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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3:55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五)》 作者:采霏

如果說陰險如毒蛇的大魏丞相沈在野,竟愛她愛到要殉情,天下人信,還是不信?
姜桃花絕對是第一個翻白眼的,怎麼可能呢?

先說他連情敵都能利用,秀恩愛給偷偷喜歡她的師父看,
刺激得人家心情不好大開殺戒,他正好有免錢的殺手去殺政敵,
再來她私逃回趙國,他不管她已有身孕,親率大軍攻趙,
叫她出城來面對,他一副恩斷義絕的朝她射箭,嚇死本夫人了!

這樣的表現說有多喜歡她?認真的人就輸了吧,
可他竟將攻趙的軍事部署透露給趙國的人知道,助她皇弟抗魏成功,
甚至天下底定後,他萬事不管,帶著她到山上隱居,
讓她過上了她夢寐以求靠出賣色相就能混吃等死的好日子,

也做好她毒發身亡,他會追隨她而去的準備,免得她孤身上路會寂寞,
這下她信了,他是真的愛慘了她,只是兩人間本就沒多少緣分,全靠算計在硬撐,
爺,現在再想想怎麼算計閻羅爺吧,好能走到花好月圓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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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9 11:44:34


    “你這人倒是有意思。”千百眉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著他,笑道:“前面的問題都回答了,為什麼不乾脆把最後一個也回答了?裝也裝到底才是。”

    當局者迷,旁觀者卻是看得最清楚的。這人定力了得,根本沒有中桃花的媚術。

    沈在野笑了笑,看著他道:“這是在下的事,下又何必多問?”

    “好,我不問了。”千百眉轉身走到院子裡:“那你想跟我聊什麼?”

    “自然是聊姜桃花。”沈在野跟著他過去。淡淡地道:“她想要的東西,只有我能給,下想必也問過她自己的意思。她不會想離開這丞相府。”

    “那又如何?”千百眉笑了:“她不願意走,我便在這裡陪著她,直到她想走的時候,我再帶她走即可。”

    心裡一沈。沈在野皺眉:“下如此行徑,會不會有些逾越了?你與她只是師徒。”

    “師徒怎麼了?”千百眉失笑,眉眼之間滿是盈盈的光:“我從一開始就是沖著娶她收的徒啊。”

    沈在野:“……”

    臉色難看極了,他瞪了面前這人好半天才說出話來:“無恥!”

    “哎,當時男未婚女未嫁的,怎麼就無恥了?”千百眉哼了一聲:“饒是她現在嫁了人,我也不嫌棄,只要她什麼時候想通了跟我在一起,那我隨時都能帶她走。”

    這算什麼?在她背後安對翅膀,只要她不高興,那就可以離開他?哪有這麼荒唐的事!

    胸口微微起伏,沈在野皺眉看著他道:“下是在逼我讓她從你我之間做個選擇?”

    “你能逼得了她?”千百眉有些意外:“拿什麼逼啊?”

    “姜桃花最在意的是什麼,下不會不知道。”沈在野目光幽深地道:“我能讓薑長玦上戰場,也能讓他死在戰場。”

    神色一凜,千百眉突然就飛了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你敢!”

    “若不是她在我院中。薑長玦對在下來說也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沈在野平靜地看著他,沒掙紮也沒還手:“你大可以掐死我,看掐死了之後,你在乎的人能活下來幾個。”

    好生陰毒的人啊!千百眉咬牙,他囂張了半輩子了,頭一次被人捏著軟肋威脅!

    放在他喉間的手僵硬了好一會兒,千百眉眯著眼睛收回來,低聲道:“你敢動他們一分,我就敢滅你滿門!”

    輕笑一聲,沈在野轉頭看了看這院子:“所謂我的滿門,除了她。也不過就我一人。”

    微微一怔,千百眉意外了:“你說什麼瞎話呢?這滿院子不都是你的女人嗎?”

    沈在野沒打算跟他糾結這個問題,而是道:“我不會把自己無法掌握的東西留在身邊,她也該做個抉擇,要麼跟你走,之後你們的事,我再不插手。要麼留下來,你也該遠離她。”

    “好生霸道啊。”千百眉笑了:“依相爺的意思,桃花在你眼裡只是個東西而已?”

    沈在野沒吭聲,千百眉繞著他轉了兩圈,上下打量:“看你也算是權傾一方,天下在握之人,怎麼就對自己這般沒信心?竟然窩囊到要靠威脅女人做決定來讓你心裡踏實?”

    “分明是下太過任意妄為,在下才不得不有此決定。”沈在野道:“下若是守規矩。不肖想他人之妻,在下又何必出此下策?”

    “我看是你自己都知道自己虧欠了她,不敢保證她會一直喜歡你,所以才會這樣說吧?”千百眉勾唇,看著他搖頭:“要是當真喜歡她,想留下她,那就爭取得到她的心不就好了?使這些手段,有什麼用?”

    沈在野笑了笑:“在下無法全心全意對她,也不敢全心全意對她,換不來人的真心,無話可說。但她留在這裡,就是要與在下合作的,若是相互之間不能完全信任,那分道揚鑣也罷。”

    “你們大魏的人都是這麼複雜的?”千百眉萬分不悅地道:“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還這麼畏首畏尾,瞻前顧後,你有毛病啊?”

    沈在野:“……”

    也是真的打不過他,不然他真想把這人給千刀萬剮了!

    “你也就是捏著薑長玦,知道那小傢夥心疼弟弟,所以才敢這麼無法無天的。”千百眉眯眼:“你都不用問,她都肯定是會選擇留下來繼續跟你合作,然後讓我走……說起來也是傷心呢,小傢夥從來沒把我這做師父的放在心上。”

    心裡舒坦了半分,沈在野看了看他:“既然知道她的決定,那下是自己走,還是等她來跟你說?”

    “哼。”千百眉一甩袍子,傲氣地道:“你有張良計,我就沒有過橋梯?讓我走可以,離開這相府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離開這國都,隨時都會看著你們,你又能奈我何?”

    沈在野咬牙:“至少晚上別在她院子裡過夜!”

    “哎,我們以前還都睡一間屋子呢。”千百眉翻了個白眼:“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

    深吸了一口氣,沈在野冷笑:“過去也只是過去而已,在如今看來,又算得了什麼?”

    “好一個過去也只是過去而已。”千百眉看著他的眼睛:“那你過去的東西呢?都放下了嗎?”

    微微一愣,沈在野皺眉:“她連這些都給你說了?”

    “沒有,我查了查你而已。”千百眉撇嘴:“自己都是個放不下過去的人,還管她那麼多?”

    他院子裡有個女人竟然是先帝的妃子,這事兒外頭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沒人敢明說罷了。要不是用情至深,他怎麼會冒那麼大的風險,留那樣一個女人在府裡?

    沈在野抿唇,垂眸道:“在下的事,自己會處理,用不著下來教。天已經亮了,下還是準備離開吧。”

    “現在啊?”千百眉不悅地道:“都不等小傢夥醒過來給她說一聲?”

    “我自然會解釋。”沈在野眯眼:“反正下也走不了多遠。”

    他只是一想到這兩人晚上也在一個院子裡,就渾身不自在。讓他出府雖然沒太大作用,但好歹能讓他少做點噩夢,至少他晚上能守著她,不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人就不見了。

    千百眉看了他幾眼,瀟灑地就走了,反正這天地間他來去都自在得很,想來看小傢夥,也不過是多走兩步路。

    不過話說回來,她好像真的遇見個十分難纏的男人啊。不囂張也不跋扈,冷不防地就捏著人家的軟肋掐,這種人……難怪她對付不了。

    看他走了,沈在野才終於松了口氣,推門進去,和姜桃花一起補眠。做了一晚上的噩夢,他也正困。

    天慢慢透亮,相府裡卻是一片安靜,有人坐在梳粧檯前認真地打扮著自己,娥眉輕掃,紅唇點絳,眉心畫上一朵梅花,再穿了自己從宮裡唯一帶出來的一件衣裳。

    陸芷蘭打量了一番鏡子裡的自己,笑著撫掌,問身後的芳蕊:“好看嗎?”

    芳蕊是沈在野派來的,先前一直在宮裡伺候她,她出宮了,她自然也跟著出了來。

    “好看。”她道:“只是您許久沒有這麼好的興致了,打扮得這麼美,是要同相爺去哪裡嗎?”

    “今天不是同他出去。”陸芷蘭笑了笑:“今天咱們該去祭拜祭拜先帝。”

    芳蕊一驚,臉色微白:“主子?”

    “我與沈在野之間的賬,算是還清了。”陸芷蘭道:“接下來欠先帝的債,也該還一還。”

    “……”芳蕊害怕極了,想了半天才想到詞兒安慰:“咱們如今是進不去皇陵的,又何必跑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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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5:12


    “沒說要去皇陵啊。”陸芷蘭笑了笑:“我如今哪來的資格進去,你也別擔心,我不會給先帝殉葬的。”

    她早就沒那個資格了。

    輕輕鬆了口氣,芳蕊算是放心了,只要她別做傻事,其餘的一切好說。

    “那奴婢現在出去準備馬車。”

    “好。”陸芷蘭頷首,坐在屋子裡等著,等她準備好了,便提著裙子跟她出去。一路上她都是微笑著的,看得芳蕊心裡很是踏實。

    “你當真是在開心嗎?”腦海裡響起明德帝的聲音,陸芷蘭一愣。

    眼前的景物瞬間轉換成了芷蘭宮裡的場景,她正對著窗外頭傻笑呢,他從後頭進來,眼裡滿是憐愛地道:“開心才能笑,傷心的時候,你只管哭就是了。”

    “臣妾沒有傷心。”她嘴硬:“臣妾好著呢。”

    輕歎一聲,明德帝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低聲道:“你又何必跟朕逞強?”

    陸芷蘭怔愣,伸手回抱著他,終於忍不住嚎啕出聲。

    她以為她已經不難過了,反正人已經死了,她還可以靠著沈在野活下去,這債來世再還也沒什麼大不了。然而,跟沈在野兩清之後,她怎麼覺得很多被壓著的東西都翻湧了上來,糾纏她,啃噬她,叫她痛不欲生。

    世上最懂她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被她親手殺死了,不會有人再明白她笑就是哭,也不會有人再溫柔地給她說凡事都有他在。

    自作孽,不可活,她都不想原諒自己,何況是他呢?嗎史節技。

    “主子。”芳蕊嚇壞了,連忙扶住她:“您怎麼了?”

    先前還笑著呢,怎麼突然就哭了?

    陸芷蘭回過神,這才發現身前空空蕩蕩,連忙將眼淚都擦乾,整理了一番妝容,笑道:“突然想起些事。傷心一番罷了。還有多遠才到?”

    “咱們去不了皇陵,只能去附近的九重山上,您遠遠看一眼。祭拜一番也就是了。”

    “好。”陸芷蘭應下,乖乖地靠在車壁上等著。等到了地方,便抱著祭拜用的東西下車,回頭看著芳蕊一笑:“我自己上去。你們不用跟來。”

    “這……”芳蕊皺眉:“山上萬一有野獸怎麼辦?還是帶兩個隨從上去吧?”

    “不用。”陸芷蘭道:“這山我來過。”

    她最開始就是在這裡,裝作迷路的民女與明德帝相識的。那樣的把戲很老,換個人來定然是不會成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聰明了半世的明德帝,在看見她的時候,眼神竟然動了動,當真讓她上御前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民女陸芷蘭。”她幽幽地答:“被未婚夫拋之山中,想來也是要葬身狼腹,多謝皇上相救。”

    一切都是從謊言開始的,她從來沒跟明德帝說過真話,當時還帶著對沈在野的惦記,所以編了個未婚夫出來。

    沒想到這謊倒是讓之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皇帝心疼她竟然遇見那般狠心的未婚夫,帶著她一起爬這九重山。聽她說了不少心事,最後笑著道:“朕還沒遇見過你這般的女人,不如跟朕回宮,試試宮裡的日子?”

    陸芷蘭有些驚訝,因為他們安排她在這九重山見皇帝,其實只是第一步罷了,想試試她是否合皇帝的眼,要是合了,之後便另有安排。

    沒想到明德帝憑這一見,就要帶她回宮。

    陸芷蘭怔愣地點頭,又不解地看著他問:“民女心裡難免還有未婚夫的影子。皇上也不介意?”

    “就是這樣才有意思。”明德帝笑道:“你不知道嗎?君王都是最喜歡征服的,不管是領土還是女人。”

    她被這話逗笑了,想了想,便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裡。嗎史爪弟。

    本以為兩人都是不帶真心地開頭,她在宮裡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誰知道她進宮之後,明德帝竟然是將三千寵愛都放在了她一人身上,哄著疼著,要什麼給什麼。

    陸芷蘭是有感覺的,她感覺得到最開始明德帝只是想征服她,然而日子久了,他也動了真心,便慢慢地對她卸下所有的防備,放下了帝王的架子。溫柔地擁著她道:“你告訴朕你未婚夫是誰,朕讓人殺了他。”

    哭笑不得,她不能否認的是,被人寵著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以至於她慢慢地也將這個人放在了心上。

    在與沈在野見面之前,她一直都很平和,然而在相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心裡不是沒有埋怨,也不是可以完全不在意的。明德帝的溫柔寵溺沒能消了她的執念,以至於後來一步錯,步步錯。

    “你們兩人竟然是兄妹?”在他們見面的時候,明德帝長出了一口氣:“朕還一直查不到蘭兒的底細,若是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沈愛卿與朕之間有了蘭兒,那朕必定會更加信任你。”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目的,她幫他們達到了,然而從此開始,她便一直活在了對明德帝的愧疚和對沈在野的怨恨之中,日夜輾轉,不得安眠。

    現在想想,她要是早些放下就好了,安心地跟在明德帝身邊,陪著他就好了。

    可是,就算她想那麼做,他們怕是也不會放過她。陸家的人性命都還在沈在野的手裡,他與她一言不合想鬧脾氣的時候,他都總會拿出來威脅。雖然知道他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但她知道,就算沈在野不會下手,焦常安也會下手。

    她只是他們手裡的棋子,掙不開也逃不過。

    慢慢登上了山頂,風吹得她衣袂翻飛。陸芷蘭松了口氣,拿出包袱裡的酒罐子,喝了一口,然後盤腿坐下。

    “我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她看著對面皇陵所在的崇仙山,笑道:“這世上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除了你。”

    “我沒資格給你殉葬,黃泉路上你可能都不再想看見我,所以我就不過去了,就在這裡吧。”

    拿了香案出來擺上,點燃三根香往香爐裡插好,又拿了兩個杯子出來,並著個藥瓶子。

    “最後那一杯茶好喝嗎?”她垂眸:“你要是對我多一點防備,讓人檢查了那茶再喝,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好歹是個帝王,你怎麼就那麼笨呢?”

    打開藥瓶子,將逍遙散倒進茶杯,陸芷蘭低聲笑了笑,喃喃道:“現在你應該已經喝了孟婆湯了,我去追你就剛剛好吧?這次我將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了,心裡再也不會有別人了,等追上你,我一定對你說真話。”

    “民女陸芷蘭,一心一意愛慕皇上,只求皇上讓民女伴君左右,必定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芳蕊等人終是覺得不對勁,跟著追上了山來。然而等她們到的時候,陸芷蘭已經仰頭,纖指優雅地捏著茶杯,朱唇微張,將杯子裡的東西一飲而盡。

    秋風烈烈,吹得她的裙子和長袖不停翻飛,芳蕊大喊了一聲,就見自家主子回過頭來,朝她嫵媚地一笑,唇紅齒白,眼裡泛光,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

    逍遙散,任逍遙,解世間之煩憂,免紅塵之苦楚。不能被埋在一座山裡,那好歹飲同一種毒吧。

    芳蕊傻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抱起她的身子探了探鼻息,怔愣了半晌。

    九重山和崇仙山隔得那樣遠,她怎麼捨得就死在這裡的?

    “主子……”喉嚨裡哽得難受,芳蕊抱著她的屍體,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是一直陪在主子身邊的,只有她知道主子的掙紮和痛苦,知道她的不甘和無奈。本以為她可以平靜地過完這一輩子的,不是還要去搶相爺嗎?不是不會給明德帝殉葬嗎?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選了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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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9 11:45:50


    沈睡中的沈在野莫名地就被驚醒了,起身茫然地看著四周,皺了皺眉。

    桃花翻了個身,也醒了過來,眼裡滿是憂傷:“外頭出什麼事了嗎?”

    “怎麼?”沈在野挑眉:“你睡著了還能感覺到出事?”

    慢慢坐起來,桃花披散著頭髮,皺眉道:“突然覺得有點心酸,也不知是夢境還是什麼,好像有誰在哭。”

    沈在野一頓,仔細聽了聽外頭。

    的確是有人在哭。

    芳蕊哭著回來,跪在爭春門外大喊:“相爺!”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翻身下床,披了外袍便打開了門:“怎麼了?”

    “主子……主子在九重山上。”芳蕊一邊磕頭一邊道:“求您去看看吧,奴婢沒辦法將她帶回來。”

    九重山?沈在野皺眉,立馬讓湛盧去備車。湛盧應了,屋裡的桃花也連忙起身,順手將頭髮挽在身後,穿了衣裳就跟著沈在野出門。

    “什麼叫帶不回來?”坐在車上的時候,沈在野很是不解:“她難不成想住在山上?”

    桃花皺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沈得難受。芳蕊一路都在哭,問她什麼她也不肯說,只讓他們快去。

    沈在野覺得,大不了陸芷蘭就是鬧脾氣發酒瘋不肯離開,那他把她打暈了帶回去也是可以的。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在九重山上看見的會是陸芷蘭的屍體。

    臉色青白,身子僵硬,陸芷蘭的表情是柔和的,像只是在睡覺一樣。但伸手觸碰,屍體的冰寒之氣傳過來,滲人骨髓。

    桃花傻了眼,怔愣地看著她:“怎麼會這樣?誰幹的?”

