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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1:59:45


    坐他身邊,萬一又突然發瘋殺人,那怎麼辦?

    穆無暇覺得有趣極了,千百眉這人分明才在皇宮裡當著皇后的面殺了人,一轉眼這些人卻不能跟他計較,還得捧著他。

    厲害的人就是好,不用什麼身份,自己本身就能讓人畏懼。

    “父皇。”桃花站在下頭還沒動,抬頭看著他道:“兒臣這次回來,就是想跟您說說長玦的事情。”

    “哦?”嘉武帝點頭:“什麼事,你說。”

    桃花低頭道:“長玦此番隨魏帝征戰,半年的時間便拿下吳國,給我趙國也帶來了諸多好處。放眼整個朝廷內外,論領兵能力,無人再能出他左右,父皇難道還只讓他當區區的百夫長嗎?”

    嘉武帝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呂氏,呂氏不悅地道:“二公主這話怕是有些誇大其詞,長玦到底有多少本事,大家心裡還不清楚嗎?”

    “就是因為清楚。所以兒臣才來說這番話。”桃花沒看呂氏,抬頭直接看向嘉武帝:“同樣是父皇的子女,素蘅無功無德,便直接坐上儲君之位。而長玦為國廝殺。受傷流血,最後竟然連個將軍都不是?”

    “這……”嘉武帝心裡也有些過不去,看向旁邊的長玦道:“此番你也的確受苦了,不如……”

    “皇上!”呂氏打斷他,皺眉道:“您怎可聽人三言兩語便草率改變主意?這兩姐弟狼子野心,至今未曾將兵符歸還,您還想讓三皇子的兵符拿得名正言順?”

    嘉武帝低聲道:“畢竟都是朕的親骨肉……”

    “呵。”呂氏笑著搖頭,掩唇道:“陛下您得記得,您這些親骨肉與您可不親近,什麼時候反了都不知道,只有臣妾和素蘅是真心對您好的。您要是一時心軟,招致的可能就是大禍患!”

    穆無暇看著,很是天真地跟千百眉道:“好生奇怪,你們趙國竟然是皇后掌權?本以為大魏有朕這樣的少年君主,已經有些特殊,沒想到這兒還有更特殊的?”

    “回陛下。”千百眉與他一唱一和。低笑道:“咱們趙國女子也可為帝,只是皇后娘娘大度,屈居後宮,不爭不搶。”

    這兩人的話說得一點也沒顧忌,直接就傳到了嘉武帝的耳裡。嘉武帝一頓,臉色當即便有些難看,坐直了身子。離皇后遠了些。

    呂氏微惱,轉眼看向穆無暇道:“這是趙國的事情,魏帝何必插手?”

    “娘娘誤會了,朕沒有要插手的意思。”穆無暇笑得單純得很:“朕年紀不大,知道的事情很少,看見這樣的場景,有些好奇罷了。不過……貴國三皇子畢竟是跟朕一起征戰吳國的,別的朕不知,但他手刃敵軍三百餘,屢次獻計助我軍突圍。這要是在大魏,一定會被給予兵馬大元帥的頭銜。”

    “想來趙國是大國,可能賞罰與大魏有所不同吧。”

    眾人都是一噎,桃花更是哭笑不得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當今天下,還有哪個國家能比大魏更厲害?魏帝竟然坐在這裡誇趙國是大國。分明就是諷刺啊!然而他臉上一片天真無邪,又看不出諷刺的意思,旁邊幾個趙國的大臣又怒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臉都青了。

    嘉武帝沈默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薑素蘅便笑道:“既然魏帝這麼看重敝國的三皇子,那不如就帶回去封兵馬大元帥好了。咱們趙國的兵馬大元帥,已經有人當了。”

    “素蘅!”呂氏臉都嚇白了:“你閉嘴!”記以吉血。

    薑素蘅一愣,莫名其妙地看自家母后一眼:“兒臣哪裡說得不對嗎?”

    憑什麼要給薑長玦兵馬大元帥之位啊?那位子上本是她們的人,他一個在宮人堆裡長大的皇子,就算立了功,那也不該得這樣的獎賞!瞧那魏帝擺明是護著這姐弟倆的,那不如就把人都帶走好了,她還眼不見心不煩呢!

    呂氏使勁朝她使眼色,然而薑素蘅還是沒反應過來,也就沒改口。桃花笑了笑,回頭看向穆無暇:“長玦若願意帶十萬士兵去大魏做兵馬元帥,陛下可樂意?”

    “歡迎之至。”穆無暇舉杯一笑:“朕喜歡能幹的人,長玦是個好將軍,不帶一兵一卒,朕都必定重用,更別說還帶著十萬兵力。”

    十萬兵力?薑素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薑長玦手裡還有趙國的兵符,現在她把人往外趕,那他肯定就更不會將兵符歸還,那兵力豈不是都歸了大魏?

    姜桃花根本不是在跟她們講道理,而是直接在威脅啊!

    “豈有此理!”薑素蘅拍案而起:“趙國是你們的母國,你們竟然要做此等吃裡扒外之事?”

    “難道不是皇姐與母后先對人趕盡殺絕,才把人逼到了這個地步嗎?”桃花平靜地看著她道:“誰都不想背叛母國,但若在母國生存不下去,難道還要傻傻地任人宰割?”

    薑素蘅皺眉,有些語塞,轉頭就看向自己的母后。呂氏眯眼看了她半晌,道:“要長玦做兵馬大元帥,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交出手裡的兵符。”

    “母后老糊塗了嗎?”桃花歪了歪腦袋:“兵符本就該在兵馬大元帥的手裡,哪有坐上這位子,反而把兵符交出來的道理?”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呂氏冷哼:“這世上的好事,哪有被你一個人占盡的道理?”

    沒什麼好說的了?桃花點頭,回到穆無暇身邊去坐下,看著他道:“陛下,該說的妾身都同他們說了,他們不答應也是沒辦法的事,之後長玦便同咱們一起回大魏吧。”

    “好。”穆無暇拍了拍手:“這是個好事,朕正愁徵兵都不夠用,難為趙國皇后還送朕這樣一份大禮。”

    “你們……”薑素蘅急了,站起來就瞪向桃花和長玦:“你們可是趙國的人,做這樣的事,不怕姜家先祖從地下爬出來找你們算帳嗎!”

    “在趙國人之前,我們也是人。”迎上她的目光,桃花道:“人都做不好了,還論什麼趙國人?你們又想收回兵權,又想對我姐弟二人趕盡殺絕,借用皇后娘娘方才的話,這才真是什麼好事都讓你們占盡了!”

    “你們本就該死!”薑素蘅怒道:“是當初母后一時仁慈才留了你們性命,沒想到你們竟然恩將仇報!”

    桃花笑了:“長公主的邏輯可真是有趣,一個人殺人沒殺死,留了他半條命,被傷了的人還得感謝殺人犯的恩典?”

    “兒臣再敢問父皇一句,我姐弟二人在趙國長大,可有做過任何對不起父皇對不起家國之事?皇長姐口中的‘該死’二字,到底因何而來?”

    嘉武帝皺眉,看了薑素蘅一眼道:“朕也想問,到底都是朕的骨肉。她姐弟二人到底犯了什麼過錯?”

    薑素蘅一愣,跺腳道:“父皇還不明白嗎?姜桃花狼子野心,分明是想要皇儲的位置!處心積慮嫁去魏國,就是為了回來奪位!您看長玦捏著兵權不還。姜桃花又有魏帝撐腰,您竟還當他們是親骨肉?”

    嘉武帝轉頭看向桃花,直接開口問:“你果真有奪位之意?”

    桃花:“……”自家父皇也是被呂氏等人迷惑久了,腦子都不會想事了。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問她這個問題。她能怎麼答?肯定答沒有啊!

    “沒有。”臉不紅心不跳,桃花道:“兒臣此番回來,只是為了趙國江山著想,只要父皇願意聽兒臣一言,必能懂兒臣之心。”

    嘉武帝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頷首道:“晚宴之後,你若是有什麼話要說,朕也願意聽。不過這晚宴是為了給魏帝洗塵的,便莫要再議趙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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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0:20


    這一句話就將呂氏等人的嘴給堵住了,呂氏咬牙,很想直接殺了這姐弟兩人,無奈前有魏帝,後有千百眉,都是給這兩個人撐腰的,她動不了他們。

    不過不急,他們身上都有蠱毒。始終是在自己的手心裡,翻不出什麼浪來。

    絲竹之聲重新響起,晚宴上頓時觥籌交錯,就像方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穆無暇臉上未動,微微側著身子對桃花道:“朕覺得,那皇長女比起姐姐來,真是差遠了。”

    桃花樂了。眉眼間都是笑意,低聲道:“陛下真會誇人,妾身很受用。”

    “朕不是誇,只是說實話罷了。”掃了一眼旁邊悶不吭聲的李縉,穆無暇很不能理解地皺眉:“他到底是有多瞎,才會舍了珍珠選魚目?”

    方才他們吵得那麼激烈,李縉坐在旁邊也是一聲沒吭。這樣的男人,到底有什麼用?

    桃花聳肩:“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不過這時候看見李縉,她倒是想起沈在野了。那人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她的氣。菜香盈盈之中,她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一桌子菜,最後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

    沈在野駐紮在趙魏邊境,主營帳之中人來人往,湛盧低聲跟他稟告:“夫人已經見到了陛下。”

    “知道了。”沈在野冷漠地點頭。盯著手裡的冊子看了一會兒,又問:“她怎麼樣了?”

    “路上沒少折騰,雖然有保胎丸,但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湛盧試探性地問:“咱們是不是要快些過去看看?”

    “怎麼快?”沈在野輕嗤,拎了拎手裡的兵符:“這裡有十五萬的大軍,新兵也還在招募之中,這麼大的攤子,你能扛著很快到趙國國都?”

    這樣過去,恐怕算大軍壓境吧。

    “您不打算先走一步去看看夫人嗎?”湛盧小聲道:“奴才瞧著您也是一直在擔心,輾轉反側,既然如此,又何必等在這裡?”

    沈在野皺眉:“你幾時見我輾轉反側?”

    “昨晚。”湛盧耿直地道:“還有前晚,前前晚……”

    “閉嘴!”微微有些惱,沈在野道:“我是在為大事煩憂,並沒在意這些個兒女私情。”

    湛盧不吭聲了,自家主子這死鴨子嘴硬的習慣真是改不了了,營帳裡沒別人,承認一句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如今夫人有孕,又處於危難之中,他都有些擔心,更何況自家主子呢?

    “您不擔心沒關係,奴才倒是有個法子,能把夫人完好無缺地帶回您身邊。”

    “什麼?”沈在野挑眉。

    湛盧道:“把夫人懷孕的事告訴千百眉,以那位大人的性子來說,肯定也不會讓夫人再犯險,必然會將夫人送回您身邊,以保周全。這樣一來,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

    沈在野沈默,臉上露出些無奈的神色來:“不行的。”

    怎麼不行?不是挺好的嗎?只要夫人回來,他就不用再擔心了啊。湛盧很不明白,卻見自家主子長歎了一聲,收攏桌上的東西,低聲道:“準備好攻打趙國吧。”

    “……”

    背後發涼,湛盧怔愣地看著沈在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主子,陛下的意思不是……”

    “如今趙國又不在姜桃花和她弟弟手裡。”沈在野淡淡地道:“你照我吩咐去做便是。”

    可是,就算不在,夫人的意思也是要保住自己的母國的啊!湛盧有些急,卻不知道該怎麼勸,連忙就跑出去找徐燕歸。

    自從正式招兵出征,徐燕歸就趕來軍營跟他們匯合了,現在正寂寥地蹲在軍營外的一塊大石頭上,憂鬱地望著天。

    “徐門主!”湛盧皺眉:“您又怎麼了?”

    “唉。”徐燕歸搖頭:“多情自古空餘恨……我沒事,你找我有事?”

    “主子下令攻趙了。”湛盧道:“這樣一來,他與夫人豈不就是徹底對立了?夫人還懷著身子呢!”

    徐燕歸一愣,回頭看著湛盧:“你家主子腦子被門夾了?拋妻棄子也要在這個時候攻趙?”

    “奴才勸不住他。”湛盧無奈地道:“還望門主能去勸勸。”

    “這世上除了姜桃花,還有誰能勸住沈在野?”徐燕歸哼笑,跳下石頭就往馬棚的方向走:“給我找匹最快的馬,我去趙國的都城裡看看。”記以歲扛。

    “好。”湛盧應了,連忙給了他權杖和馬匹,小聲道:“您若是能直接將夫人帶回來,那便是最好的結果。”

    “我知道。”一扯韁繩,徐燕歸絕塵而去。

    晚宴之後,桃花與長玦跟著嘉武帝去了禦書房,呂氏和薑素蘅被關在了外頭。

    “父皇可知此番魏帝來趙的意圖?”桃花開門見山地道:“兒臣究竟是趙國的人,不會想眼睜睜看著趙國淪為別國的屬國,所以有些話,兒臣便直接說了——您若再由著呂氏和薑素蘅把持朝政,那趙國必定會毀在她們手裡。”

    嘉武帝一頓,歎息道:“朕知道這趙國天下已經被她們弄得烏煙瘴氣,但現在要收回來,談何容易?”

    “只要父皇相信兒臣,讓長玦為皇儲,掌握兵權,抵禦外敵,兒臣便有七成的把握能守住趙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桃花道:“但父皇若是覺得呂氏母女更可信,那兒臣也無話可說。”

    皇帝皺眉,他是不太瞭解姜桃花姐弟的,身邊最親近的一直是呂氏母女,突然聽見這樣的話,一時間的確是難以相信她。

    “你不是說不想爭奪皇儲之位的嗎?”他不悅地道:“方才在外頭,是騙朕的?”

    “自古以來都是能者居上位。”桃花嚴肅了神色:“兒臣並非要爭搶,只是這位子的確只有長玦來坐最為穩妥,況且……”

    話還沒說完,殿門就被人推開了。薑素蘅怒不可遏地沖進來,擋在皇帝面前看著她道:“你這賤婢,果然是想花言巧語欺騙父皇!”

    桃花皺眉,沒看她,只看向後頭的嘉武帝:“父皇真的不為天下多考慮一二嗎?”

    嘉武帝不語,人都是分遠近親疏的,兩個女兒立場不一致了,他下意識還是會選擇偏心跟自己親近些的薑素蘅。

    誰讓桃花長玦的母后去得早呢?死後還因罪被貶為了淑妃,他實在是對這一雙兒女偏愛不起來。

    大殿裡有禁衛沖了進來,將桃花和長玦團團圍住。薑長玦皺眉,拔劍便護在自家姐姐前頭,無奈地道:“看樣子是沒辦法了,姐姐,咱們走吧。”

    “想走?”呂氏在宮殿門口笑了笑:“你們也不看看自己在什麼地方?”

    桃花回頭,涼涼地看她一眼:“皇后娘娘一意孤行,這地方也遲早不會再是你的地方。今日我姐弟二人還非走不可了!”

    被她的眼神震了震,呂氏抿唇,正想說她哪裡來的自信能從這兒離開,結果就見空中有一道銀髮飄過,紅色的牡丹袍子將嘉武帝一卷,劍上寒光閃的眾人都眼睛一疼。

    “讓個路吧。”千百眉挾持住嘉武帝,淡淡地道:“總玩這一套也沒意思的,你們要是覺得宮裡禁衛很多,多到可以胡作非為,在下倒是不介意幫皇宮裡清理些人。”

    氣不打一處來,呂氏咬牙:“你這江湖中人,為什麼總愛管我皇家的閒事?!”

    “你把我兩個徒兒困在這裡,還說我多管閒事?”千百眉笑了:“在下今日若是將皇后娘娘的姘頭小白臉抓出來掛在城門口,那才叫閒事。”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呂氏臉都青了:“你瞎說什麼!”

    “讓開。”有些不耐煩了,千百眉沈了臉道:“大半夜的,我徒兒還要回去好生休息。再攔著路,陛下可能就得先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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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0:54


    嘉武帝僵硬著臉看了看桃花:“你就是這樣找人來對付你父皇的?”

    桃花很無奈,看了看四周都指著自己的長矛:“父皇在責問兒臣之前,沒有看看兒臣是處於怎樣一種境地嗎?”

    “都讓開。”嘉武帝皺眉:“真想把朕的命賠進去不成?!”

    呂氏一頓,無奈地揮手讓這些人散開,眼睜睜地看著千百眉帶著皇帝和桃花長玦一起突出重圍,直到走出宮門。才將皇帝放了回來。

    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嘉武帝怒不可遏,捶著地道:“混帳!”

    “父皇!”薑素蘅過來扶他,皺眉道:“您不覺得千百眉那樣的人。一旦留著就一直是個禍患嗎?”

    “朕當然知道!”看著宮門外頭,嘉武帝咬牙:“可是誰拿他有什麼辦法?”

    “以前咱們沒抓住他的軟肋,現在卻是應該知道了。”薑素蘅眯眼:“只要用姜桃花的命來威脅,千百眉一定會就範。”

    她們一直沒發現千百眉與姜桃花的關係。等發現的時候,姜桃花又已經遠嫁了。如今她終於回來,怎麼能不好好利用?千百眉不除,她們睡覺都難安!

    嘉武帝垂眸,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

    千百眉抱著桃花一路飛奔,薑長玦則在後頭用輕功跟著。跑到一半的時候,千百眉忍不住低頭看了懷裡的人一眼:“小傢夥,你是不是又重了?”

    桃花一愣,伸手捏了捏最近肚子上養出來的贅肉:“這……好像是豐腴了些。師父要是抱不動了,不如就我自己走吧?”

    “只是問問而已,你這二兩骨頭,為師還抱得起。”看著前頭軍營門口站著的人,千百眉有些意外:“魏帝?”

    穆無暇竟然出宮了?

    “一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晚宴一散,朕就溜出來了。”看了看他懷裡的桃花。穆無暇微微皺眉,伸手將她扶下地:“姐姐懷著身子,就莫要再這麼折騰了。”

    懷著身子?!千百眉臉色一白,震驚地低頭看她,桃花乾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硬著頭皮應了穆無暇的話。然後道:“我們與父皇怕是沒辦法協商了,還請陛下幫個忙,助長玦奪下這趙國帝位,之後兩國永修聯盟之好,互不侵犯,貿易往來,共用盛世,如何?”

    穆無暇頓了頓,沈默片刻才道:“方才朕接到丞相傳來的消息,大軍已經駐紮在了趙國邊境,不日便將攻趙。姐姐的想法朕是同意的,但……丞相現在,似乎不會聽朕的話。”

    啥?桃花傻眼了:“他要攻趙?為什麼?”

    “丞相一直有攻趙之心,現在是個好機會。他選擇抓住機會,朕也不意外。”穆無暇歎息:“只是你夫妻二人,該如何是好?”

    臉色微白,桃花咬牙:“皇上會助他裡應外合,一起攻趙?”

    “朕不會。”穆無暇搖頭:“朕說過朕覺得此時攻趙不妥,丞相一意孤行,那朕也會一意孤行。”

    好樣的!桃花握拳:“等這一場大戰結束,妾身一定會好好報答陛下!”

