    這人真是,不管他了!

    剛進了半個身子,忽然聽到身後低沈好聽的聲音喚道:“阿蕪!這邊!”

    擺出一臉冷漠地轉過身來,卻在見到他笑的開心的俊臉時差點破功。

    那雙黑眸睜了開來,亮如點漆,當被他看著時就仿佛是他得唯一,那樣專注而深情。

    容蕪甚至可以聽到,在他走過來時身邊的低呼聲,而對於這些,庾邵全然不在乎。他來到容蕪近前,彎唇道:“阿蕪,借一步說話。”

    “……”容蕪輕瞪他一眼,在眾人的圍觀中跟著他上了旁邊的茶樓。

    一直等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才有人猛吸一口氣,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道:“那位就是晉國的錦城將軍了吧?被贊有‘美姿容’的冷面將軍?”

    “……他哪裡冷了?剛剛笑的好溫柔啊,而且也不像將軍,更像是個世家公子……”有人捂著臉輕喃道。

    “他是來專程等容四姑娘的?我來的早,看他等了好久了!”

    “聽說錦城將軍去昌毅侯府提親了,一開始我還覺得遠嫁晉國真可憐,現在覺得容姑娘好幸福……”

    “是啊模樣俊秀又溫柔的夫君呢,好幸福……”

    留下一眾姑娘的感歎,容蕪卻在茶樓包間裡無視了這張臉的魅力,沒好氣道:“一大早跑來門口讓人看,是打的什麼主意?”

    庾邵將茶點推到她面前,又為她一邊倒著熱茶一邊道:“先吃點東西。”

    “……我在家裡吃過了。”

    “唔……我還沒吃。”說著夾了個湯包塞進了自己的嘴裡,被燙了一下。

    這回換成容蕪一臉無奈地為他吹涼熱水,還沒吹好就被迫不及待地搶過去灌了下去,然後對著她委屈地伸出舌頭……

    “別鬧了,可是出了什麼事?”容蕪忍住笑,推了他一下問道。庾邵不是個張揚的人,從前就算來找自己也是在後門處等,若不是有事,不會跑到女學門口被人圍觀。

    庾邵笑了笑,換上了認真的語氣道:“阿蕪,若是睡夢中一直做噩夢,還卡住自己的脖子大喊著滾開,會不會是……”

    容蕪聞言沈下眸子,蹙了蹙眉道:“你說的人可是太子晉?他身邊一直跟著個女鬼,但我見她並無惡意,也就沒有再跟你提及。”

    “並不是晉,而是……”庾邵頓了頓,有些忐忑地瞟了她一眼,小聲道,“是阿鄺。昨夜我派去監視蒙拓的人來報說蒙拓約了阿鄺在城外西亭見面,我不放心便過去看了看,正好從發了狂的蒙拓手中救下阿鄺。他受了傷,現在在太子府昏迷不醒,昨夜整夜不安穩,看起來很不對勁。”

    容蕪本想拍桌子走人,已經知道庾鄺不是什麼好人,這人還上趕著跟著,真是要氣死她了!但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又著實擔心的模樣,她咬了咬嘴唇,還是哼了一聲泄了氣:“他這個樣子倒是與從前書生附在我三姐姐身上後的樣子挺像,會掐著自己脖子,就算不是被附了身,恐怕也是身邊有不乾淨的東西……不過也說不定是他自己幹了壞事心虛!”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庾邵趕緊又討好地夾過去一個湯包。

    容蕪把湯包當成對面那人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具體情況我也不能確定,你這是幫我當成神算子了不成?究竟有沒有,我還是跟你去看一看好了……”

    庾邵知道容蕪對庾鄺不喜,來問一下也是因為被折騰了一晚心裡不安,如果阿蕪肯定了是鬼魂作祟,他便打算帶庾鄺上朝恩寺求見惠濟大師,對於容蕪不喜歡的人和事,他絕不捨得委屈她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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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6:53


    可如今容蕪竟然主動道要跟他去見庾鄺,一時間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不確定道:“真的嗎?那……等你下學我來接你?”

