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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07:31

《世家小兒媳婦(卷四)》作者:半卷珠簾

越過長子、次子,丈夫以小兒子之姿被封為定安侯世子,
被兄嫂妒怨很正常,遭外人議論也不意外,
連家中老僕都對婉潞這新上位的當家主母多有不服,

理侄子娶妻辦喜事他們集體蹺班,幸虧她早有準備,找人支援免開天窗,
這就算了,他們又仗著侯府之名在外置辦產業,打死人只為搶人田畝,
哼,當她看起來笑得像菩薩,就以為她是天天吃素的嗎?

只是整治下人容易,使些手段他們就紛紛吐出私財求自保,
但趙四太太這個嬸母可就難搞了,成天嫌庶子媳婦家世不好想休妻另娶,
她自己才腦袋裝屎呢,居然連墮了庶子侍妾的胎誣賴給媳婦這事都幹得出,

有這種婆婆,誰還敢嫁她那一直說不著親事的親兒子趙八爺?
當主母的啥都要管,這苦差事她也算功德圓滿的辦好,說了王家二姑娘,
誰知現在又跑出個戚王的情妹妹要攔截這門親?!

相公,咱們家不擔這個世子的名了行不行?
什麼?公婆的意思還要他們早點襲爵,再緩緩啊,成了侯府夫人,
她哪還有時間教養兒女、與姊妹淘喝茶聊天,和老公說情話維持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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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0 00:08:07


妯娌倆從楚氏那裡出來,秦氏笑著道:「這幾日到我那裡的人,可個個都說六嬸嬸你的不是,六嬸嬸,你在這家裡的人緣可不怎麽好啊。」

秦氏話裡的戲謔婉潞聽出來了,斜斜瞟她一眼,含笑道:「那是,就該讓三嫂嫂這樣又大方又和氣的人當家才是,我該讓賢退位。」

秦氏「哈」一聲笑出來,用手拍著婉潞的肩,「不但如此,還該想法子讓我家得了這世子位,讓你這仗勢欺人、胡作非為的人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這些話婉潞早有心理準備,等秦氏笑停了才道:「這些做下人的慣會兩面三刀,對著你嘴抹得跟蜜似的,背著你那話說得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還攛掇著我要我給三嫂一個下馬威,讓三嫂你明白誰才是這府裡當家主事的人,可笑不可笑?」最後那兩句話已經恨極。

秦氏輕歎一聲,「這府裡確要該好好整頓整頓,六嬸嬸,你肩上擔子重啊。」

婉潞又是一笑,「有了三嫂嫂幫我,再重的擔子也輕了。」

秦氏擺一擺手,「說什麽幫不幫的話,趙府的產業興旺發達,等到分家時我家還不是一樣有好處,只想著從公中不停撈好處全不想著生息,等到日後外人還不是笑話,再說那些下人一旦撈慣,慣於打偏手,到時自己攢的還不是被人拿走,那才叫為誰辛苦為誰忙?」

秦氏這話讓婉潞想起趙四太太來,不由得歎道:「當年若婆婆的妯娌也像三嫂嫂這樣想,婆婆也少了些事。」

秦氏當家的那幾年,趙四太太在背後動的手腳她也是知道些的,不過那時只是暫時管家,這府裡將來要交給誰也還沒明朗,也不過就是知道罷了。

前面已經來了一撥人,瞧見她們倆在這裡,人群停了下來,兩個婆子抬著的小竹椅上坐著的是潘氏,她緊閉雙目,感覺到停下才睜開眼睛。

她眼裡依舊一片死寂,婉潞和秦氏雙雙上前扶住她,「大嫂今兒身子感到好些,過來娘這邊?」

潘氏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微微咳了幾聲才開口,那聲音也是又沙又啞,「昨兒婆婆派人來說給理哥兒尋了門親事,問我願不願意,現在這樣誰家肯嫁女兒過來已經很好了,今兒覺得好些,才到婆婆面前道謝。」說話間斷了幾次,說完就又閉上眼。

婉潞把她椅上枕著的枕頭重新放平,吩咐婆子們把她抬進去。

秦氏看著潘氏一行人進去,話裡有無盡歎息,「這才幾年,大嫂就成了這個樣子。」

婉潞眼前一花,初嫁進來時,那個溫柔笑著、帶著自己前去拜見各家長輩,楚氏放心地把家務交給她的女子彷佛又在眼前。

算起來,潘氏還不到四十,頭髮卻已灰白,看起來比楚氏小不了幾歲。婉潞把心裡的歎息掃掉,對秦氏道:「成哥兒和理哥兒現在不光是兄弟,又娶了姊妹倆,以後這家裡就更和睦了。」

前幾日成哥兒的岳母來拜見楚氏,言談間說起自家丈夫有個侄女,父親早亡,母親改嫁,一直跟著他們長大的,今年已經十七,本來是想給她先說親的,誰知一直沒有合適的,這才先給自己女兒定了親,也不曉得這婚事日後要落到哪裡?

楚氏留了心,問了那姑娘的生辰八字,找了人先和理哥兒合一合婚,合婚的人說這是上好的一對夫妻,絕無口舌是非的。楚氏又讓秦氏去細問問這姑娘為人如何,秦氏讓下人們去打聽,回來都說這姑娘溫柔和順。

楚氏定了主意,尋個媒人就去和那家說親,成哥兒的岳父姓傅,不過是個通判,聽說趙家要聘自己家侄女做長房長孫媳婦,雖知道趙府以後是小兒子繼承侯府,但有個做侯爺的叔父,父母就算不成器也餓不著,忙不叠答應了。

楚氏得了傅家的準信,這才讓人知會潘氏,讓她等著做婆婆。潘氏病了這許多年,曉得自己只怕就要油盡燈枯,望著的就是兒女們各自嫁娶,理哥兒婚事定了,下面那幾個小的也好尋親,楚氏作了主她又怎麽好說個不字,只是求著楚氏讓新娘快些過門才好。

這訂下親事不過兩天,就把婚期都定了,六月十三娶媳婦過門,侯府還在喪期,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楚氏吩咐把隔了兩條街的一座四進宅子佈置出來,好讓理哥兒在那裡娶親成禮。

珍姐兒的婚期也定在八月十六,楚氏的意思,到時珍姐兒也在那宅子出嫁,不然侯府在喪期內就張燈結綵,看在外人眼裡也不像樣。

秦氏能幹,這婚事就托到了她這裡,聽到婉潞這樣說,秦氏搖頭微微歎道:「你還說這個,一下就兩門婚事,日子還趕得這麽近,我這頭都趕暈了。」

婉潞用袖子掩住口一笑,「能者多勞,再說這辦婚事,油水可是大大的。」到時那些魍魎也會出來的,侯府這三年來一直有事情,辦喪事時婉潞看得很嚴,就算撈也撈不了多少油水,現在兩樁婚事一辦,這裡面的門門道道就多了。

辦喜事總是那些事,打家俱、做新衣衫,再抽調些下人到新宅子那裡去打掃,這幫著辦婚事雖是能撈油水的時候,但這一抽調過去就是做了趙大爺那房的下人,趙大爺是個什麽樣的人下人們都清楚,跟了他過去是沒多少好日子的,自然有人不願意去,各自托情想辦法從名單上下來。

婉潞手裡拿著名單,冷笑看著陸管事,他是陸總管的兒子,也已五十多了,就等著陸總管一回家榮養就好接了自己爹的位置,現在恭敬站在那裡,但一雙眼裡偶爾也有冷光閃過過:沒了下人幫忙,看這位掌家奶奶用什麽去調動?