    穆無暇笑了,揮手便讓人整理出幾頂營帳來讓他們休息。桃花本還想跟長玦說說話,結果自家師父卻道:“我找長玦有事,你先去休息吧。”

    看了看這兩人,桃花皺眉:“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長玦搖頭,千百眉也搖頭,神情都是一致的坦蕩:“沒有。”

    狐疑地盯了他們一會兒,桃花點頭,回了自己的營帳裡去。

    “主子。”青苔鋪好了床,忍不住擔憂地道:“丞相要攻趙,這可如何是好?就算您替三皇子把皇位拿到手,趙國也怕是保不住的。”

    桃花也有些慌啊,沈在野派人追她追了那麼遠,她以為他好歹會顧忌她一二的,沒想到還是說打就打。她現在手裡唯一能跟他談條件的籌碼就是這個肚子,可……

    可這個肚子也是假的啊!

    “青苔。”有氣無力地倒在床上,桃花閉眼道:“你能不能請個神仙來,將我這肚子變成真的?”

    青苔一愣,無奈地道:“主子,奴婢怎麼可能有辦法?但……您這跡象跟懷孕相去無幾,也能暫時蒙住相爺吧。”

    話剛落音,帳篷裡的屏風後頭就是一響。

    桃花一愣,立馬起身,青苔的反應也極快,轉身就將屏風整個給扯開了!

    徐燕歸臉色不太好看,也沒打算繼續躲了,直接走到姜桃花面前道:“你騙他?”

    嘴角抽了抽,桃花乾笑:“迫不得已。”

    “你……”徐燕歸扶額,頗為無奈地道:“你可知道他因為你這肚子,多操了多少心?結果到頭來,竟然是假的?”

    眼神微黯,桃花點頭道:“沒辦法,我一個人,他哪裡能輕易放過?若不是靠著這肚子,我也跑不出大魏。”

    “我不是那個意思。”徐燕歸眯眼:“他不是只在乎你肚子裡的孩子,他連你也是一起在乎的,你看不出來?”

    “在乎是一回事。”桃花笑了笑:“可是你看,他還不是下令攻趙了?可考慮過將來與我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微微一噎,徐燕歸放柔了聲音道:“我這次來,本就是想帶你回去勸勸他的,分明很在乎你,但卻還是要攻趙,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連陛下的話都不聽……”

    “沒用的。”桃花搖頭:“他做這樣的決定,就算是我也攔不住他,而且……事已至此,我更不可能離開。若是之後他當真攻來了國都,那我便在城牆上等他。”

    總要拼盡最後的力氣,試試將這趙國天下給保住吧?

    徐燕歸有些生氣,又有些著急,皺眉道:“真搞不懂你們兩個人都在想什麼,乾脆一起拋下這些凡塵俗事,一起隱居去吧。”

    “我倒是想。”桃花微笑:“可你們丞相能捨得下這錦繡江山嗎?”

    徐燕歸沈默。

    青苔皺眉道:“既然要開戰,那大人與咱們便是敵非友,還請快些離開。”

    長歎一口氣,徐燕歸閉眼:“我本來是想帶你回去讓他安心的,但你的身孕既然是假的,回去了可能更多波折,不如就罷了吧。至於之後會怎麼樣,我也不好說,你自己多保重。”

    桃花點頭,還是朝他行了一禮:“多謝。”

    徐燕歸是個有人情味兒的人,知道她騙了沈在野,也沒對她如何,這份恩情也是可以被記下的吧。

    帳簾被掀開又落下,營帳裡恢復了平靜,桃花躺在床上松了口氣。騙人的滋味兒也真是不好受,讓徐燕歸回去說清楚也好。但,沈在野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千百眉正在另一個營帳裡嘗試給長玦運功驅毒,然而跟桃花當初一樣,不管他耗費多少真氣,那蠱毒都是牢牢停留在他們的丹田裡,怎麼都不動。

    “師父,算了吧。”長玦停止運功,苦笑道:“這樣也好,算是與姐姐同甘共苦,只要能拿到最終的解藥就好。”

    千百眉皺眉,張了張嘴想告訴他沒有解藥了,但又覺得對個孩子來說太過殘忍,只能忍住,收了內息。

    “你記得按時吃藥。”他囑咐道:“千萬別被你姐姐發現了。”

    “嗯,我明白。”長玦點頭,看著他道:“師父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好。”千百眉點頭,出了營帳之後,想了想,還是往皇宮裡去了。

    就算沒有最後的解藥,也得先讓呂後多做些每月要吃的,以免她後頭又耍什麼花招。

    已經是深夜時分,宮裡一片寂靜,千百眉如往常一樣悄無聲息地到了皇后的宮裡,卻突然聽見還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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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1:30


    “母后,您竟然連那千百眉都騙了過去?”薑素蘅驚訝地道:“蠱毒有解藥?”

    “這天下有毒就有解,是他自己蠢,當真以為姜桃花沒救了,那能怪得了誰?”呂氏冷笑:“不過解藥就一顆,本宮已經藏在湖心島了,你莫要告訴別人。”

    “是。”姜素蘅笑眯眯地應了。

    千百眉靠在窗外,聽著這些話,怔愣了一會兒,二話不說便往宮裡的湖心島上去。記土何扛。

    有解藥的?先前他幾乎殺了呂氏,她都沒肯鬆口,竟然是騙他的?心裡一陣狂喜,千百眉根本沒多想,直接就沖去了湖心島。

    湖心島算是趙國皇宮裡的奇景,湖不大,水卻不是很乾淨,聽聞喝了會渾身出疹子而死,所以一般沒人靠近。但那湖中心卻有個小島,上頭修了個簡單的宮殿,沒人知道做什麼用的,只是偶爾會看人劃船來回。

    這地方千百眉去過,島上全放著皇室的貴重之物,所以呂氏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那他定然是要去拿的。

    飛身朝島上而去,剛要落地,四面八方卻飛來了無數羽箭,閃著寒光要將他射成刺蝟!

    眼睛微眯,千百眉側身閃過,無奈羽箭太密,手腳上都受了點傷,更心疼的是他的袍子,被劃了條口子。

    皺眉將外袍脫下來,千百眉掃了四周一眼,冷笑道:“還不出來?”

    幾十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四周,他的神色終於嚴肅了些。

    都是絕頂高手。

    千百眉不是傻子,他知道這些人多半是一早就在這兒等他的,但看了看島上的宮殿,他還是決定殺過去看看。

    “可惜了今日裡頭是白袍子。”他皺眉喃喃:“你們的血能別濺上來嗎?”

    四周的黑影一頓,殺氣四溢。千百眉朗聲大笑,騰空而起。破他們的陣法。然而,他畢竟只是個凡人,武功修為再高,被這麼多高手圍攻。身上怎麼也是要帶傷的。白袍子慢慢地被血浸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像一朵朵豔紅的牡丹,開得也煞是好看。

    十幾個黑影最後剩下八個。一齊跑了。千百眉拍了拍手,提劍就繼續往裡走。毫不意外的,打開宮殿的門又是一串飛鏢機關,千百眉揮劍擋開,直接進去找東西。

    “大名鼎鼎的三國四神之首,竟然這麼蠢嗎?”

    正在翻找的時候,千百眉就聽見個聲音,有些耳熟。回頭一看,卻是吳越。吳越也是三國四神之一,只是還沒同他交過手,應該是吳國的人,竟然都跑到這裡來了?

    輕笑一聲,千百眉瀟灑地甩了甩銀髮,看著他道:“下來此有事?”

    看了看外頭滿地的血,再看看他身上的傷,吳越笑了:“我自然是等在這裡殺你。好奪位的。”

    “哦。”千百眉點頭,繼續四處翻找:“要打也等我找到了東西再打。”

    “你還不明白?”吳越嗤笑:“這根本就是個陷阱,故意要引你入套,你還當真就來了?”

    身子一僵,千百眉緩緩回頭看向他:“陷阱?”

    “她們騙你的,沒有解藥。而這島,將是你的葬身之地!”吳越拔劍便沖了過來。

    千百眉沒反應過來。肩上硬挨一劍,退後了兩步,皺眉低聲道:“騙我的,那解藥就是假的?她還是活不了?”

    吳越一愣,繼而皺眉:“你傻了?要站著給我殺?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抬劍重新沖過來,他眼裡滿是興奮,卻見那銀髮血衣的男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渾身殺氣暴漲,捏住他的劍,直接將他整個人翻過來砸進了地裡!

    “你找死!”千百眉紅了眼,武器也不用,一腳就踩斷他的肋骨,反手一套斷筋錯骨手,直接折斷他渾身的骨頭和筋脈!

    整個過程一炷香的時間都沒用到。吳越傻眼了,渾身的疼痛讓他控制不住地大喊,哀嚎之聲響徹半個皇宮。

    千百眉頭也不回地離開島上,慢慢地往皇后的宮裡而去,路上遇見的禁衛都難逃他的殺招,血從他衣擺後頭一路淌下去,在路上劃出很長的紅色痕跡。

    “快……快找人護駕!”禁衛們都慌了,連滾帶爬地去稟告,然而來的人越多,千百眉就越興奮,不用武器,直接一拳一拳地震碎這些人的心脈,一路殺到了呂氏的宮殿門口。

    “還不出來嗎?”千百眉輕聲問。

    薑素蘅一個人跌坐在宮殿裡,怔愣地看著這仿佛從地府裡出來的男人,哆哆嗦嗦地道:“母后……母后不見了!”

    “不見了?”千百眉笑了笑,帶血的手掐起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舉在了半空:“方才騙我不是還騙得很開心嗎?”

    眼裡滿是恐懼,薑素蘅拚命搖頭掙紮,卻沒什麼用,千百眉已經暴怒,一雙眼通紅的情況下,根本沒人能阻止他殺人。

    “皇長女!”宮殿外頭的人一陣驚呼,就見薑素蘅被掐得臉色由紅到紫,最後一片青白,腳也脫力地垂了下去。

    死了!

    眾人驚愕不已,一部分人去傳信,另一部分人堵在門口顫顫巍巍地舉起刀劍,就見那魔頭一把將手裡的屍體扔開,轉頭看了過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你們皇后娘娘呢?”千百眉溫和地笑著,眼裡卻是血紅:“再不出來,我可是要拆了這宮殿了。”

    旁邊一個宮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急忙道:“娘娘方才被人擄走了!長公主說不能洩露消息,以免民心混亂……”

    被人擄走?愣了愣,千百眉很是不解,除了他,誰還有這個閒心來擄趙國的皇后?

    這也算是她逃過一命了,冷笑一聲,千百眉繼續往外走,沒人敢攔著他,他便拖著一身的傷,一步步出了宮門。

    比絕望更讓人絕望的是什麼呢?就是在絕望之中重新給一點希望,再當著面掐滅這點希望。千百眉覺得很累,身心俱疲,他不想看著桃花那小傢夥比自己先死,也不想看她那麼痛苦,這世上為什麼就沒有媚蠱的解藥呢?

    眼裡的紅色漸漸散去,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想了很多過往的事情。最後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累得半跪了下去。

    天已經亮了啊……

    “千大人!”青苔剛起床,正準備出去打水,卻看見渾身是血的千百眉,當即就轉身去知會了自家主子。

    “師父?!”被他這一身傷驚得臉色慘白,桃花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皺眉打量著他:“怎麼回事?您這是怎麼了?”

    恍惚地看她一眼,千百眉安心了,閉眼就倒在這小傢夥的懷裡。

    他沒看路,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結果也還是能找到她。

    真好。

    若是以後她不在這世上了,他說不定也能找到一條追上她的路。

    桃花急了個半死,招呼了長玦出來便給自家師父看傷敷藥。長玦驚訝極了:“誰能把師父傷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桃花皺眉:“有些傷口還帶毒,你看看有什麼藥能用,大夫一會兒就來。”

    “好。”長玦應了,將千百眉平放在床上,看了看傷口,眼神微動。

    宮裡的毒,師父又去宮裡了?回頭看看自家姐姐,長玦突然問了一句:“皇姐覺不覺得,師父當真對你很好?”

    “你現在還有閒心說這個?”桃花皺眉:“師父對你我不是都很好嗎?”

    張了張嘴,長玦歎息,還是老實給師父上藥吧。

    也不怪自家皇姐遲鈍,師父從未表明過什麼,以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與皇姐絕不會有師徒之外的情誼。也就怪不得她再也不曾注意過師父某些格外溫柔的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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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2:07


    趙魏邊境。

    沈在野冷眼看著遠處駕著馬車回來的徐燕歸,等他勒馬下車了,才寒聲道:“誰告訴你可以去接她過來的?”

    徐燕歸挑眉,看了自己身後的馬車一眼:“你不想見姜桃花?”

    “不想!”抿了抿唇,沈在野嘴裡這麼說著,眼睛卻依舊是落在那車廂上:“你等著領罪吧!”

    “得了,罪我就不領了。”徐燕歸撇嘴:“我也沒把姜桃花帶回來,車上的是呂後。”

    沈在野:“……”

    懸著的心落回原處,一聲悶響,疼得他心口緊了緊。深吸一口氣,沈在野回過神來,點頭道:“你能把呂後抓回來,那便是有功無過,人交給你,把方子給我套出來。”

    “好。”徐燕歸點頭,看了看他,有些猶豫地道:“有跟薑氏有關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不聽了。”沈在野轉身就走:“下一個要攻的是趙國的第三邊城,我很忙。”

    這種口是心非的習慣,徐燕歸也是很明白的,但這一次,他當真不打算主動去告訴他了,還是等他什麼時候心情好些,能承受得住再說吧。

    趙國皇宮一夕之間形勢大變,皇長女慘死,皇后失蹤,整個朝廷亂成了一鍋粥。嘉武帝氣得中了風,躺在床上說不出話來。

    桃花咋舌,摸著下巴問:“這難不成就是報應?”

    背後床上斜靠著的千百眉翻了個白眼:“沒良心的小傢夥,這分明是為師替你討的債,怎麼能歸功給報應?”

    “是是是。”桃花連忙回頭笑道:“師父最好了!”

    輕哼一聲,千百眉還是有些擔憂的:“皇后到底被誰擄走了?”

    桃花笑了笑:“大概是徐燕歸吧,除了您,也只有他的功夫能進宮把人帶走,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剛好他又來找過自己,猜也猜得到是他,只不過擄走呂氏能做什麼呢?讓朝局大亂,好一舉攻破?

    “姜姐姐。”穆無暇從外頭進來,神色有些不好看:“你們趙國的邊城急報,沈丞相已經開始攻城了。”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連忙拖著薑長玦進宮。朝中百官群龍無首,都圍在皇帝的寢宮外頭,看見他們姐弟二人,有人小聲說了一句:“如今也只有這兩個皇儲了……”

    “荒唐!”御史大夫那老頭子皺眉道:“皇長女就是被他們的師父所殺,為的就是坐上我趙國的皇位,你們還當真要讓小人的奸計得逞?”

    步子一頓,桃花回頭看他一眼,笑道:“蔡大人看了邊城戰報了嗎?”

    御史大夫一愣,皺眉沈默。

    這個關頭,邊城偏偏又有戰亂,國更加不可一日無君。可……要讓這倆姐弟中的一人登位,他們實在是不甘心。

    跟了皇長女和皇后這麼多年了,現在就算識時務者為俊傑,轉投三皇子麾下,也必定不受待見,以後權力被架空,然後被貶謫,那還有什麼好日子過?不如抱著如今有的榮華富貴,大家玉石俱焚吧!

    定了定神,御史大夫道:“二公主不必多慮,趙國的事情,趙國之人自然會處置,您請回吧,皇上根本說不了話。”

    桃花皺眉,還是進去看了看。嘉武帝躺在床上,整張臉十分僵硬,動都動不了,更別提說話。

    旁邊坐著三朝元老賴史清,看了她和長玦一眼,道:“微臣在此照顧陛下,會等陛下寫出遺詔為止,在此之前,微臣不會讓任何人染指趙國的皇位。”

    冷哼一聲,桃花問:“哪怕人家打到了咱們國都,要將趙國變成附屬國,你也要死守著那沒什麼用的皇位?”

    “公主言重。”賴史清道:“微臣相信以我趙國的實力,不會那麼容易……”

    “報——”外頭有信使進來,直接跪在皇帝榻前道:“大魏之軍已經攻破邊境三城,國都城郊外的駐軍尚且按兵未動。”

    賴史清臉上終於有了些慌張,看了桃花一眼,勉強維持鎮定:“二公主和三皇子都請回吧,剩下的事情,老臣們會處理。”

    會處理個鬼啊!人家都打過來了,他們還在糾結這些,那不是等死?姜桃花微怒,轉頭便對長玦道:“你速速去整軍,先與魏帝協商,讓他帶兵退後三十裡,然後把你手裡的兵力都調過來,無論如何也得守住都城!”

    “好!”長玦應聲而去,桃花轉頭,認認真真地看著賴史清道:“我希望大人明白,這天下不是一個人的天下,趙國也不止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人,大難當頭,薑姓保不住天下人,那就換一家姓氏來保,沒必要讓天下人都為薑家送葬!”記土肝才。

    賴史清一震,十分不能理解地看著她道:“二公主說的這是什麼話?若皇室地位不穩,那天下也定然不會穩,在皇室和天下之間,定然是要先保皇室的!”

    冷笑一聲,桃花搖頭,覺得跟這些人根本沒法兒說話。一群啃著祖宗基業,跟蛀蟲一樣殘害國家的人,哪裡能指望他們什麼?

    轉身離開,桃花帶著青苔就騎馬在國都裡轉了一圈,加強城牆的戒備和守衛,再讓長玦駐軍城外,最後親自去找了穆無暇。

    “朕知道姐姐的意思。”穆無暇道:“大魏的軍營會退後三十裡,必定不會犯趙國國都,你安心就是。”

    朝他行了大禮,桃花急忙又去張羅糧草的事。穆無暇瞧著,忍不住讓人去知會沈在野——你家夫人懷著身子還這麼操勞,你又何必逼她逼這麼緊?

    捏著信紙,沈在野冷笑一聲:“江山社稷,本就與婦人無關,她硬要牽扯進來,又怪得了誰?”

    說罷,轉頭問湛盧:“國都裡情況如何?”

    “趙國文武百官都不支持薑長玦繼位,薑長玦獨自帶兵鎮守國都,朝局一片混亂。”

    “真是一群老頑固。”沈在野輕哼:“那便繼續進攻吧,他們各個城池都沒多少兵力,三天之後,便可以去國都的城門口問候問候故人。”

    湛盧有些意外,自家主子這樣的計畫,攻下城池也不花什麼精力接管衙門和官府,那不就只等於是打開了路,卻沒徹底佔領嗎?既然已經決定攻趙,這一路的城池。為何要白白放棄?

    這疑惑放在心裡沒敢問出來,反正主子做事都有他的道理,也許說了他也不明白。湛盧歎息,正想出去看看糧草的徵集情形。卻聽得沈在野道:“你隨我去看看那呂後。”

    “……是。”

    趙國的呂後手握政權,然而被抓過來關了幾天,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慌張的女人。一直被徐燕歸變著法兒拷問製藥之法,呂後狼狽得很。卻是十分聰明,說了幾張假的方子,企圖糊弄過去。

    然而,徐燕歸也不傻,他以前讓御醫研究過解藥,雖然沒能說出全部的藥材,但好歹也列出了幾種。這女人寫的方子對不上,那就多半是假的。

    “娘娘可真是倔強。”徐燕歸眯眼:“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不肯說實話,是不想活命了嗎?”