    沈在野臉色很難看,伸手拿起旁邊的茶杯看了看,又瞧見燃盡了的三根香,忍不住閉了閉眼。

    “她是自盡。”

    桃花抿唇,跪坐在旁邊,皺眉道:“我以為她都放下明德帝了。”

    “是啊。”沈在野伸手拿帕子將她的臉蓋上:“我也以為她放下了。”

    原來這麼長時間與他的糾纏,不是僅是為了讓她自己釋懷,更是為了減輕他的戒心。他一直是防著她自盡的,也就是覺得她看開了,所以才沒讓人再監視她,沒想到……

    陸芷蘭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聰明了?

    心裡堵得慌,沈在野伸手就想將她抱起來,好歹選個好的地方讓她長眠,誰知道一伸手才發現,她的屍體竟然重得他都動不了分毫。

    “怎麼回事?”沈在野皺眉,回頭看著芳蕊:“你們做了什麼?”

    芳蕊搖頭,哽咽道:“奴婢們什麼也沒做,可是叫了護衛來抬也一樣,不管怎樣都抬不動主子……所以奴婢才去請您來。”

    屍體,也就是一個人的重量,為什麼會這麼重?沈在野皺眉,眼神幽深地看著地上的陸芷蘭,低聲問:“你是不肯離開這裡嗎?這裡有什麼好?隔皇陵很遠,也不是什麼風水好的地方。”

    姜桃花紅了眼,看了她一會兒,問沈在野:“爺有沒有聽過何滿子的故事?”

    “何滿子是誰?”沈在野皺眉。

    桃花道:“何滿子曾是一位皇帝的寵妃,後來失寵,死于宮中。眾人去抬她的棺木的時候,經過宮門,突然就變得如同一座山一樣重,讓人抬不起來。直到皇帝跑過去。撫著棺木喊了她的名字一聲,那棺木才重新恢復正常,讓人能抬走。”

    微微一頓。沈在野看了陸芷蘭一眼,苦笑道:“難不成我還得讓明德帝死而復生,來叫她的名字?”

    “不。”桃花搖頭:“妾身的意思是,她死前最記掛的應該就是明德帝。這山頭雖然離皇陵很遠,但在這兒恰好能望見崇仙山,所以她不想走,爺不如就吩咐人準備棺木,將她埋在這裡,想來也是她的遺願。”

    沈在野沈默,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轉身讓湛盧去準備陸芷蘭的後事。山上風很大,他是該走的,然而看了地上躺著那人一眼,還是在旁邊找了地方坐下。

    “她欠明德帝的東西很多。”他低聲道:“我欠她的也不少。”

    桃花伸手捏了捏他冰涼的手掌,捧在手心裡呵了口熱氣:“您下輩子記得還就是了。”

    “人當真有下輩子嗎?”沈在野轉頭看著她,很認真地問。

    “您要聽實話嗎?”桃花歪了歪腦袋:“實話就是沒有的,就算有,來生誰來記得誰?說下輩子償還這種話。無非是這輩子無法負責,或者是不想負責了,所以給自己一個安慰罷了。”

    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所以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責備我?”

    “妾身哪來的立場責備爺?”桃花歎息:“爺從頭到尾也沒做錯什麼,路是她自己選的,決定是她自己做的,哪能怪在您頭上?”

    只是人都會有遷怒的心態,一個人因情而死,找不到人責備的時候,就會怪被她喜歡的那個人。她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喜歡她?也許你當初要是喜歡她,她現在就不會死了。

    然而這種心態是很不公平的,被喜歡的人沒有任何過錯。

    沈在野“嗯”了一聲,情緒卻是很低落,垂著眼眸不說話,等著人來料理之後的事情。

    棺材被抬上來,然而卻沒人動得了陸芷蘭的屍體,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將她周圍的泥土都挖開,想直接掩埋。

    沈在野起身,將棺材的底板卸了,親自動手將陸芷蘭身下的泥土都挖掉,讓她躺在坑裡,然後將隨葬品放上去。最後罩上棺材,填土立碑。

    碑文也是他親手刻的,穆陸氏芷蘭,朝著皇陵的方向立好,再上了香,帶著姜桃花一起行了禮。

    桃花問:“爺後不後悔?”

    “後悔。”沒問她問的是什麼,沈在野抬眼,看著那墓碑便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打斷她的腿我也會將她留在陸家,不會帶她出來。”

    可是,不帶她出來,她恐怕又會一直活在對他的執念裡,一輩子難以釋懷,也更不會遇見疼她愛她的明德帝。

    有得有失吧。

    桃花無聲地歎息,在山上站了一會兒之後,終於跟著沈在野一起回了府。

    剛到府門口,沈在野就被人叫走了,說是朝廷裡出了事。桃花一個人回去爭春,正想坐著喝杯熱茶,卻發現自家師父正躺在軟榻上,銀髮散亂,牡丹袍子依舊很囂張。

    “小傢夥,我被你男人欺負了。”一看見她,千百眉立馬就告狀:“他把為師趕出府了!”嗎史豐才。

    桃花點頭,平靜地在旁邊坐下:“能把您趕出去,說明您也是自願的,不然他也拿您沒辦法。”

    就這點反應?千百眉皺眉,委屈地道:“你果然是偏心於他!”

    桃花沒吭聲。

    察覺到了不對勁,千百眉恢復了正經,瞧著她問:“出什麼事了?”

    “陸芷蘭死了。”桃花低聲道:“是一個很喜歡沈在野的人,為他殺了一個很喜歡自己的人,現在為那個很喜歡自己的人自盡了。”

    “……等等”千百眉聽得眉頭直皺:“什麼喜歡來喜歡去的?”

    桃花不說話了,眼神有些怔愣,千百眉瞧著,明顯能感覺到她心裡的難過,連忙伸手給她喂了口熱茶,然後輕輕拍著她的背道:“想不通的事情就說出來讓師父聽聽,別自個兒瞎琢磨。”

    “徒兒沒什麼想不通的。”桃花道:“徒兒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跟誰都沒有關係。只是徒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那麼想,會不會一輩子都帶著對她愧疚過活?”

    雖然聽起來讓人一頭霧水,但是千百眉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瞬間有些嚴肅:“小傢夥,你還是不夠瞭解男人。”

    “嗯?”茫然地抬頭看著他,桃花問:“師父很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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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6:27


    廢話,他就是個男人!

    千百眉歎了口氣:“男人是有英雄情結的,不止是做事方面,在感情方面他們也堅信癡情的男人是好男人,所以在有過一段感情之後,會始終對那女人念念不忘,即便後來有了別的女人,也喜歡把以前的人掛在心裡,感動一下自己。你得相信,他的感情壓根沒那麼深。”

    眨眨眼,桃花道:“沈在野對她似乎是沒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單純的愧疚。”

    “愧疚就更不用擔心了。”千百眉道:“反正人已經死了,他沒辦法彌補,還不許他把人記在心裡嗎?又礙不著你吃飯睡覺,你難不成還要去跟他計較?”

    桃花皺眉,想了一會兒才道:“其實當真與我沒什麼相干,徒兒也不是想計較什麼,就是覺得有些莫名的難過。”

    “可能是因為陸芷蘭的下場太慘了吧。”

    盯著她看了幾眼,千百眉眼裡有些複雜的神色,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難道沒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吃個死人的醋嗎?”

    “啥?”桃花嚇了一跳,皺眉看著他:“師父你別胡說,陸芷蘭與我也算是相識一場,人都沒了,我還吃醋幹什麼?”

    “因為她一死,就會在沈在野心裡一直留有位置了。”千百眉聳肩:“而你,還不確定他對你到底有幾分情意。”

    他先前還抱著僥倖的心態,決定相信這小傢夥當真沒對沈在野動心,現在想想,他也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吧。

    桃花傻眼了,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她就是在意沈在野心裡從此多了一個別人動不了的位置。就是在意他會記得陸芷蘭一輩子。因為……

    也沒別的原因了,她再回避也沒任何意義,她就是喜歡上沈在野了。跟個傻子似的一直提醒自己前頭是坑,要小心,可一到坑邊兒,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她對那人的感情。可能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可怕一些,一直躲著不敢承認,不過是怕以後再發生先前那樣的事,自己會過於傷心罷了。

    然而,她嘴上不承認有啥用?心裡反正都會跟著痛。

    長出了一口氣,桃花倒在軟榻上,悶聲道:“多謝師父,您就是來打通徒兒的任督二脈的。”

    千百眉一愣,低頭看她:“什麼任督二脈?”

    “徒兒喜歡他。”桃花翻過身,很是認真地看著他道:“所以吃醋了,在意了,都是因為徒兒先動了心。所以這個人,徒兒拿他沒辦法。”

    袖子裡的手一緊,千百眉臉上仍舊帶笑,低聲道:“這麼說來。為師來這一趟倒不是沒意義,至少讓你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多謝師父!”桃花感慨地道:“幸好有您在,不然徒兒不知道還要糾結於此到什麼時候。”

    千百眉不說話了,緩緩轉頭看向窗外,唇角上揚著,眼裡卻是黯淡了下去。

    他與這小傢夥,是不是總會錯過?

    在她最崇拜自己的時候,自己沒把握主機會,也沒看清自己的心思。等她出嫁了之後,他才發現之所以這麼多年了都不想成親,根源在她這裡。終於做完事追過來的時候。她卻已經愛上別人了。

    是他做什麼都慢了一步,還是緣分不夠啊?

    “師父?”桃花好奇地看他兩眼:“您怎麼了?”

    “無礙。”千百眉笑了笑,目光溫和地回頭看著她,道:“只是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有誰能給為師做件袍子。”

    桃花一愣,猛地一拍大腿:“您不說,我都還忘記了,我還欠沈在野一件袍子沒繡呢!”

    微微眯眼,千百眉看著她道:“你的意思是,今年幫他做,就不幫為師做了?”

    “嘿嘿。”桃花心虛地道:“要不讓青苔給您做?她手藝比徒兒好多了。”

    “得了吧。”千百眉哼笑:“嫁出去的徒兒潑出去的水,為師還是自己去買。”

    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師父?”桃花有點驚訝:“您現在去買?”

    走到門口的人腳步一頓,倒也沒回頭。語氣輕鬆地道:“反正也沒事做,你繼續呆著吧,為師也去這國都裡四處看看。”

    “好。”桃花應了,看著他出去,也沒多想,轉頭就找青苔來準備繡袍子。

    大魏的街道比趙國的要寬上許多,來來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千百眉拖著牡丹袍子,眼裡沒什麼焦距,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看路。

    不看路的後果就是撞著了不少的人,女兒家被撞了,抬頭看他一眼,都紛紛紅了臉問公子您疼不疼?男人撞著了,倒是遇見幾個脾氣沖的,堵在他面前罵:“你長沒長眼睛?”

    渾身都是寒氣,千百眉揮手就將面前聒噪的聲音給拂開了,眼裡依舊什麼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被他拂出去的人摔了老遠,驚得眾人紛紛退避,熱鬧的街上都安靜了下來。人群分開,都給這美極卻滿是落寞的男人讓出一條路。

    千百眉心裡其實什麼都沒想,就是覺得累了,所以散散步罷了。穿過街道,走到城郊,背後冷不防就有殺氣襲來。

    看也不看,他揮了揮袖子,就跟趕蒼蠅似的,將幾個人順手甩出去,砸在地上口吐鮮血。

    聞到血腥味兒,千百眉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他們一眼,輕輕一笑:“找死?”

    “是你動手在先,還不許我們找人討個公道?”躺在地上的人皺眉道:“你方才將我們盟主丟出去了,沒長眼睛嗎?!”

    盟主?千百眉無辜極了:“哪裡的盟主?”

    “我大魏的武林盟主!”遠處傳來一聲怒喝,千百眉回頭,意外地發現後頭來了百十來號人,齊刷刷地拿著刀劍,氣勢洶洶:“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竟然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

    他們的旁邊有人抬著擔架,上頭架著個渾身是血的人。千百眉看著,半點印象也沒有:“你們認錯人了吧?”

    “就你這一身不男不女的袍子,誰會認錯?!”為首的人舉著刀道:“別敢做不敢當!”

    眼神一暗,千百眉身形一動,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機會,飛身過去就狠狠抽了說話的人一巴掌,打得他一個側翻摔倒在地。接著長袖飛出,卷著前頭十個人,狠狠地往天上一扔!

    氣氛突然就緊張了起來,前頭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摔得人事不省。本來仗著人多勢眾,他們的底氣是十足的,卻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厲害。嗎投長號。

    “都愣著幹什麼!”擔架上的武林盟主氣不過了:“一起上,給我拿下他!”

    “是!”眾人應了,紛紛朝千百眉沖過去!

    冷笑了一聲,千百眉伸手奪了一人的長劍,一劍斷喉,一劍斬腰,下手又狠又快,殺氣極重。以一人之身從百人中過,切他們就跟切白菜一樣毫不留情。

    站得遠些的人嚇得腿都軟了,眼看著自己前頭的人一個個地倒在地上,空氣裡滿是血腥味兒,他們終於站不住了,拔腿就跑!

    千百眉殺上了癮,眼眸都紅了起來,見人要走,飛身便想去追,卻被個憑空飛出來的人攔住了去路。

    “千大人!”楊萬青臉色不太好看,拿著手裡的劍接下他一劍,硬生生後退了好幾步。

    “這裡是大魏,莫要再殺了!”

    眼裡恢復了些許清明,千百眉冷眼看著她:“你在趙國管這些就夠煩的了,在大魏也要當護衛長?”

    楊萬青咬牙,看著眼下屍橫遍野的場景,推著他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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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7:04


    千百眉不悅地皺眉,跟著她跑了幾步,便停下來道:“我愛殺人是我的事,他們有本事就殺回來,沒本事就是來給我送命,又與你有何相干?”

    楊萬青氣得跺腳:“好,與我沒什麼相干,那我去告訴姜桃花!”

    “你站住。”千百眉眯眼:“活膩了?”

    “您要麼直接連我也殺了,要麼就說說,您殺人做什麼。”楊萬青皺眉:“還以為您來大魏看見二公主之後會高興,結果怎麼如此暴躁?”

    伸手拂了拂袍子上的血,千百眉淡淡地道:“我不暴躁,是他們先動的手。”

    楊萬青眉頭皺得更緊,低頭就看見他手背上的一道口子,連忙道:“先回驛站吧,正好李縉也在,咱們還可以商量點事,順便將你這傷口包紮了。”

    李縉?聽見這個名字,就想到某件無望的事,千百眉擺了擺手:“不去了,這傷口我自己會處理。”

    不去?楊萬青驚訝了:“是關於桃花的事,你也不去?”

    “沒必要了。”隨手將長劍扔遠,千百眉轉身,揚起衣袍就往外頭走。楊萬青震驚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之後才想起來跟上去,問:“什麼叫沒必要了?你先前不是還跟李縉合作,要取呂氏手裡的解藥嗎?我們才離開幾個月,怎麼就沒必要了?你已經拿到了?”

    “沒有。”

    “既然沒有,那為何不繼續合作試試?”

    煩躁地甩了袖子,千百眉懶得同她多說,直接飛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呂氏手裡沒有解藥,這是他找了這麼久之後得出的結論。那女人手裡只有制抑制蠱毒的藥的方子,卻無法完全將蠱毒解開,五年期滿,姜桃花必死無疑。她一直騙人說有解藥,就是為了拖住他們這群想給姜桃花找解藥的人。要不是他在桃花走後殺進皇宮,這消息可能要直到她死才能知道了。

    蠱毒無解,時間還剩三年,他這麼急忙過來,就是想帶她去昆侖山,延長幾年的壽命。

    然而……她竟然對這裡的人動了心,那便不會安心隨他守在那冰洞裡了。

    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千百眉歎息,心裡沈得厲害,也不知是因為知道小傢夥命不久矣,還是因為她愛上了別人。

    心煩意亂之中,他也沒察覺自己惹上了大麻煩。

    自古以來就有強龍難壓地頭蛇一說,大魏的武林畢竟人還是多的,被外人闖進來攪天弄地了一番,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於是千百眉就被人跟蹤到了客棧,夜幕一深,殺意四起。

    沈在野收到消息的時候,楊萬青也已經來告訴了姜桃花,兩人都想去看情況,正好在門口撞上。

    “爺。”桃花皺眉:“妾身要出去一趟。”

    “我去即可,你老實呆著吧。”沈在野道:“聽聞已經打得厲害了,刀劍無眼,你去了有害無益。”

    桃花搖頭:“是妾身的師父出事,妾身不可能在院子裡呆得住的,您若是不允,那等會妾身翻牆出去。”

    “……”沈在野皺眉:“他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桃花沒好氣地道:“你爹對你來說重不重要?”

    臉色一沈,沈在野涼涼地道:“不重要。”

    管他那麼多呢!桃花徑直就拎著裙子沖了出去,跳上馬車使勁抱著車廂邊兒不鬆手。

    沈在野抿唇,只能跟上去,吩咐人往天香客棧去。

    一陣風吹過來,血腥味兒撲滿臉。來之前沈在野就想過可能是修羅地獄,但沒想到當真看見的時候,場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屍體殘骸到處都是,看得姜桃花捂住嘴不停幹嘔,沈在野皺眉,伸手將她拎到懷裡抱著,把頭埋進自己胸前,低聲道:“給你兩個選擇,一,回去車上,二,抱緊我,跟我進去。”

    桃花二話不說就伸手將他抱得死緊。

    沈在野咬牙,吩咐官府的人在外頭守著,清理屍體,然後帶著她跨進去。

    整個客棧沒有哪兒不沾血的,空氣裡的味道簡直讓人無法呼吸。沈在野找了許久,才順著聲音找到還在與人打鬥的千百眉。

    或者說,是在單方面殺人的千百眉。

    他脫了那身牡丹袍子,一頭銀髮混著血,看起來沒了先前的溫和,就像是剛從地下爬出來的閻王,令人望而生畏。然而,在切掉最後一個人,轉頭看見他們的時候,千百眉愣住了,眼裡的紅色慢慢地就褪了下去。

    沈在野上前,正想給桃花說人找到了,卻見千百眉跟鬼魅一樣,瞬間就從房頂上消失了。

    “爺不用著急。”埋在他懷裡的桃花道:“給師父一點時間,讓他洗漱乾淨,他自己會過來找我們的。”

    “你怎麼知道是他?”沈在野皺眉,她分明都埋著頭沒看的。

    “聽聲音就知道啊。”桃花悶聲道:“他殺人最爽快了,一劍揮過去,除了骨肉撕裂的聲音,一點雜音都沒有。”

    聽得他毛骨悚然,沈在野皺眉掃了四周一圈,道:“你師父這樣殺人,恐怕是逃不掉的,會被嚴懲。”

    “哦。”桃花道:“師父身上的人命成百上千,的確是該嚴懲的,但前提是你們得能抓住他。”

    這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態度是怎麼回事?沈在野不悅地道:“你連你師父是個殺人狂魔都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桃花道:“但是他畢竟是我師父,況且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這些人想必是主動送上門來的,那也怪不得他。”

    還真是瞭解啊,沈在野冷笑。聽見空中有些動靜,抬眼一看,果然是千百眉回來了。

    “把她帶來這兒,也不怕熏壞了?”伸手就將桃花搶了過去,千百眉轉身就走:“要說話也得換個地方。”

    懷裡一空,沈在野皺眉,立馬飛身跟上去。

    天香客棧裡血氣沖天,整個國都今晚都被籠罩在恐懼之中。然而罪魁禍首卻溫柔極了,抱著桃花小聲問:“你這是擔心為師?”