婉潞把名單放下,「陸管事,原來我說的話全是耳邊風啊?理哥兒娶妻,這是趙家大事,這些人竟然個個都不肯去,不是說病了就是家裡有事走不開,原來我趙家竟養了這麽多的閒人。」

陸管事依舊恭敬,「奶奶容稟,這些事小的已經一一核實過,確是家裡有事。」

婉潞冷笑出聲,「一批不去,兩批不去,這都第三批了,偌大一個趙府挑不出十來房去幫忙的下人,是你糊塗了還是我糊塗了?」

陸管事撲通一聲跪下去,「並不是奶奶糊塗,也不是小的糊塗,只是這下人總有那麽些事情……」

婉潞挑高眉,「哦,你的意思是我該體諒他們,不讓他們去幫忙,依舊讓他們在趙府待著?」

婉潞話裡有些冰冷,陸管事抬頭看她一眼,這個唇邊常含笑意的少婦此時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從頭涼到心窩,陸管事還要再辯解,婉潞已經扔下一張紙來——

「既然他們不肯去,就按這張上面的名單去吧。」

陸管事把那張紙撿起,心放了下來,她還不是沒辦法,只有另派人,但一看這張名單上的人,陸管事嘴巴張大,上面頭一個就是陸總管的名字,第二個是自己的,第三個是自己親家的,總共十來房人,全都是和自家有親的。

陸管事又細細看了一遍,確實無誤,那冷汗頓時流了下來,抬頭看著婉潞,「奶奶,雖說主人有命,做下人的不敢不從,但小的們若全去了,這府裡的事交給誰去?」

婉潞轉著手上的戒指,戒指上鑲的紅寶石在陽光下不停反射出各種光,她專心地看著那些光,聽到陸管事的問話頭都沒抬,「陸管事,這由不得你操心。」

話語平靜,陸管事卻像被雷劈到一樣,驚叫一聲「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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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09:42


婉潞把手停下,雙手放在裙上,抬頭那眼底還是依舊那麽平靜,「怎麽?我要讓誰去哪裡,他們的事要誰來接替,這些事都要先問過你嗎?我倒想問問,這府裡誰是下人,誰是主子?」

陸管事額頭上已滿是汗珠,他用袖子擦一擦才又道:「奶奶的調配那是奶奶自己的事情,不過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那麽多,總要提前告訴小的一聲,小的才好……」

婉潞不想和他羅唆,叫了聲人來,簾子掀起處走進四個中年管事,婉潞沒有去看陸管事,而是指著那四個中年管事吩咐,「陸總管一家到那邊去了後,他的事就由你們四個接手,我昨兒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各人原來管的事各管各的就成。」

四個管事齊聲應「是」,婉潞這才瞧向陸管事,「陸管事,現在你可以安心往那邊去了吧?」

陸管事說不出話來,他恨恨地瞧著這四個管事,這裡面有兩個可是經常來奉承自己,自家也有他們的孝敬,他們怎麽就不聲不響地投靠了六奶奶?

看著那四個管事的臉上對自己露出的嘲諷笑容,陸管事對婉潞道:「奶奶,這些小人背地一套,當面一套,奶奶你是做主子的,可不能受這些人的蒙蔽。」

婉潞站起身走到陸管事的面前,「陸管事,蒙蔽?是你陸家蒙蔽我多一些呢,還是他們蒙蔽的我多一些?」

陸管事被這話說得面上開始現出白色,陸家世代在趙府做管事,這百來年積累的財富也不是個小數目。

婉潞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來,在陸管事眼前晃一晃,那是一根金釵,釵上鑲了指頂大的寶石,鳳眼用的是龍眼般大的珍珠。

這首飾是從哪裡來的?陸總管皺眉正在想,婉潞已經笑了,「陸管事,你一年的工錢是五十兩,就算加上吃喝衣衫,這一年也不過就是八十兩,這根釵單上面的寶石和珠子就值三百兩,而這,不過是你媳婦拿來賞你家丫鬟的東西。」說著婉潞把這釵丟到陸管事懷裡,釵掉在陸管事衣襟上,上面的珍珠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婉潞站直身子,聲音冰冷,「陸管事,我可要請教請教你,這樣的東西說是你四、五年的月錢也不為過,你媳婦就拿來賞給丫鬟,理由不過就是這式樣不時興了,別說是你媳婦,就算是這族裡差一點的主母們,只怕都沒見過這樣的東西,陸管事,我倒想問個究竟。」

陸管事此時已經汗濕重衫,屋裡的人都屏聲靜氣地等著婉潞下面的話,婉潞說完就看著陸管事,「方才陸管事連自家的東西都認不出來,可見你家裡這樣的東西定是塞滿了箱子。」

陸家做了百來年的管事,背地裡置的產業不少,不過是貪著趙府的庇護才沒有求告出去,眼下聽了婉潞這話,陸管事跪坐在地上,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婉潞重新坐了回去,看著不說話的陸管事,「這幾輩子的臉面我也不趕盡殺絕,你回家去收拾東西,過去那邊宅子好好伺候。」

陸管事沒想到婉潞竟這樣說,重新跪了起來磕了個頭,「小的領命。」說完他僵直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婉潞一笑,又叮囑那幾個管事一些事情也就打發他們出去。

來回事的人依舊絡繹不絕,秦氏要照管婚事,支銀子的事就要來和婉潞商量。

秦氏還帶了幾匹料子,說這些都是婚事上能用上的,從綢緞莊裡尋的上好的,妯娌兩人在那裡商量,又讓人把珍姐兒請了過來,讓她也挑些料子好給她做嫁妝。

珍姐兒一聽到自己的嫁妝,那臉又紅了起來,說只要婉潞和秦氏做主就好。

正說得熱熱鬧鬧,丫鬟進來報說陸爺爺來了。

陸總管做了這三、四十年的總管,尋常的下人都以爺爺稱之,珍姐兒正要回避,秦氏已經攔住她,「別走,正好看戲,你也能學著些管家。」

這話讓珍姐兒的臉又紅了起來。

陸總管走了進來,他鬚髮皆白,進來正要行禮,婉潞攔住他,「陸總管請坐,正要讓人去請您呢,說的就是讓您過去那邊新宅子幫忙的事。」

陸總管站得筆直,對婉潞行禮道:「六奶奶,老朽已經年過七旬,還請奶奶發個慈悲,容老朽全家離府。」

婉潞手裡正抖著一匹連綿不斷滿地金的緞子,對秦氏道:「這色正好拿來做包袱皮,另外那匹紗用來給理侄兒糊窗子是最好不過,粉色襯著那邊的梧桐,又鮮亮又喜慶。」

陸總管說完話就等著婉潞發派,誰知婉潞依舊在那裡和秦氏商量要給裡哥兒佈置新房的事,只當自己沒說過話,陸總管又開口道:「六奶奶,小的……」

婉潞這才把手裡的料子放下,眼轉向陸總管,秦氏也款款坐下,手並沒有離開那些料子,那眼和婉潞一樣沒有離開陸總管身上,唇邊含有一絲絲笑容。

兩位少奶奶都才三十左右,正是如花似玉的容貌,此時不言不語卻讓陸總管心裡有些發毛,他遲疑一下才道:「六奶奶,小的在趙府受恩深重,全家老小都仰仗趙府,奶奶現在……」

不等陸總管說完,婉潞冷笑開口,「好個受恩深重,陸總管,你可知道這四個字怎麽寫?」

陸總管沒料到婉潞竟半點顏面都不給自己留,方才那半真半假的求去此時變成全真,臉上有豬肝色顯現,「奶奶,小的自認對趙府竭盡心力,再無半點不妥,況且小的幾年前就想求去,不過是老爺愛護小的,讓小的依舊在府裡伺候,小的一片赤膽忠心,並無半點隱瞞趙府。」

婉潞輕輕一哂,「原來說來說去,這是怪我誤聽了人言,對你家不好?」

她話裡的嘲諷陸總管怎麽聽不出來,只是陸家在趙府這百來年,跟著趙家同進同退,此時上頭還有趙大老爺和楚氏,陸總管之前哪把婉潞這位少奶奶放在眼裡?