    披頭散髮地坐在囚籠裡,呂後冷笑:“本宮說出來,不也是不能活命嗎?有本事你們直接殺了本宮,那就還有兩個人給本宮陪葬!”

    “兩個人?”沈在野從外頭進來,負手而立,皺眉看著呂後:“除了姜桃花,還有誰?”

    呂後久居深宮。自然是不認得他們是誰的,但一看沈在野相貌俊朗,一股子溫文儒雅的味道,不由地就放鬆了些戒備,看著他道:“這個本宮答應了別人不能說,不過你若是求求本宮,本宮說不定就願意告訴你了。”

    沈在野眯眼。徐燕歸大笑出聲:“傳聞趙國呂後風流無度,沈迷男色,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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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3:19


    不過敢調戲到沈在野的頭上,也真的是膽子很大!

    冷哼一聲,沈在野走近囚籠兩步,低頭看著她道:“皇后娘娘不說也可以。”

    “怎麼?”呂後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別嚇唬人,本宮不說一個名字而已,你還能殺了我?除非你們再也不想要解藥了!”

    “殺你做什麼?”微微一笑,沈在野打開囚籠,抽出袖子裡的匕首,溫柔地看著她道:“在您寫出方子之前,您都能活得好好的,只不過。看您也不像是想過好日子的,這頭髮跟眉毛沒了,想必沒關係吧?反正傷不著性命。”

    呂後:“……”

    頭髮和眉毛對女人來說何其重要!她又不是要遁入空門,沒了頭髮和眉毛像什麼話?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得痛快!

    “你……你住手!”瞧著那匕首當真過來了,二話不說就割掉了她一大截頭髮,呂後尖叫了一聲,徹底慌了:“本宮說,本宮說就是了!還有一個是薑長玦,也中了蠱毒!”

    微微一震,沈在野怒不可遏,伸手就將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什麼時候的事情?”

    被他這渾身的殺氣嚇了個半死,呂後顫抖著道:“就是不久前,姜桃花還不知道,她師父知道……”

    這該死的,姜桃花最心疼的就是她那個弟弟,要是知道了還得了?沈在野抿唇,冷眼看著她道:“馬上把解藥方子寫出來,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做成人彘,只留你的雙手和嘴,其餘的東西一律毀掉,說到做到。”

    呂氏傻眼了,她這個時候要是說沒有解藥,會不會立馬被殺掉?

    “本宮……本宮寫就是了。”

    這人比方才那人更加令人恐懼,渾身上下的氣息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慄,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她有直覺,得罪了這樣的人,一定沒有好下場。

    他們手裡應該是有半張方子,所以才能知道她剛剛寫的是假的。呂後咬牙,看著送上來的紙筆,仔細想了想平時的抑制蠱毒的藥的方子,挑了容易尋的藥都寫上去,然後再將尋常大夫查不出的藥材打亂,少寫一味關鍵的,再小心翼翼地遞給他。

    “這解藥每次都是本宮親自做的。”呂後道:“就算你們有方子,也得留著我來製藥,不然解不了也不一定。”

    沈在野捏著方子看了看,遞給徐燕歸,徐燕歸對照一番,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個。”

    “最終的解藥呢?”沈在野問。

    呂後一愣,在身上隨便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瓶子:“……這兒。”

    蠱毒沒有最終的解藥,暫且先拿個東西頂一頂,以免惹怒這幾個人。

    沈在野和徐燕歸都是不瞭解蠱毒的,接著解藥看了看,想著反正呂後還在這裡被關著,那便無礙,於是就暫且放過了她,讓人好生看守。

    “本宮不明白。”看著他們,呂後皺眉道:“姜桃花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們這些人都這麼維護她?”

    沈在野一頓:“他們?還有誰?”

    “自然是千百眉和魏帝。”側頭聽了聽外頭兵器盔甲的動靜,呂後眯眼:“你們該不會也是魏帝的人吧?”

    冷哼了一聲,沈在野掀開簾子便出去了。徐燕歸跟在他後頭,手裡捏著解藥道:“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輕易地給出來,我反而覺得心裡不踏實。”

    “那就想法子再問問。”沈在野不悅地道:“你徐門主的本事,還問不出這點東西,不怕砸了燕歸門的招牌?”

    微微一愣,徐燕歸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誰又惹著你了?”

    沈在野沒吭聲,抬腳就往前走。

    他傳話給穆無暇,要他與自己裡應外合攻打趙國國都,結果那孩子死活不肯,還撤兵三十裡。他本還想不明白原因,誰曾想又是因為姜桃花。

    呂後問的問題他也想知道答案,這女人何德何能讓這麼多人替她操心的?

    大軍一路逼近國都,國都裡的文武百官吵得不可開交,有人主張薑長玦繼位,畢竟兵權都在他手裡,他又是唯一的皇子,皇帝癱瘓在床,皇后失蹤,長公主慘死。這樣的情況之下,不就只有三皇子能撐起局面了嗎?

    有人不同意,痛斥薑長玦等人就是殘害皇室手足的兇手,此種德行,不足以為帝。

    桃花任由他們吵,只將御史大夫和賴史清請出來喝茶。

    “二公主不必說了。”賴史清道:“臣等不會同意三皇子繼位的。”

    不慌不忙地給他們倒了茶,桃花笑道:“話何必說那麼急呢?也該聽聽我想說什麼吧?”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賴史清開口:“公主請講。”

    “眼下朝局已亂,二位堅持不讓長玦登基,無非是覺得他登基之後會對以前的呂後一黨趕盡殺絕。”桃花笑了笑:“可現在長玦若是不守這國都,您二位全家上下,可能更加難以倖免於戰亂。”

    微微一愣,賴史清皺眉:“公主何必嚇唬臣等?二皇子不是已經準備糧草,安排兵力守城了嗎?”

    “他安排是因為他是趙國人,怎麼也該護著自己的母國。”桃花道:“但您二位可不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人都有利己之心,若長玦無法繼位,那他這一番拚殺就沒有意義,到時候魏國大軍兵臨城下,他做的可能就不是守城,而是打開城門了。”

    “……”兩個老臣紛紛皺眉,樊禦史道:“二皇子本性純良,不是這樣的人。”

    “若是純良就得任由各位理所應當地拿他當擋箭牌,卻不給他該屬於他的東西,那我便寧願教他做個壞人了。”桃花笑了笑:“世上的好人,反正都是不會有好報的,做好事是理所應當,做壞事是十惡不赦,那還不如壞人來得好,偶爾做一件好事,還會被人誇心地善良。您說是嗎?”記役長才。

    樊禦史沈默,賴史清抿唇道:“打開城門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二皇子沒必要擔這賣國賊的罪名。”

    “我嫁到大魏,與大魏的皇帝和丞相關係都不錯,像是一家人。”桃花道:“如今大魏有將趙國收為屬國之心,想想趙國也不吃虧啊,乾脆真正當一家人,讓百姓免于戰亂。而且這屬國的國主,也一定會是長玦,何樂而不為?”

    言下之意,你們不讓長玦登基,那趙國成為屬國之後,他依舊會是國主,依舊不會讓你們好過。

    賴史清眉頭緊皺,深深地看了桃花一眼,道:“想不到昔日宮牆下洗衣的二公主,如今會有這翻雲覆雨的本事。”

    “過獎了,我只是個婦人而已。”察覺到他們語氣裡的鬆動,桃花伸手遞過去兩卷東西:“這是兩道沒有蓋玉璽的聖旨,若長玦登基,玉璽便會被蓋上,二位看看如何?”

    賴史清和樊禦史一頓,都拿起來看了看。上頭竟然是一連串的封賞,還許他二人爵位,世襲富貴。

    “這……”

    “長玦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桃花一臉認真地道:“若是二位能力排眾議擁他登基,那他心裡自然對二位感激不盡,多加倚重。若二位不願做新帝登基的功臣,那我再找別人也可以。”

    說到底人都是在乎自己的利益的,如此豐厚的條件,加上沒別的退路可選,兩個老頑固終於是動心了。

    姜桃花之所以選上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在朝中地位最高,而是因為他們黨羽最多。在這個要選邊站的關鍵時刻,他們的態度會改變很多人的態度。

    沈在野在這個時候攻打趙國,說起來其實也算幫了她的忙,畢竟若是沒有外患。這群人更是不會輕易同意長玦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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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3:55


    但,長玦一旦繼位,就是當真要與沈在野正面交戰了。

    摸摸自己有些小贅肉的肚子,桃花有點發愁。要怎麼做才能阻止一隻毒蛇吞他最喜歡吃的鳥蛋呢?

    兩個老臣回去仔細考慮了。朝中一時平靜,姜桃花正打算鬆口氣,卻見長玦急匆匆地過來道:“皇姐,要開戰了。”

    開戰?桃花一臉茫然:“跟誰開戰?”

    “還能有誰?”薑長玦歎息:“沈在野帶了前鋒營。已經到國都附近了。”

    這麼快?!桃花嚇傻了:“他長翅膀的?!”

    “沈丞相行軍速度很快,攻下城池也沒多做停留,加上趙國是戰後,各個城池的守衛都薄弱,沒人能攔得住他。”薑長玦道:“不過照這樣來看,他是想速戰速決,那只要我們守住國都,拖上他幾個月,大魏便只有撤兵。”

    “拖得住?”桃花有些擔憂。

    長玦笑了笑:“皇姐應該相信我,只要這國都裡別出叛徒,那就一定拖得住。”

    點了點頭,桃花也沒耐心多等了,直接將青苔拎到自己面前,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您要問奴婢什麼,直接問便是。”

    “朝中有哪些人是呂後的死忠,你可知道?”桃花當真直接問了。

    青苔好歹也曾是呂後的人。雖然不知她能知道多少,但至少也該比她更清楚。

    為難地看了她兩眼,青苔道:“這個奴婢的確不知,但奴婢知道呂後的宮裡有個冊子,上頭記得有,就是不知那冊子放在了哪裡。”

    皇宮如今都空了,找個冊子還不簡單?桃花起身就往外走。結果剛走到門口,就撞見了自家師父。

    “你要去哪裡?”千百眉臉色尚還蒼白,精神倒是已經完全恢復了。

    桃花皺眉看了看他身上四處包紮著的樣子,搖頭道:“這話該徒兒來問,您傷勢未愈,下床幹什麼?”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千百眉道:“為師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家,骨頭沒斷,就是些皮肉傷,也要一直跟個殘廢似的躺著不成?倒是你,最近不是一直不舒服嗎?還往哪裡走?”

    桃花乾笑,正想糊弄他兩句,旁邊的青苔就耿直地道:“主子想進宮去找冊子。”

    “冊子?”千百眉拎著桃花回去她的屋子裡,把人往被窩裡一塞:“什麼冊子?我去找。”

    “師父。”垮了臉。桃花道:“徒兒也不是殘廢啊,為什麼要在床上躺著?”

    “叫你躺你便躺,不用這麼多話。”千百眉伸手在她額頭上一彈:“你身子要是垮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撇撇嘴,桃花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告訴他那冊子是什麼、在哪兒,然後乖乖地躺下休息。

    千百眉起身出去,麻利地就將冊子給找到了。打開看了看上頭的人名,挑了幾個特別不順眼的,先過府去“問候”了一聲。

    賴史清等人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就聽見朝中有人暴斃的消息,一共三個人,全是幫呂後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的心腹。

    這算是殺雞儆猴?賴史清嚇白了臉,當即沒有再猶豫,拉著樊禦史便去向桃花表明了立場:“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願意擁護二皇子繼位!”

    桃花有些驚訝,笑眯眯地接了他們的好意,又商議了一番,決定先讓長玦暫管玉璽,等大戰結束之後,再行登基。

    “師父好聰明啊!”送走這兩人,桃花忍不住誇獎千百眉:“徒兒都沒說要做什麼,您怎麼就知道要除掉這幾個人?”

    千百眉一愣,垂眸道:“這幾個人先前是跟長玦過不去的,我只是去看看他們過得怎麼樣,沒想到他們這麼不經打……”

    他是沒想殺人的,結果下手沒把握好分寸,弄死了幾個,本還怕壞了她的事,結果竟然歪打正著了?

    姜桃花:“……”

    不管怎麼說吧,這個結果反正是很好的,說服朝中其他人的任務就交給那兩位了,現在長玦只需要安心應戰,再也沒了後顧之憂。

    她也只能幫他這麼多了。

    城郊外穆無暇的軍營裡。

    沈在野一路趕來,風塵僕僕,上前就朝他行禮:“微臣給陛下請安。”

    “好久不見了,丞相。”穆無暇深深地看他一眼:“你這麼急忙趕過來,馬也該累壞了。”

    收袖平身,沈在野道:“再不急,等趙國新帝繼位,讓他們有了喘息的機會,那就麻煩了。”

    穆無暇皺眉:“你當真要攻趙?”

    “不然陛下以為臣帶這十幾萬的大軍來,是嚇唬人的嗎?”沈在野挑眉:“既然來了,定然是要求個結果的。”

    “可……”可姜桃花還在城裡,一旦打起來,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記役肝弟。

    沈在野微笑:“皇上居高位,可不能只顧自己。開疆擴土是對整個大魏都有好處的事,難不成要因為些私情就放棄?”

    穆無暇沈默,他原以為沈在野只是裝裝樣子,好讓薑長玦能順利繼位,因為他最開始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到底還是想得太單純了,沈在野有毒蛇的名頭,就定然不會只吐吐信子。

    “丞相不想見見姜姐姐嗎?”他低聲道:“畢竟姜姐姐還懷著你的子嗣。”

    “這麼危急的關頭,臣沒有心思見她。”沈在野一本正經地道:“況且如今臣與她已經是對立的立場,見了也沒什麼意思。”

    竟然這麼冷淡?穆無暇皺眉,覺得他也未免太無情。但到底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他這個小孩子,還是安安靜靜看會兒兵書好了。

    沈在野一臉冷漠地出了主營帳,然後鎮定地找到了馬棚,再平靜地牽了兩匹快馬,帶著湛盧,趁著夜色,朝趙國國都狂奔而去!

    湛盧忍不住道:“主子,您不是不想見夫人嗎?”

    “騙小孩子的話你也信。”沈在野冷哼:“還是多吃點豬腦子吧!”

    他這一路上都在擔心她怎麼樣了,已經到了國都附近,怎麼可能不去看看?場面話自然是要在場面上說的,但具體要怎麼做,還是他自個兒來決定。

    夜深人靜,桃花正在宮裡睡著,眉頭緊皺,像是在做噩夢。青苔關上門出去,冷不防就遇見幾道黑影,將她挾持到了一邊。

    “什麼人?!”青苔皺眉。

    黑影扯下面罩,憤怒地看著她道:“你竟然選擇出賣皇后!”

    是呂氏身邊的暗衛,當初跟她一起被訓練出來的。青苔抿唇,捏著燭臺道:“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錯的應該是皇后娘娘。”

    “荒唐!”黑影咬牙:“皇后娘娘供你吃穿長大,你卻背叛她,還覺得自己沒錯?”

    青苔沈默,微微低下了頭。他們的確都是呂氏花銀子養大的,所以要為她效力,但……

    “給你這個。”黑影遞了藥瓶子給她,沈聲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殺了她,為皇長女和皇后娘娘報仇,此後咱們便不欠呂氏任何,可以去過逍遙日子了。”

    死士培養的時候都會講究效忠和報恩,不將呂氏的人情還了,這群人也都不能安心。

    青苔皺眉,正想拒絕,空中卻有另一道影子飛過,二話不說就將幾個黑影踹出去老遠!

    “自己的債自己還,為難個姑娘算什麼本事?”湛盧惱怒地看著這群人道:“為虎作倀還講道義,還了呂氏的人情,你們拿什麼賠我家夫人的性命?”

    幾個黑影跌倒在地,被他這一腳踢得竟然爬不起來,當下就有些慌了:“你是什麼人?”

    湛盧眯眼,一步步靠近他們:“這個問題你們可以去問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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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4:33


    被他這殺氣嚇著了,幾個黑影拚命後退,誰知卻又撞上了個人。

    回頭一看,背後這人正俯視著他們,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喉嚨上就是一涼。

    鮮血四濺,幾個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便倒在了地上。

    “主子。”湛盧神色凝重,下意識地擋在青苔前頭:“這些人是呂後的人。”

    “我知道。”沈在野步子沒停,直接走到他們面前,越過湛盧看向青苔:“所以你也是呂後的人?”

    青苔沈默。

    軟劍直接飛到她脖頸間,沈在野眼裡滿是淩厲的殺氣:“她那麼信任你,你卻幫著別人來害她?”

    膝蓋一彎,青苔朝沈在野跪下:“奴婢絕無害主子之心,今日就算相爺不來,奴婢也不會答應他們。”

    微微眯眼,沈在野怒意難平:“你這樣的人,留在她身邊也是禍害,自己走吧。”

    身子一僵,青苔沒敢抬頭,只捏緊了手。

    她才不想走呢,欠主子的東西都還沒還完!

    沒同她多說,沈在野直接推開後頭主殿的門,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姜桃花最近睡得都很沈,任由外頭吵鬧,她也是沒醒的。沈在野點了燈,在她床邊坐下,皺眉看了看她的臉。

    這才兩個月不到,她怎麼更憔悴了?摸摸臉頰上。都沒剩多少肉。分明在睡著,眉頭卻還緊著,做噩夢了?

    他只是打算過來看一眼她到底怎麼樣了,沒有時間做太多的停留。要馬上出城才安全。心裡這樣想著,沈在野還是脫了外袍,躺到了她身邊去。

    桃花翻了個身,習慣性地伸手抱住他腰。眉頭漸漸鬆開,還吧砸了一下嘴。

    勾了勾唇,沈在野的心情總算是好些了,伸手撩開她臉上的頭髮,輕輕拍著她的背。

    湛盧從外頭進來,正想說什麼呢,一看這場景,立馬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退出去關上了門。

    “怎麼?”青苔心情複雜地看著他:“不能幫我求情嗎?”

    湛盧搖頭,將她拉到了旁邊道:“不是不能,是現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青苔一愣,看了主殿一眼,皺眉道:“我家主子逃離趙國,與相爺作對,相爺都不生氣嗎?”

    “怎麼不生氣?”湛盧輕笑:“主子氣得好幾天都沒能睡好。”

    “那……”那現在怎麼會這麼溫柔?

    “相爺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他知道你家主子的想法。氣也就是氣那一會兒,一聽聞你家主子身子不舒服,還不是心急火燎地讓人沿途照顧,怕她出事?”無奈地歎息一聲,湛盧道:“其實相爺人很好的,你家主子若是能多體諒他一些,兩人必定是琴瑟和鳴。”

    “體諒?”青苔皺眉:“我家主子還不夠體諒相爺嗎?先前在大魏的時候。雖說總想著給自己找活路,可選的路都是能幫著相爺的,她才是嘴硬心軟呢,繡個袍子手都被紮成篩子了也沒討賞,為了做幾個菜從早上一直學到晚上,最後相爺還多半沒吃。”

    湛盧一愣:“是夫人最後留在爭春那一桌子菜嗎?”