    桃花點頭:“自然是要擔心的,好端端的,怎麼又開了殺戒?”

    低笑一聲,千百眉道:“大概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所以被人尋仇呢。你說他們都送上門來了,還口口聲聲要取我性命。我站著不動也不像話吧?”

    不動的確不像話,但他這動得也太厲害了……

    在上風口站著,四周的血腥味兒總算少了點,沈在野追上這兩人。伸手便將桃花拉回了自己身後,看著千百眉道:“大魏已經很多年沒發生過如此血案了,你打算怎麼辦?”

    千百眉挑眉:“什麼怎麼辦啊?他們要是有能耐,就來抓我好了。”

    真是囂張至極!沈在野冷哼一聲,看著他道:“你一個人是沒人能奈你何,但萬一被人發現你是桃花的師父,連累了她,你又當如何?”

    “不是還有你嗎?”千百眉輕笑,睨他一眼:“堂堂丞相,若是連我徒兒都護不住,那我就當真該帶她走了。”

    “同樣的話多說便沒什麼意思了。”沈在野涼涼地道:“逃避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能護住她,但你也不能做事完全不考慮她。”

    眼瞧著這倆又得吵起來。桃花連忙跳到中間舉起雙手,一邊擋一個:“停!”

    兩人一頓。都低頭看向她。

    桃花先扭頭看向沈在野,一本正經地道:“我師父就是這性子,大魏沒人能把他怎麼樣,有你在,也沒人能把妾身怎麼樣。所以這事兒也用不著怪我師父,畢竟是別人找上門來要殺他的。”

    說罷,又扭頭看向自家師父,就說了四個字:“下次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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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7:41


    沈在野不服氣了,冷著臉道:“你還真是是非不分,就因為他是你師父,做了壞事你就覺得沒什麼?”

    “遇見這種事,不都是不看對錯,只分立場的嗎?”桃花認真地看著他道:“站在我師父的立場上來看,他只是自保。當真沒什麼過錯。爺為何偏站在那群人的立場上來看?您與他們又非親非故,他們做的也是半夜殺人的勾當哎!”

    反正雙方在道義和律法上來看都不是很站得住腳,都沒理,那不就只有幫親了?

    心裡無名火起,沈在野閉眼,深吸了兩口氣才冷靜下來,盯著她道:“你不覺得你與你師父之間,有些逾越了嗎?”

    啥?桃花怔愣:“什麼地方逾越了?”

    “你知他懂他護他敬他。”拳頭微微收緊,沈在野道:“他知你懂你護你愛你,既然如此。你們兩人怎麼不一早成親,也免得如今被我這個外人在這裡說道。”記陣有亡。

    微微一頓,姜桃花驚奇地睜大眼,跑過去圍著沈在野就繞了三圈,上下打量,最後拍手道:“爺吃醋了?”

    這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是什麼意思?沈在野冷笑:“我沒有。”

    還叫沒有?桃花撇嘴:“妾身都聞著酸味兒了,不過您吃醋都不挑人的嗎?我與師父是師徒,相識多年,本就相知相護、相敬相愛,但也到底只是師徒而已。照您這樣的說法,妾身與青苔豈不是也該成親?”

    到底只是師徒而已。

    千百眉輕歎,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手撐著身子往後仰,輕哼了一聲:“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她只把你當師父,你呢?”

    “我什麼我?”千百眉瞥他一眼:“我自然也只將她當徒兒,有些玩笑話,你難不成還當真了?”

    玩笑話?沈在野笑了:“你心裡若真是只在開玩笑,就不會總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了。”

    男人是最騙不了男人的,野獸天生有的對別的野獸入侵自己領土的警戒感,男人也有。

    千百眉沒看他了,轉頭看了一眼姜桃花:“小傢夥,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啊?”桃花眨眼:“你倆不是吵得挺開心的嗎?我要說什麼?”

    “說說看,在你心裡,為師是什麼樣的地位?對你又如何?”

    桃花點頭,乖巧地道:“師父在徒兒心裡自然是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徒兒是要給您送終戴孝的!至於師父對我,那定然是盡心盡力。”

    說罷,轉頭拉了拉沈在野的袖子:“爺當真別多想了,師父有時候說話口無遮攔,但當真對妾身沒師徒之外的情分。”

    “你何以見得?”沈在野眯眼。

    “因為老早我就問過他了啊。”桃花道:“他自己說的,妾身這樣的小傢夥適合當女兒,這輩子與他是沒什麼緣分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千百眉一眼。後者苦笑,什麼叫年少輕狂,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不就是嗎?

    眼神幽深,沈在野心裡舒坦了些,甚至有點同情地看了看千百眉。

    還有什麼比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慘的事呢?他這般狂放不羈的人,沒想到最後也栽在了女人手裡。還得當人家師父,看她跟別人在一起,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彈了彈袍子,沈在野目光溫和了起來,勾唇對桃花道:“那就是我誤會了。”

    “您能聽解釋就好。”桃花聳肩:“妾身可是怕您回去立馬給妾身扣個出牆的罪名,拿去沈了湖,湖裡的魚肯定都會被妾身的美貌驚得死亡,那多不好啊。”

    沈在野:“……”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不說這個了。”桃花拍了拍手,拉他去千百眉旁邊坐下,道:“爺肯定是有事要和師父商量的,對吧?”

    “你又知道了。”沈在野微微不悅,他來的時候分明什麼都沒說,她到底是怎麼察覺的?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拎著裙子就往後退:“妾身先回避一二,你們慢慢談。”

    “別走太遠了。”千百眉道:“這地方也不是很安全。”

    “好。”小傢夥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就不見了。

    沒了她,兩個男人就坦誠多了,也沒必要瞞著什麼,沈在野直接便道:“心裡不好受吧?”

    “我不接受同情,更不接受嘲笑。”千百眉冷哼:“畢竟她是我看著長大的,而你,晚來了好幾年。”

    “那又如何?”沈在野嗤了一聲:“她下半輩子都是我的。”

    下半輩子?千百眉眼神黯了黯,低聲道:“你以為她的下半輩子能有幾年?”

    “你是說她體內的蠱毒嗎?”沈在野抿唇:“我會替她想辦法的。”

    真羨慕這些什麼也不知道的人啊,千百眉苦笑,他們心裡還有希望,完全不會嘗到他的絕望。

    “這個暫且不提,這會兒來,在下是想跟下做個交易。”沈在野側頭看他:“就看您是否有興趣了。”

    “請講。”

    “下在大魏境內殺人無數,勢必會引起趙魏兩國的爭端。”沈在野道:“而下想必也會一直被人追殺,沒個安生的日子過。若你想回到安安穩穩的日子,可以肆意在大街上走動,那不如就幫我殺幾個人。”

    這買賣聽起來倒是挺劃算的,畢竟殺人對他來說就是切白菜而已。千百眉側頭看他:“哪幾個人?”

    沈在野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給他,低聲道:“這些人的府邸守衛都甚為森嚴,殺了一個,其餘的人便會更加警惕,所以不算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但交給下,沈某十分放心。”

    仔細看了看上頭的名字,千百眉微微一頓,抬眼看了看面前這人:“你可真是心狠手辣。”

    要殺的都是大魏朝廷裡幾個地位極高的官員,如今大魏皇帝不在國都,這麼一殺,當真不會出大亂子嗎?

    “清君側而已。”沈在野道:“下可願意幫忙?”

    “我幫你這個忙,你便可以讓我身上的罪孽全部掃清?”撫了撫自己的銀髮,千百眉眯眼:“你們大魏的百姓怕都是已經記住我的這個殺人魔頭了。”

    “這是我要做的事,你不必擔心。”沈在野道:“只要你完成任務,沈某也必定不會讓你失望。”

    甩了甩手裡的紙,千百眉哼笑道:“你可真像一條毒蛇。”

    “她也是這麼說我的。”沈在野不悅地道:“但我覺得自己很溫柔。”

    得了吧,他這叫溫柔,那他就是佛祖座下最慈悲的弟子了!起身將紙條收進袖子裡,千百眉看了看天色,打了個呵欠道:“現在就是個殺人的好時候,這任務我應了,現在就去做,你也最好說話算話才是。”

    “好。”沈在野朝他拱了拱手:“靜候佳音。”

    千百眉飛身走了,不知道躲在哪兒的桃花立馬躥了出來,嘖嘖有聲地道:“爺也太冒險了,您如何得知師父在意自己身上的罪名?他也大可以不洗清的,反正也沒人能拿他怎麼樣。”

    沈在野沒看她,垂眸低聲道:“他武功高沒錯,但是個人都不會想天天被追殺,沒個安穩日子,況且他還是經常去找你的,早晚被發現身份,將你也捲進去。所以不管怎麼看,他都肯定是會答應的。”

    桃花沒能看見他給的要殺的人的名單,但看一眼天色,總覺得國都又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穆無暇不在,朝中諸事都在沈在野的手裡捏著,自然是有不少不滿的聲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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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8:15


    先前楚山等人都以為沈在野是要造反,與穆無暇作對,所以情急之下,便立即擁護穆無暇登基。結果到如今眾人都反應過來了——沈在野根本不是要篡位。他就是要扶穆無暇為帝!

    等他們反應過來自己中了圈套的時候,天下大局已定,回天已經是乏術。楚山這叫一個氣啊,給人當了臺階不說。還被人耍得團團轉!本以為穆無暇是單純良善之人,沒想到卻與沈在野這樣的人同流合汙!

    這樣的人,怎麼能統治大魏的天下?

    於是最近幾日,朝中以梅奉常為首的一群官員便常常往太尉府走,暗暗的像是在密謀什麼。

    這樣的行為簡直是把沈在野當個瞎子了,這群人不除,等穆無暇回來,朝中怕是要大亂。到時候以新帝的慈悲,肯定下不了狠手,那不如他就提前將這些人料理了。

    徐燕歸殺人可以,但要殺這麼多人還是有難度的,幸好來了個千百眉。第二天的一整天裡,國都都被籠罩在腥風血雨的恐懼之中。

    沈在野悠閒地將桃花抱在懷裡。看著她細心地沏茶,然後將她沏好的茶端過來喝一口。低聲道:“再泡濃一點。”

    桃花白眼直翻,看了看外頭陰沈沈的天空:“爺,我師父在外頭拚命呢,您是不是太輕鬆了點?”

    “我也在拚命。”沈在野皺眉:“嘴裡都快喝不出味道了,你就不能有點長進?”

    姜桃花:“……”她很想把茶壺扣他腦袋上。

    “相爺!”外頭有家奴沖了進來,急惶惶地道:“國都裡闖進了殺人魔頭!衙門的護衛和各府的護院都攔不住,已經有好幾位大人被殺了!”

    “這麼厲害?”沈在野皺眉,一臉嚴肅地道:“性命比什麼都重要,讓他們都小心些。”

    就這樣就完了?家奴有些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爺,不用調動禁衛嗎?”

    “禁衛?”沈在野看著他道:“禁衛是護衛皇宮的,現在只是官邸出事,把禁衛調走,萬一宮裡再出事。你們誰來負責?”

    家奴一聽,覺得很有道理,轉身就出去回稟來求救的人了。

    “相爺如何能見死不救?!”各個官邸過來的家奴對他怒目而視:“我們家大人可是朝廷重臣!”

    “不是相爺不救。”相府家奴很無辜地道:“咱們相爺更害怕呢,現在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只說禁衛一定要護住皇宮的安全,各位還是請回吧。”

    眾人轉念一想,好像也是,沈丞相做的虧心事可不比被殺那幾位少,現在的確應該更害怕。

    誰也不知道那殺人魔頭從何而來,也沒人見過他的樣子。國都中的百姓不知為何都開始傳他是替天行道的神仙,專殺貪官奸臣。九卿之中已經有兩人相繼喪命,惹得能人異士紛紛開始調查被殺官員曾經做過的事。

    下午的時候,沈在野就聽見外頭傳來了消息:“主子,梅奉常死了。”

    桃花一頓,想起梅照雪,下意識地就看了沈在野一眼。沈在野頷首,嘴角帶笑:“速度比我想像中的快多了。”

    湛盧都有些懵,呆站了一會兒才道:“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八名官員喪命,現在他大概已經往太尉府去了。”

    “很好。”沈在野頷首,低頭看向桃花:“府裡有不少人該回家戴孝,你便送她們回去吧。”

    輕輕點頭,桃花站起身,眼神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就打算往外走。

    然而還沒走出一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姜桃花一愣,不解地回頭,就見沈在野略微有些猶豫地道:“並非是我無情,而是她們從進府開始就註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而她的結局,早就改寫了,不可能跟她們一樣。

    桃花有些意外,好笑地看著他道:“爺為何要跟妾身解釋這個?”

    微微一惱,沈在野鬆開她的手,別開頭道:“隨口一說罷了,你快去吧,府裡也該亂了。”

    “好。”桃花頷首,笑著轉身,帶著青苔便往院子裡去。

    府裡的確是亂了,哭聲四起,顧懷柔迎上來,看見她便遞了個單子:“家裡出事的人有四個,除了古清影是娘子,其餘的人都是侍衣和暖帳,送出府也不是很麻煩。”

    桃花點頭,看了看她有些擔憂的神色,笑著道:“你不用擔心,顧大人識趣又會顧全大局,定然是不會有事的。”

    顧懷柔一頓,回過神來看著她道:“妾身倒不是擔心這個,妾身……罷了,有些話,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府裡很亂,夫人也要多小心。”

    桃花眨眼,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顧懷柔沒說出來,但她有個直覺,她會不會是發現了徐燕歸了?記陣呆弟。

    來不及多想,面前猛地就撲過來一個人。桃花下意識地伸手一擋,那人就彈飛了出去,跌坐在她面前。

    “夫人!”古清影哭得臉上花成一片:“妾身家裡出事了!”

    低頭看著她,桃花心想,先前自個兒就勸過她好好勸導她爹爹,別跟著楚山等人混,她大概是沒放在心上的,所以現在成了這樣的局面,怪得了誰?

    “出事了你便回去看看吧。”她道:“馬車已經在外頭準備了。”

    古清影猛地搖頭,抓著她的裙擺就道:“妾身不想走!妾身當真知道錯了,只有幫著咱們爺才有好日子過,妾身終於明白了!”

    明白得晚了有啥用?桃花歎息,蹲下身子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順變,但爺吩咐了要送你們出去,你想留下來便是不可能的了。”

    眼裡滿是恐懼,古清影抬眼看著她道:“妾身離開這裡,還有活路嗎?”

    “怎麼沒有?”桃花笑了笑:“就看這日子你要怎麼過了。”

    沈在野不會無聊到去為難女人,他要的只是那幾個官員的性命。至於女眷,他的馬車上也是給夠了銀兩的。

    古清影痛哭流涕,一路被丫鬟扶著出去,上馬車的時候還掙紮了許久,無奈旁邊的護院力氣比她大,直接就將人塞了進去。

    相比起古清影的激動,梅照雪就淡然得多了。自從上次御林軍攻府的事發生之後。她就一直被關在淩寒院。這次出府,倒算是解脫,所以出門的時候,還朝姜桃花行了個禮。

    “妾身這幾日經常在想。”看著她。梅照雪目光幽深道:“既生瑜,何生亮?”

    桃花笑了笑:“咱們這點手段,哪裡能跟那些大人物相比?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自作聰明的人,往往敗得最慘。”

    “是我技不如人罷了。”梅照雪看著她道:“不過你也別太得意,三國開戰,總有一天,你會落得跟我一個下場,再怎麼聰明都沒用。”

    心裡一跳,姜桃花皺眉:“你這話是何意?”

    梅照雪輕笑:“今日妾身家破人亡,來日就會輪到夫人國破家亡,誰先前不是真心以為他寵著愛著自個兒的?可如今您看,為了他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有什麼不能捨棄的?想想你以後會跟我現在一樣可憐。妾身就什麼都不想計較了。”

    勾唇一笑,桃花朝她頷首:“多謝提點。”

    她又不傻。不會任由沈在野算計的。三國交戰,大魏不是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她知道,但現在別無選擇,她只能讓長玦跟著大魏去攻吳。但,攻吳之後會是什麼形勢,那就誰都不好說了。

    梅照雪看她一眼,目光裡滿是憐憫,端著手就上了馬車。桃花站在門口,看了看寂靜的街道,笑著轉身回府。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正好在千百眉回來的時候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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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8:51


    “你倒是算得準。”千百眉滿身血跡,頭髮和臉頰上也有些紅色。看了旁邊的桃花一眼,先將幾個印章丟朝沈在野丟過去,然後便問:“哪兒能沐浴?”記陣叉血。

    “已經準備好了。”沈在野指了指側堂,千百眉起身,風一般地卷過去,沒一會兒,又拖著一頭濕噠噠的頭髮,風一般地卷了回來。

    他又穿上了牡丹袍,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完全沒了血腥氣。

    沈在野對功臣的態度一向是極好。收斂了脾氣,笑著道:“下似乎十分愛惜這袍子,都捨不得沾血。”

    每次打鬥完,他這袍子都是絲毫未損。

    沒好氣地坐下,千百眉道:“誰讓嫁出去的徒弟潑出去的水?以後就沒人給做新袍子了,舊的還不得好好愛惜?”