方才陸管事回來尋到陸總管,說六奶奶有令,讓自己父子都到那邊新宅子伺候,這是明擺著要奪自家權柄的事,陸家這總管做了上百年,只把一個趙府總管當成自己家的永遠基業,哪能容得下別人覬覦這總管之位?

當年月太君還活著的時候也曾發作陸家,尋別人家來替了這總管之位,那時陸總管的父親還活著,使了多少力氣才讓月太君打消了主意,又反讓月太君把那家要替自家做總管的人家遠遠打發了出去,今日又怎吞得了這口氣?這來尋婉潞開口求去,不過是想將婉潞一軍,誰知婉潞一不留,二不同意,只是在問別的,陸總管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婉潞聽陸總管答不上來,又開口道:「陸總管,若照了你說的,我受了別人蒙蔽,才讓你和你兒子去新宅子那邊幫忙,那我倒想問問陸總管,你做總管平日的職責是什麽?」

這事陸總管倒答得上來,「小的受了侯爺和太太的託付,自然是管理家裡瑣事,管教下人。」

婉潞一笑,「好個管教下人,陸總管,你管教的下人就是讓主子使喚著不動嗎?」

陸總管額上開始有汗出來,「小的並未曾讓下人們不聽主子使喚。」

婉潞又笑了,「新宅子那邊要挑人過去服侍,挑了一批不去,兩批不去,一直到第三批還是沒人去,我這才沒奈何,讓陸總管你們父子去做個帶頭的,誰知陸總管您倒好,別人不過背地裡尋個由頭不去罷了,您就直接到我跟前要全家求去,陸總管,您這是要脅我呢,還是要陷我於不義?我倒想請教請教。」

陸總管沒想到婉潞竟是個軟硬不吃的脾氣,再看著婉潞眼裡射出的寒光,腿再也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奶奶,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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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2:22


不等他說完,婉潞已經站起,「陸總管,你要求去我也不好攔著,你陸家老小在我趙府總共四十三口,要走,我明兒就讓人去官府辦文書,到時咱們也就丁是丁,卯是卯的,每人二十兩的贖身銀子,除了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別的什麽都不許從趙家帶走。那些你用你親家名義買的田地、置的產業,我自會派人去和你親家說,讓他們就此笑納,也無須還你家了。」

陸總管真是想也想不到婉潞竟這樣不顧體面,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完全不知如何應對。

秦氏坐在那裡開口了,「陸總管,這可是你親自來六嬸嬸面前求去的,六嬸嬸不過是照了規矩辦事,哪家的下人許有自己的產業、自己的奴僕下人了?你就算到滿大街去說我趙家待人刻薄,可這滿屋子的下人和我都聽著這是你自己求去,並不是我趙家攆走你的,照了規矩章程辦事,誰又會說個不字?」

婉潞也笑了,「三嫂嫂不說我還忘了,這些下人們誰家不背地裡說主人的?你見哪家主人會拿著別家下人背後說的壞話去問人了?」

秦氏哈哈大笑,「這才是沒體面的事呢,誰家沒眼色的敢來問了,我定要啐她一頭一臉的吐沫。」

婉潞笑得更為開心,珍姐兒站在旁邊也跟著嬸母們笑,房裡伺候的婆子丫鬟們唇邊也露出笑容。

陸總管頓時覺得自己受辱,站起身就要往牆上撞去,嘴裡還道:「為趙家幹了一輩子,臨老竟這樣,我還是死了算了。」

旁邊站著的婆子們急忙上前拉住他,婉潞又起身走到他面前,瞪著他道:「尋死?你不是口口聲聲是忠僕嗎?求去再加陷主人於不義,陸總管,你這個忠僕做得可極好。」

陸總管那股氣頓時又沒了,婉潞看一下秦氏,「三嫂,我想問問奴僕要脅主人,按了律法該治什麽罪?」

秦氏眼皮都沒抬,「奴背主,該是淩遲的罪名。」

婉潞手一揚,「你們都放開,我就看著他尋死,看看可有哪個衙門肯收這奴僕要脅主人的狀子」

陸總管渾身癱軟下去,婉潞也不看他,「陸總管,我還是那話,要走,就照了規矩,要是不走,就老實收拾東西到那邊宅子幫忙,以後理侄兒成了親,你們全家也就盡心盡力地伺候,理侄兒是趙府長房長孫,去伺候他也不算辱沒了你家。」說著婉潞示意婆子們把陸總管扶出去。

簾子掀起時,婉潞瞧見外面站滿了人,看見陸總管被扶出來,他們一擁而上想瞧個究竟,婉潞已打起簾子走了出來,人群全停在那裡。

婉潞的頭高高揚起,聲音清脆,「我說話歷來不說兩遍,今兒當著大家的面就把話說開,趙府不是我一家的趙府,你們盡心盡力伺候了,日後自然有你們的好處,該賞的我從不手軟。有那想從中間打偏手撈油水的,也別嫌我為人刻薄,若覺得從此油水撈不著想求去的我也不攔著,在這裡等你們開口。」

院子裡沒有聲音,下人們都低頭垂手站在那裡,婉潞又等了會兒,見他們還是沒有聲音,這才開口再道:「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趙府長長遠遠的,你們的日子才好過,若不然,那被奪爵抄家的人家的奴僕是什麽下場你們自己也清楚,別給我打什麽見不得人的主意。」

說完婉潞再不去瞧他們,伸手掀起簾子自己進屋,屋內也同樣寂靜,婆子丫鬟們站成一排,沒有人敢說話。

秦氏還是照舊坐在那兒,對婉潞比一比拇指。

婉潞一笑,「倒碗茶來,說了那麽大半天的話,都快渴死了。」

丫鬟們彷佛才醒了過來,忙給婉潞倒茶,婆子們送上茶果,雙妙上前給婉潞捶著肩膀。

珍姐兒這才開口,「六嬸母,怎麽你說的和祖母說的不一樣?」這樣大戶人家,對下人們歷來都是寬厚的不是嗎?