    “是啊。”青苔點頭:“她做了很久的。”

    “夫人在酒裡放了迷藥,爺察覺到了,所以更生氣,讓人把菜統統倒了。”湛盧哭笑不得地道:“幸好我懂爺的心思,沒當真倒了,檢查了一番,第二日熱了熱就又送上去,爺都吃了。”

    也就那一頓他吃下去了,之後別的菜都沒能讓他提筷子。折騰了好幾日,才被徐燕歸強行灌了東西下去。

    徐門主當時是怎麼罵的來著?壯著膽子揪著爺的衣領吼:“你是女人嗎?情人跑了就不吃不喝要死要活?你以為你當真是神仙,什麼都不吃還有力氣做其他的?”

    這話是為相爺好的,然而結果就是他還是被相爺暴打了一頓,爺什麼都沒說,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還有力氣。

    徐燕歸服了,躺在地上無奈地道:“你真是個瘋子!”

    “我沒瘋。”沈在野道:“只是府裡的菜越做越難吃,吃不下去而已。”

    青苔聽得目瞪口呆,呐呐地道:“我家主子那幾道菜雖然做得挺好,但也不至於比廚子做得還好吃啊?”

    “你怎麼這麼笨?”湛盧搖頭:“他哪裡是喜歡那幾道菜,分明就是在意夫人得要命,卻不願意直接說出來罷了。”

    青苔沈默,想了好一會兒才問:“既然爺這麼在意夫人,那為何還要攻打趙國?主子定然是不會願意讓趙國淪為大魏的屬國的。”

    “這個我也不明白。”伸手撐著下巴,湛盧道:“有些心思,只有這兩位主子自己才知道,咱們這些做隨從的,只能聽命辦事。”

    青苔歎息,看了看依舊關著門的主殿,覺得相爺多半是要在這兒過夜了,乾脆就拉了湛盧起來,去收拾屍體,讓他們好生歇息。

    姜桃花已經有許久沒夢見過沈在野了,然而今晚在做過一場血光滔天的噩夢之後,竟然夢見他了。夢裡的沈在野溫柔地摟著她,帶她遠離了血海,站在一處高高的屋簷上。

    “你怎麼來了?”她恍惚地問。

    沈在野一笑,低頭看向她的肚子,道:“我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孩子?!桃花一驚,連忙心虛地捂著肚子。面前的人神色一變,皺眉問她:“你是不是騙我?”

    “……徐燕歸沒給你說嗎?”桃花連連後退:“這孩子是假的啊!”

    “假的?”沈在野大怒,當即就推了她一把!腳下一空,她整個人就朝那無邊無際的血海裡栽了進去。

    “沒有孩子,那你也去死吧!”

    “啊!”

    失重的感覺將她整個人從夢裡扯了出來,桃花睜眼,茫然地看了四周好一會兒,發現自己正在宮殿裡,外頭溫暖的陽光已經從窗戶的雕花縫隙裡灑了進來。

    “主子?”青苔推門進來,端了水給她擦臉:“怎麼了?睡得不好?”

    喘了口氣,桃花摸摸肚子,搖頭道:“沒事,做了個噩夢。”

    這夢也是有點可怕,徐燕歸應該已經給沈在野說過她肚子的事了吧?要是沒說,那又該怎麼辦?

    起床洗漱,桃花正打算找人去打聽打聽,就見自家師父和長玦從外頭進來了。

    “皇姐。”長玦神色凝重:“沈在野已經與魏帝匯合,現在就在國都界外三十裡地的地方,暫時沒什麼動靜。”

    “嗯。”桃花點頭:“那朝中的情形呢?”

    “反對我登基的人已經都沒多少了,但更多的人是保持沈默,沒說看法。”薑長玦道:“這倒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現在若真打起來,光我一人不行,定然還會用到朝中其他的將軍副將和文臣。”

    但就怕這些人不是全心全意臣服於他,反而會添亂子。

    “知人善用也是帝王該有的本事。”桃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姐相信你。”

    千百眉也笑道:“你不用擔心這個,若是誰要背叛你,為師親自動手取他性命!”

    無奈地將千百眉拉到一邊,桃花搖頭道:“師父,殺人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您得讓長玦自己想辦法平衡朝中關係,找出關鍵的人捏在手裡。”

    “我知道。”千百眉含笑看著她:“但殺人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這不,呂氏的餘黨今日一早就來投誠了。”

    哈?姜桃花有些意外,連忙回頭問長玦:“真的?”

    長玦點頭:“以冷奉常為首的一黨,今日一早就來找我,說願意棄暗投明,跟著我守衛國都。”

    早知道呂氏一失蹤,能有這麼多好處,那一早就讓師父把她給綁走好了啊。桃花拍手,看著他道:“那你便自己權衡,看要不要用這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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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6:49


    “除了這些人,也已經無人可用了。”薑長玦道:“我打算試試。”

    “好。”桃花笑眯眯地問他:“還有什麼需要皇姐和師父幫忙的地方,你儘管說。”

    “我明白。”長玦拱手,朝他們行了一禮,便急匆匆地走了。外頭還有官員在等著,迎上他便繼續稟告著什麼事情。

    “長玦長大了。”桃花看著他的背影,感慨地道:“不知不覺就已經頂天立地了。”

    千百眉站在她身側,頷首道:“說的話是沒錯的,但是小傢夥,你也才十九不到,裝什麼老成?”

    “師父,徒兒心老了。”桃花一臉嚴肅地道:“人不是靠歲數活著的,是靠心,心老了,人就老了。”

    “胡說八道。”千百眉搖頭:“你還嫩著呢,瞧著長玦能獨當一面了,你也就別多操心了,好生過你的日子吧。”

    “他長大是他的事,該操心的還是得操心。”桃花眨眼,突然討好地拉著千百眉的衣袖:“師父能帶我出去走走嗎?”

    斜她一眼,千百眉有點不好的預感:“你要往哪裡走?”

    “冷奉常的家裡。”桃花道。記役陣弟。

    ……果然還是要操心,千百眉無奈,拿了件披風出來給她裹上,將人整個抱起來:“你去他府上能做什麼?”

    “不遞拜帖,咱們偷偷地去。”桃花狡黠地道:“最好能躲個房梁,踩個屋簷什麼的。”

    哭笑不得,千百眉卻還是應了,護著她潛入奉常府,躲在人家書房的房梁上。

    冷奉常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帶著個隨從,在桌邊坐下便問:“大魏的兵力打探清楚了嗎?”

    “清楚了。”隨從點頭:“還有魏帝和那沈丞相的喜好,也都打聽清楚了。”

    “很好。”冷奉常揮手讓他出去,然後繼續看手裡的信件。

    桃花沒吭聲,窩在千百眉的懷裡聽著,等他有事暫且離開的時候,便央師父帶她離開。

    “這冷奉常倒像是真心要幫忙守城的。”千百眉道:“功夫下得不少。”

    桃花垂著眸子走著,低聲道:“他若當真是在守城上下功夫,那倒是好了。”

    千百眉一愣,繼而皺眉:“為師最不擅長的就是與朝中的人鬥心思,你若是想到了什麼,便與長玦商議吧。”

    “嗯。”乖巧地應著,桃花倒是沒打算告訴長玦,只招呼了青苔來,讓她再去奉常府守上幾日。

    大軍壓城,文武百官有再多的意見也放在了一邊,暫且全力支持薑長玦守城。

    薑長玦坐在主位上,看著面前的文武百官,道:“既然各位都有護國之心,那就請治粟內吏撥下糧餉,也免得糧草供應不足。另外佈陣和石料採集都缺人手,若是有什麼好人選。也可舉薦。”

    冷奉常等人恭聲應著,呈了摺子給長玦,道:“這名單上的人都可用,但如今城門緊閉。有殿下的重兵看守。國都之中的儲糧恐怕不夠,還請殿下給個手令,也好讓治粟內吏調度糧草。”

    薑長玦看了看他,微微皺眉:“我怎麼記得國都儲糧應該至少能堅持半月?”

    “半月哪裡夠?”冷奉常搖頭:“臣以為還是準備充足些好。”

    猶豫片刻。姜長玦還是應了,給了手令之後,又讓治粟內吏將糧倉的鑰匙交出來一把,好放心些。

    百官散了,薑長玦捏著鑰匙想了一會兒,還是去找了自家皇姐。

    姜桃花正躺在軟榻上捂著肚子,臉色有些不好看。

    “皇姐?”薑長玦一愣,連忙過去將她扶起來:“怎麼了?”

    “沒事。”桃花皺眉道:“這幾日肚子都疼得厲害,興許是吃錯東西了。”

    “御醫來過了嗎?”

    “來過了,就讓我好生養著。”勉強笑了笑,桃花轉移了話頭:“你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事?”

    薑長玦點頭:“方才冷奉常問我要了出城的手令,說讓治粟內吏調度糧草。”

    眼神微動,桃花看著他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聽起來沒什麼不對。”長玦皺眉:“但我感覺冷奉常未必是真心投誠。”

    桃花笑了:“那他此番若是拿你的手令出去,與大魏的人私下交易,危害趙國,你當如何?”

    微微一頓。長玦道:“斬草除根。”

    “好。”拍了拍手,桃花道:“那便按你想的去做。”

    “可是。”薑長玦皺眉:“萬一是我誤會了呢?”

    “那也該提前做好準備。”桃花拉著他的手,認真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既然已經對冷奉常一黨起疑,那便要先捏住他們的把柄,一旦他們想做有害趙國之事,便可以在第一時間阻止他們。”

    薑長玦點頭。冷奉常一黨打的是護國的旗號,所以在朝中多受擁護,若當真做出賣國之事,那本身就是一個把柄。

    冷奉常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一切都是在私下進行,拿了出城的手令之後,他便派了心腹跟著治粟內吏的人出去,然後趁著夜色,一路往大魏軍營而去。

    沈在野正在看書,湛盧突然掀簾進來道:“主子,有國都裡的人求見。”

    不出他所料,沈在野勾唇,放下書道:“請進來便是。”

    少頃,一個戴著斗篷的人進來。取了帽子便行禮:“在下冷奉常門客張天,拜見沈丞相。”

    微微一笑,沈在野頷首:“深夜來訪,想必是有要事。”

    “時間不多,在下便開門見山了。”張天道:“奉常大人手裡握有趙國的糧草和軍需,也正受二皇子信任,丞相若是想攻下趙國國都,與奉常大人合作,是最快最好的做法。”

    “哦?”沈在野一臉沈思地看著他:“奉常大人想要什麼?”

    “很簡單,如今薑氏沒落,只剩兩個背負殘害手足之名的皇嗣,奉常大人以為,趙國一旦成為大魏屬國,這國姓也該換一換了。”

    他想當國主?沈在野咋舌:“胃口倒是不小。”

    “這買賣,丞相大人不吃虧。”張天道:“只要大人同意,雙方取得信任,奉常大人便願意將之後調度來囤積的糧草,全部送進大魏的軍營。”

    糧草是個重要的東西,不給自己人,反而給敵軍,這冷奉常也真是半點沒有愛國之心啊。

    沈在野看著面前的人道:“這條件對我方來說,的確是不吃虧。但奉常大人想要我方如何做,才能信任?”

    張天一笑,拱手道:“世人皆知,趙國二公主是丞相的正妻,雖然丞相舉兵攻趙,已有夫妻破鏡之意,但……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準,所以奉常大人的意思是,想看看您對二公主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若是人家夫妻突然重歸於好了,那豈不是坑死了他們這些中間的人?別的都不重要,這個一定要先弄清楚才行。

    “這個好說。”沈在野一臉冷漠:“貴國二公主未經我允許私逃回趙,我與她夫妻情分已盡,如今也不過是陌路人罷了,若她擋著了大魏的路,在下也不會顧忌,必定除之而後快!”

    張天看了看他,道:“二公主肚子裡可還有您的子嗣,您也不在意?”

    旁邊的徐燕歸輕哼一聲:“她那肚子是假的,是為了騙沈丞相,好順利離開趙國罷了。一個假肚子,誰會在意?”

    沈在野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正是如此。”

    還有這麼一出?張天頓了頓,仔細瞧了瞧沈在野臉上的表情。提起二公主,這人滿眼都是不悅和記恨,當真沒有半點情意。如此真實的表情,應該是裝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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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07:25


    心下信了些,張天拱手就交了個信物給他:“既然如此,那奉常大人就靜候丞相佳音,希望能有好的結果。”記役他亡。

    “放心。”沈在野看著他道:“選我合作,是你們大人明智,先等著看吧。”

    “好,那小的便先告辭了。”張天拱手,松了口氣,立馬回去報信。

    沈在野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坐在椅子上捏著手裡的信物,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真的要合作?”徐燕歸問。

    “有何不可?”沈在野笑道:“你看人家多有誠意,都願意把趙國的糧草全給我,如此一來,這仗還有得打嗎?國都裡的人也該投降了。”

    徐燕歸歎息:“雖然她那肚子是假的,但你們的情意好歹是真的,真打起來,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沈在野眼裡滿是算計,勾渠搭橋,心思百轉,以至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徐燕歸的前半句話。

    “你剛剛說什麼?”他皺了皺眉:“肚子是假的?”

    “先前就該告訴你的,但那時候你身子不太好,看你到了這兒好了不少,不如就直接說了。”徐燕歸低聲道:“姜桃花的肚子是假的,她沒懷孕,只是為了讓你不忍心追她,好順利離開大魏罷了。”

    怔愣了好一會兒,沈在野氣不打一處來:“她竟然騙我?”

    騙的不就是他麼?這人口口聲聲說不在意,心裡卻緊張得要死,豈不是上好的軟肋送給別人捏?

    “你也別太難過了。”徐燕歸道:“她有她的苦衷,孩子這東西……”

    “沒孩子也就罷了。”揉了揉眉心,沈在野惱怒地道:“但已經離開大魏這麼久了,她就不能早些告訴我?”

    他不是強求子嗣的人,但一想起自己這麼長時間的擔憂和噩夢都是一場騙局,沈在野簡直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竟然也會有被女人騙得團團轉的一天!姜桃花真是好本事!

    “你……”哭笑不得,徐燕歸道:“在野,你可真是奇怪,孩子沒了,不失落嗎?”

    “有什麼好失落的。”抿抿唇,他垂眸道:“如今這樣的狀況,沒了孩子也是好事,我就不用再顧忌那麼多了,做起事來畏手畏腳,生怕她一命嗚呼。”

    “哈?”徐燕歸挑眉:“懷著身子怎麼就容易一命嗚呼了?天下大把的孕婦不都活得好好的?”

    沈在野沒吭聲了,他不可能告訴徐燕歸,他偷偷翻過許多講訴女人懷孕事宜的書,書上說孕婦容易動胎氣,容易流產,生孩子還會沒命,所以一連好幾日他都夢見姜桃花倒在血泊裡,總是半夜驚醒。

    現在一想她沒懷孕,他倒是覺得心裡踏實多了。只是……

    他討厭被人欺騙,這筆賬,怕是要跟她好生算算!

    起身就往主營帳走,穆無暇還正在看書,抬頭就見沈在野一臉嚴肅地道:“陛下,明日攻城吧。”

    穆無暇:“……”

    昨日還說好再多等等的,怎麼又變卦了?放下書,穆無暇皺眉道:“趙國國都的守衛還沒到位,若是這時候大舉進攻,倒是可以直接拿下這都城,只是,把姜姐姐逼急了,丞相有考慮過後果嗎?”

    “微臣說過,做大事不能顧忌私情。”沈在野一本正經地道:“微臣不會考慮她要如何,聰明的將領,就該在正確的時候下令進攻。”

    袖子一揮,穆無暇低頭道:“你若要攻,就帶你的人去攻,朕累了,要休息。”

    眯了眯眼,沈在野氣笑了:“姜桃花對陛下不曾有什麼大的恩惠,陛下何以就這樣看重她?”

    捏著書的手一頓,穆無暇輕笑了一聲。

    是啊,為什麼呢?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姜姐姐是個好人。他喜歡看她笑盈盈的樣子,並不想看她滿臉愁容,傷心落淚。

    十六歲和十八歲之間只差了兩年,南王府和丞相府也只隔著兩條街,然而這輩子,他與她,到底是沒有緣分。

    “朕不想再多說。 ”穆無暇道:“你改變不了朕的看法,朕也改變不了你的決定,就各做各的吧。”

    固執!沈在野無奈地搖頭,朝他行了一禮,便當真掀簾出去自己安排。

    鳴金攻城。

    姜桃花聽見消息的時候,沈在野帶著兵離國都只有十裡了。長玦那邊尚在馬不停蹄地補充物資。一條運輸線剛好從沈在野他們必經的路上跨過,若是撞上,那一大批的物資也算是喂了狗了。

    “這該如何是好?”朝中大臣們都慌了,圍著桃花團團轉——長玦已經去城外了。他們繞不了。

    桃花沒吭聲,看了冷奉常一眼,心平氣和地喝著茶。

    “咱們只要拖住他們半個時辰,讓運輸隊快些進城就可以了。”冷奉常焦急地看著她道:“二公主畢竟是那沈丞相的夫人。可有什麼法子攔住他?”

    “沒有。”桃花聳肩:“沈丞相那人,做起事來,誰都是攔不住的。”

    “不會吧。”冷奉常皺眉:“微臣倒是聽聞,那沈丞相對公主甚為寵愛。”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帶兵去阻他?”桃花挑眉,指了指自己:“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這一群大男人,就這樣躲在我身後?”

    眾人都被這話一噎,冷奉常尷尬地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如今是危難當頭,也顧不得其他的了,公主若是能為趙國盡力……那臣等必然感激不盡。但若公主不願意與自己的夫君為敵,那就當微臣沒有說過。”

    這話說得,意思就是她不去就是因為沈在野是她夫君?好大一頂帽子,蓋得桃花冷笑連連:“冷大人既然這麼希望我前去。那我去便是了,只是,若是阻攔不住,你可別怪我。”

    “微臣不敢。”冷奉常連忙拱手。

    桃花起身,帶了青苔點了些精兵,便去與長玦匯合。薑長玦就在城郊,一看她來就皺緊了眉:“皇姐。你來做什麼?”

    “冷大人要我來的,我便來了。”桃花輕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擋一擋沈在野,你去接應那運輸隊吧。”

    長玦一愣,對上自家皇姐別有深意的眼神,也只能勉強點了點頭。

    “我隨你一起去。”桃花背後響起個聲音。

    回頭一看,竟然是一身素衣,捆著白色腰帶的李縉。桃花挑眉,自從薑素蘅死後,就好久沒看見這個人了,現在倒是冒了出來。

    “不必。”桃花道:“我自己去即可。”記嗎巨才。

    “我不放心。”李縉皺眉:“你別管我,我就跟在你後頭便是。”

    桃花不悅,也沒空與他多扯,直接便上了馬。看著長玦道:“師父正在城裡守著,一旦發生任何情況,你放個信號煙,他會將裡頭的人都控制起來。”

    “好。”長玦點頭,看著她策馬而去,後頭的李縉也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離趙國國都還有十裡的時候,沈在野就停止了行軍,像是在等著他們一樣,優哉遊哉地看著四周的風景。

    他的先鋒營有三千人,桃花只帶了三百人。不是她自信過頭,而是反正都攔不住,也不必多添無謂的傷亡,人少還撤退得快呢。

    已經有許久沒見過沈在野了,她也沒想過兩人再見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情形。遠處兵馬森立,姜桃花勒馬,朝著對面最前頭立著馬的人就喊了一聲:“沈丞相!”