    “算啦,還上什麼學,你的事比較重要……”容蕪擺擺手,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呆呆的可愛,抿嘴笑著沖他眨了一隻眼。

    “阿蕪……”庾邵被這個眼神勾的渾身都酥了,試巴巴地就像湊上去,卻半路被一隻湯包塞了滿嘴。

    “快吃早膳吧,吃完我就跟你回去。”

    “……嗯。”

    這是容蕪第一次來到庾邵的新住處——太子府。再次見到太子晉時,竟然有一種微妙地到家裡見長輩的感覺,倒有些拘謹起來。

    庾邵很快打發他去準備些茶水,便拉著容蕪繞到了後面他的房間。此時庾鄺正靜靜躺在庾邵的床上,陰厲深沈的容貌舒展開來,眉目平和的就如同鄰家病弱的少爺,有為他換冰額頭的絹帕的小丫鬟立馬退了出去。

    “他在發燒。”庾邵耳語道。

    容蕪點了點頭,走到了床邊,庾邵似乎擔心她看到什麼會害怕,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容蕪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果然有問題……”

    庾邵皺眉:“你是說,有東西附到阿鄺身上?”

    “嗯,平日裡隱藏的好讓人看不出異樣,如今庾鄺為身體最虛弱的時候,倒可以看出額間透著團團黑氣了。”容蕪想了想,又解釋道,“這個情況與我三姐姐當時一樣,鬼魂與人融合的極深,很難察覺。”

    庾邵聽到這裡便明白了,對於鬼魂之類,他比容蕪清楚的多,此時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也就是說,阿鄺是自願與之達成協議的……愛恨貪嗔癡,他又是因為什麼做出的這個選擇?”

    容蕪來到書案前,默下了全套的《淨物經》,和庾邵一起找來冬日用的碳火爐子就地燒了。外面的小丫鬟看到屋裡在冒煙也不敢進去,戰戰兢兢等到門推開,將軍拉著那位姑娘出來了才鬆口氣。

    “門開著透透風,一會兒煙散了就關上,別讓公子受涼了。”

    “是,將軍。”

    庾邵安排妥當了,這才帶著容蕪回到了前院,太子晉的茶具已經擺好,一壺熱水正沸騰著,見到二人過來連忙招呼來坐:“錦城,弟妹這邊來。”

    容蕪:……

    太子晉樂呵呵地親手給兩人添上茶,容蕪謝過。

    “哈哈一家人不必拘謹,話說回來孤與弟妹也是有緣,接風宴上澍玉公主第一個點你出來參加擊鞠賽,在賽場孤又不小心將弟妹撞下馬哈哈……哈……”

    接收到庾邵愈發冷厲的視線,太子晉就“哈”不出來了,摸摸鼻子道:“咳,還好弟妹沒事,不然孤可就是罪人了!不過你們兩人能修成正果,也少不了孤的幫襯啊,畢竟孤認識阿蕪姑娘的時候,錦城你還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哈哈哈!”

    庾邵在心裡腹誹道:爺認識阿蕪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晉國哪個宮殿一個人吹涼風呢……

    容蕪也不拆穿,彎了彎眼睛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目光不自覺地轉向太子晉的身側位置,那裡正坐著一位妙齡姑娘,美目盼兮,風情種種地偎著太子的肩膀,俏皮地想去夠他面前的茶杯。感受到容蕪的視線,姑娘轉過臉來,歪著頭觀察著她,容蕪視線不躲任她打量,還沖她笑著晃了晃茶杯……

    妙齡姑娘鼻子皺了皺,忽然抱緊了太子晉的胳膊,像是宣告主權般地仰起下巴哼了一聲。

    容蕪失笑,往旁邊看了看,也挪動了些位置靠近庾邵,學著她的動作圈住了庾邵的胳膊,回撅了撅嘴……

    庾邵本正跟太子說著話,忽然感到身邊一暖,低頭就見容蕪主動向他靠了過來,溫溫軟軟的全是親昵和依賴,腦子瞬間就僵住了,嘴巴也卡殼忘了要說的話,渾身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會驚走了這小人兒。

    太子晉看著面前這兩人如若無人的模樣,心裡發苦,看了看自己身邊空蕩蕩的位置,似乎想到了什麼,炯亮的眼神暗了一瞬。

    容蕪也就停留了片刻就坐直了身子,惹得庾邵一陣失落,忍不住自己往旁邊去湊合,都被嫌棄地推開了,心裡默默念著翻臉不認人也無可奈何……

    院內的陽光很好,不大的石桌旁正好擺了四個石凳,兩位俊朗公子身旁各坐了一位美貌姑娘,四人言笑晏晏,風華正好,輕鬆的氣氛彌蕩在空氣中。

    容蕪沒坐太久,庾邵便親自送她回府了,等再回來時,發現太子晉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石凳上,桌上的茶具也沒收,爐上沸水滾滾。