婉潞把茶碗放下,瞧一眼她,「哪裡和你祖母說的不一樣了?該賞的我哪一點沒賞了?他們要求去,要往好處去,難道我還攔著不成?」

珍姐兒「嗯」了一聲,秦氏笑了,「珍姐兒才多大,你就和她打這樣的機關?珍姐兒過來,三嬸母和你說,你六嬸母的意思是做主人的要賞罰分明,有功的自然要賞,有過的當然要罰,哪能為了個寬厚之名就賞罰失序?那樣就會寒了想辦事的人的心,而上前的不過就是些諂媚之徒。」

珍姐兒點頭,婉潞拈起一枚橄欖,「珍姐兒,當家這種事是不能只想著甜,而不想著苦,你看這橄欖,初入口時有些酸澀,久而久之回味就甜,管家也一樣的,初時管嚴,那下人們當然不免說東道西,你辦起事來總有些難辦,是為酸澀,等日子久了,他們慣了,那時你才知道這管家嚴的好處。」

珍姐兒低頭笑了,秦氏輕輕歎氣,「鬧這麽一出,陸總管也真是糊塗。」

婉潞沒接她的話,什麽糊塗,人聰明著呢,就想用主動求去要脅主子,現在這樣走出去,到了晚間只怕就要來報被痰迷了,陸家總管之位已經坐了這麽多年,哪能甘心輕而易舉就被廢掉?

到了晚間,婉潞剛把德哥兒的功課看完,又拿過瑾姐兒的針線活過來贊了贊,果然就有楚氏的丫鬟過來報——

「奶奶,方才陸家的來報,說陸總管被痰迷了,太太讓奶奶尋個好太夫給他瞧瞧,再支十兩銀子抓藥,奶奶這裡若還有些藥,也先帶些過去。」

唱了黑臉,總要楚氏出面來唱紅臉,婉潞說了句知道了,打發雙妙尋出兩丸藥丸和一根人參跟著那丫鬟去了。

趙思賢抱著福姐兒走過來,「我今兒才進大門就聽說陸總管被你氣到,我還覺得奇怪,你平日性子最軟和不過,下人們做錯了什麽事也不過輕輕說兩句,哪曾和下人們發脾氣。」

婉潞把福姐兒從他懷裡接過來,放到瑾姐兒身邊坐下,讓她們姊妹在一起玩,這才開口,「我知道你世家公子出身,待下人們是寬厚的,比不得我這破落戶出來的,待下人們刻薄。」

趙思賢的手屈起來要敲她的頭,當著孩子們又把手放下,招呼奶娘們把孩子們抱出去讓他們各自歇息,這才湊到婉潞面前,「今兒你怎麽說起這種話來了,下人們該罰就罰,也不能一味寬厚,只是陸總管是在祖父時就做總管的,他們陸家在趙家這麽多年,無論誰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婉潞靠到丈夫懷裡,「是啊,所以要罰也要從他們這裡先罰起,府裡的下人們安享榮華的太多,忘了自己本分的也多,不罰帶頭的,只拿下面一些不痛不癢的做筏子,不但起不到那殺雞儆猴的作用,還讓他們妄自尊大起來,陸家既是趙府幾輩子的老人,這要整頓不拿他家做開頭,還拿哪家呢?到時別人豈不說,瞧瞧陸家也出了錯,卻從無人被罰,那樣又是什麽道理?」

趙思賢「嗯」了一聲,拍拍妻子的背,「我曉得的,不過囑咐你一聲罷了,你是當家主母,後院的事就全交給你,我不過每日做我自己的事就是,哪有管到後院來的道理?」

婉潞笑了,抱住丈夫的腰抬起頭,「要是你後院有個美妾,我看你還要不要管到後院裡?」

趙思賢愣了一下,接著就把她抱緊,手從她衣襟裡伸了進去,「好啊,又來說這個,看我怎麽收拾你。」

婉潞喘氣不止,「再過幾年都要做公公了還這樣……」

趙思賢把帳子放下,呵呵一笑,「前個月還聽說襄國公夫人又有孕了,京裡沒人笑只有贊他們夫妻恩愛的,襄國公的孫子可都兩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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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3:02


婉潞又是一笑,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屋裡屋外都沒了聲音,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開始響起,四月還是暮春時節,這場雨來得真好。

【第六十八章豪奴仗勢欺人】

陸總管被痰迷到,派到那邊宅子的事自然就算了,但婉潞還是把陸管事派過去。

婉潞來回這事,楚氏皺了皺眉,「六奶奶,這陸家可比不得別家。」

婉潞還沒開口,秦氏已經笑了,「婆婆,這話做媳婦的就要駁一駁。」

駁一駁?楚氏對婉潞擺一擺手,示意她把茶放在那,看著秦氏問道:「要駁什麽?我們做主人的,待下人寬厚些是常事。」

秦氏走到楚氏旁邊坐下,「婆婆,待下人寬厚這是主人們的常事,若這下人感激,不顧一切地為主人辦事,那就更該寬厚,可這世間多有小人,你越對他寬厚,他越不把你放在眼裡。婆婆您先前就想整頓家務,只是接二連三家裡有事便耽擱下來,六嬸嬸有心整頓,您不多幫著些,還要幫那些人說話。」說著秦氏就佯推一下楚氏,別過臉笑了。

楚氏也露出笑容,「整頓家務本就是六奶奶的事,只是陸家比不得別家。」

見楚氏還是這樣說,婉潞坐到她另一邊,「婆婆,媳婦知道陸家在趙府裡也是幾輩子的老人了,這情分上和別的下人不同,只是婆婆,要整頓就要從領頭的開始,陸家既是這府裡下人們帶頭的,不先整頓他家而從別家開始,那不是讓別的下人家裡覺得不公嗎?」

楚氏本就是個明白人,只是終究脫不開那一點名聲,聽婉潞和秦氏說的都有道理,「嗯」了一聲後輕歎,「我也曉得,不過有些事一成了例就難改了,我是怕別人說嘴,到時你們就……」

秦氏和婉潞交換一個眼神,秦氏笑了,「說來說去婆婆還是心疼六嬸嬸,怕對她名聲有礙,婆婆您是太惦記了就不免有想不到之處,哪家下人不說主人的是非,又有哪家主人會拿著下人們說的是非問到別人臉上來的,誰有這麽沒眼色就該當面啐她一臉才是。」

楚氏大笑出來,拍著秦氏的背,「你還是這個樣子,愛說愛笑的,你走那麽幾年,我心裡著實惦記得慌,六奶奶孝順周到,就是性子沈靜了些,我上了年紀的人,有時想尋人說個笑話什麽的也找不到人。」

秦氏得意一笑,往楚氏懷裡偎一偎,「媳婦現在回來了,就陪著婆婆說笑,家裡的事有六嬸嬸呢,婆婆萬事不操心,又有媳婦陪著解悶。」

楚氏伸手摸摸秦氏的頭,臉上的笑容沒變,「好,就知道你們都是孝順孩子。」說完楚氏抬頭對旁邊的婉潞道:「陸家總有那麽多年的情分,教訓了也就算了。」

婉潞起身應是,笑道:「媳婦除了讓陸管事一家去了那邊宅子伺候,還讓人到衙門裡起了文書,陸總管和他的兩個孫女、四個重孫都放了出去,剩下的那些還在家裡得用,媳婦也讓他們依舊伺候。」

陸家在趙府共四十三口人,現在放出去的這幾個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楚氏點頭,「就照你說的辦,以後這些事你也別來回我,我也不會再問你,你是侯府當家人,平日為人又公平,哪會短了別人什麽呢?」

婆媳又說一會兒話,楚氏也就要午睡,秦氏和婉潞服侍她躺好,讓丫鬟們小心伺候著,這才走出去。

出門婉潞才笑道:「還要多謝三嫂。」

秦氏白她一眼,「去,又來和我說這些,已成定局的事,我再在背後說些什麽拆你台的話,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妯娌兩人往外走去,剛走出數步就看見趙四太太帶著人過來。自從分了家,雖在一個府裡住著,除了葉氏還來尋楚氏說說話、鬥鬥牌外,趙四太太的影子壓根看不見。下人們偶爾也嘀咕說趙四太太現在手是越來越緊,每個月的月錢少了一半不說,還常不能按時發放,照這個樣子下去,誰能和她貼心?