    眉梢一跳,沈在野臉色難看得很,冷笑道:“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怎麼就不敢了?桃花嘿嘿笑道:“您最近身體好嗎?”

    “好得很!”沈在野冷聲道:“你既然已經背叛了我,如今也就不必再虛情假意了。我要過去,你若不想死,那便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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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1:18


    李縉怔愣了片刻,皺眉小聲道:“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以前就算沒真心對桃花,也不會對她這樣凶啊。

    姜桃花倒是很適應,笑眯眯地道:“這路我讓不得,丞相要過,不如就踩著妾身的屍體過去吧。”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沈在野嗤笑。

    心口一窒,桃花點頭:“您自然是敢的,先前不也殺過嗎?”

    沈在野頓了頓,別開了頭:“那次若能徹底殺了你,也就沒有後來這麼多事了。”

    “爺後悔了?”桃花輕笑:“不是說,是想救妾身的嗎?”

    “騙你的。”沈在野伸手就將背後的大弓拿到了前頭,取了羽箭出來道:“再不讓開,我當真會殺了你!”

    他話說得傷人,但不知為什麼,桃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沈在野不是真心想殺她的。

    可惜,兩人現在是對立,久別重逢,她也不能撲到他懷裡去抱抱他。

    深吸一口氣,桃花捂著自己的肚子便沖他吼了一句:“有本事放箭讓我一屍兩命!”

    沈在野一頓,手里拉著的弦松了松。就算知道她肚子裡沒孩子,不會因為受驚而流產,但他還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冷靜地道:“好的,一路走好。”

    弓滿月,箭飛出,在那羽箭朝著姜桃花射過來之前,李縉都沒想過他真的會這樣做。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沈在野當真想殺了姜桃花!

    冰冷的羽箭從她耳畔飛過去,激起她半個身子的雞皮疙瘩,桃花捂了捂耳朵,有些怔愣地看著對面那人。

    她的直覺錯了嗎?這人來真的?

    “讓不讓開?”沈在野冷聲問。

    還不讓開,她又不傻!雖然沒拖到半個時辰,但兩柱香的時間是有了,她盡力了。

    “是妾身太把自己當回事。”扯了韁繩,桃花扁嘴道:“還以為能跟相爺多聊一會兒,沒想到您心裡是半點都沒有妾身了,還想要了妾身的命。”

    話說得嬌嬌柔柔,眼裡卻是真傷心了,一片冰涼。

    沈在野一頓,捏緊了手道:“你的命本就是我的,我想什麼時候拿都可以。”

    桃花點頭:“您高興就好,要不要現在拿去?”

    沈在野輕哼,正打算說什麼,目光落在她身後,卻是猛地一凜,什麼也沒想,立馬抽了第二支羽箭,飛射出去!

    桃花嚇了一跳,扯著馬韁繩就想跑!她只是開個玩笑啊,他還當真要拿?

    長箭破空,從她身邊經過,帶著淩厲的殺氣,將一人射在了馬下。“匡當”一聲。有匕首落地,摔出去老遠。

    茫然地回頭看了看地上的李縉,桃花皺眉:“這是做什麼?”

    胸口的位置中了箭,李縉喘了幾口氣。看了沈在野一眼,嗤笑道:“分明還是捨不得的,做這一場戲又是給誰看?”

    桃花一愣,回頭看向沈在野。後者手一揮,身後的大軍沖過來,將她這三百多人團團圍住,一點退路都沒留。

    怎麼回事?桃花眯眼,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李縉,突然明白了過來:“你方才,是想殺我?”

    李縉苦笑:“你們殺了素蘅,我不該殺你嗎?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姐姐,卻被你們那麼輕易地殺掉了!”

    “那你可以早點動手。”桃花道:“這一路上我對你都不曾有防備。”

    捂了捂胸口,李縉輕笑:“桃花,我是當真捨不得殺你,所以猶豫了這麼久。我愛你,也恨你,這一輩子最多的感情全用在了你身上。一時半會兒,如何下得去手?”

    “得了吧。”姜桃花淡淡地道:“你分明是想試探沈在野是當真捨得我,還是做戲給人看,方才不就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又來跟我裝什麼情聖?”

    微微一頓,李縉急喘了兩聲:“你這人……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因為你從頭到尾都在感動你自個兒,並不是真心想對我好。”桃花笑了笑:“李公子風流倜儻,天下的女子都傾心於你。你卻獨愛我一人,求之不得,還癡心不悔,這樣一想,還真是可歌可泣。如今薑素蘅死了,你為自己的妻子來殺自己喜歡的人,你掙紮你痛苦你咆哮,天地間就你一人情義雙全,感天動地。後世不為你寫兩段傳說歌頌都對不起你!”

    “你……”李縉一急,氣得吐了口血:“虧我還心心念念想替你找解藥,你的嘴怎麼就這麼毒?”

    “比不上李丞相心毒。”桃花看著他,眼裡像是結了一層冰:“方才若不是那一箭,你的匕首是不是就該插在我的背心了?”

    他一直靠她很近,馬都是挨著的。剛開始她還以為是他想保護自己,沒想到還是她太天真。記嗎他扛。

    薑素蘅與他畢竟是有感情的吧,只是這人從未看清自己的心,就跟姻緣廟裡的解簽人說的一樣,不懂憐惜眼前人,註定姻緣坎坷。

    李縉笑了,嘴裡的血也越來越多,咬牙看著她道:“這世上最愛你的人都想殺你,你活得也未必比我好……”

    沈在野策馬到桃花身邊,看著地上的人道:“你話真多。”

    “還有話沒說完呢……”李縉笑道:“沈丞相不是聯合了人要置她於死地嗎?我倒是想看看,你們兩人的姻緣,又能修成什麼正果!”

    摸著下巴反省了一下,沈在野又抽出一支箭:“我方才是不是沒射準?還給他這麼多說話的機會。”

    說著,就要補上一箭。

    李縉咬牙瞪他,心口的疼痛卻再也抵擋不住,沒一會兒就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桃花沈默地看著他的屍體,沈在野睨了她一眼:“你還愣著做什麼?我要殺了你了。”

    側頭看他一眼,桃花問:“爺打算做什麼?”

    “你問了我就要答?”沈在野輕笑:“那豈不是太隨便了。”

    說罷,一揮手,身後的士兵全部都行動起來,將她身邊的三百士兵逐一砍殺!

    “沈在野!”姜桃花捏緊了韁繩:“你方才還說讓我走的!”

    “方才是方才。”沈在野面無表情地道:“現在我改主意了。”

    李縉突然沖出來打亂了他的計畫,三百多人都看在眼裡,他哪裡還能留他們活口?湛盧帶的人都很明白他的心思,只傷她身邊的人,絕不傷著她,做出一副要全部砍殺的樣子,卻給青苔留出了一條護主的路。

    “主子快走!”青苔大喝,護著桃花就從人群的縫隙之中奔逃而出。

    沈在野看著她的方向,她騎著馬,還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茫然和驚訝。

    他輕笑,將趙國的三百士兵一個不留地全部剿滅,然後看了一眼李縉的屍體。

    “這是個癡心人啊。”沈在野道:“湛盧,去將他埋了吧,好歹是趙國的丞相。”

    “埋在何處?”

    “他不是為他妻子報仇來的嗎?”沈在野勾唇:“我這個人心地善良,喜歡成人之美,他既然那麼喜歡薑素蘅,你便帶人去將薑素蘅的墳給刨開,把他一併葬進去。”

    合墓而葬,來世還為夫妻。

    湛盧表情複雜地點頭,心想自家主子真是太善良了。

    桃花面無表情地策馬回了國都,冷奉常等人都在城樓上等著,一看見兩匹馬回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二公主?”冷奉常迎上去,皺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青苔:“其餘的人呢?”

    “死了。”桃花眼神幽深地看著他:“有負大人厚望,我們攔不住沈在野,李丞相為了保護我,死于沈在野的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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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1:55


    “什麼?!”倒吸一口涼氣,冷奉常驚呆了:“李丞相死了?”

    “是。”桃花點頭:“沈在野那一箭本是要取我性命,不想李丞相卻替我擋了,大恩大德,我必定銘記於心。”

    說好的去試探,怎麼會還替人去死?冷奉常心裡直罵,那果然是個不靠譜的人,那麼輕易就能被女色所迷,改了想法,死了也是活該!

    不過,沈在野當真捨得對姜桃花下手啊?看著她衣裳上的血跡,以及後頭的青苔狼狽的模樣,冷奉常微微點頭,一臉悲傷地道:“二公主也別太傷心了,既然阻擋不住,那便守城就是。”

    “嗯。”桃花頷首:“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片刻,等敵軍兵臨城下之時,大人再派人知會我一聲。”

    “微臣遵命。”冷奉常拱手低頭,送桃花離開之後,才叫了人來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去的人都沒能回來,只有探子去看了情況。”手下的人道:“李丞相的確是殉國了,大魏的人還在清掃戰場,屍體遍地,有人說若不是李丞相護著,二公主定然不會跑得掉。”

    看來沈在野還當真是捨得啊?摸著鬍鬚想了許久,冷奉常點頭:“那便讓張天傳話過去吧,之後的事情,老夫聽憑沈丞相安排。”

    “是。”

    桃花就近在一家客棧休息,千百眉沒一會兒就來了。

    “冷奉常家可真是有錢。”捏著一錠金子,千百眉道:“他家地底下有一個好大的金庫,進去那一片的金光,差點瞎了為師的眼。”

    桃花挑眉:“金庫?”

    “是啊,瞧著倒是夠三軍將士吃穿一年無憂的。”千百眉笑了笑:“徒兒有什麼想法嗎?”

    搓了搓手,桃花也笑了:“正在愁糧草軍需的問題,這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最近青苔也正在練輕功,師父若是不嫌棄,就把她帶過去,活動活動?”

    千百眉點頭,看了看旁邊的青苔,語重心長地道:“你可要努力才行。”

    青苔一愣,瞧著面前這倆一起打壞主意的師徒,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沈在野舉兵而來,卻沒急著攻城,就在城郊紮了營,看樣子是在等後頭的援軍。姜長玦順利地將運輸物資接進了國都,然後就被桃花拎到了宮裡。

    “糧餉和軍需都是治粟內吏和冷奉常在管吧?”桃花問。

    薑長玦點頭:“國都正門被堵了,我已經將側門的出入令給了他們,好讓他們繼續從別處調糧。”

    “很好。”桃花笑了:“那咱們就來看看冷奉常大人到底是忠心于國,還是忠心於自己吧。”

    兩國交戰,火燒眉毛了,趙國看起來勝算不大,不少官員已經有了想私逃的心思。桃花沒攔著,只是讓青苔在“練輕功”的同時,去他們府上走走。

    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千百眉是很不屑的,然而當真去幫忙的時候,他又扛得比青苔多多了。

    青苔哭笑不得:“千大人真厲害。”

    淡定地將一千兩銀錠放在庫房裡,千百眉抬頭看了看四周堆積如山的銀兩,嘖嘖道:“怪不得趙國每況日下,民脂民膏都在這些人口袋裡,朝廷窮,百姓窮,能指望這國家怎麼興旺?”

    “是啊。”青苔點頭:“該整治整治了。”

    桃花一邊看著帳本,一邊樂呵呵地數著一大筆橫財,冷奉常等人來說銀子不夠的時候,她很大方地就劃了一筆錢出去:“這些銀子可以買十萬擔糧食,先運回國都再說。”

    冷奉常驚訝了:“您哪裡來這麼多錢?”

    “冷大人連這個也要管?”桃花嗤笑:“我在大魏存的私房錢,行不行?”

    “……”私房錢存了這麼多,也怪不得沈丞相這麼恨她了。

    眼看著糧餉這邊不會再出什麼問題了,冷奉常連忙讓人去請示沈在野什麼時候攻城,這國都的側門可是在他手裡的。

    夜黑風高,冷奉常的人一路出城去了大魏的軍營,沈在野已經在等著了,見著人來,便道:“大戰在即,不知冷大人可考慮好了?”

    張天拱手道:“丞相之誠意大人已經收到。大人答應的糧餉會立馬送來,運送的路線在此,還請丞相配合,派人去劫。”

    沈在野挑眉。伸手將地圖接過來:“這路線可還有別人知道?”

    “自然是沒有的。”張天笑道:“這算是機密,大人肯給丞相,便是對丞相絕對信任。”

    “這一路的糧餉被劫,你家大人不會被牽扯?”

    張天拱手:“這便是在下今日來的目的。大人如此做。難免會被怪罪,所以想將全家老小的性命先託付給丞相,之後再無退路之時,便會帶人投奔丞相。在此之前,大人都會盡力幫丞相做事。”

    “好。”沈在野頷首:“將人送來,我定然會好生護著冷大人全家性命。”

    “等人送來之後,這國都的側門也會為丞相而開。”張天道:“丞相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

    沈在野一笑,揮手讓人送他出去,然後坐在營帳裡撚著手指。記嗎以扛。

    徐燕歸從暗處出來,皺眉看著帳門口道:“這冷奉常也真是放心,竟然把全家的性命都交給你。”

    “他沒別的選擇。”沈在野勾唇:“此舉也是在真心誠意地向我投誠,搭上他這條線,要攻下趙國的確容易得多。”

    徐燕歸皺眉:“姜桃花不是那般聰明嗎?怎麼就沒留意到這個人?”

    “她應該是留意到了。”沈在野微笑:“只是現在趙國國都裡亂成一鍋粥,冷奉常又是九卿之首,沒有鐵證。她奈何不了他。”

    徐燕歸睨他一眼:“如今我們和薑氏算是敵對,這立場也是你自己選的。既然已經是敵人了,提到她的時候,你能不能別用這麼寵溺的語氣?”

    不悅地板起臉,沈在野道:“是你耳朵出了問題,我的語氣很尋常。不過,她的身子當真沒問題嗎?今日一見。臉色也沒什麼好轉,還是甚為憔悴。”

    雖說沒懷身孕讓他少操心了些,但那箭射出去的時候,她的臉色看起來還是讓人有些擔心。

    徐燕歸哼笑了一聲:“你當真那麼關心她,就速戰速決結束這一場戰爭,早點把人帶回去養著。”

    速戰速決嗎?沈在野歎息,趙國的人麽蛾子那麼多,一時半會兒怕是解決不了。

    千百眉和青苔掏空了不少貪官的巢穴,由於這兩人功夫都了得,官府也是抓不到人的。官員們告到薑長玦面前,長玦無奈地道:“最近城中正亂,兵力緊缺,哪裡來的精力去追盜賊?各位都是清正廉潔的官員,丟的錢財想必也不會很多。之後再行補償吧。”

    幾個官員聽得臉都綠了,他們總不能給三皇子說那是很大的一筆錢財,只能吃下這悶虧。

    桃花和千百眉關在房間裡點賬,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師父和青苔真是辛苦了!”

    這麼一大筆銀子,真是足夠救濟整個天下的了。

    千百眉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早知道這些東西就能讓你這麼開心,為師就把整個國都裡的銀子都給你偷來。”

    桃花一愣,呆呆地看了自家師父一眼。後者也是一頓,連忙別開頭道:“也免得你總是愁眉苦臉,帶著我們這些在你身邊的人也不開心。”

    這樣啊,姜桃花又笑了,數著銀票道:“你們該開心就開心啊,不用管我的。”

    你不開心,誰開心得起來?千百眉歎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道:“對了,冷奉常家有動靜了。”

    “哦?”放下銀票,桃花連忙問:“什麼動靜?”

    “他似乎有意送家裡人離開,已經在收拾細軟,但……他家金庫是被搬得最乾淨的,估計不久便會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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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2:29


    掩唇笑了兩聲,桃花道:“找我有什麼用?我可不會承認銀子在我這兒。”

    話剛落音呢,外頭就響起了青苔的聲音:“主子,冷奉常大人求見。”

    來得還真是快啊!桃花挑眉,一把將自家師父推出窗外,然後上前去打開了門。

    冷奉常臉色難看得很,一進來眼神就不太友善,看著她道:“二公主,趙國國庫空虛,沒有多餘的銀兩可以花在糧餉上頭,您卻大手一揮給了那麼多銀子,微臣想問一問,您那些銀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桃花鎮定地笑道:“都說了是私房錢,大人不信?”

    “微臣的確不信誰家的私房錢能有這麼多!”冷奉常道:“最近國都之中多個官員家被竊,二公主手裡的錢財,該不會跟此事有關吧?”

    “大人多慮了。”桃花從容地道:“本宮在大魏存的私房錢一向不少,若是不信,大人還可以去貫通錢莊查一查,先前本宮就寄過一萬多兩黃金給長玦用作軍需,是送到他所在的軍營的官戶裡頭的,記錄應該仍在。一萬兩黃金,大人覺得是小數目嗎?”

    微微一頓,冷奉常皺眉,心想大魏難道當真這麼有錢?

    “況且。”桃花笑了笑:“大人也說本宮給的銀兩很多,咱們朝中的官員難道都是貪官不成?只幾處府上遭賊,就能有這麼多銀子?”

    抿了抿唇,冷奉常拱手:“是微臣唐突了,沒仔細調查清楚,此事,微臣會另外派人去查。”

    “好。”桃花道:“大人要怎麼查,本宮都管不著,但有一點,大人可要始終記得,自己是趙國的人,千萬別做對不起趙國的事。”

    心裡一凜,冷奉常下意識地看了姜桃花一眼。

    她看出什麼來了?

    事到如今,自己根本沒有別的退路,若當真被看出來了,大不了他就逃吧,也比在這裡一直屈居人下來得好!

    “微臣明白。”拱手行了禮,冷奉常轉身就退了出去。

    桃花撐著下巴看著他的背影,叫了青苔來,傳話給長玦,讓他小心準備。

    最後一撥糧餉眼看著就要到國都了,這一批糧餉一進倉,姜桃花覺得自己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然而,十分隱秘的運輸路線,竟然還是被沈在野發現了,運輸隊全軍覆沒,糧餉被劫走,薑長玦一聽便大怒。

    “有內奸!”

    運輸的路線改了很多次,就是怕被大魏的人知道,所以還特地選在了半夜運糧,沒想到還是被劫走了。大魏的人又不可能半夜全在外頭一直埋伏,所以只能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冷奉常和治粟內吏跪在外頭,齊齊喊冤:“臣等不知,絕無消息走漏,請二皇子明察!”

    薑長玦咬牙,憤怒地道:“路線只有你們知道,你們若是不知,那還有誰知?冷大人口口聲聲說為趙國而戰,卻在背後捅趙國一刀?”

    群臣議論,冷奉常堅持道:“微臣無罪!”

    覺得他是內奸也只是個猜測,畢竟手裡沒有明確的證據,薑長玦氣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只能暫時將冷奉常關押起來。

    “皇姐。”回去宮殿裡,長玦皺眉道:“我能拿冷奉常怎麼辦?”