    “晉!怎麼了?”庾邵拍了他一掌,掀開衣角坐到他對面。

    “我們兩次遇刺的事都查清楚了,是蠻夷所為。”

    “我查的,我當然知道。”

    “而他們背後的指使者,來自于晉國……內亂已起,孤不能再不回去了。”

    “嗯,我明白。”

    太子晉倒上一杯茶,手有些微抖灑出來不少,扯了扯嘴唇牽出一絲笑:“孤在想……也許你之前的想法也挺好的。”

    “我之前什麼想法?”庾邵皺眉想了想,疑惑道。

    “娶妻隨妻啊!然後跟著阿蕪留在大周……”

    庾邵看出太子晉的不對勁,打斷道:“你在說什麼?”

    “錦城,我是認真的。”太子晉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從小到大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你已為我付出了太多,如今遇到了阿蕪……我看的出你對她的在乎,她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們很般配……”

    庾邵硬著頭皮聽著太子殿下繼續婆媽。

    “或許留下來與阿蕪成親,然後幸福美滿一輩子才是你最想要的吧……孤雖為太子,但也是你兄弟!孤不願,不願每次都命令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庾邵總算聽明白了,冷笑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留下,自己回去掃平蠻夷,再與宮中那群兄弟鬥個你死我活?”

    “是這個意思……錦城你不必多慮,拿著你的將軍令孤也一樣能上戰場,小小蠻夷孤還不放在眼裡!”

    “哈哈哈哈哈!”庾邵突然大笑起來,嚇的太子晉猛地抬頭,卻發現他的眼中並無笑意。

    笑聲驟然停止,庾邵冷下臉來盯著他道:“你以為你多大能耐?從小到大哪次比武贏得過我?跑馬、射箭、布兵推演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你憑什麼以為沒了我,你也可以戰無不勝?”

    “虞錦城!你別……”太子晉先是一怒,那句“別不識好人心”還沒說完,就被他得眼神給堵到了嗓子眼裡……

    “太子殿下你又把我想成什麼了?沒錯,你剛剛說的與阿蕪成親然後一輩子都在一起的確是我最想要的,但這些爺會自己爭取,不需要你來插手!你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動動你那不怎麼管用的腦子,想想回去後怎麼在你那群虎視眈眈的兄弟中活下來!至於其他……”

    庾邵緩緩站起身,走到太子晉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單膝跪下,眼中透出笑意柔聲道:“你的江山,還是由臣來守吧。臣以性命保證,一切蠻夷及不忠於殿下的敵軍,都將拒之滅之,讓殿下無後顧之憂。”

    “錦城……”太子晉一哽,忽地猿臂一攬,將庾邵緊緊摟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那麼高大的個子也在無人發現的地方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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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7:36


    然後就聽到某人又陰陽怪氣地來了句:“哼,除非你是怕我功高蓋主,想趁機收了我的將軍令,那就另說……”

    “……放屁!”太子晉睚眥欲裂,吼道,“虞錦城你特麼的又放屁!孤就在這兒給你保證了,今後孤若為帝,就封你為……”

    “我不當你皇后,我有阿蕪了。”

    “……”

    太子晉鬆開他,上下瞪了好幾眼,只得呸了一聲,悶悶道:“你想的美,孤的皇后才不是那麼好當的!”

    “嘖。”

    “……錦城。”

    “嗯?我可是有主的了,你再求我也沒用。”

    “……我想卿卿了。”

    庾邵頓了頓,眼神默默也轉向了太子晉身旁的位置,雖然他看不見,但是以阿蕪剛剛表現,阮卿一定就在他們身邊。

    輕歎一聲,拉著太子晉起身就走。

    “……你去哪兒?”

    “茶太淡了,到外面找酒去。”

    “哈哈好!喝就喝!虞錦城,今晚咱們兄弟倆不醉不歸!”

    晚風吹過兩人的長髮,衣袂翻飛交纏在一起,勾著肩朗笑著走了出去。

    如果容蕪在這裡,一定會看到一個妙齡的姑娘坐在石凳上笑的花枝亂顫,笑著笑著淚水就流了下來。她擦乾了眼淚,從石凳上一跳而起,追上了前面的兩人,身後挽住了其中更壯碩那人的手臂,親昵地貼著跟著往前走著,好像可以這樣走到永遠。

    庾鄺第二日醒來,看到自己身處在陌生的地方,不由愣了半晌,有小丫鬟進來發現他睜開了眼,立馬高興道:“公子您醒了,奴婢這就去取巾帕為您淨面!”