    沈在野一頓,微笑著轉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他的目光也算溫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嚇得姜桃花筷子差點都沒拿穩。

    “這是妾身的拜師禮啊。”桃花小聲道:“師父說白收我這個徒弟,也不能孝敬他什麼,就給了圖樣和東西讓妾身繡個袍子,妾身當初繡了好幾個月呢!”

    “看來你不是不會女工。”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拎起自己的衣襟:“那這種奇怪的花紋,你可以解釋一下是為什麼嗎?”

    今兒下午拿著袍子他還挺高興的,雖然繡工真是慘不忍睹,但好歹她終於肯多花點心思送他個東西了。

    然而,這點兒高興,在千百眉這件牡丹大紅袍面前,立馬被澆滅了。

    給人繡幾個月的袍子,在他這兒就是幾天完工,還是最簡單粗糙的花紋,這女人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桃花乾笑,伸手摸了摸他衣領上的直線花紋:“這不挺別致的嗎?一看就是出自妾身的手。”

    千百眉也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喜歡,那就脫下來給我。”

    咽下一口氣,沈在野冷哼一聲拿起筷子:“先用膳吧。”

    千百眉已經開始吃了起來,一邊嘀咕府上廚子手藝不錯,一邊道:“你們大魏的官邸守衛真的不怎麼樣,我還以為那麼多人,起碼要花上兩天時間,沒想到只一天就搞定了。”

    沈在野皺眉:“你去的官邸,每家都有幾十個護院,這也算不怎麼樣?”

    桃花乾笑:“爺,趙國的官邸都不用護院,用的全是禁衛。”

    “為什麼?”沈在野不解:“有那麼危險?”

    看了自家師父一眼,桃花沒吭聲。

    千百眉道:“大概是因為我經常喜歡去他們家逛逛,把人都嚇著了吧。”

    沈在野:“……”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經常闖官邸,殺人如麻,還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過他們也得感謝我。”千百眉道:“正是因為他們提高了警惕,所以一般的刺客根本拿不下他們。”

    沈在野閉眼:“今日之後,大魏的官員也得感謝你,戒備也怕是要提高許多。”

    “反正你看不順眼的都死了,剩下的戒備不戒備,你又不在意。”千百眉放下碗,眯眼看著對面這人:“你答應我的事,能做到嗎?”

    “放心。”沈在野頷首:“沈某從不食言。”

    “可是……”千百眉道:“雖然看見我臉的人都死了,可這一頭銀髮藏不住,人人都知道最近殺人無數的大魔頭是一頭銀髮,不久便會有人查出我的身份,你當真能有辦法?”

    抬眼看他一眼,沈在野道:“你若是不放心,用完膳之後,不如先去街上看看?”

    那還不得立馬被抓起來?千百眉皺眉,不過出於好奇,他還是決定去試試。

    於是華燈初上之時,千百眉就上了街,一頭銀髮沒遮沒擋,囂張地拖在身後。大紅的牡丹袍子鬆鬆垮垮,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危險。

    街上的百姓都驚呆了,看著他的時候都僵在了原地。千百眉瞧著,心想這些人應該是在怕他,看樣子這一日他的名聲當真已經傳遍整個大魏國都了。

    正想著呢,旁邊冷不防冒出個人,伸手就將他拉進了旁邊的學堂裡。

    “……”他是討厭人碰觸的,下意識地就要揮袖,轉頭卻見是個大嬸,一臉著急地看著他道:“英雄,您怎麼敢在這時候大搖大擺地出來啊?官府還在抓您呢!”

    她叫他什麼?千百眉怔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英雄?叫我嗎?”

    “自然是您!”大嬸拽著他就往裡走:“雖然老身不認得英雄,但這一頭銀髮準沒有錯,您就是那個懲惡揚善,替天行道的大英雄!”

    千百眉:“……?”

    一臉茫然地被拉進去,學堂裡還都是些書生文人,一看見他,都傻在了原地,接著就紛紛湧上來,一齊推著他藏進屋子裡。

    “俠士小心!”有個書生皺眉道:“我們會幫您做掩護,您快走,官府巡邏隊會經過這裡的!”

    “是啊!”一群書生望風的望風,找路的找路,離他近的幾個乾脆直接跪了下來,拱手道:“今日得見俠士,實屬大幸,請受我等一拜!”

    目瞪口呆,千百眉做壞人也是做久了,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忍不住伸手就拎過旁邊的人來,皺眉問:“為什麼稱我是英雄和俠士?”

    “因為您為民除害了啊!”旁邊的大嬸道:“咱們老百姓也不是愚昧無知的,您殺的那些人,都是做盡了壞事的!已經有人查出來了,梅奉常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家裡金銀有幾十萬兩呢!那個楚太尉也是,縱容親戚在軍中殺人,欺上瞞下,陷害忠良!天不衛道,還有英雄為民請命,真是太好了!”

    千百眉:“……”

    沈在野這引導民心的本事也真是厲害啊,他分明就是殺人罷了,竟然也能變成英雄。

    不過,當官的人,能有幾個清正廉潔?一刀砍十個,九個都是貪官,所以這英雄之名,他倒是受得起。

    百姓都自發為他掩護了,那接下來只要官府停止對他的追剿,便天下太平了。

    那人怕是幾天前就布好的局,就等著他一把人殺完,民間便一片擁戴之聲,江湖人士若再追殺他,那便是與民心相悖的不義之舉,自然會引得人討伐。

    他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沈在野這人功夫不怎麼樣,能力倒是不俗。

    受著眾人的愛戴,千百眉心情甚好地回府,難得地對沈在野正眼相瞧了:“人沒白殺,算你厲害。”

    沈在野笑了笑,搖著手裡的茶杯道:“之後自會有人查清死去那些人的罪狀,上表於我,我便會令官府不再追究你的殺人之過。武林聯盟那邊的事,也有徐燕歸替你擺平,你大可放心。”

    “好。”千百眉拍了拍手,眯眼看著他道:“不過有一事我不太明白,你既然能引導民意,讓他們覺得我是英雄,那為什麼不洗清你自己身上的駡名?”

    方才街上不少人在說,為什麼不連沈在野一起殺了,他才是最大的貪官奸臣。這麼厲害的人,如何會讓自己混得這樣的名聲?

    “沒必要。”沈在野道:“我本就不是好人,旁人怎麼說,我也不在意。現在我更在意的是,薑長玦能不能幫著皇上將吳國邊城拿下。”

    “他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千百眉道:“只要無人在背後使絆子,打下吳國的邊城不是什麼大問題。”

    “背後使絆子?”沈在野挑眉:“難不成平時在趙國,他堂堂皇子還能被人陷害?”

    哼笑一聲,千百眉道:“你以為我沒事去人家官邸裡做什麼?權謀之術我不會玩,殺人總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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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49:27


    可惜他才殺了幾個賊人,長玦就以死相逼讓他莫再添罪孽了。以至於終究是沒能讓他的路走得平順。

    “殺人沒什麼用。”沈在野搖頭:“你殺一個人,還會有另一個人繼續給他使絆子,只要他在趙國的地位沒提上去,就逃不掉這種命運。”

    千百眉不語。他怎麼會不知道這道理?但他是江湖中人,對朝廷之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沈某如今倒是能幫上他一把。”看了看他的表情,沈在野道:“只要他能助大魏陛下奪得邊城,沈某便願意助他握緊趙國兵權,奪取皇儲之位。”

    這聽起來倒是不錯啊?千百眉想了想,正要說話,姜桃花卻從外頭沖了進來,急急忙忙的的模樣,腳下一個沒站穩,託盤裡的茶就要朝沈在野灑過去了!

    眼疾手快地扣住那茶杯,沈在野起身接住她,皺眉道:“外頭起火了還是怎麼的?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眨眨眼,桃花站直身子。朝他一笑:“妾身這不是想讓爺快點嘗嘗妾身剛泡好的茶嗎?還有茶點,在青苔那兒。”

    說著。回頭就朝身後喊:“快端上來。”

    青苔應了,將兩碟糕點分別放在沈在野和千百眉手邊。桃花賠著笑,看著沈在野重新坐下了,便挪到自家師父面前,伸手拿了糕點就往他嘴裡塞,一邊塞一邊打眼色。

    別亂說話啊!被人套進去了都不知道!

    千百眉無辜極了,看了自家徒兒兩眼,嚼著糕點不再吭聲。

    沈在野眼神微暗,看著她道:“你的事做完了?”

    “做完了!”桃花笑眯眯地道:“您不用掛念後院,儘管去做您想做的事便是。”

    “那好。”沈在野頷首:“朝中死了這麼多人,接下來一個月怕是都不會有安生日子,你老實呆在府中,哪裡也不許去。”

    “妾身明白。”

    吃了點心喝了茶,沈在野便想守著姜桃花就寢了。無奈剛送千百眉出門。就有人急急忙忙地騎馬而來,朝他拱手:“相爺,宮中大亂,太后請您即刻進宮。”

    南王的母妃去得早,明德帝的皇后自然也就成了太后,尚且掌管著後宮諸事。沈在野一聽,只能先將桃花拎回去塞進被窩,然後便跟著往宮裡趕。

    桃花捏著被子看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坐起來喊了一聲青苔:“師父走遠了嗎?”

    “沒有。”

    青苔還沒來得及回答。千百眉直接就從窗戶翻了進來,看著她笑道:“一看你就知道還有話要跟為師講。”

    桃花跳下床,拉著他就坐在外室,一臉嚴肅地道:“師父,您千萬別答應沈在野任何關於長玦的事,這些事都交給徒兒來辦。”

    “怎麼?”千百眉有些意外:“你不是那麼喜歡他嗎?為何還如此防備他?”

    “喜不喜歡跟防不防備是兩回事。”桃花認真地道:“您聽徒兒的就沒錯,長玦若是能拿下吳國邊城,那是他的本事,兵權也該在他那樣的人手裡握著。但是,您千萬別聽沈在野的話,一定不能傷了我父皇和呂氏以及薑素蘅的性命。”

    “為什麼?”千百眉不悅極了:“你忘記那幾個人是怎麼對你和長玦的了?要不是急著來找你,為師早就該再闖一次皇宮,將他們都切了!”

    “現在沒法兒切。”桃花使勁搖頭:“雖然我也想讓長玦登基為帝,但是如今長玦與大魏的兵力在一起,一旦父皇駕崩,皇長女又薨逝的話,他只能提前回國繼位,那就必定帶著大魏的軍隊回趙,根本甩不掉,到時候就是引狼入室。若長玦衝動反抗,很可能還會被大魏的人挾持,以便讓趙國無主,更好攻破。”

    “所以無論如何,在這場大戰徹底結束之前,趙國的皇位必須有人占著。”

    千百眉聽明白了,眉頭皺得更緊:“他心思怎麼這麼多?都沒考慮過你的感受嗎?長玦畢竟是你弟弟。”

    桃花聳肩:“他為什麼要考慮我呢?家國天下,難道不比兒女情長來得重要?”

    “既然如此,那你還留在他身邊做什麼?”千百眉道:“跟為師走了算了。”

    “不行啊。”桃花長歎一口氣:“我若是走了,長玦就更加會被他們玩弄於鼓掌。現在在沈在野身邊呆著,他若是有什麼動靜,我起碼還能想著對策。”

    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千百眉有些心疼地道:“你沒想過自己該怎麼辦嗎?”

    “我自己?”桃花挑眉:“我不是挺好的嗎?錦衣玉食的,還不用上戰場打仗,比起長玦來說,我是在享福。”

    “為師不是在說這個。”千百眉搖頭:“為師的意思是,你與他是這般相互算計的情況,那將來若是到了趙魏必須對立的時候,你當如何?”

    “還能如何?”桃花道:“自然是站在長玦的那一邊。”

    千百眉目光深邃:“可是,你不是喜歡他嗎?”

    “也沒人說喜歡就必須長相廝守一輩子。”桃花嬉皮笑臉地道:“現在不是還有很長的時間能在一起嗎?那就沒什麼遺憾了啊。”

    “傻子。”千百眉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眼裡滿是憐愛。

    為什麼這國家興亡的大事,像是都落在這小女子肩上了一樣?她還這麼小,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去扛的?

    於他而言,這天下傾覆也不是什麼大事,蒼生螻蟻,各有宿命,與他何干?但這小傢夥卻是在意極了,雖然總罵長玦是個二愣子,可她自己何嘗不是呢?

    輕歎一聲,千百眉想,要是長玦能快點長大就好了,替他皇姐分擔些,也不至於讓她事事操心。

    秋末的風從大魏國都吹過,一直吹到了吳國邊境。

    穆無暇手持長矛,禦馬立前,完全無畏城樓上不斷投下來的石頭,跟著將士一起廝殺。他旁邊有個與他一樣大小的少年,戰袍烈烈,英氣逼人。

    “長玦。”穆無暇喊了他一聲:“你先退回去,你皇姐跟朕說過,要保護好你。”

    姜長玦的一張臉與桃花有六分相似,氣場卻是格外陽剛,揮起長劍便道:“男兒戰場若不在前頭,活著有什麼意思?況且,陛下都未退,哪有臣下先退的道理?”

    “朕是沒辦法退。”穆無暇抿唇,一邊揮著長矛取人首級,一邊冷靜地道:“多少人等著看朕的戰績,不然無法服眾。”

    “巧了。”薑長玦道:“臣下跟您一樣,也得向人證明這主帥的位置不是白坐的。”

    趙魏聯軍都在後頭與吳國的士兵拚殺,就見大魏的皇帝和趙國的主帥一起策馬,左右分開,將城門口守得死緊,出來多少人就收多少人頭。記陣上才。

    幾個副將看得冷汗涔涔,安穩日子過久了,軍中不少人都開始怕死起來。然而沒想到這初戰竟然就打得這麼激烈,魏國皇帝和趙國主帥都在前頭,他們自然也不敢退,本來打算兩天攻破的城門,還來不及等休戰,就已經攻下了。

    發戰報的人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主帥和魏王都回營了,捷報才八百里加急地傳了回去。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焦常安站在旁邊,看著穆無暇和薑長玦,輕笑道:“這天下也註定是你們的天下。”

    薑長玦有些好奇地打量這老者,他似乎是在他們進入吳國境內之後才出現的,但穆無暇對他是完全信任,還讓他當了軍師。

    是個什麼人?

    穆無暇笑了笑,看著他問:“以大人的看法,拿下邊境十城之後,有多久能攻下吳國國都?”

    焦常安慈眉善目地撚著鬍鬚,想了想道:“明年的春天,陛下即可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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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0:05


    如今已經快入冬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把吳國的都城拿下?姜長玦聽著其實是不信的。

    然而,接下來的情況當真如那老者所言,他們一路從邊城打到吳國國都,冬天都還沒過完。

    “我回來了。”看著皇宮那巍峨的宮門,穆無暇笑得很開心:“不知故人是否都安好?”

    薑長玦在他身後不遠處立馬,覺得好奇極了。穆無暇是大魏的皇帝,怎麼會在這裡說回來了呢?難不成還記掛著當初的人質之辱?

    老者引著他們進宮,吳國慘敗,帝王自盡,皇室之人只留下了幾個皇子,如今正跪在殿前,驚恐地看著他們。

    “你……驚蟄?”吳國太子驚愕地看著穆無暇,不敢置信地搖頭:“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是大魏的皇帝!”

    “皇兄,別來無恙。”穆無暇笑了笑:“我來討我母妃和大皇兄的命債了。”

    瞳孔微縮,太子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忍不住邊後退邊搖頭:“不會的,肯定是哪裡弄錯了,驚蟄,你最善良了,怎麼捨得對皇兄動手?”

    “善良是佛祖和菩薩該有的東西。”抽出長劍,穆無暇平靜地看著他道:“我送你去見他們,你會發現他們很善良的。”

    焦常留撚須微笑,看著穆無暇的長劍落下去,濺起一片鮮血,不由地點頭道:“沈在野將你教得很好,對不仁之人,你再也沒有多餘的寬容了。”

    收劍回鞘,穆無暇回頭看著他道:“這一點,大人可以回去的時候再感謝他。”

    “哈哈。”焦常留搖頭:“老夫還是留在這裡替您料理接下來的事吧,他見著老夫,怕是要發火的。”

    他可是陷害了他不少回。

    穆無暇有些意外:“您不隨我回去?”

    “不用,等兩國真正合併成一國的時候,老夫再去見您也不遲。”焦常留笑了笑,看了不遠處的薑長玦一眼,突然道:“這位姜元帥頗有統領軍隊的天賦,不知可願臣服於吾皇?”

    薑長玦一愣,眉頭皺起:“我是趙國的人。”

    趙國之人,哪有臣服于別國皇帝的道理?

    “趙國。”焦常留轉頭看著穆無暇道:“趙國也是個不錯的地方,從這裡回大魏,正好也要經過,皇上不如就去看看吧?”

    “不必。”穆無暇抿唇:“朕從來時的路回去便是。”

    “那樣很耽誤功夫。”焦常留搖頭,伸手取了封信出來:“您不如看看沈在野的意思,再做決定?”

    薑長玦心裡一緊,眼睛盯著那信,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冬日天地冰寒,桃花縮在棉被裡,然後帶著棉被一起縮在沈在野的懷裡,正在跟他一起看戰報。

    “你弟弟當真是厲害。”沈在野道:“竟然能讓陛下誇他。”

    同樣是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這兩人打了幾個月的仗,沒有互相看不順眼,倒是有些惺惺相惜,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桃花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妾身一早就說過,只要你們肯給機會,長玦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嗯,他們也該班師回朝了。”沈在野抬頭,看了一眼平靜的院落,滿意地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剛剛好。”

    這三個月,他清理了朝中所有的異己,收攏了不少賢士,雖然未必是效忠於他的,但一定會很滿意穆無暇那樣的君王,繼而為他做事。穆無暇現在回來,適應一番之後,就可以……

    “啊!”桃花正繡著帕子,一個不小心,針線就掉到了炭火裡頭去。微微皺眉,她回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突然有些不安。

    “爺。”桃花道:“大魏戰事初歇,不會另起爭端吧?”