這些話春燕是不敢在婉潞跟前說的,婉潞不過是偶然路過聽到婆子們在那裡議論,只是分了家就不是一家,這樣事情婉潞管不得,只當沒聽見。

見到趙四太太,婉潞和秦氏忙上前行禮,「四嬸母許久沒見。」

趙四太太滿臉喜色,難得的對婉潞也笑了笑。

見她身後跟著個羞答答的粉衣女子,婉潞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女子生得很好,嬌滴滴的模樣惹人愛憐,看做派又不像是大家閨秀,這又唱的又是哪一出?

秦氏的眼神也往那女子身上打量了下,趙四太太開口道:「大嫂歇下了嗎?我帶著這姑娘來認認,都是一家人,哪有不認得的。翠蝶,這是你三奶奶、六奶奶。」

名叫翠蝶的女子走上前跟婉潞、秦氏行禮,「見過兩位奶奶。」

婉潞再仔細看一看她的穿著,還在沈吟中,秦氏已問了出來,「四嬸母,曉得你想抱八叔子家的孫子,只是這沒娶妻先納妾不合規矩吧。」

趙四太太得意一笑,「我豈是那種不懂規矩的人,這翠蝶是我給你們九叔子挑的,瞧她這大方模樣,長得又俊俏,我也能享幾年媳婦福。」

為九爺挑的?婉潞的眼又掃了過去,見這翠蝶雖低垂著頭,看不到眼裡的動靜,但那雙手可沒有那樣安分。婉潞心裡歎了口氣,若是個本分老實的妾,九嬸嬸還能拿得下來,這翠蝶長相出眾,瞧著又不是那麽安分,趙四太太這位婆婆又是個顛三倒四的,九爺拿不起主意,到時這位得了寵,怎會把九嬸嬸放在眼裡?

婉潞的眉頭皺起,趙四太太已經帶著人歡歡喜喜地往楚氏那裡去了。

秦氏拉一下婉潞,「你在想什麽呢?」

婉潞把心裡的擔心說出,秦氏歎氣,「這事說出去都是惹人笑話的,誰見過哪家婆婆管起媳婦的房中事來,除了這位和……」和羅四太太,她們雖不是正兒八經的親家,這行徑卻差不多,只是思敏有娘家庇護,比起九嬸嬸少了許多艱難。

九嬸嬸娘家不過一個小官,攤上這樣的婆婆,她的日子比起思敏那就差了許多。

趙四太太歡歡喜喜地帶著翠蝶去見了楚氏,楚氏不過淡淡說了幾句,賞了一對金鐲子,葉氏那裡也沒什麽好話,賞了支金釵。

背地裡下人們都在笑話沒見過趙四太太這樣行徑的,連自己的正經媳婦是誰都不知道,楚氏和葉氏雖心裡惱怒,但還是讓水氏和婉潞約束住下人不要再議論這件事,等那邊真的要寵妾滅妻再說。

轉眼五月已過,理哥兒的好日子就在這個月,除了理哥兒成親,六月初六這個上好的日子裡也是皇家嫁女之期,守寡剛剛九個月的淮陽公主在這日下嫁侯府,成為威遠侯次子王安睿的妻子。

公主雖是二次出嫁,皇家也當做大事來辦,喜日子那天公主鑾駕所經之地都要張燈結綵,淨水灑街,百姓們門前要點起香燭,為公主祝賀。

威遠侯府更不用說,雖然公主只在威遠侯府裡住三日,第四日就要搬回公主府去,威遠侯府在收到聖旨時就抓緊時間把花園裡的一座樓重新修了,日夜兼程趕工,裡面的陳設十分精美,以備公主新婚之用。

從收到聖旨到婚禮日期雖只有三個月,威遠侯府也佈置得氣氣派派,做出尚公主的誠意,來往賀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個個口裡都賀著天作之合,早生貴子,哪還記得幾年前也同樣恭賀過王段聯姻。

定安侯府送去了賀儀,男客只去了趙思賢一人,女客一個也沒去,用的理由就是六月十三這府裡也要辦喜事,小輩們忙得抽不開身,至於長輩們還在孝期,不好上門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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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6:41


婉潞手裡拿著名單,冷笑看著陸管事,他是陸總管的兒子,也已五十多了,就等著陸總管一回家榮養就好接了自己爹的位置,現在恭敬站在那裡,但一雙眼裡偶爾也有冷光閃過過,沒了下人幫忙,看這位掌家奶奶用什麼去調動?

婉潞把名單放下:"陸管事,原來我說的話全是耳邊風啊?理哥兒娶妻,這是趙家大事,這些人竟然個個都不肯去,不是說病了就是家裡走不開,原來我趙家竟養了這麼多的閒人。"

陸管事依舊恭敬:"奶奶容稟,這些小的已經一一核實過,確是家裡有事。"婉潞冷笑出聲:"一批不去,兩批不去,這都第三批了,偌大一個趙府,挑不出十來房去幫忙的下人,是你糊塗了還是我糊塗了?"

陸管事撲通一聲跪下去:"並不是奶奶糊塗,也不是小的糊塗,只是這趙府下人,總有那麼些事情。"婉潞挑高眉:"哦,你的意思,我該體諒他們,不讓他們去幫忙,依舊讓他們在趙府待著。"

婉潞話裡有些冰冷,陸管事抬頭看一眼婉潞,這個唇邊常含笑容的少婦此時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從頭涼到心窩,陸管事還要再辯解,婉潞已經扔下一張紙來:"既然他們不肯去,就按這張上面的名單去吧。"

陸管事把那張紙撿起,心放了下來,她還不是沒辦法,只有另派人,一看這張名單上的人,陸管事嘴巴長大,上面頭一個就是陸總管的名字,第二個是自己的,第三個是自己親家的,總共十來房人,全都是和自家有親的。

陸總管又細細看了一遍,確實無疑,那冷汗頓時下來,抬頭看著婉潞:"奶奶,雖說主人有命,做下人的不敢不從,但小的們若全去了,這府裡的事交給誰去?"

婉潞轉著手上的戒指,戒指上鑲的紅寶石在陽光下不停反射出各種光,婉潞專心致志地看著那些光,聽到陸管事的問話頭都沒抬:"陸管事,這由不得你操心。"

話語平靜,陸管事卻像被雷劈到一樣,驚叫一聲奶奶,婉潞把手停下,雙手放在裙上,抬頭那眼還是依舊那麼平靜:"怎麼,我要讓誰去哪裡,他們的事要誰來接替,這些事都要先問過你嗎?我倒想問問,這府裡誰是下人,誰是主人?"

陸管事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他用袖子擦一擦才又道:"奶奶的調配那是奶奶自己的事情,不過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那麼多,總要提前告訴小的一聲,小的才好……"

婉潞已經不想和他囉嗦,叫了聲人來,簾子掀起處走進四個中年管事,婉潞沒有去看陸管事,而是指著那四個中年管事:"陸總管一家到那邊去了後,他的事就由你們四個接手,我昨兒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各人原來管的事各管一攤就成。"

四個管事齊聲應是,婉潞這才瞧向陸管事:"陸管事,現在你可以安心往那邊去了吧?"陸管事說不出話來,他恨恨地瞧著這四個管事,這裡面有兩個可是經常奉承自己,家裡還有他們的孝敬,怎麼不聲不響就投靠了婉潞?