    “……不必,我自己來吧。”庾鄺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竟然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他還記得受傷那一晚,那得寸進尺的小鬼竟妄想趁他虛弱奪他身體,似乎是有誰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那雄厚的陽氣最終將小鬼的戾氣給壓制下去了,他揉了揉眉心,開口問道,“這裡可是……晉國太子府?”

    “回公子,正是。”小丫鬟麻利地端來水盆,待庾鄺淨了面後,遞過去巾帕。

    打理完畢,又束了發,除了身上略大的衣袍和蒼白的臉色外,庾邵整個人也恢復了平日的公子風度,對小丫鬟點頭道了聲謝。

    “請問錦城將軍住在何處?鄺想去親自答謝救命之恩。”

    小丫鬟噗嗤一笑,指著這裡道:“公子睡的便是將軍的房間了,將軍昨晚和太子殿下出去了,回來沒有奴婢就不清楚了。”

    庾鄺聽後微怔,再次環視這間異常整潔有秩的房間,點了點頭。

    “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並無,你去忙吧。我在這裡等候將軍回來便是。”

    “是,奴婢告退。”

    等門關上後,庾鄺在房間內隨意走動著,他來到書櫃前,上面書不多,兵法、詩詞各類的倒挺雜,一看便是臨時閒置的。書案上有打開的信件未收,庾鄺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推開門走到了院子中。

    剛出來,就見一人從外面對著走了進來,見到他像是嚇了一跳,接著挑眉道:“醒了?”聲音醇而好聽。

    庾鄺看著面前之人頭髮散亂,衣服上散著酒氣也是大開眼界,憋了憋,“嗯”了一聲。

    “那正好,我就直接進去換衣服了,去叫人給我打盆水來。”那人流利地吩咐道,直接大步進了房間。

    庾鄺:“……”

    救命之人,去傳個話也不算什麼。這麼想著,他便到院門口找到了之前那個小丫鬟,交代了庾邵的話。小丫鬟果然很快的又端著一盆水回來了,庾鄺想了想,還是跟了進去。

    小丫鬟手腳麻利地置好水盆搭上巾帕,又找來乾淨的衣袍疊在一旁,之後便出去了,臨走時還好心解釋道:“將軍洗漱從不喜叫人伺候。”

    庾鄺見狀估計自己留在這裡也不合適,便打算到院子裡等著,結果剛邁步,就聽到身後清晰的命令道:“巾帕。”

    “……”庾鄺看了看已經走遠了的丫鬟,發現這個房間裡只剩他一人了,嘴角抽了抽,還是轉身拿了巾帕遞過去。

    庾邵洗漱完畢,再沒指使他做別的,自己換好新衣,又將頭髮重新束上玉冠,等出現在面前就又是那個人人稱頌“美姿容”的將軍了。

    庾邵看向庾鄺,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問道:“身體可有不適?”

    “鄺已無礙,有勞將軍費心了。”庾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抬頭見到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感到困惑,一時間也摸不清這位將軍的脾氣了。

    “也罷,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庾邵輕笑一聲,“接下來有何打算?”

    “回家與父母報平安,兩日未歸,恐家人會擔心。”

    庾邵走在前面的腳步頓了頓,出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庾鄺對他的反應感到驚訝,嘴裡道:“將軍的救命之恩還未報,不敢再勞……”

    身前之人擺了擺手止住了他未說完的話,頭也不回地先走了。

    送到府門口,自然是要請人進去坐一坐的。

    崇安侯在家,可崇安侯夫人外出應約未歸,庾鄺覺得他沒有看錯,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這位元將軍眼中閃出一瞬失望。

    崇安侯在正堂接見了虞錦城,只見他全程坐的端正,一臉的嚴肅與在太子府上判若兩人,他的話不多,只有崇安侯問及什麼了才會回答,一板一眼的,竟也聊了一個時辰。庾鄺在一旁坐著,有好幾次他都覺得話題已結束了,卻總能被兩人給莫名其妙地續了下去,直到虞錦城回答完何時歸晉,氣氛冷了冷,就見他眼神現出微柔,緩緩起身來告別:“叨擾多時望侯爺勿怪,今日一別,願侯爺和夫人福祿無雙,多多保重。”