    沈在野輕笑,看著手裡的東西道:“你不用操心。”

    不用操心才怪,大魏只要吞下吳國,趙國也便是囊中之物,只看大魏什麼時候休養好,再有力氣吞而已。如今這時候,就是她該與背後這人好好過招的時候。

    “分割是按照盟約來的吧?”桃花笑眯眯地問。

    她不可能指望沈在野會仁慈地放過趙國,哪怕這幾個月來他們關係很順暢融洽,他也絕對不會在大事上容情。趙國國力衰弱,比起吳國來說更容易攻下,與其養虎為患,沈在野是定然會選擇先下手為強的。

    “妾身看過當初的盟書。”桃花笑了笑:“趙魏兩國聯手。各出兵力和將領,按照兵力之比,吳國國土的分割也是趙三魏七,可對?”

    沈在野鬆開了她。起身去倒茶:“是如此沒錯,但當時未曾細說,吳國的國土畢竟也有繁華和荒蠻之分,具體該如何分,也該等陛下他們回來再商議。”

    身後一空,桃花抿抿唇,縮到軟榻裡頭去坐著,沒吭聲了。

    沈在野垂著眸子,眼裡滿是深思,突然想起來問了她一句:“你師父去了哪裡?感覺有半個月未曾看見他了。”

    桃花微笑,繼續繡著手裡的帕子,道:“他想家了,所以說回趙國去看看。”

    神色一動,沈在野轉頭看向她:“你為何一直沒跟我說過?”

    “爺不是不喜歡妾身的師父嗎?”桃花無辜地眨眼:“他的事,妾身便都未同您說。”

    沈在野輕笑,回到軟榻伸手將她困在自己的臂彎和牆壁之間。眼神深深地看著她道:“你與我在一起這麼久了,還不曾相信我?”

    桃花麻利地搖頭:“爺誤會了,妾身最相信爺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虛假,相信他?相信他會在這個關頭讓千百眉趕回去?

    “陛下班師回朝。”沈在野看著她道:“會借道趙國。”記休叨才。

    心口一涼,桃花呆呆地點頭,臉色有些蒼白:“妾身相信爺和皇上,只是借道,不會做出其他的事。”

    “我有事要做。”沈在野抿唇,伸手撫上她冰冷的臉:“我想殺了趙國的皇后。”

    呂氏?桃花有些意外:“為什麼?”

    不殺皇帝,倒是殺皇后,能有什麼作用?雖然呂氏把持朝政,但她畢竟沒有帝王之名。

    “因為你啊。”語氣柔和下來,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低聲道:“你不是有重要的把柄,落在她手裡了嗎?”

    蠱毒?桃花身子僵硬。想了一會兒才問:“師父告訴您的?”

    “誰告訴我的你別管。”沈在野道:“你就告訴爺,你想不想拿到解藥,讓呂氏死?”

    桃花搖頭:“解藥妾身是想要的,但沒必要讓呂氏死了。”

    “為什麼?”沈在野挑眉:“我聽聞她和她女兒對你都甚為苛刻,你竟然不記仇?”

    “再苛刻。也是一家人。”桃花道:“家裡的事,要動用別人的兵力來處置,有些過了。”

    這是場面話,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她怕沈在野藉著殺皇后的名義。把她父皇一起送上西天,那可就不太妙了。

    然而沈在野聽著,整張臉卻是瞬間就沈了下去:“別人?”

    “嗯?”桃花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這人又把她鬆開了,一張臉跟含了冰似的,眼裡帶刀子地看著她:“我對你來說,還是別人?”

    這……算計之心未消,隔閡之處仍在,非要說的話,也的確尚算“別人”。不過看他當真生氣了,桃花連忙撲到他懷裡,抱著他的腰扭啊扭地撒嬌:“妾身一時口誤,爺別往心裡去啊!這臉色真是嚇死妾身了,快來笑一個!”

    沈在野是當真生氣了,然而這小丫頭跟只貓咪似的軟綿綿的模樣,看得他沒出息地就消氣了,只是臉還不服輸地板著,沈聲道:“算算時候,你嫁過來也快有一年了,難道還當我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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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0:41


    “不是不是。”桃花擺手:“爺是最內的內人!”

    沈在野:“……”

    哼了一聲,臉色緩和了些,他睨著她道:“既然是內人,那我為你討解藥也是應該,至於趙國皇后的性命,你若不要,那便給她留著。”

    “多謝爺。”桃花笑了笑,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沈在野一愣,勾了勾唇,翻身就將她壓在軟榻上。

    “一直以來妾身有個問題沒敢問爺,現在突然想問問。”桃花伸著爪子搭在他肩上,眼波盈盈地望著他:“爺心裡,可有過妾身半點位置?”

    身上的人沒回答她,直接低頭吻住她的唇,輾轉纏綿,吻得她下巴不得不高高仰起。衣衫鬆散,這大白天的,軟榻上春光無限,嚇得青苔連忙退了出去。

    “爺這是什麼意思?”桃花委委屈屈地承著歡:“都不說話,還這樣欺負妾身?”

    一聲哼笑,沈在野垂眼看著她:“你是個傻子嗎?”

    他用行動回答的,不比三言兩語更有份量?

    “那……”桃花露出些小女兒的嬌態:“妾身要是有朝一日命在旦夕,爺會不會在意?”

    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沈在野睨著她道:“你說呢?”

    身子放鬆下來,桃花笑著纏上他,很認真地道:“多謝爺看重。”

    女人是不是情濃之時都喜歡想東想西的?沈在野壓著她,覺得有些好笑,姜桃花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有些話他不說,難道她就不知道嗎?

    桃花閉眼,摒棄雜念,陪他投入這一場魚水之歡裡。兩人纏綿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久,沈在野心情不錯,像是感覺到這小丫頭對自己的依賴了,晚上離開的時候,唇角都不住地往上揚。

    冬意正濃,他如約趕到浮雲樓的時候,徐燕歸等人已經在等著了。

    “好冷的天氣啊。”徐燕歸搓著手看了他一眼:“該換更厚的袍子了吧?你還穿這花紋稀奇古怪的棉袍做什麼?”

    不是他說,這人也太彆扭了,一邊嫌棄姜桃花繡得不好看,一邊又死活穿著不肯脫下來。

    沈在野擺了擺手:“說正事。”

    旁邊的人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取道趙國,趙國三皇子也跟著一併回去,焦大人留守在了吳國國都。”

    “很好。”沈在野伸手攤開羊皮地圖,指了指上頭的趙國國都:“在到達這裡之前,讓他們都不要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都明白的。”徐燕歸道:“我的人會比他們更早到趙國國都,屆時他們的皇帝和皇長女就可以先‘病逝’了,留著皇后給你處置。”

    微微皺眉,沈在野道:“你恐怕得不了手。”

    “為何?”徐燕歸挑眉:“我都安排好了,都是趙國皇帝身邊的人,下手很方便的。”

    “千百眉回趙國了。”沈在野垂眸:“你的人打得過他?”

    訝異地看他一眼。徐燕歸很不能理解:“他這個時候回趙國做什麼?”

    “桃花說他想家了。”

    “才怪!”徐燕歸瞪眼:“千百眉哪裡來的家?他本就是孤身一人!”

    沈在野抬眼,平靜地道:“所以我說會有變數,你也不必那麼早動手。”

    有門客聽得糊裡糊塗,皺眉問:“那如今我們該如何?要等陛下到了趙國國都再動手?”

    “嗯。這是最周全的辦法。”沈在野道:“等抓住他們的皇后,再將趙國皇帝和皇長女統統關起來,趙國大亂之下,趁機扶薑長玦上位,然後收趙國為屬國。這樣的條件,薑長玦只要不傻,都會答應。”

    眾人頷首,立刻商議起細節來。徐燕歸將沈在野拉到一邊,低聲問他:“你給薑氏說了此事嗎?”

    “沒有。”沈在野斜他一眼:“我是得有多想不開,才給她說這些?”

    “可是。”徐燕歸皺眉:“我總覺得你不說她也能察覺到,還不如提前說個明白。趙國反正已經是日落西山,收做屬國,免了戰亂還能讓趙國的人過得更好,她應該也能理解。”

    理解?沈在野笑了,睨著他道:“我把你家房子拆了讓你跟別人一起去住大棚,告訴你大棚周圍的環境比你家原來的房子更好。你願意不願意?”

    徐燕歸搖頭:“那我肯定還是更喜歡自家的房子。”

    “這便是了。”沈在野道:“趙國之人還是都有幾分傲骨的,你別想當然。此事等大功告成之後,我再與她說不遲。而你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的皇后給我抓來。”

    “明白。”徐燕歸點頭。

    大戰的捷報已經傳回了魏國國都,李縉與楊萬青等人也便準備啟程回趙國了。臨行前幾天,李縉請了桃花在北門亭喝茶。

    “沈丞相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看著對面的女子道:“輸給他,我心服口服。”

    桃花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李丞相,您連棋盤都沒有摸著過,就別論什麼輸贏了。”

    李縉一頓,頗為無奈:“你還怨我?我以為你此次答應與我出來,多多少少是原諒我了。”

    “呵呵。”桃花皮笑肉不笑:“李丞相不用想其他的,我今日來,不過是想與你說些國家大事,並非兒女私情。”

    國家大事?李縉皺眉:“你一個婦道人家,操心這些做什麼?”

    桃花雙目平視他。淡淡地道:“要是趙國的男兒都有用,也的確輪不到我來操心。問題是,李丞相您覺得,以您的能力,能守住趙國江山嗎?”

    李縉一噎。有些難堪地低頭:“我這丞相之位是怎麼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得幫我個忙。”桃花道:“趙國的生死,現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縉微驚。抬眼就見姜桃花遞了個東西過來,打開看了看,他皺眉:“你確信你能辦到?”

    “能。”桃花道:“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你只要在上頭畫紅線的地方等我便是。”

    “……好。”

    桃花起身,深深地看他一眼:“你這次,可別再出賣我了。”

    “你都說事關重大,我又怎麼會出賣你?”李縉有些急:“你相信我!”

    上下看了他一眼,桃花抿唇,沒多說什麼,行了禮就戴上斗篷往外走。

    “主子。”青苔從外頭來接她,低聲道:“跟著的人在半路都甩掉了,奴婢仔細查看過,周圍沒有其他人。”

    “很好。”桃花上車:“去集市吧。”

    “是。”青苔應了,駕車便趕往集市。桃花慢悠悠地在首飾店裡選著東西,沒一會兒,店外的街道上就響起一陣馬的嘶鳴聲。

    “爺?”桃花回頭,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您怎麼過來了?”

    沈在野大步跨進首飾店,打量了她一圈,才松了口氣:“回府沒看見你人,所以出來找找。”

    “看爺說的。”桃花失笑,捏著根白玉簪便插在了他的髮髻上:“妾身只是出來給爺選個新簪子,又不是不見了。”

    微微挑眉,沈在野伸手摸了摸頭上的東西,眼裡有些喜色:“你倒是難得大方一回,會給我買東西了?”

    “在爺心裡,妾身就是這麼小氣的人?”桃花扁嘴:“先前不是沒攢夠銀子麼?現在攢夠了,給爺買最貴的,您還擠兌起妾身來了?”

    最貴的?沈在野挑眉,唇角忍不住往上揚:“你有心了。”

    輕哼一聲,桃花讓青苔付帳,然後挽著他的胳膊便往外走:“回去府裡啊,妾身還給爺準備了好東西。”記休尤圾。

    “哦?”沈在野側頭看她:“你是怎麼了,突然想討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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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1:18


    桃花一笑,眼睛眨啊眨的:“您這不是已經幫了妾身大忙了嗎?回報您一二也是應當。”

    真有這麼好?沈在野是不信的,然而回府一看見滿桌的好酒好菜,再加上她捧過來的新袍子和斗篷,他心裡還是不免柔軟了些,擁著她道:“你早有這麼乖巧,也不至於讓我生那麼多氣。”

    桃花扁嘴:“妾身一直很乖巧的,您沒發現罷了。”

    輕笑一聲,沈在野不打算同她這個問題,下巴點了點桌上菜的方向:“我要吃那個。”

    桃花莫名其妙地抓起他的手在他面前揚了揚:“爺不會自己夾嗎?”

    收回自己的手,牢牢地環抱在她腰上,沈在野一臉嚴肅地道:“我手沒空。”

    姜桃花:“……”

    這人幼稚起來,有時候也真的像個小孩子啊!

    好笑地替他夾菜,再喂到他嘴裡,之後又讓他試穿了袍子和斗篷,桃花撫著衣襟上精緻的花紋,嘟囔道:“這次可是實打實地繡了兩個月!”

    沈在野點頭,冷漠地道:“等會去帳房領賞。”

    姜桃花:“……”

    氣得轉身要走,腰卻被人一攬,沈在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柔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逗逗你罷了,別當真。”

    抬腳就踩了他一下,聽他一聲悶哼,她才消氣:“爺再這樣,以後都不給您做了!”

    輕輕應了一聲,沈在野從她身後擁著她,扯了斗篷將兩個人都罩在裡頭,低聲道:“以後每年都給我做一件吧,要花色不同的。”

    要求可真高啊!桃花抿唇,想想還是點頭應了,反正應下又不吃虧,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

    兩人相擁而立,氣氛甚好,沈在野卻突然問了一句:“李縉他們是不是該回趙國了?”

    “是啊。”桃花垂眸:“既然聯盟已經勝了,他們自然也該回國,等開始分割吳國的時候,再派別的使臣帶國書過來。”

    “那你到時候要不要去送送?”

    “不去了。”桃花搖頭:“也不是什麼親近的人。”

    沈在野頷首,正想再說兩句,卻聽見懷裡的人一聲驚呼:“下雪了!”

    微微一愣,他抬眼,就見天上有細細碎碎的雪飄了下來。

    桃花有些興奮,伸手就想去接,雪卻觸著她的手就化了。沈在野低笑,將斗篷遮在她的手上,再抬著她的手去接,雪花落在斗篷上頭,便還來得及看清形狀。

    “好漂亮啊。”桃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六角的小雪花,忍不住好奇地抬頭看了看天上:“神仙們要做這麼精緻的雪花扔下來,是不是很辛苦?”

    沈在野失笑,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神仙這麼忙,哪來的時間做雪花?”

    “可是您看,真的好精緻。”桃花不服氣地把斗篷上的雪花遞到他面前:“六個角,中間還有這麼多紋路,比珍寶軒最貴的那簪子還巧妙。”

    一口氣將雪花吹掉,沈在野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涼的小臉:“太冷了,你還是進去吧,最近看你臉色都不太好,有空還是要找大夫來看看。”

    “嗯。”桃花跟著他進屋,關上門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估計最近吃東西吃少了,頭總是很暈而已。”

    “做什麼不好好吃飯?”沈在野皺眉。

    桃花貼上去就撒嬌:“因為爺很久沒陪妾身用膳了啊。”

    “……最近有些忙。”沈在野道:“今兒不是陪了?”

    今日也是她提前準備好,他才勉強吃了兩口啊?桃花歎息:“明日的晚膳爺也能陪妾身用嗎?”

    “可以。”沈在野點頭,摸了摸她的手,感覺有些涼了,便將她整個人塞進被窩裡去:“你把自個兒照顧好,別拖爺後腿。”

    “知道啦。”蓋好被子,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桃花問他:“爺晚上還要出去?”

    “嗯,還有些事要進宮處理。”沈在野道:“你先睡,可以不用等我。”

    “好。”桃花應了,乖乖地閉上眼睛,沈在野坐在床邊守了她一會兒,瞧著她像是睡著了,才起身往外走。

    房門開了又關上,桃花睜開眼,等了片刻,便叫了青苔進來。

    “安排好了嗎?”

    “好了。”青苔有些緊張地道:“多虧徐管事還念著您的恩情,願意幫忙。”

    “那就好。”深吸一口氣,桃花道:“明日要是有任何意外,你都別管,只管帶著我去北門。”

    “奴婢明白。”

    趙國需要喘息的時間,只要他們肯高抬貴手,亦或是長玦能爭氣,抵禦住他們半年,那都還有救。但,這說起來容易,幾乎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不能再留在這裡,成為長玦的顧忌、和沈在野的籌碼。

    她得回去,說不定能成為沈在野的顧忌。

    過了這麼久,她能感覺到沈在野是有些許在乎自己的,只是還不太肯定這在乎的深淺。若是在乎得淺,那她得回去,以免以後當真被他用來威脅長玦。若是在乎得深……那她更該回去,興許能換回趙國的一線生機。

    穆無暇那孩子沒有沈在野那麼心狠,讓他立馬轉身攻打趙國,他定然是不會同意的。但他身邊的人就不一定了,萬一陽奉陰違,那情況也是不妙。她只要能及時趕到,勸住他,那起碼在借道趙國的過程裡,他們就沒那麼容易開戰。

    與李縉約好在北門相會,只要她能順利與沈在野告別,不動聲色地逃走,那就萬事大吉。但,未知數也是甚多,姜桃花也擔心自個兒被他看穿,這最後的晚膳,萬一露餡了,那便是前功盡棄。

    她本可以不冒這個險,直接跟著李縉走的。但……

    苦笑一聲,桃花低聲喃喃:“好歹也快一年了,以後再見若是敵對,這回怎麼也該好生再給他做頓飯啊。”

    青苔看了她一眼,無聲地歎息。

    第二天,一切如常,姜桃花從早上開始就泡在廚房裡,研究出了八個菜式,一一試著做出來。等她做得滿意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低聲問了青苔一句,桃花抬起菜刀就砍向鴨脖子。

    青苔點頭:“一切都妥當了,只是爺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桃花一頓,有些不安:“他做什麼去了?”

    “聽聞是宮裡出事了。”青苔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沒關係。”輕輕鬆了口氣,桃花道:“還早呢,再等等。”

    傍晚的時候,她做好的菜全端上了桌,還熱了好酒等著,結果直到酒冷了,外頭也沒消息。

    “主子,來不及了。”青苔皺眉:“宮裡還是一團亂,相爺估計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回來。”

    兩個時辰?桃花歎息:“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她起身,進內室去更衣,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無奈地道:“我擔心多餘了,這頓飯吃不成,那就萬無一失了。”

    青苔不語,飛快地替她換好一身丫鬟的衣裳,然後拉著她便從爭春離開,一路往相府側門而去。

    在離開相府之前,桃花還是一步三回頭的,但在徹底離開了之後,姜桃花跑得比青苔還快!