    桃花不慌不忙地道:“他叛心已顯,只是還沒確鑿的證據,眼下他家裡人正打算出城,被你的人堵在門口了不是嗎?你放他們出去就是。”

    “放了他們?”薑長玦搖頭:“那怎麼能行?明知他有反心,還放他的家人離開國都,那他豈不是更加無所忌憚?”

    “要的就是他無所忌憚。”桃花道:“你只缺一個能定他罪的名頭,他要送給你,你還有不要的道理?”

    腦子轉了一陣子,薑長玦想明白了,立馬吩咐人去將冷家的人放出城。這放還不能直接放,要裝作不小心讓他們逃脫的樣子,將他們趕出城門。

    冷家人一走,冷奉常松了口氣,朝中卻是議論紛紛。

    “大難當頭,冷大人還想獨善其身?”賴史清不悅地道:“二公主都尚在城中未走,你將家眷都送走是什麼意思?”

    “是啊。”樊禦史也道:“莫非當真如他們所說,冷大人要做叛徒?”

    “怎麼會呢?”冷奉常笑道:“家裡人只是膽子小,所以出去避避難罷了,畢竟咱們這國都也不一定就能守住,二位大人難道願意拉著全家老小陪著二皇子一起死?”

    說得倒是有道理,只是這行徑始終令人不齒。

    “二皇子如今不信任大人,那大人便將側門的同行令交出來吧。”賴史清道:“糧餉的事,暫且交給其他的人做。”

    冷奉常笑了,低頭不語,兩位老臣見狀,心裡都是一沈:“你這是什麼意思?不願意交出來?”

    “不是不願意。”冷奉常歎息:“下官只是身不由己。”

    那權杖早就不在他這裡了,現在估計已經把大魏的人當成運糧兵給從側門帶進來了吧。

    桃花正和千百眉蹲在側門的城樓上。

    惆悵地歎了口氣,桃花道:“這朝廷裡貪官奸臣一大堆,瞧瞧這冷奉常,嘴上護國,背後卻做這種買賣。”

    城樓下頭正有運糧兵進門,千百眉隨手拎了一個上來,放在桃花面前給她拷問。

    桃花跟個小痞子似的捋了捋袖口,笑著問他:“哪兒的人啊?”

    運糧兵懵了,看了她半晌才答:“自然是趙國人。”

    一巴掌蓋在他天靈蓋上,桃花眯著眼睛又凶巴巴地問了一遍:“哪兒的人啊?”

    “……”這女子看起來是不可怕的,但是她背後還站了個閻王一般的人物,運糧兵猶豫再三。只能答:“大魏的。”

    “很好!”桃花一揮手,旁邊的守兵便上來將他以及方才進城那十幾個人全部抓住,押在地上。

    “來做什麼的啊?”桃花問最前頭那人。

    這一群人都是死士,被抓了都是要自盡的。然而在他們有所動作之前,千百眉已經一個個把下巴給他們卸了,然後捏著一把柳葉刀,在旁邊把玩。

    自盡是最輕鬆的死法。所以死士被抓都選擇自盡,但是一旦沒自盡成,他們心裡的恐懼也比一般人來得多。桃花明白這一點,所以把他們的眼睛都蒙起來,分開拷問。沒一會兒就有人招了。

    “今晚夜襲都城,我們是來開城門的。”

    桃花冷笑:“什麼時辰開?”

    “子時等信號煙升空,便開城門。”

    很好,桃花點頭,沈在野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分明做出了攻打正門的架勢,卻想著從側門偷襲。

    幸好她察覺到了,不然這悶虧還真得硬生生咽下去!

    將這一群死士關進大牢,桃花就在側門蹲著,沒一會兒青苔就回來稟告:“主子,援軍過來了。”

    “好。”她點頭:“你與師父一人去守一處城門,從現在起。絕對不能放人出門,要是冷奉常的人敢出去,逮一個殺一個!”

    “是。”青苔應聲而去,千百眉倒是哼了哼:“為師乃江湖逍遙人,為什麼要摻和進這保家衛國的事情裡來?”

    “因為沒了國,師父也沒地方逍遙了。”桃花扁嘴:“更重要的是,您的兩個徒兒都身兼重任。您作為師父,還不得幫著分擔些?”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千百眉想了一會兒,還是聽她的話去守城門了。

    於是外頭的人根本不知情況有變,沈在野按照原先的計畫,正跟徐燕歸吩咐:“衝破側門之後,你讓後頭的人不必趕上來增援,我接了冷奉常便出城。”

    徐燕歸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你為的是攻城,城攻下來了你又不進去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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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3:08


    “跟女人和孩子過招,我若是還要玩陰招取勝,那豈不是要為天下人所恥笑?”沈在野一本正經地道。

    “得了吧。”徐燕歸哼笑:“你一直是為天下人所不齒的,什麼時候在意過了?我看你就是想拱手山河討她歡……”

    話沒說完,就被沈在野一巴掌給捂住了。

    “我肩上還擔著天下蒼生,大魏百姓。”目光幽深地看著他。沈在野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還要我來教嗎?”

    徐燕歸一愣,想起軍中將領今日的商議結果,當下便沈默了。

    的確,沈在野就算手握大權,也不是可以任意妄為的人,他也許是當真心疼姜桃花,想護著她,但是他背後的那群跟著他拚命的人也不會允許。

    高處不勝寒,他的日子,也未必有看起來那麼好過。

    “既然如此,那你進城又退兵,該怎麼向他們交代?”徐燕歸問。

    沈在野笑了笑:“咱們的陛下不是已經長大了嗎?也是個有主見的帝王了,他的話,咱們還是要聽的。”

    讓穆無暇來背鍋?徐燕歸氣極反笑:“你這樣,可有問過陛下的感受?”

    “只要為了他姜姐姐好,陛下是沒什麼意見的。”沈在野起身,滿臉狡詐的笑意在迎上外頭的陽光之時瞬間變得溫和無害,整兵準備出發。

    桃花正在城裡準備,手裡拿著很長的麻繩,將冷奉常綁在了城樓最高處的房頂上。

    “公主這是做什麼?!”冷奉常臉都嚇白了:“微臣怕高!”

    “本宮覺得大人興許能有保佑我趙國的能力。”桃花嚴肅地道:“把你捆在這裡,大魏的人說不定就不進攻了呢?”

    看了看腳下的環境,冷奉常慌了:“這不是側門嗎?今日大魏要攻的是正門,公主搞錯了吧?”

    “沒搞錯。”桃花笑了笑,食指一挑,就將他的通城令給拎到了他面前:“這牌子難道不是大人的?”記嗎邊血。

    一股子寒意從腳底升上來,冷奉常別開頭:“這不是微臣的吧,微臣的牌子在……”

    “在哪兒?”桃花皮笑肉不笑:“三皇子就給了一張牌子出去,這不是你的,那是哪兒來的?”

    冷奉常不說話了,身子有些顫抖,手腳都被捆住,他一動就會從城樓上摔下去,所以動都不敢動。

    看這樣子也是默認了,桃花撇嘴,輕輕鬆松下了屋頂,留他一人在上頭呆著。

    “公主。”旁邊有大臣道:“冷奉常好歹也是老臣,又立過無數功勞,您如此對他,恐怕會令朝中眾人寒心。”

    “為了不讓你們寒心,本宮已經忍了他很久了。”桃花笑了笑:“若他當真是冤枉的,這側門今晚就不會有人來攻,也不會有人來救他,那之後本宮願意三跪九叩進他的奉常府謝罪,如此可好?”

    這……大臣們不說話了,決定看一看事態的發展。

    傍晚時分,魏軍開始攻城,側門沒什麼動靜,桃花耐心地等著,聽著遠處震天的吼聲和廝殺聲,微微皺眉。

    這一戰是實打實地正面交鋒,薑長玦帶人出城,將魏軍死死擋在一裡之外,酣戰三個時辰,死傷無數,趙國國都之中氣氛低迷而緊張,桃花看著天色,掐指等著,就見臨近子時之時,遠處馬蹄聲響,有大批的軍隊當真往側門來了。

    眾人都是一陣驚呼,紛紛感歎幸好提前做了準備,連忙準備守城。

    沈在野一馬當先,本還捏了信號煙要放,一看那城樓之上綁著的人,當即便笑了。

    姜桃花真是聰明啊,可省了穆無暇背鍋的事兒了。

    “沈丞相放著大門不走,怎麼走側門了?”桃花站在城樓上,笑著喊話:“是男子漢,便該堂堂正正才對。”

    “公主別誤會。”沈在野輕笑:“在下只是想來接冷奉常大人,讓他們一家團聚罷了。”

    城樓上的文武官員一聽,都驚了一跳。屋頂上只剩半條命的冷奉常連忙嘶吼:“丞相救我!”

    還當真是叛國了!面對這樣的結果,先前為他說好話的幾個老臣都不好意思地看了桃花一眼,連忙搶著道:“這冷奉常如此辜負聖恩,背叛母國,實在罪無可恕!”

    “是啊,怪咱們識人不清,本以為十幾年的同僚,結果……唉!”

    桃花聽得笑了,回頭道:“現在發現還不晚,不至於等到側門被人攻破,才能聽得各位這幾句後悔的話。”

    要真按照他們說的,相信冷奉常是忠君愛國之人,那他們也沒機會在這兒優哉遊哉地說話了。

    幾個大臣都賠笑,桃花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了一眼下頭沈在野帶的兵力,道:“沈丞相執意要攻側門的話,這些人怕是不夠,只能做偷雞摸狗之事,卻上不得大檯面。”

    這話諷刺之意十足,眾人都以為沈丞相一定會生氣,誰知這男人卻笑了,黑夜裡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看著城樓上那人道:“你既然已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那我也只有放棄。但跑這一趟實在不容易,二公主可否讓在下把奉常大人接回去啊?他的全家上下都在我們的軍營裡等著呢。”

    “你想要人,可以。”桃花甜甜一笑,指了指屋頂:“自己來救。”

    沈在野點頭,當真拍馬而起,朝城樓屋頂飛去。桃花嚇了一跳,沒想到他來真的,城牆上的弓箭手可不是擺著玩兒的啊!

    就在他騰空靠近的一瞬間,城樓上萬箭齊發,都朝他飛射過去!

    “沈在野!”桃花嚇傻了,大喊了一聲:“住手!”

    身子飛旋,沈在野抽出軟劍擋開箭雨,直接踩上了屋頂,然後低頭看了看下頭的桃花一眼:“公主的語氣也太緊張了些。”

    誰給他的勇氣這麼囂張的?!桃花氣不打一處來,撿起塊石頭就朝他砸過去,卻被他輕易地躲開了。

    “奉常大人以開城門迎我這樣的誠意與我聯盟,沈某哪裡是忘恩負義拋棄盟友的人?”站在冷奉常身邊,沈在野笑道:“各位大人若是還有誰有投靠沈某之心,沈某歡迎之至,並且一定會像今日這般,保住各位的性命。”

    說罷,拎起冷奉常就飛身下樓。

    桃花氣得發抖,扒拉著城牆終於堂堂正正地大聲罵道:“沈在野你個畜生!”

    救趙國的叛徒就算了,還想挖她牆角?

    輕笑出聲,沈在野回頭看了她一眼,拂了拂衣袍,帶著冷奉常就下令撤兵。

    城樓上的大臣們心情很複雜,有人羨慕冷奉常可以從此高枕無憂,也有人覺得冷奉常有違道義,不斷聲討。

    折騰了這麼久,桃花覺得肚子疼,蹲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下令:“多餘的兵力前去正城門支援,其餘的人將這裡守好,一有動靜便來稟告。”

    “是。”眾人應了,桃花也就拖著身子回了宮裡,沒一會兒,青苔和千百眉都回來了。看了看她的臉色,千百眉皺眉,讓御醫來把了把脈。

    “公主鳳體有恙,還得好生休養。”御醫皺眉:“奇毒不解,身子恐怕會一日比一日差。”

    桃花點頭,這才想起蠱毒的事,連忙問自家師父:“呂後有說解藥在哪兒嗎?”

    千百眉一愣,別開了頭:“沒有。”

    “沒有?那怎麼辦?”桃花有點愁:“她現在人又不見了,萬一死了,我豈不是得陪著她死?”

    眼神一黯,千百眉道:“你別亂想,為師會替你想辦法的。呂後若是沒了,這世間還有別的神醫,總有辦法的。”

    這話安慰得了她,都安慰不了他自己。千百眉轉頭就往外走,邊走邊道:“你先好好休息,為師去看看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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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3:44


    “好。”桃花點頭,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家師父的背影,還是乖乖地躺下休息了。

    沈在野回到軍營,直接將冷家上下全部秘密處決,之後便去了關押呂後的地方。

    “冷奉常是你的人?”沈在野問。

    呂後皺眉:“是又如何?”

    “不如何。”沈在野拿著帕子優雅地擦著手:“方才殺了,總得來問你一聲。”

    呂氏愣住了:“你殺了冷奉常?”

    “嗯,並著他一家二十口人。”沈在野朝她一笑:“還挺爽的。”

    “……”殺人魔鬼!

    呂後有些慌了,她剛開始還有自信,覺得那倆姐弟應該不會翻出什麼花樣,誰知道冷奉常竟然沒了,那朝中政權,不早晚會落在他們手裡?

    “你快放了本宮!”呂後道:“本宮要回去!”

    “你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沈在野淡淡地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可以考慮放了你。”

    這麼好?呂後連忙問:“什麼問題?”

    “中了蠱毒的人,是不是無法懷孕?”

    微微一愣,呂後垂了眼眸:“中了蠱毒的人幾乎都是不能生育的。”

    “幾乎。”沈在野看了看她:“有例外嗎?”

    “……”呂後猶豫了許久,才道:“也許是有的,那就算那人命好。”

    “命好?”沈在野挑眉:“是能解蠱毒的意思?”

    “不是!”呂氏答得飛快:“只是說在死前能留個孩子,就算是命好了。”

    這樣啊,沈在野點頭,轉身就要走。

    “哎!”呂後連忙道:“你這人難不成要說話不算話?不是說我答了便放我走嗎?”

    步子一頓,沈在野回頭道:“我方才說的是考慮放了你,現在考慮完了,還是決定不放你,皇后娘娘好生休息吧。”

    呂後:“……”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回去自己的營帳,幾個副將來找他了,皺著眉便道:“丞相,攻城之戰已歇,雙方傷亡都甚為慘重,薑長玦驍勇善戰,我們沒能討到便宜。”

    沈在野頷首,一臉凝重地道:“側門突襲也被察覺,這趙國的國都,倒是沒有我們想像之中那麼好進去。各位將軍覺得,什麼時候再攻為好?”

    幾個將領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個拱手道:“傷亡如此慘重。自然要休養半月,補給糧草。”

    “那就聽你們的。”沈在野溫和地道:“糧草有他們給我們送來的,夠吃上半個月,但是我們的疲態可不能讓國都裡頭的人察覺。沈某以為,還是要偶爾派少部分的兵力去城牆四處探路,各位以為呢?”

    都休戰了,還探什麼路?幾個將領很是不理解。但想想反正耗損的兵力不會太多,又是沈在野做主的事,那還是順著應兩聲吧。

    “丞相說得有理,就這麼辦吧。”

    滿意地點頭,沈在野揮手讓他們下去,然後坐回營帳裡,雙手交疊在胸前,眼裡暗光微閃。

    徐燕歸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廝又在想什麼鬼主意了,正想躲遠點,結果還沒出營帳,就聽得沈在野喊了一聲:“燕歸。”

    一這麼喊他就沒好事!徐燕歸咬牙:“我最近耳力不佳,聽不見人說話。”

    “你替我守在軍中一段時日吧,我有事要離開幾日。”才不管他聽不聽得見,沈在野直接道:“有什麼重要的決定,你進城知會我一聲再說。”

    進城?徐燕歸一愣。回頭看他一眼:“你這個時候進城,不怕被人挾持?”

    “挾持我有何用?”沈在野輕笑:“就算沒了我,他們也不會輕易退兵,姜桃花會明白的。我……進城看看趙國國都是什麼樣子。”

    還看國都呢,徐燕歸冷哼,這廝進城要是不直沖皇宮,他腦袋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不情不願地應了。見他立馬要收拾東西的樣子,徐燕歸連忙多囑咐了一句:“你有人性懂感情是好事,但也莫因為感情,誤了大事。”

    大事?沈在野笑了笑:“你放心,我來這裡做什麼事的,我自己最清楚,絕對誤不了。”記記宏才。

    那就好。徐燕歸點頭,瞧著時候也不早了,便想剩下的需要交代的細節,明日一早在他出發之前再說也不遲。

    然而,他前腳出了營帳,後腳營帳裡的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國皇宮。

    桃花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裡一直隱隱作痛,起身想喊青苔。但大戰之後,眾人都累得去休息了,她再把人吵起來也是不妥,於是摸了當初路上大夫給的藥來吃了,緩了一會兒,疼痛倒是輕了些。

    “不應該啊。”捂著肚子小聲嘀咕,桃花道:“我不能懷孕,那這肚子怎麼摸著有點硬邦邦的東西?月信也好久沒來,還一直墜疼……”

    這些徵兆怎麼看怎麼像懷孕,可御醫把脈的時候,都沒提過喜脈的事。

    她難不成得什麼怪病了?

    心裡突然有些噁心,桃花翻身就趴在床邊幹嘔,嘔了個昏天黑地,嘴裡正苦呢,旁邊便有人遞了茶水和帕子過來。

    “青苔?”

    屋子裡都沒點燈,桃花歎息:“我還是把你吵醒了?沒事,你繼續去睡吧。”

    旁邊的人沒吭聲,桃花身子一僵,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抬頭一看。

    黑暗裡的影子可比青苔高大多了,明顯是個男人。

    “你……”心裡微動,桃花皺眉:“是誰?”

    黑影沒吭聲,將茶杯抬到她嘴邊,喂她漱口,然後又塞了顆酸甜的梅子給她。

    桃花眯眼,伸手就抱住這人的腰,一抱就知道了:“爺怎麼來了?”

    沈在野挑眉,頗為好奇:“你怎麼認出我的?”

    他故意沒吭聲想嚇唬嚇唬她的,結果竟然沒能成功。

    桃花哼笑,鬆開手道:“妾身好歹抱爺也抱了一年了,哪能認不出來?只是……在這個關頭,您竟然進了國都。”

    “大戰初歇,不是進城的最好時候嗎?”沈在野伸手就將她要收回去的手給拉了回來,像纏腰帶似的纏在自己腰上,然後在她床邊坐下,讓她舒服地靠著:“要休戰幾日,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冷哼一聲,桃花悶聲道:“爺的箭法好,妾身就死不了。”

    這人可真是奇怪,她一時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了,看起來是沒想要她性命的,但又偏生在做要她性命的事。看起來是想放過趙國的,可這一次次的,又分明是在全力攻打趙國。

    她自認在那後院之中,是最瞭解他的女人,然而出了後院,遇上這些家國大事,她也有看不懂他的時候。

    “被嚇著了?”沈在野放柔了聲音:“看你那日臉色不太好。”

    “廢話。”桃花翻了個白眼:“那麼淩厲的箭從您耳邊經過,您不被嚇著啊?爺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嚇著了妾身,還來給個安慰?”

    他們不是已經是敵人了嗎?