    崇安侯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就告辭,看著這位少年將軍身子挺拔,凜然風骨,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很早以前的事,明明精神矍鑠的模樣,聲音卻忽然透出絲老人般的蒼老無奈:“我還有一個大兒子,他從小就想做一個將軍……”

    庾邵垂著的頭眼睛忽地睜大,握緊了拳頭克制住顫抖的身子。

    “如果他還在,也一定會是個好將軍。”

    “父親……”庾鄺上前一步,愣愣地看著自兄長去世後一直表現很平靜的父親,這還是第一次聽他提到庾邵……

    他從前,不是一直反對大哥入軍營的嗎?

    “小將軍啊!”崇安侯突然提高了聲音,激的庾邵立即抬頭凝神看去,身子站的筆直。

    “以後,你也好好保重。”

    庾邵仰頭盯了片刻梁上雕刻的籠花,而後看向崇安侯,沒有說話,認認真真地行了完整的一個禮。

    轉身,離開。

    庾鄺送他出去,剛到院子裡,就見庾蘭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喊了聲:“二哥!”拉著他好好檢查了一番,見無礙這才松了口氣,埋怨道:“你怎麼就受傷了?兩天沒有回家,可急死我了!”

    “多虧了錦城將軍,這才沒出大事。”

    庾蘭這才注意到站在身邊溫笑看著她的虞錦城,立刻笑起來道:“錦城將軍可以啊!短短幾個月,就把我們阿蕪給拐到手了?”

    庾邵笑開,低低的聲音顯示出他的愉悅,勾唇道:“能拐到手,自然是有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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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8:17


    “哈哈好啊,就算你有本事!阿蕪就像是我親妹妹,你娶了她,可就要一直對她好啊!”庾蘭笑聲如銀鈴,掐著腰指使道。庾鄺在一邊想讓自家妹妹注意些閨閣形象,卻被人家一把推開了,庾蘭美眸流轉,對著庾邵一挑眉道:“怎麼樣?你可敢向我保證?”

    庾邵心裡好笑,這都什麼輩分,全亂了……小丫頭騙子,竟然還胳膊肘向外拐著對付自己兄長!心裡泛著嘀咕,面上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喉嚨,欠身對著她長長一揖,聲音華貴清潤:“庾姑娘之命,在下莫敢不從。今日在此立下誓言,此生只娶容蕪一人,必當敬她愛她,直至枯骨不休。”而後在那丫頭驚訝的目光下笑意愈深,“怎麼樣,這樣庾姑娘可還放心?”

    庾蘭呆呆地點點頭,聽到這般直白的誓言不由有些臉紅,也不似方才那般氣勢洶洶了,囁嚅著退到兄長身後。

    庾邵莞爾,最後輕聲而認真道:“小丫頭,等你出嫁時也要逼著對方立下這等誓言,讓你二哥作證,可記得了?”

    沒等庾蘭的回話,他就噙著笑轉身走開了。

    “都停腳吧,不用送了。”

    半世恩情,此身已換。唯盼安好,有緣再報。

    太子晉一行此次訪周數月,終是歸期來臨。

    送行那日,大周的太子親自將他們送到城外十裡,平日裡接觸較多的公子哥們也都自發跟了來。

    “上次跟將軍比箭法輸了,還想著下次找個機會贏回來,沒想到就到分別之日了……祝將軍此行順利!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把酒言歡!”鄭戎挺不舍的,來到庾邵跟前誠懇道。

    庾邵心裡道,你小子想贏過我,還得再混兩年吧!不過這麼多年了,這憨直的毛頭性子還是沒變,挺好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後總有機會的,你可要努力。”

    鄭戎咧嘴一笑,看了看身邊垂頭不語的桓籬,推了他一把。

    桓籬沒有防備,直接被推的歪出去,庾邵伸手扶了一下,卻被躲開了。

    庾邵手還伸著,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連一向粗神經的鄭戎也察覺到不對,剛咳了一聲,就見桓籬抬起了頭,天生上挑的眼角此時也沒了笑意,冷冷道:“錦城將軍,可否借個地方一敘。”