    “主子。”青苔哭笑不得地追著她:“您方才不是還捨不得嗎?”

    “捨不得是一回事,現在是逃命的問題。”飛快地躥上馬車,桃花冷靜地吩咐青苔:“什麼都不要管。使勁兒往北門跑!”

    “是。”青苔駕車,馬鞭高揚,沒半個時辰就沖到了北門。李縉正等得有些著急,見她終於來了。神色一松,上前就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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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1:54


    桃花沒給他們這個機會,直接下車換乘上他們的車,然後把人和行李都拎上來,繼續讓青苔策馬狂奔。

    “這麼著急?”楊萬青被嚇了一跳:“後面有人追嗎?”

    “沒有。”桃花捂著心口道:“但能跑多快跑多快,別走官道,從小路包抄!路上要吃喝的東西都在我的包袱裡,等出了國都境內,咱們再找地方休息。”

    李縉皺眉:“咱們是半夜走的,等他發現,也不一定還能追得上。”

    “你傻啊?”桃花氣不打一處來:“這畢竟是大魏的地盤,前頭我們要經過的許多個城池都是唯一必經之路,等他發現,還不得派人傳令去堵我們?我們必須跑得比他派去傳令的人還要快。”記休叉圾。

    楊萬青臉都白了:“這不是要了人命嗎?”

    “留在這兒也是死,趕路只會半死,你選一個?”桃花挑眉。

    楊萬青不吭聲了。三個人都死死地抓著車廂,感覺整個馬車就是在天上飛。

    看見國都邊界的標碑之時,姜桃花輕輕鬆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現在的沈在野,怕是已經回到府裡了吧?

    有楚山一派的餘孽闖宮,挾持太后威脅沈在野,讓他自盡以謝天下。沈在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們許久,直接讓人上去將他們拿下。

    “你……你不怕我們殺了太后嗎?”那些人把刀架在太后的脖子上,慌張地道。

    沈在野一臉沈痛地看著太后道:“臣必定是要救駕的,但賊人若如此喪盡天良,臣也沒什麼辦法。”

    太后苦笑:“哀家一不是新帝的生母,二不是新帝的養母,與丞相也素來沒什麼交情,丞相做這樣的決定,哀家是能理解的。”

    賊人嚇得慌了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沈在野抽了軟劍便挑開他們的手,將太后往後頭一扔,長劍殺賊。宮裡頓時鮮血四濺,驚叫連連。

    等他平復完宮中這一場動亂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皺眉出宮的時候沈在野還在想。那小丫頭會不會等他等急了,又鬧脾氣?

    沒乘轎子,沈在野一路策馬飛奔,回到府裡便直往爭春而去。

    丞相府今晚格外安靜。半點聲音都沒有,沈在野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前頭就是爭春,這次門沒關,大門敞開,可以從門口直接望到主屋裡去。主屋的門也沒關,燈還亮著,桌上好像擺滿了菜,但已經聞不見香味了。

    “湛盧。”心裡有些慌,沈在野回頭問了一句:“府裡有人出去過嗎?”

    湛盧搖頭:“按照您的吩咐,最近任何人出府都會有人來稟告的,但今日奴才還沒聽見什麼消息。”

    輕輕鬆了口氣,沈在野抬腳便跨了進去。

    桌上擺著八大盤子菜,看起來很是精緻,想必她也當真是下了功夫的,只是煮著酒的小爐子已經熄火了,沈在野看了兩眼,抬頭喊了一聲:“桃花?”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內室裡也沒個動靜。

    歎息一聲,他走過去掀開內室的簾子,低笑道:“你別生我的氣……”

    話沒說完,便被空蕩蕩的內室給震住了,沈在野皺眉,裡裡外外將爭春找了一圈,拉了個丫鬟來問:“你家主子呢?”

    花燈戰戰兢兢地伸手,將一封信遞到他手裡:“主子……主子說等您半天您也不回來,她便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

    瞳孔一縮,沈在野伸手就抓過信,打開來看。

    “爺親啟:妾身離家已有一年,正好長玦凱旋,妾身便決定回去看看,本想與爺當面說,但爺忙於朝事,妾身便只能先斬後奏,切莫見怪。”

    手慢慢收緊,沈在野黑著一張臉便將信撕得粉碎,暴怒之下,一腳便將旁邊放著的大花瓶給踹得砸下了臺階。

    瓷器的破碎聲響徹整個爭春,花燈嚇得抱頭就跑,湛盧皺眉喊了他一聲:“爺?”

    “立馬派人往趙國的方向追。”沈在野冷笑:“傳令給趙魏要塞上的城池,一旦發現姜桃花的蹤跡,即刻將人扣住,等我過去!”

    夫人竟然跑了?湛盧錯愕,見自家主子已經怒不可遏,連忙跑下去吩咐。

    好個回娘家,好個先斬後奏!她分明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回趙國,知道他不會同意,所以決定私逃。這個關頭她回去,就是擺明瞭跟他過不去,他還傻傻地對她放鬆了戒備,當真以為她會安心在大魏呆著!

    氣得頭暈,沈在野扶住旁邊的門框,緩了好一會兒的神。

    還來得及,只要在她回到趙國之前把人攔住,那就還來得及!可是這該死的,難道不知道捲進這趟渾水裡會朝不保夕嗎?怎麼還這麼蠢!身子也還不太好,誰給她的勇氣跑這麼遠的路的?萬一路上出什麼事,誰能保她?!

    煩躁地揮袖,沈在野轉身就想出門,可剛到門口,湛盧就回來了:“已經按您的吩咐……主子,您要去哪兒?”

    沈在野拉著馬的韁繩,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把韁繩鬆開,下了馬道:“沒去哪兒,國都裡也不能少了我,我們等消息吧。”

    湛盧一愣,看著自家主子的臉色,長歎了一口氣:“還有一個消息,您還願不願意聽?”

    “說。”

    “趙國的兩個主要的使臣也不見了。”湛盧道:“剛剛有人來稟告的,李縉和楊萬青的房間都空了。”

    一拳砸在旁邊的大門上,沈在野氣極反笑:“她真是好樣的,帶著那兩個人,通關文牒也就有了,好得很!”

    湛盧低頭:“奴才倒是覺得,既然與人結伴同行,主子就不用太擔心,至少一路上有人照應,他們的速度也不會太快。”

    “誰在意有沒有人照應她!”沈在野沈聲道:“她敢瞞著我跑出去,就擺明瞭沒將我放在心上!這樣的女人,我還管她的死活?!”

    看他一眼,湛盧道:“那主子這麼生氣做什麼?夫人是一定跑不出大魏的。”

    “我……”沈在野眯眼,目光淩厲地看著他道:“你話怎麼這麼多?”

    湛盧無奈地道:“因為奴才太久沒見過主子這樣暴躁了,換做其他人,您可還會如此?”

    沈在野一頓,惱怒地拂袖就往府裡走。

    他只是生氣,感覺自己像是被欺騙了一般,這兩日跟個傻子一樣還覺得她對自己上心了,懂得好好對他了,結果那根本就是在迷惑他,好讓她自己順利地離開!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真心的?!

    回到臨武院,沈在野扯起床上姜桃花做的新袍子就想丟,可轉念一想,畢竟是上好的錦緞,丟了也可惜,於是便放了下來。轉頭一看床上的枕頭,拿起來也想丟,但想想自己已經睡習慣了,丟了可能會失眠,於是也放了手。

    “你幹什麼啊?”徐燕歸在暗處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道:“要當真那麼恨她了,就麻利地全扔了,做什麼這麼優柔寡斷?”

    沈在野涼涼地掃他一眼,冷聲道:“都是有用的東西,扔了可惜。”

    “那不如就扔你頭上新買的白玉簪好了。”徐燕歸幸災樂禍地道:“反正你也有很多簪子。”

    “你給我滾出去!”沈在野暴怒,抓起他的衣襟便將人從窗戶扔出去老遠,然後“啪”地一聲關上了窗。

    好大的火氣啊,徐燕歸掛在樹枝上邊歎息邊搖頭,雖然一早預料到這兩人會走到今日這一步,不過姜桃花也真是狠,要走的話,就別對沈在野那麼好啊。沈在野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處,說話也不饒人,但內心真是很好收買,一旦傾心了,也是個會傷心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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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2:38


    “啊嚏!”

    馬車上的姜桃花打了個噴嚏,皺眉回頭望了一眼。

    “怎麼?”李縉關切地道:“一直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上路?”

    “不必。”桃花擺手:“過了下一個城鎮再說。”

    她有直覺,沈在野一定是生氣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已經選了最溫柔的措辭了,他實在想不通要怪她,那她也無話可說,畢竟是各為其主。

    她與他都是有家國觀念之人,他想讓大魏統一天下,她也想讓自己的國家獨立而繁榮。在這條岔路口上,兩個人無論如何也是要分開走的。能與他平平靜靜地過完這最後三個月,她已經是心滿意足。剩下的時日不多,她要做自己想做而且必須做的事。

    他們這一行人一路狂奔了八天,終於到了第一個趙魏要塞,一進城門李縉便想下去補充些乾糧,然而桃花攔住了他,二話不說便讓青苔繼續駕車,等過了主城才鬆懈下來。低聲道:“去前頭的村莊裡拿碎銀子換點東西便是。”

    楊萬青剛想說她是不是太緊張了,就見背後的城門突然戒嚴,任何進出的馬車都開始拿著畫像盤查起來。

    臉色白了白,她道:“咱們的馬車是跑不過人家單匹的快馬的。這樣下去,第二個要塞咱們就過不了了。”

    “放心。”姜桃花道:“我有辦法的。”

    這能有什麼辦法?李縉擔心得很,然而桃花暈車暈得厲害,車每次停下來,她都能吐個昏天黑地,臉色也越來越差。

    “你……”楊萬青皺眉:“是不是懷著身子了?”

    擺擺手,桃花漱了漱口:“不用多想,我懷不了孕。”

    楊萬青一頓,這才想起她身上的蠱毒,忍不住歎息一聲,眼裡也帶了些憐憫。正想安慰她兩句呢,卻見她突然狡黠地道:“不過到了下一個要塞的時候,你們就當我是懷孕了吧。”

    李縉皺眉:“你又在盤算什麼?”

    “自然是盤算怎麼順利回趙國。”桃花認真地道:“咱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只要還能留一口氣,那就想盡辦法快些回去。”

    青苔咬牙,聞言便將車趕得更快些。中途到驛站換馬,瞧著自家主子吐得厲害,她道:“您怎麼也得保重自個兒,若是讓三皇子知道您這麼折騰自己,他也會不高興的。”

    桃花蹲在地上,捂著肚子道:“已經沒多餘的精力考慮他高興不高興了,能見著人就行。等到下一個要塞的時候,你拿些銀兩,替我去收買個大夫,我有用。”

    “好。”青苔應了,扶著她繼續上馬。

    十天過去了,丞相府裡依舊一片凝重。

    顧懷柔皺眉在沈在野旁邊坐著,看著他蒼白又難看的臉色,忍不住勸道:“您再忙也得好好用膳,不然大事還未成,身子就先垮了。”

    “無妨。”沈在野眼睛盯著外頭。嘴唇緊緊地抿著:“我沒那麼容易垮。”

    歎息一聲,顧懷柔搖頭:“上一次爺這麼難過,還是夫人上山養病的時候了。”

    冷眼一掃,沈在野沈聲道:“與她有什麼相干?”

    “難道不是因為夫人不告而別,您才這麼不高興嗎?”顧懷柔頭上還罩著黑紗。透過黑紗看他,也就沒那麼害怕了,壯著膽子道:“在妾身看來,爺真是愛慘了夫人。”

    “荒謬!”沈在野冷哼。起身便想走,卻見湛盧從外頭進來,喊了一聲:“爺!”

    神色一動,沈在野連忙將他拉到一邊:“如何?”

    “第一個要塞沒找到人,恐怕是已經走過去了。”湛盧皺眉:“四人同行,能有這樣的速度,也真是不要命了。”

    臉色更加難看,沈在野道:“繼續派人知會下一個城池,說什麼也能趕上。”

    “是。”湛盧應了,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要是堵住了人,是生擒還是?”

    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沈在野道:“你還想讓人帶她的屍體回來見我?”

    “這不是您先前說的嗎?”湛盧小心翼翼地道:“就前幾天,您還說死要見屍。”

    “我說你就聽?”沈在野皺眉:“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什麼話是氣話,什麼話是真心的,你還分不出來?”

    湛盧老實地搖頭:“您在夫人的事情上的態度,奴才一直沒能好好分辨。先前您那話……奴才是原話傳下去了的。”

    “……”一把將他推到牆上,沈在野冷聲道:“重新去下令,誰傷她一根毫毛,提頭來見我!”

    男人心,可真是海底針啊!湛盧很想咆哮,就算您是主子,也不帶這麼玩人的,一天一個主意,這麼遠的距離,很容易出岔子的!

    “奴才這就去辦!”腳底抹油,湛盧跑得飛快,沈在野有些焦躁,垂著眸子在門口轉了兩圈,才重新坐回屋子裡去。

    那麼快的趕路速度,她身子可還吃得消?

    明顯是吃不消的。到第二個要塞的時候,姜桃花看著城門口處等著抓他們的人,二話沒說便上去自首了。

    “給我準備個房間,請個大夫。”桃花看著他們道:“我的肚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們一個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官兵本來是準備上來抓人的,看她這態度,當下也被唬住了,交頭接耳一番,便將他們都帶去了驛站,安頓了一番。

    “這怎麼辦?”楊萬青站在門口打量了一會兒,回到桃花的床邊道:“外頭人很多,恐怕很難逃出去。”

    “不急,好好歇上一天。”桃花道:“這裡離大魏國都有十幾天的路程,不擔心會有人馬上過來。只要國都那邊沒人過來,從這裡出去不是什麼難事。”

    李縉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真是聰明,什麼事都能想到辦法,怪不得素蘅那麼忌憚你。”

    翻了個白眼,姜桃花道:“她忌憚我多半是因為我長得比她好看,腦子這種東西,她是不在意的。”

    薑素蘅要是有腦子,也不至於把李縉送上丞相之位。

    李縉:“……”

    “主子。”青苔從外頭進來,領了個大夫,後頭還跟著當地的縣令。桃花沒吭聲,伸手將手腕遞給大夫把脈,眼角餘光就瞧著那虎頭虎腦的縣令。

    看神色他好像也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應該是消息還沒傳到位,還有餘地。

    “這位夫人。”大夫診脈之後,一臉嚴肅地道:“您這似乎是喜脈,但奔波太過,有動胎氣之兆,得好生休養才是。”

    桃花“哎喲”了一聲,立馬道:“我怎麼不知道有身子了?早知如此,我定然就不離開國都了啊!相爺一直想要個孩子,要知道這消息,定然會十分開心!”

    那縣令愣了愣,上前拱手道:“這位夫人是?”

    “你們抓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桃花挑眉。

    “恕下官愚昧。”縣令道:“上頭的意思,是要將您抓住送回國都,但沒言明身份。”

    “原來如此。”桃花笑了笑,從脖子上掏出沈在野的玉佩,遞給他看了看:“這個認得嗎?”

    縣令一看,臉都嚇白了,連忙跪下道:“認得認得,您是丞相府裡的夫人?”

    “正是。”桃花笑眯眯地道:“我一時興起想回娘家,倒沒想到相爺會這麼緊張。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兒等著他派人來接我好了。”

    “這……”縣令猶豫道:“上頭的意思,是讓咱們將您護送回去。”

    “這怎麼成?”桃花瞪眼,捂著自己肚子道:“你沒聽見大夫說嗎?我都要動胎氣了,再讓我上路,路上孩子要是沒了,你們跟相爺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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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3:21


    縣令有些慌,回頭看了看師爺,師爺小聲嘀咕道:“這責任咱們擔不起,就傳信回去,讓上頭來處置吧。”

    有道理,縣令連忙拱手朝桃花道:“那您便移駕縣衙去休息幾日,等國都那邊的消息?”記休豆亡。

    “我肚子疼,不想動,就在這裡吧。”桃花皺眉道:“你多派點人保護我即可。”

    說罷,又跟個小婦人一樣碎碎念:“真是的,我不就任性了一次嗎?怎麼追我追得跟犯人一樣?”

    見狀,縣令也不好多說什麼,吩咐了人好生伺候,便急忙找人去傳信了。

    李縉和楊萬青都傻在了旁邊,兩人都知道她身上蠱毒之事,所以看青苔給那大夫銀兩的時候,兩人都不吃驚,只是……姜桃花這演技也太好了!

    “你就不怕以後沈在野發現你騙他,要跟你算帳嗎?”楊萬青咋舌。

    桃花輕哼一聲,閉眼道:“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時候呢?現在先過了這關再說。你們都趕緊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明日便啟程。”

    “這要怎麼啟程?”李縉道:“你還特意讓他多派人保護,要是出去,不就被人發現了?”

    “你也知道他們是來保護,不是來監視的。”桃花無奈地道:“既然是保護,就沒人還會防著我們逃跑了,明日想個法子翻牆行不行?”

    為什麼跟這些人交流起來會這麼困難呢?還是跟沈在野在一起最輕鬆了,這點小心思,她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

    不過……怎麼又想起那人了?

    搖搖頭,桃花趕緊入睡,肚子還有些隱隱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信快來了。

    楊萬青拉著李縉出門,將門關上之後,突然感歎了一聲:“你也的確不適合她。”

    “什麼?”李縉皺眉。

    “姜桃花太聰明,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楊萬青搖頭道:“她一定會有屬於她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這是瞧不起我?”

    楊萬青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但自從在大魏看見姜桃花的那一刻起,她就發現她不一樣了,完全沒了在趙國時那種斂盡光華之感,整個人明媚奪目,仿佛能將天下都握在手裡一樣。

    這樣的人,其實更適合做趙國的帝王吧。

    姜桃花懷孕的消息傳回國都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逃離了第二要塞,繼續往前趕路了。因著桃花的身子,縣令也沒敢派人猛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跑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沈在野坐在臨武院裡。聽湛盧說完一遍之後,怔愣了半晌,看著他道:“再說一遍。”

    湛盧硬著頭皮道:“那邊快馬加急傳回來的消息,說夫人懷了身孕。一路奔波動了胎氣,現在正在第二個要塞城裡養著。”

    “……”沈在野傻了,起身去院子裡走了一圈。又回到主屋,眼裡突然就亮了起來:“她懷孕了?!”