看著那四個管事的臉上對自己露出的嘲諷笑容,陸管事對婉潞道:"奶奶,這些小人背地一套,當面一套,奶奶你是做主人的,可不能受這些人的蒙蔽。"

婉潞站起身走到陸管事的跟前:"陸管事,蒙蔽?是你陸家蒙蔽我多一些呢,還是他們蒙蔽的我多一些?"陸管事被這話說的面上開始現出白色,陸家世代在趙府做管事,這百來年,積累的財富也不在個小數目。

婉潞已經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來,在陸管事跟前晃一晃,那是一根金釵,釵上鑲了指頂大的寶石,鳳眼用的是龍眼般大的珍珠。

這首飾是從哪裡來的?陸總管皺眉在想,婉潞已經笑了:"陸管事,你一年的工錢是五十兩,就算加上吃喝衣衫,這一年也不過就是八十兩,這根釵,單上面的寶石和珠子就值三百兩,而這,不過是你媳婦拿來賞你家丫鬟的東西。"

說著婉潞把這釵丟到陸管事懷裡,釵掉在陸管事衣襟上,上面的珍珠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婉潞站直身子,聲音冰冷:"陸管事,我倒想請教請教你,這樣的東西也是你四年的收入,你媳婦就拿來賞給丫鬟,理由不過就是這式樣不時興了,別說是你媳婦,就算是這族裡差一點的主母們,只怕都沒見過這樣的東西,陸管事,我倒想問個究竟。"

陸管事此時已經汗濕重衫,屋裡的人都屏聲靜氣等著婉潞下面的話,婉潞說完就看著陸管事:"方才陸管事連自家的東西都認不出來,可見你家裡這樣的東西定是塞滿了箱子。"

陸家做了百來年的管事,背地裡置的產業不少,不過是貪了趙府的庇護才沒有求告出去,聽了婉潞這話,陸管事已經跪坐在地上,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婉潞重新坐了回去,看著不說話的陸管事:"這幾輩子的臉面,我也不趕盡殺絕,你回家去好好收拾東西過去那邊宅子伺候。"陸管事沒想到婉潞竟這樣說,重新跪了起來磕了個頭:"小的領命。"

說著陸管事僵直地站起身往外走去,婉潞一笑,又叮囑那幾個管事一些事情也就打發他們出去。來回事的人依舊絡繹不絕,秦氏要照管婚事,支銀子的事就要來和婉潞商量。

秦氏還帶了幾匹料子,說這些都是婚事上能用上的,從綢緞莊裡尋的上好的,妯娌兩人在那商量,又讓人把珍姐兒請了過來,讓她也來挑些料子好給她做嫁妝。

珍姐兒一聽到自己的嫁妝,那臉又紅了起來,說只要婉潞和秦氏做主就好,正說的熱熱鬧鬧,丫鬟進來報說陸爺爺來了。

陸總管做了這三四十年的總管,一般點的人都以爺爺稱之,珍姐兒正要回避,秦氏已經攔住她:"別走,正好看戲,你也能學著些管家。"這話讓珍姐兒的臉又紅了起來。

陸總管已經走了進來,他鬚髮皆白,進來正要行禮婉潞已經攔住他:"陸總管請坐,正要讓人去請您呢,說的就是人讓您過去那邊新宅子幫忙的事。"

陸總管站的筆直,對婉潞行禮道:"六奶奶,老朽已經年過七旬,還請奶奶發個慈悲,容老朽全家離府。"

婉潞手裡正抖著一匹連綿不斷滿地金的緞子,對秦氏道:"這色正好拿來做包袱皮,另外那個紗用來給理侄兒糊窗子是最好不過,粉色襯著那邊的梧桐,又鮮亮又喜慶。"陸總管說完話就等著婉潞發排,誰知婉潞依舊在那裡和秦氏商量要給裡哥兒佈置新房的事,只當自己沒說過話,陸總管又開口道:"六奶奶,小的……"

婉潞這才把手裡的料子放下,眼轉向陸總管,秦氏也款款坐下,手並沒有離開那些料子,那眼和婉潞一樣沒有離開陸總管身上,唇邊含有一絲絲笑容。兩位少奶奶都是三十左右,如花似玉的容貌,此時不言不語卻讓陸總管心裡有些發毛,他遲疑一下又道:"六奶奶,小的在趙府受恩深重,全家老小都仰仗趙府,奶奶現在……"不等陸總管說完,婉潞已經冷笑開口:"好個受恩深重,陸總管,你可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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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7:15


陸總管沒料到婉潞竟半點顏面都不給自己留,方才那半真半假的求去此時變成全部,臉上開始有豬肝色顯現:"奶奶,小的自認對趙府已竭盡心力,再無半點不妥,況且小的幾年前就想求去,不過是老爺愛護小的,讓小的依舊在府裡伺候,小的一片赤膽忠心,並無半點隱瞞趙府。"

婉潞輕輕一曬:"原來說來說去,這是怪我誤聽了人言,對你家不好?"婉潞話裡的嘲諷陸總管怎麼聽不出來,只是陸家在趙府這百來年,跟著趙家同進同退,此時上頭還有侯爺和楚夫人,陸總管原先哪裡把婉潞這位少奶奶放在眼裡?

方才陸管事回來尋到陸總管,說婉潞有令讓自己父子都到那邊新宅子伺候,這是明擺著要奪自家權柄的事,陸家這總管做了上百年,只把一個趙府總管當成自己家的永遠基業,哪能容得下別人覬覦自家的總管之位?當年月太君還活著時候也曾發作陸家,尋別人家來替了這總管之位,那時陸總管的父親還活著,使了多少力氣才讓月太君打消了主意,又反讓月太君把那家要替自家做總管的人家遠遠打發了出去,今日又怎受得了這口氣。

這才來尋婉潞開口求去,不過是想將婉潞一軍,誰知婉潞一不留,二不同意,只是在問別的,陸總管一時有些卡殼。

婉潞聽陸總管答不上來,又開口道:"陸總管,若照了你說的,我受了別人蒙蔽,才讓你和你兒子去那邊新房子幫忙,那我倒想問問陸總管,你做總管的,平日的職責是什麼?"這陸總管答的上來:"小的受了侯爺和太太的託付,自然是管理家裡瑣事,管教下人。"

婉潞一笑:"好個管教下人,陸總管,你管教的下人就是主人使喚著不動嗎?"陸總管額上開始有汗出來:"小的並未曾讓下人們不聽主人的使喚。"婉潞又笑了:"新宅子那邊要挑人過去服侍,挑了一批不去,兩批又不去,一直到第三批,還是沒人去,我這才沒奈何,讓陸總管你們父子去做個帶頭的,誰知陸總管您倒好,別人不過背地裡尋個由子不去罷了,您就直接到我跟前要全家求去,陸總管,您這是要脅我呢,還是要陷我於不義,我倒想請教請教?"