    庾邵不置可否地看著他,見他往一邊樹林去了,也跟了過去。

    “阿籬!……將……軍……”鄭戎撓撓頭,怎麼有些不放心啊。

    往裡面走了一段,桓籬站住了腳,轉過頭來,庾邵也停了下來。

    四目相對,桓籬忽然沖上來就是一拳,正中他的胸口,庾邵悶哼一聲,心裡覺得莫名其妙,手上不帶反應的就直接重重回了一拳,桓籬退後兩步,兇狠狠地瞪著他。

    “會不會好好說話!”見那人又要衝上來,庾邵不耐煩的直接上前推他在地,俯下身子按住他的手。

    “你,你放開!”桓籬掙了掙,掙不脫。

    “桓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桓籬從對方漆黑沈靜的眼眸中可以看到面目扭曲的自己,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桓家墨少,任誰提起來都會了然地笑一笑,俊秀的外表加上出眾的家世,讓他在閔京城中混的風生水起,是兄弟中隨性的好玩伴,更是姑娘口中的風流檀郎。

    他對姑娘溫柔,也不拒別人的玩笑,但並不表示他誰都喜歡。

    至今為止,他也只對一個姑娘似乎動了心而已。

    可笑的是,在面對這個姑娘時,風月場上如魚得水的墨少卻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一般不知該做什麼了。發現全閔京排號第一的好友也對這個姑娘不同一般,驕傲矜貴的桓家公子的底氣就不自覺弱了下來,若有若無得自卑讓他猶豫不決……

    他曾自暴自棄地想到,如果是姬晏,如果是姬晏的話,也就罷了。

    可偏偏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晉國人,把他心裡藏著的姑娘給拐走了……

    盯著眼前之人,桓籬真想怒駡一句,是誰給你的勇氣出手的?!他很生氣,也不知道是氣虞錦城,還是他自己……

    手臂被按在地上硌的生疼,桓籬沈沈喘了兩口氣,像是泄了勁一般,喃喃道:“你以後,要好好對她……”

    半晌沒有聽到保證,桓籬蹙眉,一挑鳳眸看去,卻見身前這人臉色黑的嚇人,接著在他毫無預防的情況下,無數個拳頭就朝著他的身上落了下來……

    “……啊!虞,虞錦城!你瘋了……?!”

    “快停手!……你特麼往哪兒打呢!”

    庾邵悶著頭一邊手下不停,一邊冷笑一聲道:“打的就是你!看好了,任何覬覦阿蕪的人都是這個下場!疼不疼?疼不疼!讓你小子記住教訓!”

    桓籬也被打急了眼,也不顧對方身份了,奮力揍了回去。

    “你還沒成親呢!別在這兒給我囂張!”

    “哦?究竟是誰囂張?誰囂張!”

    兩人一你一拳我一腳的打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齊齊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桓公子,你有婚約了。”忽然,躺在身邊的庾邵開口道,氣的桓籬就想爬起來。

    什麼婚約!根本沒問過他就隨便定什麼婚約,那將軍府的小姐長的是圓是扁他都不知道!

    “你若不喜這個婚約,就回去好好說一說,省的誤了別家姑娘,等以後再遇到動心的姑娘,你還能更有底氣一點,別再縮頭縮尾猶猶豫豫,等到沒機會了又跑出來發瘋。”躺了一會兒,氣息也穩了下來,庾邵平靜地說完就站了起來,抖掉身上的樹葉,又正了正衣冠,回過頭問到,“我走了,你走不走?”

    桓籬依舊躺在地上,一隻手背搭在臉上,沒有反應。

    庾邵撇撇嘴,自己轉身朝林外走去,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一聲:“喂!”

    “幹嘛。”如果他再敢不自量力地說什麼“好好對她”,他一定揍的他連鄭戎都認不出來,絕不留情。

    “拉我一把,腳崴了……”

    “……”

    等兩人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隊伍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鄭戎驚奇地發現轉眼的功夫,這兩人好像關係更好了,走路還拉著手……

    等庾邵重新翻身上馬,太子晉最後沖送行的人點點頭,揚聲道:“眾軍,出發!”

    “是!殿下!”