    湛盧笑了笑:“您這反應也太慢了些。”

    沈在野是很高興的,高興得有些手足無措。兩人成親已經快一年了,終於聽見了身孕的消息!

    不過,高興之後,沈在野就暴怒了。有了身孕還敢這麼跑?!出事了怎麼辦?!還已經動了胎氣!

    “湛盧,備馬!”沈在野咬牙:“去那邊看看!”

    嚇了一跳,湛盧連忙搖頭:“主子,您就算快馬加鞭,從國都去那邊也得十幾天的路程,國都怎麼辦?”

    “暫時讓徐燕歸關在屋子裡裝成我,反正他有我的聲音,一切看著辦,十幾天要是都挺不住。那他也就廢了。”推開他便往外走。沈在野邊走邊迅速地安排府裡和朝中的事:“宮裡再出亂子,一律交給南宮遠處置,該打的打該殺的殺,陛下那邊若是有消息回來。你也讓徐燕歸看著辦。”

    聽著他這急切的語氣,湛盧就知道自家主子是完蛋了,本來遇上夫人的事就不太冷靜,如今夫人還懷了身孕,那就誰也別想攔著他了。

    但,這個關頭離開,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由於距離很遠,那頭姜桃花等人逃走的消息還沒傳來,沈在野便已經上了路。湛盧不放心,找龐將軍調了一個營的人去跟著他,然後便急忙去找徐燕歸。

    這世上的事就是有這麼巧,沈在野剛離開國都,穆無暇那邊便有人傳消息回來了。

    “即將抵達趙國國都,屆時陛下打算休整五日,丞相可有吩咐?”

    徐燕歸頭都大了,甩著袍子在屋子裡團團轉:“有什麼吩咐?我怎麼知道他有什麼吩咐?竟然將這攤子甩給我就走了,也不怕我搞砸?”

    湛盧也很著急:“這決定是越快下越好,耽誤一日,路上再耽誤半個月,說什麼都會遲了!”

    徐燕歸無奈地道:“先前他的意思是讓他們到了國都之後再動手,那這個時候就回他們按兵不動吧?”

    “……”湛盧心裡沒底,猶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搖搖頭,又點點頭。

    “哎呀,不管了!”徐燕歸煩躁地道:“他自己這麼衝動,那後果都交給他去承擔,咱們胡亂來吧。傳令,暫時讓他們按兵不動!”

    “……是。”湛盧應了,猶豫地離開去傳信,心裡也不免埋怨,主子怎麼就這麼衝動呢!

    沈在野從來都是睿智冷靜的,難得有一回衝動的時候,他覺得子嗣這回事,一向是靠緣分的,不能著急。但一聽見姜桃花動了胎氣,他就什麼都來不及想了,也沒想過自己一旦過去,要怎麼帶她回國都的問題。一路上策馬狂奔,比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都跑得快。

    然而滿腔的期待和喜悅,在抵達第二要塞的時候,統統化作了愕然。

    “夫人已經走了十幾日了。”縣令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丞相饒命,下官實在沒攔住,也不敢攔啊!”

    這算什麼?明知道有身子了,明知道動了胎氣了,還要繼續跑?

    一股子火氣從心底躥上來,沈在野周身都是殺氣,盯著遠處的官道看了好一會兒,嘴唇都白了。

    她是壓根沒想留住那孩子吧?哪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血脈相通的生命,在她眼裡,也比不上她的家國天下?

    “下官已經派人拚命追了,只是他們走得實在很快,好幾次追上了,礙于夫人的身子,都沒能下手抓住,最後就已經逃離了下官的管轄範圍。”縣令還在求饒:“相爺饒命!”記豆歲亡。

    這不關他們的事,跟姜桃花玩手段,他們實在差太遠,抓不住也是情理之中。沈在野低頭看著這縣令,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慌張。

    見他不說話,身後跟著他的龐展飛也有些遲疑地道:“相爺,您息怒吧,濫殺無辜也追不回夫人。”

    “你們哪裡看出我想濫殺無辜?”沈在野平靜地問。

    龐展飛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尋了個鏡子給他遞過去。沈在野低頭,就看見自己眼裡滿是血絲,整張臉憔悴又充滿殺氣。

    “……”閉眼將鏡子丟開,沈在野捏著韁繩沈默了許久,道:“既然都已經出來了,展飛,你去傳令,讓龐將軍帶兵往趙國的方向走,我們在邊境等他們。”

    “是!”龐展飛應了。

    半睜著眼看了看下頭還跪著的人,沈在野道:“都起來吧,替我傳令給後頭的幾個要塞之城,不要再堵她了,放她走。要是她需要大夫,便將城裡最好的大夫送過去。”

    縣令愣愣地拱手應是,心想那位夫人可真是了不得,他剛剛還以為丞相要氣得下殺令了,沒想到竟然還對她那麼溫柔。

    那好端端的,回娘家做什麼啊?

    桃花臉色蒼白,捂著肚子掀開車簾問青苔:“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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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3:59


    “前頭就是永安鎮。”青苔皺眉回頭看她:“去那裡找個大夫吧。”

    “嗯。”

    楊萬青將她扶回來,皺眉道:“你沒事吧?怎麼當真跟懷孕了似的?”

    “路趕得太急,我身子一向又不是很好,自然會有問題。”桃花靠在車壁上喘氣:“不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最近的幾個城池裡,好像都沒有追兵?”

    “不是你的錯覺。”李縉神色複雜地道:“應該是沈在野知道了你有身孕的消息,讓他們都停手了。”

    微微一愣,桃花乾笑道:“他竟然這麼在意孩子。”

    那要是發現她是騙他的,會不會把她碎屍萬段啊?一想到沈在野那雙眼睛,桃花就有點心虛,但是不管怎麼說,只要能讓他多點顧忌,那就是好的。

    馬車在永安鎮停下。幾人在客棧裡休整,青苔去外頭請了個大夫回來,那大夫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應該是大藥堂的名醫。卻不知怎麼在這小鎮上,還十分主動地隨青苔回客棧診脈。

    “老夫剛好到這裡出診,遇見夫人也是緣分。”那大夫仔細把脈之後。給了她一瓶子藥:“這是保胎丸,夫人若是必須舟車勞頓,那便每日服上一粒。”

    桃花一愣,伸手將藥接了,看了這大夫一眼:“保胎?”

    “自然是要保胎的。”大夫笑道:“夫人這喜脈的脈象與尋常女子不同,但可能跟過度勞累有關,等調養好了,再找其他的大夫,約莫就能確定身孕的月份了。”

    眨眨眼,桃花不敢置信地多問了一遍:“您的意思是,我這肚子裡的確有孩子?”

    大夫一愣,心下突然也不太確定,再搭上絲帕診了診,猶豫地道:“夫人這般脈象。老夫行醫數十年也沒遇見過。故而不是很確定。但,既然有懷孕的徵兆,夫人還是小心些為好。”

    桃花輕笑,打量他兩眼。收回了自己的手:“多謝大夫。”

    “夫人保重。”大夫起身告辭,臨走前還囑咐了青苔一些保胎良方,聽得青苔很是意外,回來的時候關上門道:“這大夫人怎麼這麼好?”

    桃花靠在床頭,打開手裡的瓶子聞了聞,一股子清香撲鼻,怎麼都不像是民間能有的好藥。

    “大概是聽人吩咐做事吧。”桃花笑了笑,看著青苔問:“你請他來的時候,可有說過我懷了身孕?”

    “沒有。”青苔搖頭,突然就明白了過來:“對啊,奴婢都沒說您懷孕了,他怎麼知道您有懷孕徵兆的?”

    旁邊坐著的楊萬青和李縉都是一愣,李縉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桃花輕笑:“明顯就是沈在野的人,才會把我這不確定的脈象都診為喜脈。我身上有蠱毒,脈象一直是紊亂的,醫術不夠高明的人,覺得是喜脈也不奇怪。”

    楊萬青驚訝了:“他不但不派人追我們,還派人給你送藥?”

    難不成沈丞相當真對桃花用情至深?

    “這對咱們來說是好事啊。”桃花垂眸道:“他不追不抓,還一路派給大夫,那咱們就可以順利回到趙國了。”

    “可是,你不會覺得愧疚嗎?”楊萬青皺眉:“他對你這麼好。”

    桃花一愣,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李縉微怒地扯了扯楊萬青的衣袖,後者才反應過來,低聲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明日再繼續趕路。”

    “嗯。”桃花點頭,躺下就閉眼睡覺。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原因,這一路上她都沒能睡過一個好覺,總是輾轉許久才能入眠,半夜也時常會驚醒。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她一向睡著了雷打不醒的,結果怎麼不知不覺的,她竟然習慣了抱著沈在野的腰才能睡著,一個人睡,反而是睡不好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了,桃花翻來覆去的時候,突然感覺屋子裡有人。

    睜眼一看,李縉正坐在桌邊,眼睛看著她的方向,目光複雜。

    “……”按了按心口,桃花沒好氣地道:“你是打算嚇死我?”

    李縉歎息:“我睡不著,想找你聊聊。”

    “我與你,還有什麼好聊的?”桃花撇嘴:“別打擾我休息。”

    “你不是也睡不著嗎?”李縉道:“在想沈在野吧?”

    姜桃花:“……”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可真夠奇怪的。

    翻身起來坐好,桃花皺眉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李縉垂眸,瘦削的臉上滿是苦澀:“這一路上我都在找機會想彌補你,就算你我不能回到過去,也好歹做個朋友。可是,不管我怎麼做,你好像都不在意了。”

    彌補?桃花想了想,這一路上李縉的確是對她多有照顧,烤魚會多給她一條,晚上也會讓她一人睡馬車,拉著其他人去外頭睡。然而,這點程度說要讓她感動的話,那她能感動的事情就實在是太多了吧?

    “你我之間,以後江湖不見即可。”桃花道:“沒必要冰釋前嫌,你也沒必要彌補我,李丞相已經有嶄新的日子要過了,又何必將我再牽扯進去?”

    “可……”李縉沮喪極了,抬眼看著她道:“我不甘心。”

    嘴角一抽,桃花瞬間覺得這人是不是賤得慌啊?這有什麼好不甘心的?不甘心她過得比他好?那他還是繼續不甘心下去吧。

    “我原以為,我是最喜歡你的人。”李縉道:“你嫁給沈在野,他不是真心對你,你遲早要後悔。”

    眯了眯眼,桃花冷笑:“所以你就巴不得我後悔莫及,落得個淒慘的下場,然後可憐兮兮地求你垂憐,你再用普度眾生的慈悲救我於水火,以消除你自己心裡的愧疚?”

    “李縉,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呐?”

    心口一窒,李縉連忙道:“這想法是先前的,現在我已經沒那麼想了,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好。”

    “哦。”翻了個白眼,桃花點頭:“謝謝你啊。”

    “但……”李縉皺眉:“沈在野這個人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哪裡奇怪?”

    “我以為他是當真對你不上心的。”李縉道:“上次我跟他說了你身上的蠱毒之事,想讓他想辦法,結果他完全不在意……”

    桃花氣不打一處來:“這事兒原來是你告訴他的!”

    她就奇怪以她師父的性子怎麼會去跟沈在野說,原來是這個人!

    “你不生氣嗎?”李縉不解地道:“不氣他對你置之不理,倒氣我走漏消息?”

    “他對我如何,用不著你來說!”深吸一口氣,桃花道:“我身上的蠱毒本也就不關他的事,要他為我與趙國作對,他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深深地看她一眼,李縉搖頭:“你這算是在自欺欺人吧?他不救你,擺明就是因為沒將你的性命放在心上。哪個男人會不想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卻完全無動於衷,但現在,知道你有身孕,立馬就改了態度,又是給大夫又是給藥的,還不追捕咱們了。桃花,你真的不覺得自己是被他利用了嗎?”

    “……”她覺得他有病。

    李縉就是一個典型的沒出息的男人,先選擇的拋棄她,但一旦她過得好了,他心裡就有不平,糾糾纏纏地以彌補之名行破壞之事,就要看她落魄,然後央他搭救,以滿足他心裡那種卑微的成就感。

    這樣的人,讓人無力又覺得可憐。

    “我喜歡他,他也不是不喜歡我。”停頓了許久,桃花道:“我很瞭解他,他也很瞭解我,這種瞭解不是外人可以來指手畫腳的,他對我有幾分真幾分假,我自己清楚,您還是歇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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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5:05


    “你……”李縉皺眉:“你要是當真覺得他是喜歡你的,那以後定然會傷心。”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桃花扯了被子重新躺下,淡淡地道:“現在這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嗎?李縉咬牙,起身出去,將門給關上了。記叼反劃。

    那樣一個都不看重她性命的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他走後,桃花更是睡不好了,第二天頂著黑眼圈繼續趕路,覺得肚子難受,就吃了一顆大夫給的藥,反正也是好藥,不吃白不吃。不過吃下去之後,還是感覺舒服多了,給了她多餘的精力來想別的事。

    沈在野當真不在意她的死活嗎?要是如此,那她假懷孕的事就一定不能傳出去,否則她對他來說,就算不上什麼威脅了。

    “主子。”青苔在路邊打聽了點消息,坐回車轅上道:“相爺追出來了。”

    “什麼?!”眼睛一亮,桃花掀開車簾就問:“真的?”

    “嗯,聽說是已經到了第二個要塞,然後四周的城池似乎都開始徵兵了。”

    桃花咋舌,心想竟然能把他給引出國都,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沈在野不在國都,那穆無暇那邊肯定就會出亂子!

    好機會啊!興奮地拍了拍青苔的肩膀,桃花問:“還有多久能到?”

    “馬上就能過邊境。”青苔道:“以這個速度,五日便可抵達趙國國都。”

    “好!”桃花點頭,安心地坐回馬車裡,看著旁邊兩個人道:“你們一路跟我出來,也該知道沈在野是什麼樣的狠角色,所以回到趙國,請你們務必勸說住皇后和皇長女,聽我的話,不然趙國必定要毀在她們手裡!”

    “這……”楊萬青皺眉:“恐怕有些困難。”

    “國難當頭,還有什麼好困難的?”桃花道:“你就問問她們,是要趙國成為別人的地盤,還是選擇聽我的話就是!”

    看她一眼,李縉道:“她們可能寧願趙國成為大魏的屬國,也不願向你低頭。”

    姜桃花沈默。

    她跑路跑得太緊張了,以至於一時間忘記,目前最難纏的可能還不是沈在野,而是薑素蘅母女。李縉說得沒錯,以薑素蘅的性子,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這才是真的前有狼後有虎!

    本來打算一到趙國國都就去見長玦和薑素蘅等人的,現在一想,桃花改主意了,直接準備遞牌子去見穆無暇。

    在外征戰半年。穆無暇曬得黑了些,眉目間的英氣卻更盛,正帶兵駐紮在趙國國都的城郊。任憑趙國的人怎麼請他進城,他也按兵不動。

    “朕只是路過,來得也匆忙,就不必正式拜見了。”他看著面前的使臣笑道:“你們不必再來請。”

    趙國的大臣心慌啊,你說你路過就算了,還帶著幾萬大軍,不肯進皇宮,就在城郊外住著,這萬一要是一時興起往國都裡打,那他們該怎麼辦?

    “魏國陛下。”一個老臣無奈地道:“來者是客,您如何也得進去與咱們陛下見上一面吧?”

    “你們陛下既然這麼誠心想見咱們陛下,那何不請出來,就在咱們這營帳裡見?”旁邊的副將笑問了一聲。

    幾個大臣臉都青了,他們陛下怎麼敢來啊?萬一出什麼亂子可怎麼辦?眼瞧著三皇子野心勃勃不肯歸還兵權。又有大魏的皇帝在這兒杵著。趙國皇帝是左右為難,進不得也退不得啊!

    “朕有些乏了。”穆無暇淡淡地道:“你們先回去吧。”

    “這……”使臣們面面相覷,正尷尬呢,就見外頭有人拿著個玉佩進來。在穆無暇耳邊嘀咕了兩句。

    眼眸一亮,穆無暇竟然笑了,眼神陡然溫柔起來:“姜姐姐竟然來了?請她進來。”

    說罷,又一揮手,旁邊一群傻站著的使臣就被“請”出了營帳。

    這幾個人正在思考方才大魏陛下說的“姜姐姐”是誰,個個臉上都是一片茫然。“姜”是趙國的國姓啊,姓薑的人,又怎麼會是大魏陛下的姐姐?

    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姜桃花帶著青苔,被護衛恭迎著,直接進了營帳。這昔日被當做宮女看待的二公主,如今竟受著貴禮,目不斜視地從他們旁邊經過,將他們晾在了外頭。

    “……”幾個使臣在朝中都是頗有地位的,其中不乏有呂氏和長公主的人,怔愣了片刻之後,立馬回去稟告。

    姜桃花回來了!

    “姜姐姐。”穆無暇笑著起身,上下打量她一圈兒:“朕先前就在想,朕到趙國,你會是什麼反應,沒想到你竟然直接追過來了。”

    桃花淺笑,上前便朝他行了禮,然後道:“恭喜陛下大戰告捷,妾身只是想家了,回來看看,順便向陛下請安。”

    眼含深意地看她一眼,穆無暇道:“姐姐難不成還將無暇當成小孩子?”

    微微一愣,桃花搖頭:“妾身哪裡敢,陛下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了,這天下都將會是您的天下,您又怎麼會只是小孩子。”

    “那姐姐有話,為何不能同無暇直接說?”穆無暇眼神灼灼地看著她道:“姐姐分明擔心朕會攻趙,何不直接勸勸朕?”記叼協號。

    桃花笑了,看著他問:“妾身勸,陛下就會聽?”