    沈在野沒回答,點了燈,將她面對面抱在自己懷裡,修長的手指一寸寸地摸著她的臉,眼神裡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古怪起來,桃花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被他捏在手裡,大氣都不敢出,只感覺他指腹上的繭子蹭得她有些癢。

    “你一個婦道人家,操心背後的事也就罷了。”終於開口,沈在野不悅地道:“身子本就不好,還去前頭摻和什麼?”

    這是……心疼她?桃花撇嘴:“還不都是爺逼的?”

    “關我什麼事?”沈在野輕哼:“是你趙國的官員麽蛾子多,心不齊。”

    “這個我知道。”姜桃花皺眉:“可我已經有一年多沒回來了,長玦也一直是被放逐在外的,朝中的形勢,我倆都不是很清楚,一時間難分敵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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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4:21


    除了幾個明顯有黨派的人,其餘的人是好是壞,她從何得知?還不只有摔了跟頭之後才摸得清路。

    “我要在這兒住幾天。”沈在野道:“你也同樣哪裡都不許去。”

    哈?桃花震驚了,想鬆開手,卻被他壓得死死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爺以為當下是什麼情況,還容得您在我這兒住幾日?”

    她現在是一個人,所以沒有掙紮反抗的餘地,故而還能跟他好好說話,但要是等明日天一亮他還在的話,那是定然會被人抓起來的,他哪兒來的自信自己會答應他啊?

    “又不是白住。”斜她一眼。沈在野道:“我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桃花狐疑地看著他:“爺該不會又是在誆妾身吧?”

    輕聲一哼,沈在野道:“那會兒在側城門我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了?”

    側城門?桃花回憶了一下,眯了眯眼:“您有意收攏冷奉常之輩。為你所用。”

    那高騰上城牆救走冷奉常的場景可是很震撼人心的,這毒蛇話又說得漂亮,定然會有不少人動心,她還沒跟他算這筆賬呢。他倒是主動提起來了。

    “等有人與我聯繫的時候,我會把他們的名單交給你。”沈在野道:“這東西,你可想要?”

    這怎麼可能不想要!桃花眼睛亮了,立馬撲上去抱住人家大腿:“爺當真肯給?”

    “當真。”沈在野道:“只要你讓我在這兒住上幾日,並且,你陪著我,那名單我會雙手奉上。”

    就這麼簡單?桃花有些意外,怔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問:“爺為什麼這麼幫妾身?”

    “不是幫你。”別開頭,沈在野道:“攻打你這小小國都若是都用這些陰謀詭計,那我豈不是太無能?此舉算是讓你三目棋,最終就看你還有沒有本事回天。”

    姜桃花眼淚都出來了,撲到他懷裡便道:“原來穆無垠當初說的話也不是全錯,爺當真是個好人。”

    穆無垠?這名字好久沒聽見了,沈在野眯眼,捏著她的肩膀看了看她:“你還記著呢?”

    “啥?”桃花一臉茫然。

    “穆無垠。”沈在野不悅地道:“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桃花乾笑。心虛地垂了眼眸:“就隨口一提,爺不用放在心上。”

    輕哼一聲,沈在野將她按回床上,自己也寬衣躺了上去:“太晚了,睡吧。”

    咽了口唾沫,桃花看了看四周,不太安心地閉上眼。這可是趙國的皇宮啊。明早被人看見他在這裡,那還不翻了天?

    然而,她睡覺終於又有東西能抱著了,雖然抱的是條毒蛇,但也讓她覺得無比踏實,心裡的擔憂沒一會兒就不見了,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本以為第二天會被青苔的驚叫聲吵醒的,然而等她醒來的時候,宮殿裡平靜得很,睜開眼看了看,沈在野已經不見了。

    難不成昨晚是她做的一場夢?桃花有點恍惚。

    “主子。”青苔神色複雜地端著洗臉水進來,看了看她:“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桃花看了看她,試探性地問:“出事了?”

    青苔點頭,無奈地道:“千大人和相爺一早就在院子裡打了一架。現在兩個人在側堂密談,已經談了半個時辰了,也沒動靜。”

    被師父發現了?桃花咋舌,不過想想也是,千百眉那麼高的內功,任憑沈在野躲在哪兒都沒用。

    不過,這兩個人有什麼好談的?

    簡單收拾好自個兒,桃花連忙提著裙子去了側堂,推開門一看,裡頭兩個人好端端地坐著,沈在野嘴角微微泛青,神色卻也算自在。

    自家師父表情很凝重,但見她進來,倒是柔和了不少:“你醒了?”

    乾笑兩聲,桃花跑到他旁邊坐下,看看這兩個人,問:“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千百眉道:“為師跟他聊了會兒天。”

    沈在野點頭:“似乎也能聊到一起去。”

    這兩個人能有什麼聊到一起去的?桃花伸手,直截了當地指了指自己:“跟我有關?”

    “這是自然。”千百眉歎息,眼裡情緒翻湧,最後卻統統壓了下去,只笑著對她道:“我們都覺得,你該在這宮裡好好休息一陣子,所以長玦那邊,為師會幫你,而他,負責留在這宮裡照顧你。”

    “照顧我?”桃花莫名其妙地看了沈在野一眼:“我有什麼好照顧的?不是挺好的嗎?”

    “挺好?”沈在野笑意收斂,有些不悅地拿了旁邊的鏡子給她:“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氣色。”

    從離開國都開始,她的氣色就沒好看過,人也越發的單薄,跟張紙似的,風一吹就走了。

    “這……”桃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吃點補品就好了。”

    “為師請了江湖上的朋友過來給你看診。”千百眉道:“這宮裡的御醫多庸才,他倒是對奇毒頗有研究,應該過兩日就到了。”

    沈在野點頭:“我帶了些藥材來,你也應該都用得上。”

    有點受寵若驚,桃花嘿嘿笑著,乖乖點頭:“都聽你們的,只要外頭不打仗,我就好好養著。”

    她要是真聽話了,那才是見鬼了,沈在野沒理她,看了千百眉一眼。千百眉回視他,兩人都有些不情不願,然而因為某些原因,還是達成了一致的想法。

    沈在野就這麼在桃花的宮裡住下了,姜桃花瞧著,恍惚間還以為兩人又回到了相府的那段日子。不同的是,這次是她坐在桌邊,他端東西過來給她。

    “試試看。”沈在野淡淡地道:“若是不對,就讓她們再去熬。”

    晶瑩剔透的燕窩,聞著很香。桃花接過來嘗了兩口,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爺親自做的?”

    “你想多了。”沈在野道:“青苔做的,我順手給你端過來罷了。”

    就知道是這樣!桃花撇嘴,還是高高興興地把燕窩吃完了。春天要到了,天氣有些回暖,吃下去一罐子熱騰騰的東西,她出了些汗,於是讓青苔備水想洗個澡。

    沈在野在側堂等著,本以為她洗澡不用多久,結果等了半個時辰都沒見主殿的門開。

    皺了皺眉,沈在野踢開那殿門就進去看了看。

    青苔正對著浴桶發愁,見他進來,慌忙想擋住:“相爺,奴婢正要把主子弄出來,請您先回避一二。”

    沈在野眯眼,低頭看著她問:“我與你家主子是什麼關係?”

    “……夫妻。”

    “那你與你家主子是什麼關係?”

    “……主僕。”

    “夫妻和主僕哪個更親近?”

    “……夫妻。”

    “很好。”沈在野點頭:“那你就回避一二吧。”

    “是。”青苔應了,十分愧疚地退出去關上門。可是,等關上門之後她才發覺,為什麼是自己回避啊?自己好歹也伺候了主子這麼多年,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回遇見,而相爺如今與自家主子關係有些蹊蹺,他才該回避才對啊!

    想是想通了,青苔也沒膽子進去把沈在野趕出來,只能怪自己太笨,怎麼每次都被人繞進去?記記撲才。

    看著那趴在浴桶邊睡著的人,沈在野輕笑了一聲,摸摸她的頭髮,拿袍子將她整個人給裹了出來,細細擦乾之後,一件件地替她穿上衣裳。

    姜桃花這會兒要是醒著,肯定會被沈在野的神情震驚。外頭的陽光穿過窗戶的雕花縫隙照進來,把他的五官都蒙上一層柔光,瑞鳳眼裡的神色溫柔又纏綿,像是在包裹什麼絕世的寶貝,小心翼翼又有些歡喜。

    沒防備的姜桃花一向最讓他喜歡,不過這身子也真是瘦了不少,這幾日也不知道能不能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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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4:56


    掃了一眼她的肚子,沈在野皺眉摸了摸,總覺得裡頭跟有個什麼東西一樣。可是一想呂氏的話,還是打消這念頭,她要懷孕,怕是真的很難吧。

    “我可以不吃嗎?”

    用晚膳的時候,桃花看著面前這一大桌子菜,臉都青了:“您這是要撐死我?”

    沈在野抽了筷子出來,先給她夾了個鴨腿,後又拿碗給她舀了湯:“又沒讓你全部吃完,能吃多少是多少。”

    “可是。”桃花皺眉:“我不想吃這些。”

    “那你想吃什麼?”

    “酸辣雞。”吧砸了一下嘴,桃花道:“原先宮裡有宮人會做的,我跟長玦都愛吃,只是現在那人好像不在宮裡了。”

    “不在宮裡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沒好氣地捏開她的嘴,沈在野塞了肉進去,冷聲道:“老實吃飯。”

    委屈地扁扁嘴,桃花咽著飯菜,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可憐巴巴地看著旁邊這人。

    沈在野睨著她:“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

    桃花不吭聲,眼裡淚光盈盈地繼續看著他。

    沈在野:“……”

    “罷了。”別開頭,他道:“你自己去院子裡活動,明日你師父請的大夫就來了。”

    “好勒!”立馬變臉,桃花歡天喜地地就出去在院子裡蹦躂了,沈在野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抿了抿唇。

    最近總覺得身子疲乏,桃花努力加大活動力度,沒事就跑個步壓個腿,一天下來倒是覺得輕鬆不少,只是肚子偶爾還是會痛,吃一顆藥也就好些。

    千百眉請的薛神醫到的時候,桃花就乖乖地給他把脈,看著他那白色的眉毛擰成一團的時候,自己也不由地跟著皺眉:“嚴重嗎?”

    “你這脈象倒是難得一見。”收回手,薛神醫道:“老夫要查查醫書才能斷定到底是什麼病。”

    沈在野聽得也是有些擔憂,送他去側堂仔細查看醫書,然後出來看了看桃花,低聲道:“先用午膳吧。”

    一想到每次吃飯那盛況,桃花的臉就皺成了一團,苦兮兮地跟著他進去。卻沒想到今日桌上沒有大魚大肉,只有一大盆的酸辣雞。

    “你怎麼找到人的?!”聞著這熟悉的味道,桃花胃口大開,連忙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就要開吃。

    沈在野淡淡地道:“青苔讓人去找的,我也不清楚。”

    高興地回頭看了一眼青苔,桃花道:“這個月給你加月錢!”

    青苔尷尬地笑了笑,看了沈在野一眼。沒吭聲。她最近做的好事也是太多了啊,菜是她做的,藥是她熬的,連酸辣雞都是她找人做的。她這麼神通廣大,自己怎麼不知道啊?

    吃得撐了,桃花又活蹦亂跳地去院子裡走動了。冬末春初,院子裡的大樹上有了鳥啼聲,想必是在築巢。桃花圍著那樹轉了三圈,伸出雙手呸了兩下,搓了搓,然後攀著樹幹就往上爬。

    “主子!”青苔嚇得魂都沒了:“您做什麼!”

    “別吵!”看了側堂的方向一眼,桃花道:“我就看看那窩裡有幾隻鳥,你別把人給喊出來了!”

    青苔閉了嘴,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不敢移開,萬一她掉下來,自己還是能接住的。

    沈在野正在側堂等著薛神醫翻書。這白眉毛老頭兒翻了半天,終於道:“千百眉那徒兒,多半是懷了身子了。”

    正端著茶水喝了一口,一聽這話,沈在野差點嗆著,皺眉轉頭看向他:“你確定沒診錯?”

    “她似乎中了什麼稀奇的毒,所以脈象不太對勁。沒有正常滑脈的‘脈來流利,如盤走珠’,但仔細一把又能把出滑脈,只是毒讓她的脈象虛弱了,所以很難定論。”薛神醫笑道:“可是老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了,直覺還是很準的,她的確是懷了身子,你若不信,再等幾月,看她肚子大起來,就知道了。”

    倒吸一口涼氣,沈在野傻在了椅子上。

    徐燕歸不是說她的身孕是假的,只是來騙他的嗎?怎麼會一轉眼又是真的懷孕了?

    “身子有幾個月了?”想起先前他那一箭,沈在野渾身發涼地問。

    薛神醫道:“方才還不確定是喜脈。自然也沒算月份,你若是想知道,就把她帶進來再給老夫看看。”

    “好。”沈在野起身,臉色有些發白。

    她當真懷著身子,氣色又一直那麼差,會不會真的像書上寫的那樣,血崩而死?而且,書上好像還說,懷著身子的人不宜勞累,不宜太費心神,那她最近這樣忙裡忙外的,豈不是更加危險?

    這女人有沒有腦子的,懷沒懷孕自己都不知道?!

    有些惱怒,沈在野出門跨進院子,正想喊桃花進去,抬頭一看,瞳孔就是一縮。

    桃花正趴在樹枝上,企圖去看那枝頭上的鳥窩。

    “姜桃花!”一聲暴喝傳過來,嚇得桃花一個激靈,差點就掉下去了!心有餘悸地抱著樹枝,桃花看了遠處跟只狂暴了的獅子一樣的沈在野,撇嘴道:“爺,有話好好說,您別嚇人成嗎?”

    沈在野氣得快說不出話了,飛身上去就將人給拎下來,捏著她的衣襟便吼:“誰給你的膽子爬那麼高的?!”

    被吼得一個哆嗦,桃花不解地看著他,呐呐道:“以前我經常爬啊……”

    “那是以前。”沈在野咬牙,伸手就想拎著她進側堂,但一想到這人的身子,他還是壓下火氣,直接將人抱了進去。

    桃花很是莫名其妙,被放在薛神醫面前,一臉茫然:“怎麼了?”

    薛神醫笑了笑,放了手枕給她,示意她伸手診脈。

    桃花照做,一邊讓他把脈一邊看他臉上的表情,發現這回神醫的臉上沒了先前的苦惱,甚至還帶著點笑意。

    難不成她這病有救了?桃花耐心地等著,直到他收起手枕,才問:“怎麼樣?”記記醫扛。

    “福大命大。”薛神醫笑道:“快三個月了。”

    啥?桃花有點傻了,眨眨眼問:“什麼三個月了?”

    “你的身孕,有三個月了。”薛神醫道:“看樣子你也沒好生照顧這肚子,所以氣色極差,全靠保胎藥吊著才沒滑胎。今後可得小心些了。”

    “……”桃花呆愣地看著他,又回頭看了看表情跟自己差不多的沈在野,乾笑了兩聲:“開玩笑的吧?”

    薛神醫挑眉:“什麼叫開玩笑的?老夫說你懷了,你便是懷了,不信就等肚子大起來好了,那時候,你總不能說它是脹氣。”

    “可是……”桃花皺眉:“我不可能懷孕的。”

    “怎麼?”薛神醫有些好奇,抬頭看了後頭的沈在野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立馬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有些事情也是看緣分的,有的人說是不能生育,但其實也是有機會的,不要灰心。你們看,上天的眷顧這不就來了嗎?”

    沈在野剛想點頭,一對上這神醫的眼神,瞬間就黑了臉:“不是我不能生育。”

    “行了行了,甭管是誰,老夫要去給百眉報信了。”薛神醫起身,留了兩瓶子藥給桃花:“你師父這麼大老遠地讓我過來,想必也是疼極了你這徒兒,這兩瓶東西千金難求,必要的時候能保你的性命,省著點吃。”

    “……多謝。”桃花還沒反應過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呆呆地跟著沈在野一起將這神醫送出去,然後兩個人都站在門口發呆。

    “既然有了身孕,就好生養著。”還是沈在野先回過神來,低聲道:“外頭風大,先進去吧。”

    桃花點頭,下意識地朝他伸手。沈在野一頓,直接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轉身就往裡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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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5:30


    大概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姜桃花和沈在野一直都保持著沈默,直到用晚膳的時候,桃花才回過神來,興奮地道:“我真的有孩子了?!”

    看她一眼,沈在野道:“有孩子了,所以以後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多為他想想。”

    她這麼激動,結果他這麼冷漠?桃花有點不高興,不過轉念一想,這就算是她一個人的孩子也挺好的!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就算以後她真的因為什麼沒命了,那也有她的血脈能在這世上繼續活下去。

    這麼一想,心口還是暖洋洋的。

    她有身子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千百眉和薑長玦那兒,長玦當即就過來了,不放心地跟她聊了許久,要她在宮裡好生養著,其餘的事情交給他。桃花應著,心裡卻是沒當回事的。大不了她不去前頭了,在後頭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然而她師父一直沒過來。

    春風含雪霜,千百眉坐在最高的宮殿屋簷上,正喝著酒。

    楊萬青乘風而來,爬上去坐在他身邊,看了他一眼:“聽聞你在喝酒,所以我來了。”

    千百眉沒理她,一雙美麗的眼望著遠處的夕陽,手裡的酒壺高揚,晶瑩剔透的酒水全落進了嘴裡。

    楊萬青皺眉,搶了他的酒壺道:“有什麼事,你不妨說出來,也比自己悶在心裡強。”

    “我在高興。”沒了酒壺,他直接將酒罈子抱過來,暢飲了一口,眼裡滿是星光:“桃花懷孕了。”

    懷孕?楊萬青愣了愣:“那不是假的嗎?”

    “方才薛神醫說的,快三個月了。”千百眉笑得好看極了:“要是生個孩子出來,定然跟她一樣好看。”

    竟然是真的?楊萬青傻眼了,回想起這一路的奔波,搖頭道:“若當真懷孕,按照她這樣的情形,多半是會流掉的。”

    千百眉一頓,終於側頭看她:“為什麼?”

    “她身上有蠱毒,又加上操勞過度,就算保得住一時,也一定挺不到臨盆。”楊萬青道:“就算那孩子頑強,挺到了臨盆。生下來也必定是個死胎。”

    神色一緊,千百眉坐起了身子:“有什麼辦法可解?”

    楊萬青皺眉看他一眼:“她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你還想替她保下來不成?”

    千百眉冷笑:“在她肚子裡的,就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我這做師父的就該替她保住。你若是有法子就直說,沒法子,就早些離開吧。”

    “除非你能解她身上的蠱毒,否則的確是沒法子的。”楊萬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再也沒見過比你更傻的人了。”

    不耐煩地起身。千百眉飛身便往下跳,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去哪裡?”楊萬青連忙問。

    “去個安靜些的地方。”記記豐劃。

    她既然沒法子解,那告訴他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瞞著他,叫他不知道。

    桃花睡得正香的時候,沈在野已經將一份名單放進了薑長玦的手裡。

    薑長玦皺眉:“丞相這是為何?”