陸總管沒料到婉潞竟是個軟硬不吃的脾氣,再看著婉潞眼裡射出的寒光,腿再也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奶奶,小的……"不等他說完,婉潞已經站起:"陸總管,要求去,我也不好攔著,你陸家老小在我趙府總共四十三口,要走,我明兒就讓人去官府辦文書,到時咱們也就丁是丁卯是卯的,每人二十兩的贖身銀子,除了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別的什麼都不許從趙家帶走。那些你用你親家名義買的田地,置的產業,我自會派人去和你親家說,讓他們就此笑納,也無需還你家了。"

陸總管沒想到婉潞竟這樣不顧體面,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秦氏坐在那裡開口了:"陸總管,這可是你親自來六嬸嬸面前求去的,六嬸嬸不過是照了規矩辦事,哪家的下人許有自己的產業,自己的奴僕下人了?你就算到滿大街地說我趙家待人刻薄,可這滿屋子的下人和我都聽著,這是你自己求去,並不是我趙家攆走你的,照了規矩章程辦事,誰又會說個不字?"

婉潞也笑了:"三嫂嫂不說我還忘了,這些下人們誰家不背地裡說主人的?你見哪家主人會拿著別家下人背後說的壞話去問人了。"秦氏哈哈大笑:"這才是沒體面的事呢,誰家沒眼色的敢來問了,我定要啐她一頭一臉的吐沫。"

婉潞笑的更為開心,珍姐兒站在旁邊也跟著嬸嬸們笑,房裡伺候的婆子丫鬟們唇邊也露出笑容。陸總管頓時覺得自己受辱,站起身就要往牆上撞去,嘴裡還道:"為趙家幹了一輩子,臨老竟這樣,我還是死了算了。"

旁邊站著的婆子們急忙上前拉住他,婉潞已經走到他跟前,還是瞪著陸總管:"尋死?你不是口口聲聲是忠僕嗎?求去再加陷主人于不義,陸總管,你這個忠僕做的可極好。"陸總管那股氣頓時又沒了,婉潞看一下秦氏:"三嫂,我想問問奴僕要脅主人,按了律法該治什麼罪?"

秦氏眼皮都沒抬:"奴背主,該是淩遲的罪名。"婉潞手一揚:"你們都放開,我看著他尋死,我看可有哪家衙門肯收這奴僕要脅主人的狀子。"陸總管已經癱軟下去,婉潞也不看他:"陸總管,我還是那話,要走,就照了規矩,要不走,就老實收拾東西到那邊宅子幫忙,以後理侄兒成了親,你們全家也就盡心盡力地伺候,理侄兒是趙府長房長孫,去伺候他也不算辱沒了你家。"

說著婉潞示意婆子們把陸總管扶出去,簾子掀起處,婉潞已能瞧見外面站滿了人,看見陸總管被扶出來,他們一湧而上想瞧個究竟,婉潞已打起簾子走了出來,人群停在那裡。

婉潞的頭高高揚起,聲音清脆:"我說話歷來不說兩遍,今兒當著大傢夥兒的面就把話說開,趙府不是我一家的趙府,你們盡心盡力伺候了,日後自然有你們的好處,該賞的我從不手軟。有那想從中間打偏手撈油水的,也別嫌我為人刻薄,若覺著從此油水撈不著想從此求去的我也不攔著,等在這裡等你們求去。"

院子裡沒有聲音,下人們都低頭垂手站在那裡,婉潞說完又等了會兒,見他們還是沒有聲音,這才開口道:"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趙府長長遠遠的,你們的日子才好過,若不然,那被奪爵抄家的人家的奴僕是什麼下場,你們自己也清楚,別給我打什麼見不得人的主意。"

說著婉潞再不去瞧他們,伸手掀起簾子自己進屋,屋內也同樣寂靜,婆子丫鬟們站成一排,沒有人敢說話,秦氏還是照舊坐在那兒,對婉潞比一比拇指,婉潞一笑:"倒碗茶來,說了那麼大天的話,都快渴死了。"

丫鬟們仿佛才醒了過來,忙給婉潞倒茶,婆子們又送上些茶果,雙妙上前給婉潞捶著肩膀,珍姐兒這才開口:"六嬸嬸,怎麼你說的和祖母說的不一樣。"這樣大戶人家,對下人們歷來都是寬厚的,婉潞把茶碗放下,瞧一眼她:"哪裡和你祖母說的不一樣了?該賞的我哪一點沒賞了?他們要求去,要往好處去,難道我還攔著不成?"

珍姐兒嗯了一聲,秦氏笑了:"珍姐兒才多大,你就和她打這樣的機關?珍姐兒過來,三嬸嬸和你說,你六嬸嬸的意思是,做主人的要賞罰分明,有功的自然要賞,有過的當然要罰,哪能為了個寬厚之名,就賞罰失序?那樣就會寒了想辦事的人的心,而上前的不過就是些諂媚之徒。"

珍姐兒點頭,婉潞撚起一枚橄欖:"珍姐兒,當家這種事,是不能只想著甜,而不想著苦,你看這橄欖,初入口時有些酸澀,久而久之回味就甜,管家也一樣的,初時管嚴,那下人們當然不免說東道西,你辦起事來總有些難辦,是為酸澀,等日子久了,他們慣了,那時你才知道這管家嚴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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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7:51


珍姐兒低頭笑了,秦氏輕輕歎氣:"鬧這麼一出,陸總管也真是糊塗。"婉潞沒接她的話,什麼糊塗,人聰明著呢,就想用主動求去要脅自己,現在這樣走出去,到了晚間只怕就要來報被痰迷了,陸家總管之位已經做了這麼多年,那甘心輕而易舉就被廢掉?

到了晚間,婉潞剛把德哥兒的功課看完,又拿過瑾姐兒的針線活過來贊了贊,果然就有楚夫人派來的丫鬟過來報:"奶奶,方才楚家的來報,說楚總管被痰迷了,要奶奶尋個好太醫去給他瞧瞧,再支十兩銀子給陸總管抓藥,奶奶這裡還有些藥也一總帶過去。"

唱了黑臉,總要楚夫人出面來唱紅臉,婉潞說了句知道了,打發雙妙尋出兩丸藥丸和一根人參跟著那丫鬟去了,趙思賢抱著福姐兒走過來:"我今兒才進大門就聽說,陸總管被你氣到,我還覺得奇怪,你平日性子最軟和不過,下人們做錯了什麼也不過輕輕就說,哪能和下人們發脾氣。"

婉潞把福姐兒從趙思賢懷裡接過來,放到瑾姐兒身邊坐下,讓他們姐妹在一起玩,這才開口:"我知道你世家公子出身,待下人們是寬厚的,比不得我這破落戶出來的,待下人們刻薄。"趙思賢的手屈起來,要敲婉潞的頭,當著孩子們又把手放下,招呼奶媽們把孩子們抱出去讓他們各自歇息。

這才湊到婉潞跟前:"今兒你怎麼說起這種話來了,下人們該罰就罰,也不能一味寬厚,只是陸總管是在祖父時候就做總管的,他們陸家在趙家這麼多年,無論誰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婉潞靠到丈夫懷裡:"是啊,所以要罰也要從他們這裡先罰起,府裡的下人們,安享榮華的太多,忘了自己本分的也多,不罰帶頭的,你只拿下面的小麽兒做伐,不但起不到那殺雞儆猴的作用,還讓他們自尊者大起來,陸家既是趙府幾輩子的老人,這要整頓,不拿他家做開頭,還拿哪家呢?到時別人豈不說,瞧瞧陸家也出了錯,卻從無人被罰,那樣又是什麼道理?"