    穆無暇點頭:“會。”

    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攻趙,只是他身邊的人不停勸諫,想讓他一舉拿下趙國。軍心不穩,他才選擇在這兒多停留一段日子。不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薑長玦當真是個不錯的人,一起征戰了半年,也算有點交情,再加上姜姐姐的關係,他也是想助他登位的。

    桃花有點意外,盯著穆無暇看了好一會兒,不過隨即她便反應了過來,穆無暇這孩子天性純良,跟沈在野完全不同,她也不能拿揣度沈在野的心思去揣度他,這孩子就是單純地覺得善惡有別,與趙聯合之後再攻趙為不義,所以不想有動作。

    那就好辦多了。

    “既然如此,妾身就當真要勸了。”姜桃花正了神色,朝著穆無暇便行了大禮下去,嚴肅地道:“趙魏有聯盟之誼,此為一。大戰之後,魏國兵力損耗較大,尚未復原,此為二。如今陛下在趙國的地盤,糧草供應不比趙國之軍來得順利,行軍無糧草則必敗,此為三。有這三點,陛下可還覺得有攻趙的必要?”

    穆無暇笑了,看著她道:“姜姐姐竟然還懂行軍打仗之事?”

    “妾身只是一介女流,但也沒少翻兵書。”桃花道:“若有說得不對之處,還望陛下指正。”

    “你說得都很對。”穆無暇道:“但朕收到消息,丞相已經領兵往趙國的方向來了,就駐紮在魏趙邊境上。若當真要打,他便來接應朕,一旦兵力匯合,要快速攻下趙國不是難事。至於糧草,朕也可以在這趙國的城池裡徵收。姐姐覺得呢?”

    背後冒了些冷汗,桃花點頭:“陛下說得有道理。”

    “但就算是如此,朕還是不想聽沈丞相的話。”看了看她緊張的神色,穆無暇伸手倒了杯熱茶遞過去:“朕覺得路是要一步步走的,如今這麼快吃下吳國已經是勉強,再奪趙國太不明智。所以朕已經傳了密令回去,讓丞相撤兵。”

    心裡一跳,桃花感激地看著他:“多謝陛下!”

    “朕這皇位,也是有姐姐的功勞的,謝字就不必,畢竟是對兩國都好的事情。”穆無暇道:“而且,朕看丞相心裡也是有姐姐的,本還一直催著要攻趙,但最近朕身邊的人都消停了,興許是丞相心疼姐姐了吧。”

    心疼她?桃花乾笑:“這要是真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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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5:42


    “怎麼?”穆無暇有些意外:“姐姐和丞相又吵架了?”

    “倒不是吵架。”桃花歎息:“一時也說不清楚,不過,皇上可知長玦在哪兒?”

    薑長玦?穆無暇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才想起人家姐弟兩個還沒相見,連忙讓人去請。

    “姐姐坐會兒。”他道:“長玦早上的時候說進宮去給他父皇母后請安,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請安?姜桃花一愣:“早上就去的?”

    “是啊。”穆無暇頷首:“大概是太久沒跟家人說話了,所以耽擱得有些久。”

    臉色微變,桃花搖頭:“他跟父皇和新後都不親近,沒有道理請安請這麼久。”

    肯定是出事了!

    “皇上。”桃花白著臉道:“能借妾身點人嗎?”

    “姐姐別慌。”穆無暇道:“朕陪你一起去找長玦。”

    桃花一愣,搖頭:“您進國都太危險了,只要借妾身一些人便可。不必親自……”

    “你的臉色太差了,朕不放心。”穆無暇皺眉,挺直了背脊,頗有男兒風度地道:“朕能保全自己。他們不會把朕怎麼樣,反正也是求著朕去皇宮裡相見,那不如就順便隨了他們的心意。”

    “皇上可知。您一旦踏進皇宮,會有什麼後果?”桃花神色凝重:“在他們的皇宮裡住下,您便等於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在他們手裡。”

    “朕知道。”穆無暇點頭:“可那是在朕要攻趙的前提下,他們有可能會封鎖皇宮挾持朕,然而朕沒有這個打算,加上重兵壓城,他們能如何?”

    ……好像也頗有道理?沈默了一會兒,桃花朝他行禮:“皇上大恩,妾身銘記於心!”

    “姐姐言重。”穆無暇扶起他,轉身掀開簾子便朝外頭的人吩咐:“準備進趙國皇宮。”

    外頭的人都嚇了一跳,不少謀臣副將上來勸諫:“皇上三思!”

    “朕三思過了。”穆無暇道:“你們挑選兩百精兵隨朕一同前往便是。”

    沈在野不在,沒人能把穆無暇如何,一群將領僵持了一會兒,也只能聽命行事。

    桃花站在他身後。看著外頭冬日的陽光將他的背影勾勒出來。突然發現這孩子已經比自己高一個頭了。

    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啊。

    趙國如今的朝政依舊掌握在呂氏和薑素蘅的手裡,雖說趙國男女地位平等,女人也可做大事,但明顯。這兩個女人不是做大事的料。平時安逸的時候便享福,現在眼瞧著有威脅了,兩人都慌成一團。

    “母后。”薑素蘅焦急地在呂氏面前轉悠:“怎麼辦?他們說姜桃花回來了!”

    “回來又如何?”呂氏冷笑:“她可沒能嫁成當初的南王,如今的大魏皇帝,現在也不是皇后,就算回來,頂多是個丞相的夫人,能把咱們怎麼樣?”

    “可……”薑素蘅皺眉:“他們不是說魏王對她態度很好嗎?萬一她蠱惑魏王,要幫長玦奪位怎麼辦?”

    臉色微沈,呂氏捏了捏手:“本宮不信她有那樣厲害,若是有蠱惑魏王的本事,她現在就該是皇后!”

    這麼一想,薑素蘅也放了些心,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道:“夜長夢多,母后還是快些把東西給薑長玦喂下去吧!”

    “你以為本宮不急嗎?”呂氏皺眉:“媚蠱三年才得一隻,那只恐怕還沒出盅,本宮已經吩咐一旦出盅,立馬送來的。”

    “來了!”外頭的宮女急急忙忙地端著託盤進來,跪下道:“娘娘,出盅了!”

    眼睛一亮,呂氏連忙朝她勾手:“拿過來。”

    說罷起身,擰了擰旁邊的機關,內殿裡就開了一道暗門。

    薑素蘅提著裙子跟過去看了看,看見暗門裡被五花大綁的薑長玦,忍不住輕笑:“真是太好了。”

    本來在父皇面前還有些顧忌,不好直接抓他,誰曾想這傻子竟然還去花淑妃的宮裡祭奠,被人圍了個正著。這只能怪他太愚蠢了,怨不得別人。

    薑長玦睜眼就看見呂氏的臉,掙紮了兩下,皺眉問:“皇后娘娘這是要做什麼?”

    “你不是一直心疼你二皇姐嗎?”呂氏捏著晶瑩剔透的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那要不也來體會體會她當初的痛苦?”

    瞳孔微縮,薑長玦咬牙:“你這蛇蠍婦人!”

    眼神微凜,呂氏伸手便給了他一巴掌,然後讓旁邊的宮人將他的嘴給掰開,直接將蠱給灌了下去!

    薑長玦咬牙,臉色鐵青,幹嘔了兩嗓子,卻沒能把東西吐出來,身子很快感覺到了不對勁,慢慢地就痙攣了起來,如萬蟻噬心,疼得他忍不住大吼。

    薑素蘅嚇得後退了兩步,眯眼看著他道:“這模樣可真難看,要是姜桃花瞧見,興許得心疼死吧?”

    正幸災樂禍呢,背後的門卻被人猛地撞開。薑素蘅一愣,回頭就瞧見門口站著的男人,當即腿就是一軟。

    千百眉渾身殺氣,飛身過來一手一個,將呂氏和薑素蘅的脖子死死掐住,抵在了牆上。

    “啊!”薑素蘅嚇得大叫,但很快就叫不出來了,臉上漲得通紅,幾乎要喘不過氣。

    呂氏倒是鎮定些,畢竟見千百眉這樣的架勢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當即便冷哼道:“你有本事掐死我,那樣連姜桃花的解藥都會沒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有解藥?”千百眉抬眼,眉目清冷:“上次走之前就該殺了你們,這次你以為我還會留情?”

    說罷,當真往死裡掐。

    呂氏這才慌了,一邊掙紮一邊道:“等……等等!本宮就算沒有徹底解開蠱毒的藥,卻有抑制蠱毒的藥,那個你也不要了嗎?那他們連多活幾年都不能了!”

    背後一群禁衛湧了進來,紛紛用刀劍對著他,千百眉又怒又氣,甩開這兩個女人,轉身便大開殺戒,抽出袖子裡的軟劍,將禁衛全數砍殺!

    幾十個禁衛倒在血泊裡,屍骸成堆,嚇得呂氏臉色慘白,抓著薑素蘅的手便想跑!然而千百眉長袖一揮,直接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拿出來!”

    呂氏抖了抖,伸手拿了一瓶子解藥給他。千百眉打開數了數:“十二顆?我可沒那麼多耐心陪你耗,把所有的解藥都拿出來!”

    “做解藥也是要花時間的,而且只有本宮會做。”呂氏心驚膽戰地道:“所以你更不能傷了本宮性命!”

    火氣上湧,千百眉轉頭看了一眼地上正痛苦的薑長玦,只怪自己在外頭耽誤太久,懊惱之下,便放過這兩個女人,過去給他喂解藥。

    長玦疼得厲害,神智都不是很清楚了,眼裡沒什麼焦距,全身都在顫抖。

    “姐姐竟然這麼疼過?”他嘶啞地低吼:“疼得人快死了……”

    千百眉咬牙,把解藥喂給他之後,便起身想運氣給他疏通一二,結果卻聽得殿外傳來薑素蘅的尖叫。

    這皇長女半點也不穩重,遇見什麼都是尖叫,哪裡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心下鄙夷,他正打算繼續運氣,卻聽見了自家徒兒的聲音。

    “兩位這是要去哪裡?”姜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她們:“我還沒過來給母后請安呢。”

    呂氏震驚地看著她身後的魏帝以及一眾劍指她們的精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皺眉道:“你竟然帶別國的士兵進我趙國的皇宮,可是要謀反?!”

    “母后將剛剛立下大功的長玦困在宮中,才是與天有違吧?”吹過來的風裡有血腥味兒,桃花心裡不安極了:“他人呢?”

    呂氏抿唇:“有刺客闖宮,長玦還在裡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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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6:16


    刺客?桃花皺眉,正要往裡走,卻見自家師父從宮殿裡出來,迎上她便道:“小傢夥,你怎麼會來趙國了?”

    “師父。”沒空聊別的,桃花急忙問他:“長玦呢?”

    “你放心。”千百眉垂眸道:“他沒事,只是裡頭有些血腥,你還是別進去了,不如待會兒為師將他送到花淑妃的宮裡,你們去那邊說話。”

    聽他這樣說,桃花就放心了,大大地松了口氣,然後回頭看著呂氏和薑素蘅道:“那便晚上再正式請安吧,告辭。”

    穆無暇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沒說,卻是氣勢十足,擺明瞭這人是朕罩著的,誰敢動她?於是呂氏本還有話要說,結果都咽了回去,眼睜睜地看著姜桃花離開。

    “母后……”薑素蘅生氣了:“您看兒臣說什麼來著?這不就還是蠱惑了?”

    “怕什麼?”呂氏低聲道:“薑長玦媚蠱都吃下去了,你還擔心你活得沒他長?”

    剛說完這話,旁邊就是一陣涼風襲來。呂氏一驚,轉頭果然就又看見千百眉的長劍。

    “我對你們沒別的要求。”千百眉垂眸看著她們,冷聲道:“薑長玦中毒的事,你們若是洩露出去讓姜桃花知道,那無論天涯海角,我也必定會將你們碎屍萬段!”

    心裡一跳,呂氏強子鎮定地道:“本宮又不傻,說出去對本宮有什麼好處?你放心就是。”

    薑素蘅也輕輕點頭,有些恐懼地看著他。

    收回劍,千百眉多看了她們兩眼,一甩袍子便去將長玦背了出來,毫不意外的,外頭又來了新的禁衛,將皇后和長公主護在一邊,長矛指他。

    “都閃開,今日沒心情陪你們玩。”他低聲道:“若還攔著,我便不會留全屍了!”

    趙國皇宮裡的人對千百眉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就算他身上有官職,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殺了這麼多人,最後也多半是不了了之,都習慣了。所以這攔他的架勢,也只是做給皇后看看罷了,他進一步,一群禁衛便退一步,直到他離開宮殿。

    “這個瘋子!”呂氏心有餘悸,惱怒地道:“就沒什麼法子能殺了他嗎?”

    薑素蘅搖頭:“父皇曾經也是什麼法子都試過了,沒用。”記叼坑號。

    “那咱們就得一直被他威脅?!”呂氏氣得直抖。

    薑素蘅沈默,威脅她倒是不在意,反正都只是讓母后做解藥罷了。現在薑長玦也中了蠱毒,姐弟兩個的性命都不會有多長,那便沒資格跟她搶皇位了,這才是她在意的事。

    姜桃花再厲害又如何呢?折騰這一年,她的命還不是捏在她們手裡?

    千百眉把薑長玦帶到個隱秘之處,幫他調了內息,看藥起作用了,便拍了拍他的臉:“長玦,先別睡,你皇姐還在等你。”

    薑長玦咬牙,掐著自己的胳膊讓自己清醒些,然後看著面前的人道:“師父,姐姐看見我了?”

    “沒有。”千百眉歎息:“她現在在常甯宮等你,你這樣子不太好,我怕她擔心。”

    長玦一愣,連忙打坐自己調息,然後站起來勉強動了動身子:“現在好些了嗎?”

    “嗯。”千百眉垂眸:“你中毒的事也先別給你皇姐說,你們的毒,為師都會想辦法。”

    “好。”薑長玦點頭,他還尚且不知此毒無解,只道:“有師父在,徒兒很放心,現在先去見見姐姐。”

    “嗯,走吧。”千百眉隨他一起往常甯宮的方向走,心裡的絕望又多了一個人的份。

    這兩姐弟,為什麼命途這麼坎坷?

    桃花緊張地等著,生怕長玦其實是出了什麼意外,然而人過來的時候,除了臉色有些不太好之外,身上好像也沒什麼傷。

    “皇姐。”一看見她,長玦就飛撲了過去,雙眼裡滿是亮光:“終於見到你了!”

    “是啊。”桃花一把將他按在椅子上,有好多話想說,卻發現喉嚨堵得慌,只能垂眸打量他的身子,嘟囔道:“讓姐姐看看,好像變壯實了?”

    長玦一笑,亮了亮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很努力地在練武,又帶兵打仗,自然更加壯實。以後我就可以好好保護你,再也不讓人欺負你!”

    眼睛紅了紅,桃花點頭:“好,那以後要是有人欺負我,我就報你的名號!”

    姐弟倆一笑,氣氛好極了,穆無暇坐在主位上羨慕地看著,聽姜桃花嘮叨關心了她弟弟半個時辰,突然也有些想自個兒的姐姐了。

    他也變壯實了,也能保護別人了,只是……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

    “皇上。”桃花笑眯眯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宮裡晚上會準備給您的洗塵宴,您去還是不去?”

    回過神,穆無暇頷首:“自然是要去的,你們姐弟二人在這宮裡,似乎也還有很多債沒討。”

    桃花樂了:“陛下這是要給咱們撐腰去討債?”

    “是啊。”穆無暇笑了笑:“不然朕進宮是做什麼的?”

    千百眉聽得有些意外,看了穆無暇好幾眼,道:“大魏的皇帝倒是比丞相好上許多,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過獎了。”穆無暇頷首:“聽聞大人也甚為厲害,還沒機會領教。”

    “領教就算了。”桃花連忙擺手:“我師父下手沒分寸的。”

    穆無暇低笑:“姐姐還是瞧不起朕,不過如今也的確不是切磋的時候,姐姐和長玦與那皇后和皇長女有什麼恩怨,不妨說給朕聽聽?”

    “那怕是得說上幾天幾夜。”桃花嘖嘖道:“等明日再慢慢說吧,今日先準備晚宴。”

    “好。”穆無暇應了,起身吩咐人準備禮服,然後大致瞭解了宮裡的狀況,便在黃昏之時,與他們一起去赴宴。

    趙國的嘉武帝雖然昏庸不管事,但如今人家都兵臨城下了,他終於從美人堆裡回過神來,開始正正經經地想與大魏談談。然而,宴會一開始,竟然有個小美人先上來請安了。

    “兒臣叩見父皇、皇后娘娘。”

    兒臣?嘉武帝愣了愣,試探性地問:“桃花?”

    聽他這語氣,穆無暇眉頭就是一皺:“這年頭還有父親不認得自己的女兒的?”

    千百眉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後,低聲道:“趙帝已經有幾年沒正眼看過桃花了,如今這小傢夥女大十八變,他自然是要認不出來的。”

    穆無暇沈默,他本還覺得自己的父皇荒唐,沒想到還有更荒唐的。

    “免禮吧。”嘉武帝笑道:“你如今有了好歸宿,也得多謝魏帝的照顧。”

    說著,又舉杯朝穆無暇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魏帝還如此年輕,便坐擁強國,執掌天下,實在了不起。”

    “過獎。”穆無暇捏著杯子道:“貴國的三皇子也是人中龍鳳,此番上陣殺敵,軍功累累,若是我大魏的人,定然能封個兵馬大元帥。”

    嘉武帝一愣,好奇地轉頭看向皇后:“長玦竟然立了這麼大的功?”

    呂氏沒好氣地小聲道:“人家的客套話,陛下也當真不成?長玦就是個小孩子,不拖累別人就不錯了,您還真當他有多少能耐?”

    “皇后娘娘的話可以大聲說出來。”千百眉開口道:“在場的各位除了在下,恐怕都不太能聽見您的聲音。”

    呂氏一驚,抿唇不說話了。嘉武帝皺眉看了千百眉一眼,又是惱怒又是無奈:“千愛卿怎麼能坐到魏帝的身後?與禮不合。”

    “那。”千百眉起身,朝他拱手,挑眉輕笑:“微臣要坐到皇上身邊去嗎?”

    “……”嚇了一跳,嘉武帝連忙搖頭:“既然已經開席,你還是好生坐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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