    馬隊有序地走在不寬的道路上,庾邵驅馬在前,與太子並肩。

    他遙遙向後看了一眼,姬晏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格外出眾,今日相見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轉回頭來,勾了勾唇。

    這又怎樣。他的阿蕪,曾經分開五年之久,再見面也還是他的。不論他是人是鬼,都是他的。

    回想起昨晚偷遛進房間去見她的樣子,他的姑娘溫順地窩在他的懷裡像只小貓,沒有怪罪也沒有哭鬧,只是認認真真地靠在他的胸前算時間,她什麼時候及笄,自己又最快何時可以歸來,直算的他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只想帶著她一起走。

    看了眼身側威風堂堂的太子爺,目光滑向他的身後空位,輕歎一口氣,此時阮卿一定膩歪地環在他身後吧,突然就有點羨慕了……

    “錦城。”太子突然開了口。

    “嗯?”

    “很快的,很快我們就能解決掉這堆麻煩。”太子的聲音沈而意氣風發,“到時,孤定會派紅妝萬里,讓你風風光光地回來迎親。”

    庾邵愣了下,接著彎唇笑出聲,抬眼,看向遠方的焰陽,漆黑的鳳眸彙聚起萬丈光芒。

    “是啊,很快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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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8 15:08:53

【番外篇:前世——誰的因果】

    靖甯侯府,書房內。

    姬晏一身白衣清冷若蓮,雲鬢垂下,更襯著面白如玉,五官精緻如謫仙。他在垂眸看著一紙書信,眉目輕鎖,連貼身小廝走了過來也沒有察覺。

    “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罷。”小廝小心翼翼地將新熬的一盅湯放在桌上,看見公子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忍不住輕聲勸道。

    姬晏沒有理會,依舊在看著書信,直到將其一字不漏地看完,指節修長的手漸漸收緊,將薄紙一點點地握成一團,接著像是脫力般地一松,滾落在地。

    “什麼時辰了……”頭側又傳來一陣抽痛,姬晏閉目用手按住,淡淡道。

    “回公子,已經丑時了,您要愛惜身子啊。”

    姬晏接過湯盅,無聲卻極快地飲掉,終於起了身。小廝心裡一松,以為公子終於肯睡覺了,自從夫人去世,公子夜夜守孝不寐,今日剛去孝衣,又不知道接到何人的信件一坐又到了大半夜……伸手剛想替公子換衣,卻被一隻白皙消瘦的手給推開了。

    “我去看看母親。”姬晏神色平淡,繞過小廝緩步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道,“傳黃統衛半個時辰後來書房見我。”

    小廝張著嘴看著公子又離開了,不甘地跺跺腳,紅著眼跑了出去。

    地上徒留孤零零的一個紙團,上面隱約可見秀麗的字跡:

    “公子晏親啟,謹啟者容瑩……靖甯侯夫人之蠱出於玉瓏宮,乃瑩親眼所見,證據未得,似被澍玉所察,不得輕動……今被困于宮內,分身乏術,望公子勿信佞言,救吾妹于族中……間聞明日巫蠱之師或見於鳧山,若能取之,可還吾妹清白……”

    靈房內依舊掛著白帳,正中的牆上掛著一幅畫,上面的女人美麗而大氣,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絲驕傲狡黠,栩栩如生。

    “母親……”姬晏凝視著自己親手所繪的畫像,端正地跪在了前面的墊上。

    “容瑩查到了傷害您的罪魁禍首,您病中常提的,不是她……孩兒也一直都相信,不會是她……如今,您終於可以放心了。”姬晏聲音聽起來冰冰涼涼的不帶感情,卻又好似脆弱的一驚就碎,在夜晚中讓人顫慄,“明日孩兒便啟程鳧山,必讓賊子伏罪,也會……給她一個清白。”

    說完,又靜靜地跪了許久,這才重新起身,身子微顫好似站不穩,扶著手邊的案台停了片刻,再次直起身後已看不出絲毫異樣,身姿挺拔眉眼清淡,又是眾人眼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公子晏。

    次日,午時將近,敬天臺附近已圍了不少百姓,這裡突然要處決人的消息來的突然,眾人也都是不清不楚地來湊合熱鬧,等看清綁在架上之人後,忍不住一陣唏噓,有叫好的,也有搖頭歎息的。

    街上駛來一輛模樣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裡面忽然傳來低低的聲音:“停車。”

    車夫“籲——”地拉住韁繩,就見窗簾被撩開,裡面露出一張讓人眼前一亮的臉來,眉如斧刻,鬢如刀裁,俊美異常。

    “容茂?這般匆匆忙忙的要去哪裡?”