    “你或許該叫我一聲姐夫。”沈在野看著他道:“這東西是你皇姐替你換來的,好生利用,早日肅清朝局,再與城外大軍暢快一戰,也能讓你皇姐省點心。”

    這一副長輩說教的語氣是什麼意思?薑長玦皺眉,面前這人分明是大魏最難對付的人,現在給他送這個,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他不擅長跟人鬥心法,想問問皇姐,皇姐卻睡了,正有些猶豫,就見門被推開了。千百眉皺眉走了進來。

    “沈在野。”他問:“呂後是不是在你那裡?”

    沈在野一頓,看了薑長玦一眼,微微頷首。千百眉二話不說便將他扯了出去,沈聲道:“桃花身上的毒要解開,孩子才能沒事,你想法子逼問呂氏一二,看看她到底還有沒有解毒的方子。”

    “有。”沈在野直接從袖子裡抽出藥方:“上次就問出來了。一直沒機會給她。”

    真有?千百眉有些懷疑地接過方子看了看,道:“我去問問薛神醫,你好生守著她吧。”

    沈在野挑眉,叫住他問了一句:“你知道她當真懷孕的消息了?”

    “知道。”千百眉道:“所以要快些想法子解毒,不然她母子二人性命都難保。”

    有點意外,沈在野走近他兩步,看著他道:“你喜歡她。”

    這是個陳述句,不是問句,千百眉也沒打算否認,畢竟男人之間也是能很清楚明白對方想法的,狡辯也沒意思。

    “是又如何?”

    “既然喜歡,那你拿走這方子,是當真打算保她母子,還是只保她一人?”沈在野問。

    男人都是有獨佔欲的。對於自己喜歡的女人,看她跟別人成親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容忍她為別人生孩子?

    抬眼掃他一眼,千百眉笑了笑:“你一定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沈在野一愣,繼而皺眉,剛想爭辯,千百眉卻已經轉身。

    “若方子有用,我定然是保她母子平安,你不必多費心。”他道:“若這方子無用,那拼上我的命,我也會給她找一條生路。”

    然後在他愣神的瞬間,這人銀髮一甩,便走遠了。

    回過神來的沈丞相臉色有些難看,捏著拳頭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到主殿裡。

    姜桃花醒來的時候,薑長玦便將名單的事跟她說了,桃花剛說了一句“可以相信此事”,然後薑長玦就被沈在野給扔到了門口。

    “你知道可以相信就行了。”他道:“不要什麼事都讓你皇姐來想,這畢竟會是你的國家。”

    長玦愣了愣,有些意外:“我的國家?”

    他這是……不攻趙的意思了?可是,最近城牆四周依舊有大魏的士兵不停地企圖翻進城,鬧得朝廷之中人心惶惶,不少人覺得國都最後一定會守不住,城裡的宅院都空了三分之一,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不等他弄明白,面前的大門就已經合上了,薑長玦皺眉站了一會兒,捏著那名單便離開了。

    桃花氣鼓鼓地在主殿裡坐著,見沈在野回來,便惱怒地道:“這是相爺的新戰術嗎?不許我跟他說要怎麼做?”

    “那是男人該操心的事。”沈在野道:“你得把你皇弟當個男人來看,畢竟你不可能幫他一輩子。”

    可是……桃花還是很擔心,長玦那直來直去的性子,哪裡做得來這些事?

    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年之中薑長玦還是成長了不少,按照名單將朝中的人逐一清理,竟然一點也沒留情,有些難除的人,他甚至直接請了千百眉動手,一勞永逸。

    趙國腐朽的朝廷之中灌入了新鮮的血液,薑長玦任人唯賢,不計較出身,讓許多寒門高才一躍而登上朝堂,雖然士大夫們頗有微詞,但在民間卻是讚美之聲不斷。短短十天,趙國像是大病初愈,君臣配合得極好,相處也融洽,齊心協力要將大魏的人送回大魏。

    這期間,薛神醫一直在研究沈在野給的藥方,然而最後得出的結果卻不怎麼好。

    “是假的。”薛神醫道:“這藥若是當真吃下去,怕是會激發她體內的蠱毒,會死得更快。”

    千百眉和沈在野都沈默了,沈在野只是有些生氣,但千百眉的眼神卻是徹底黯淡了下去。

    “這世上果然是沒有媚蠱的解藥的。”他道:“沈在野,你還要把時間浪費在打仗上頭嗎?”

    “什麼意思?”沈在野皺眉:“呂氏沒說實話,那就再去問便是,反正人還在大魏的軍營裡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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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6:06


    “媚蠱沒有解藥。”千百眉垂眸,聲音極輕地道:“這是呂後親口說的,在我即將殺了她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想必是不會有假。桃花的壽命只剩下三年不到,你還要同她在這戰場上浪費時間嗎?”

    身子一僵,沈在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不可能!”

    這天下有毒藥就該有解藥,什麼叫蠱毒無解姜桃花的壽命只剩三年?這人在騙他,一定是在騙他!

    千百眉閉眼,苦笑了一聲:“這事情只有我知道,現在說給你聽了,我倒是輕鬆了不少。 ”

    終於不是他一個人陷在這無邊無際的絕望之中了。

    沈在野臉色慢慢變得蒼白。眼神卻是格外堅定,看著他道:“你是在騙我,為了讓我退兵。”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千百眉道:“她留在這裡,還能多與我待些時日。我何樂而不為?”

    皺眉看了他一眼,沈在野冷笑,揮袖轉身便往外走:“大魏的兵,沒那麼輕易退,更不可能單單因為一個女人退。你今日的話,我就當沒有聽見過,告辭!”

    這人……千百眉嗤笑,嘴上說不相信,臉色卻出賣了他,若是當真不信,他的眼又何必紅成那樣?

    自家徒兒陰差陽錯地撞上這個男人,好像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慘,只是……這輩子的緣分,可能也就只剩這三年了。

    桃花正躺在軟榻上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覺得很神奇。這裡頭竟然當真有了個孩子,本來不是說幾乎沒有可能懷上嗎?這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讓她撿著了,上天對她還真是眷顧。

    沈在野推門進來。神色如常地走到她身邊。桃花一看他便問:“怎麼樣了?”

    “那藥……”沈在野一臉輕鬆地道:“是假的,我正要找人回去繼續審問呂後。”

    微微皺眉,桃花看了看窗外,沈默了一會兒,笑道:“爺,我覺得呂後永遠不會說實話了。”

    “為什麼?”

    “長公主慘死在師父手裡,父皇癱瘓在床不能言語,朝中屬於她的勢力蕩然無存,她什麼都沒了。”桃花低聲道:“以呂後的性子,怕是要與我玉石俱焚。”

    身子一僵,沈在野瞳孔微縮,轉身就往外沖。

    怎麼能玉石俱焚?!三年的時間已經很短了。呂後若是死了。誰來制剩下的能續命的解藥?她給的解藥方子,分明也是假的!

    “爺?”沒想到他會跑這麼快,桃花追到門口,就見他使了輕功,一路踩著宮簷出去了。

    其實她倒不是很意外,從進趙國這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呂後會斷了她生路的準備。只是,無論如何也得進來,不然苟活一輩子,到底有什麼意思?

    但,不知道她剩下的那些解藥,能不能撐到她將肚子裡這孩子給生下來?

    沈在野策馬狂奔,直接闖了趙國國都的大門,引得趙國的人一路追了他老遠,然而,這些人從未見過跑得這麼快的馬,任憑他們騎馬去追,也漸漸地就看不見影子了。

    徐燕歸正坐在關押呂氏的營帳門口發呆,冷不防見遠處一陣煙塵滾滾而來,接著就是駿馬嘶鳴之聲。

    “你還知道回來?”一看見沈在野,徐燕歸就皺眉:“去得也太久了!”

    沒理他,沈在野直接沖進營帳,卻見關著呂氏的那籠子已經空了。

    “人呢?!”他轉頭怒喝。

    徐燕歸嚇了一跳,後退半步道:“前幾日有不少趙國官員被撤職的消息傳過來,呂後就發了瘋一樣地撞牢籠,最後撞死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屍體都涼了。想著藥方反正已經到手,我便讓人把她給埋了。”

    雙眼赤紅,沈在野心口劇痛,扶著旁邊的東西才站穩,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道:“她給的藥方是假的。”

    假的?徐燕歸一時怔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藥方是假的,那薑氏怎麼辦?”

    一拳砸在囚車上,碩大的木頭囚車被砸得跨了一角。沈在野像是脫了力,疲憊不堪地就往後倒。

    “主子!”湛盧沖過來扶住了他,皺眉道:“您保重身子,還有很多事等著您去做。”

    很多事?沈在野嘶啞大笑,側頭就吐出一口血來。

    豔紅的顏色,把旁邊兩個人嚇得夠嗆,一時都忘了該怎麼反應。

    半跪在地上,沈在野越笑越厲害:“是啊,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還要看陛下統一這三國,拿下整個天下。”

    可是,為什麼心裡這麼絕望呢?像是被人丟進了很深的枯井,上頭唯一的光源也被厚厚的木板蓋了個嚴實,整個世界一片漆黑,沒有出路。

    姜桃花那裡的解藥能堅持多久?他不敢想,不敢去算,寧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等夢醒來,姜桃花還是好好的,還能爬很多年的樹,生很多個孩子。

    “沈在野……”徐燕歸很是擔憂地看著他,張口想勸,卻根本不知道從何勸起。

    他總說姜桃花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可你看看,現在這模樣,分明跟挖了他的心沒什麼兩樣,怎麼還能叫不算什麼?分明是將人家放在了心裡最深的地方,不動不知,一動便痛徹心扉。

    上天對他也真是殘忍,這麼多年沒對女人動心,好不容易遇見個付出了真心的女人,卻是紅顏薄命。果然能算盡天下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很圓滿。圍華長巴。

    穆無暇收到沈在野回來的消息就趕去了他的營帳裡,結果人卻是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怎麼回事?”穆無暇不解地看著他:“姜姐姐報復你了?”

    輕笑一聲,沈在野啞聲道:“她的確算是報復我了。”

    報復他當初下毒之仇,報復得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穆無暇皺眉,聽著他這聲音,總覺得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這滋味兒可不好受。

    “陛下,臣有一事,想請陛下答應。”沈在野看著旁邊的人道:“其餘人都出去。”

    湛盧和徐燕歸一頓,都掀簾守在外頭,穆無暇挑眉。這兩人算是他最心腹之人,連挑眉也要回避,那會是什麼事?

    “你說。”

    “請陛下讓先鋒營攻城。”沈在野道:“將所有精兵都放進先鋒營,從趙國的正門攻城。”

    微微一頓,穆無暇皺眉:“朕說過,朕不會攻趙。”

    “這是為她好。”沈在野道:“陛下若是相信微臣,不妨照做。”

    信得過他嗎?穆無暇是很懷疑的,然而看了看他這樣子,他還是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可否先告訴朕,你的盤算是什麼?”

    沈在野抿唇,撐起身來,示意他站過來些說。

    姜桃花正在好奇沈在野去哪裡了。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結果就聽青苔進來道:“丞相出城了。”

    出去了?桃花有些怔愣,算了算時候,似乎也差不多了,只能歎一口氣:“出去了就罷了。”

    能有這幾天的平靜。已經是多賺來的了,她也不能當真奢求沈在野就此放棄攻趙。

    這一場仗遲早要打。

    鑼鼓聲從城外傳來,薑長玦一臉凝重地抱著頭盔站在姜桃花面前道:“大魏全力進攻了,生死在此一戰,若長玦敗了,還請皇姐好生保重。”

    桃花心口發緊,捏了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道:“不論勝負,你一定記得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姜長玦笑著應了,然而這應著也沒什麼用,戰場上刀劍無眼,誰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呢?

    天邊一片昏黃,桃花在宮樓上看著遠處,只聽見震天的喊殺聲,還有馬蹄鐵甲的嘶鳴。這次沈在野終於是動真格的了。大軍壓城,全力進攻,沒幾日就將國都的城門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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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9 12:16:42


    城門一開,國都基本算是失守。換做別人,定然就撤兵西逃了。然而,薑長玦就有這固執的性子,帶著人打巷戰,等著後頭的援軍來,活生生將大魏的兵力拖了兩日,當真與援軍接上,合力將國都的城門再度關攏。

    這一戰雙方都損失慘重,驚心動魄。城門打開不容易,關上更是不容易,但一旦再度關上,大魏的士氣就難免低落了下去。

    整個國都之中都是血氣沖天。無數人的啼哭聲籠罩在四周。姜桃花憂心地看著,忍不住搖頭:“這天下,要是能不打仗就好了。”

    青苔站在她身後,道:“不打仗,怎麼守衛國家?”

    “國家嗎?”桃花歎息:“說到底守衛的還不是自己的皇權。”

    這三國之人都是同族,祖上分家,才成鼎立之勢,所謂的國家榮辱,在這三國之中,不過就是三方君主的爭鬥而已。她先前還有要守住趙國的執念,但現在一看這天地無光的廝殺之景,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不守趙國,白白送給別人做了屬國,怎麼想也咽不下這口氣。

    就沒有什麼兩全的辦法嗎?

    一場仗打了半個月,雙方終於休戰了,薑長玦渾身是傷,精神卻極好,躺在床上看著她道:“皇姐,大魏要派使臣來談條件了。”圍華縱圾。

    他沒有讓人覺得趙國軟弱可欺,哪怕兵力不足,他也把人擋在了國都外頭,現在他們肯來談條件,也是有所忌憚的意思了。

    心疼地看著他身上的傷,桃花點頭:“你很了不起。”

    “皇姐覺得,他們會說什麼條件呢?”開心了一會兒,薑長玦又皺了眉:“多半是割地或者給銀子吧。”

    他抵擋住的也只是這一時,再繼續打下去,雙方都沒有好果子吃,趙國一定會被打下來,而大魏也必定元氣大傷。但談不攏的話,吃虧更多的也只會是趙國,所以條款方面,定然要嚴苛些。

    “能休戰就是好事。”桃花笑了笑:“至於錢財,能賺回來的。而土地……他們剛吞了吳國的地界,想必不會又求擴疆。但若他們實在有這意願,你不如把盟約裡吳國的地界讓給他們。”

    “好。”長玦頷首,躺在床上閉了閉眼,心裡還是不免忐忑。

    結果大魏的使臣過來,態度極好地與趙國使臣商談,大概的意思就是說,只要他們將上次聯盟裡的土地給了大魏,再贈送十萬白銀,即可休戰,大魏保證五年之內不再犯趙。

    這條件優厚極了,簡直算是趙國白撿了便宜。薑長玦聽著有些不敢置信,盯著使臣問:“沒別的要求了?”

    “有。”使臣看了旁邊的姜桃花一眼,低聲道:“大魏丞相有要求,兩國既然重修為好,那便該將和親的公主送還給他,以示誠意。”

    桃花一愣,心裡莫名其妙地一動,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盯著那使臣看了一會兒之後,便起身走到宮殿門口看了看。

    外頭一片安靜,禁衛各司其職,朝中的文武百官還在側殿候著。整個趙國,好像當真是屬於長玦的了。呂氏一派的勢力消失殆盡,戰火初停百廢待興,瞧著總有些盛世將至的味道。

    這是沈在野想要的結果嗎?扶了她弟弟上位,清理了朝中的餘孽,外力壓之,使得趙國舉朝上下空前團結,也為長玦爭得了威信和聲望。

    他竟然是這麼想的……她還一直沒發現,以為他當真是要幫穆無暇統一天下,奪了她的家國。

    “皇姐。”長玦擔憂地走過來看著她:“你若是不想回去,那我……”

    “給我備個馬車吧。”桃花笑了笑,側頭看著他道:“我也該去找你姐夫了。”

    薑長玦一愣,傻傻地摸了摸腦袋。他想不明白自家皇姐和那沈在野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一刻是敵人,下一刻又可以毫無芥蒂地在一起,再下一刻,說不定就又敵對了。

    “你是真心的嗎?”他有些不放心地道:“若只是為了趙國,大可不必。”

    “不是。”桃花認真地看著他道:“這次是為我自己,那個人嘴太硬,心又太軟,你皇姐欠了他許多東西,得去還。”

    “……”這些話長玦也是聽不明白的,不過看著她真摯的眼神,他還是命人準備了馬車,先送她去沈在野身邊。

    城門半開,沈在野騎馬在外頭等著,看見馬車出來,臉上也沒什麼反應,只下馬,走上前去將人給抱出來。

    “爺。”桃花笑眯眯地勾著他的脖子:“您這是有多想妾身啊?竟然拿這大好山河來換?”

    輕哼一聲,沈在野板著臉道:“三軍面前,你嚴肅點,現在你只是兩國之間友好的紐帶而已。”

    桃花閉嘴了,直挺挺地躺在他臂彎裡,呈紐帶狀。

    眼裡劃過一絲笑意,沈在野將她放下,帶到了穆無暇面前。

    “陛下。”大魏使臣拱手呈上盟約:“趙國已經同意所求。”

    “很好。”穆無暇騎在馬上,很是正經地轉頭問身後的人:“各位愛卿可還有什麼看法?”

    盟約都簽下了。還能有什麼看法?一眾將領都選擇了沈默。他們本以為攻下趙國是很容易的,但是經過這半個月的激戰才發現,要攻下這地方,大魏也得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得不償失。

    眼下吳國算是全部併入大魏。他們已經算是得到了回報,那這小小趙國……放他休養幾年又何妨呢?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趙國之所以這麼難攻下來,是因為先鋒營裡有沈在野的心腹,他們的戰略和部署,趙國裡的人一清二楚。

    當然,這是沈在野與薑長玦之間的秘密,旁人是不會知道的。大魏的將領有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覺得拿下趙國這樣的小國不在話下,所以一定堅持要戰,強行阻止反而會引爭議,沈在野索性便讓他們攻城。

    攻完之後,他們自己心裡就有桿秤了。

    大魏的帝王和丞相對視了一眼,雙方都微微頷首。沈在野拉著姜桃花上馬,慢悠悠地準備回去拔營。

    他們不是偏私。是當真都覺得留趙國在旁邊多待幾年,也不是壞事,畢竟在形勢不穩之時,若無外憂。就必有內患……好吧,這些都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時間已經不多了,再打下去沒什麼意思,沈在野也當真不想讓懷裡這人恨他。

    他心裡最重的是家國天下,但當身邊唯一的人都快沒了的時候,江山萬里,又有什麼意義?

    “咱們要回大魏?”桃花問他。

    沈在野抱了抱她,聲音陡然溫柔了下來:“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桃花道:“我想去月宮。”

    沈在野:“……”

    他這兒深情款款地說著情話,她就不能配合一下?去月宮要怎麼去?把她扔上去?

    輕哼一聲。他從背後摟住了她。大手放在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上,眼裡有些沈痛,卻是轉瞬即逝。

    “拔營要花上些時間。”他道:“你可以趁機跟你師父和長玦好好話別,然後跟我走。”

    “爺不是說去哪裡都可以嗎?”桃花眨眼:“那咱們為什麼不能留在趙國?”

    微微皺眉,沈在野問她:“你想繼續留在這裡幫你皇弟治理國家,然後讓他什麼都學不會?”

    乾笑兩聲,桃花道:“妾身沒那麼大的本事的……”

    “你放過你自己吧。”深深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好生過過自己的日子,遊山玩水也好,吃喝玩樂也罷,讓你自己開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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