    正擠開行人不管不顧沖過來的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停腳,回頭看見來人,剛忍住的淚水又崩了提,撲過來吼道:“蟾月哥哥!他們要燒死我姐姐!要怎麼辦……蟾月哥哥你救救我姐姐吧,她是無辜的……”

    “你姐姐?”庾邵皺了皺眉,走下馬車,把手放在只到他胸前的少年頭上道:“別著急,到底發生了何事?”

    容茂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簡單說了,庾邵抬眼看了看日頭,喃喃道:“時辰不多了啊……”

    “是啊,我得抓緊去府上尋晏大哥了!只要他得到消息,一定會來為證明姐姐的清白的!”容茂擦了把淚,轉身就要跑開,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裡?早晨我在路邊用膳時,見他出京去鳧山了。”

    容茂聽後愣住,兩眼瞬間消失了神采,腿一軟就要坐在地上,被庾邵單手又提了起來,沈聲道:“容茂!振作起來,想想你姐姐,這就想要放棄嗎?”

    “我不……”容茂痛苦地捂住眼,搖頭哽咽,“可是鳧山太遠了,我趕不及……趕不及了……”

    “這樣,我替你去追姬晏,你去敬天臺那裡儘量拖延時間,能做到嗎?”

    容茂抬起頭來,看見那人眼中的鄭重與信任,怔怔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快去吧。”

    容茂感激地張了張嘴,用力“嗯”了一聲,轉身又衝開人群往回去的方向跑去了。

    看著他離去,庾邵輕歎一聲,吩咐道:“啟程,往鳧山方向追公子晏。”

    “公子,咱們不是還要趕著去見穆驍先生?您方才怎麼還要讓茂公子先回去,自己接下去尋公子晏的這檔事啊……”駕車的隨從名喚王七,此時不滿地嘟囔道。

    “馬上就到午時了,容茂此時若去追姬晏,無論追上與否都是趕不及,若現在回去拖延些時辰,容四姑娘或許還有救。”

    “那姑娘據說神神叨叨的,是個怪物!公子為何插……”

    “噓……你既害怕,就莫要背後說人口舌,小心被找上門。”庾邵睨了他一眼,輕哼道。

    王七果然一哆嗦,訥訥道:“公子您又嚇唬屬下……”

    庾邵笑笑,坐進了馬車,淡淡道:“駕車,走近路。”

    王七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駕”了一聲,馬車重新動了起來,速度比先前快了許多。

    出了城,王七還是忍不住道:“公子,您不是才說當年蠻夷之亂留下的餘孽近期有動靜,要我們出門都要小心嗎?助太子晉登位您可是出了大力,咱們現在往城外跑會不會被盯上啊?就算您最近出門都專門坐了馬車沒有露面,說不定有人認得屬下這張臉呢?還有啊,穆驍先生今日相約,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麼新情況,急著告訴咱們呢?”

    “你的問題倒是多。”馬車裡的聲音平靜如常,不見絲毫懼意,“小小蠻夷,爺還得躲著不成?笑話。你就專心駕車便是,早日追上公子晏,說不定也誤不了穆驍的約。”

    “是……”王七悶悶應道,抖了抖韁繩,又囉嗦一句,“小的這不是怕因為別人誤了公子的正事麼……”

    庾邵沒有再搭理他,靠在車壁假寐,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公子……”

    庾邵睜開眼,沒好氣道:“又有何事?”

    王七沒有在意公子的語氣,坐在前面,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嘟著嘴認真道:“沒什麼事,小的就是覺得,若這容姑娘真的被救下來了,不得怎麼報答您才能全了恩情呢……”

    庾邵嗤笑一聲,不以為然,腦海中卻浮現出剛剛出城時路過敬天臺看到的情景。雖然周圍擠的都是人,但一抬頭仍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子被綁在架子上,明明並不能看清,但他就忽然覺得那繩子勒在身上該是有多疼,更別提真的烈火上身了。

    他與這位閔京城出名的容四姑娘並不熟悉,如果非要說有什麼關係,就只能算在他十五六歲的時候隨父母拜訪昌毅侯府見過一面吧。那時他送妹妹庾蘭到後院找她的好閨友容家大小姐,送到門口返回沒走幾步,忽然被從拐角跑出來的小丫頭撞了個滿懷,他還沒開口,就被一聲嚎啕大哭給震暈了腦子,一雙小手攥著他的衣擺邊哭邊斷斷續續說有披頭散髮的女人在後面追她,就快要捉到她的腳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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