趙思賢嗯了一聲,拍拍妻子的背:"我曉得不過囑咐你一聲罷了,你是當家主母,後院的事就全交給你,我不過每日做我自己的事就是了,哪有管到後院來的?"婉潞笑了,抱住丈夫的腰抬起頭:"要是你後院有個美妾,我看你到時還要不要管到後院裡?"

趙思賢愣了一下,接著就把妻子抱緊,手從她衣襟裡伸了進去:"好啊,又來說這個,看我怎麼收拾你。"婉潞喘氣不止:"再過幾年都要做公公了還這樣?"趙思賢把帳子放下,呵呵一笑:"前個月還聽說襄國公夫人又有孕了,京裡沒人笑只有贊他們夫妻恩愛的,襄國公的孫子可都兩歲了。"

婉潞又是一笑,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屋裡屋外漸漸沒了聲音,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開始響起,四月還是暮春時節,這場雨來的真好。

陸總管被痰迷到,派到那邊宅子的事自然就停止,但婉潞還是把陸管事派過去了,聽到婉潞來回的時候,楚夫人皺了皺眉:"六奶奶,雖說這是你的事,可陸家比不得別家。"婉潞還沒開口,秦氏已經笑了:"婆婆,這話做媳婦的就要駁一駁。"

駁一駁?楚夫人對婉潞擺一擺手,示意她把茶放在那,看著秦氏問道:"要駁什麼?我們做主人的,待下人寬厚些是常事。"秦氏已走到楚夫人旁邊坐下:"婆婆,待下人寬厚這是主人們的常事,若這下人感激,不顧一切為主人做事,那就更該寬厚,可這世間多有小人,你越對他寬厚,他越不把你放在眼裡。婆婆您先前就想整頓一下家務,只是接二連三家裡有事就耽誤下來,六嬸嬸有心整頓,您不多幫著些,還來這問什麼?"

說著秦氏就佯推一下楚夫人,別過臉笑了,楚夫人也露出笑容:"整頓家務本就是六奶奶的事,只是陸嫁比不得別家。"見楚夫人又來了,婉潞坐到她左邊:"婆婆,媳婦知道陸家在侯府也是幾輩子的老人,這情分上和別的下人不同,只是婆婆,要整頓就要從領頭的開始,陸家既是這府裡下人們帶頭的,不先整頓他家,而從別家開始,那不是讓別的下人家裡覺得不公嗎?"

楚夫人本就是個明白人,終究脫不開的不過是那一點名聲,婉潞和秦氏說的又各自有道理,嗯了一聲輕歎:"我也曉得,不過有些事,一成了例就難改了,我是怕別人說嘴,到時你們就。"秦氏和婉潞交換一個眼神,秦氏笑了:"說來說去婆婆還是心疼六嬸嬸,怕對她名聲有礙,婆婆您是太惦記了就不免有想不到處,哪家下人不說主人的是非,又有哪家主人會拿著下人們說的是非問到別人臉上來的,誰有這麼沒臉色就該當面啐她一臉才是。"

楚夫人已經大笑出來,拍著秦氏的背:"你還是這個樣子,愛說愛笑的,你走那麼幾年,我心裡著實惦記的慌,六奶奶孝順周到,就是性子沈靜了些,我上了年紀的人,有時想尋人說個笑話什麼的也找不到人。"秦氏得意一笑,往楚夫人懷裡偎一偎:"媳婦現在回來了,就陪著婆婆說笑,家裡的事有六嬸嬸呢,婆婆萬事不操心,又有媳婦陪著解悶。"

楚夫人伸手摸摸秦氏的頭,臉上的笑容沒變:"好,就知道你們都是孝順孩子。"說完楚夫人抬頭對旁邊的婉潞道:"陸家總有那麼多年的情分,教訓了也就得了。"

婉潞起身應是,笑道:"媳婦除了讓陸管事一家去了那邊宅子伺候,還讓人到衙門裡起了文書,陸總管和他的兩個孫女、四個重孫,都被放了出去,剩下的那些還在家裡得用,媳婦也只讓他們依舊伺候。"

陸家在趙府共四十三口,現在放出的這幾個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楚夫人點頭:"就照你做的辦,以後這些事你也別來回我,我也不會再問你,你是侯府當家人,平日為人又公平,哪會短了別人什麼呢?"

婆媳又說一回話,楚夫人也就要午睡,秦氏和婉潞服侍她躺好,讓丫鬟們小心伺候著,這才走出去。出門婉潞才笑道:"還多謝三嫂。"秦氏白她一眼:"去,又來和我說這些,已成定局的事,我再在背後說些什麼拆你的台,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妯娌兩人往外走去,剛走出數步就看見四太太帶著人過來,自從分了家,雖在一個府裡住著,除葉氏還來尋楚夫人說說話,鬥鬥牌外,四太太的影子就很不見。下人們偶爾也嘀咕說四太太現在手是越來越緊,每個月的月錢少了一半不說,還常不能按時發放,照這個樣子做下去,誰能和她貼心?

這些話春燕是不敢在婉潞跟前說的,婉潞不過是偶爾路過聽到婆子們在那裡議論,分了家就不是一家,這樣事情婉潞管不得,只當沒聽見。

見到四太太,婉潞和秦氏忙上前行禮:"四嬸嬸許久沒見。"四太太滿臉喜色,難得對婉潞也笑了笑,見她身後跟著個羞答答的粉衣女子,婉潞不由多看了兩眼,這女子生的很好,嬌滴滴地模樣惹人愛憐,看做派又不像是大家女兒,這又唱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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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18:28


秦氏的眼也往那女子的身上打量了下,四太太已經開口道:"大嫂歇下了嗎?我帶著這姑娘來認認,都是一家人,哪有不認得的,翠蝶,這是你三奶奶六奶奶。"

名叫翠蝶的女子已經走上前給婉潞秦氏行禮:"見過二位奶奶。"婉潞再仔細看一看她的穿著,還在沈吟中秦氏已經問了出來:"四嬸嬸,曉得你想抱八叔叔家的孫子,只是這沒娶妻先納妾不合規矩吧。"四太太得意一笑:"我豈是那種不懂規矩的人,這翠蝶是我給你們九叔叔挑的,瞧她這大方模樣,長的又俊俏,我也能享幾年媳婦福。"

為九爺挑的?婉潞的眼又掃了過去,見這翠蝶雖低垂著頭,看不到眼裡的動靜,但那雙手可沒有那樣安分,婉潞心裡歎了口氣,若是個本分老實的妾,九奶奶還能拿的下來,這翠蝶長相出眾,瞧著又不是那麼安分。

四太太這位婆婆又是顛三倒四的,九爺拿不起主意,到時這位得了寵,怎會把九奶奶放在眼裡?婉潞的眉頭皺起,四太太已經帶著人歡歡喜喜往楚夫人那裡去了。

秦氏拉一下婉潞:"你在想什麼呢?"婉潞把心裡的擔心說出,秦氏歎氣:"這事說出去都是惹人笑話的,哪見誰家婆婆管起媳婦的房中事來,除了這位和……"和羅四太太,她們雖不是正兒八經的親家,這行徑卻差不多,思敏有娘家庇護,總少了許多艱難。

九奶奶娘家不過一個小官,攤上這樣的婆婆,九奶奶的日子比起思敏,那就差了許多。

四太太歡歡喜喜帶著翠蝶去見了楚夫人,楚夫人不過淡淡說了幾句,賞了一對金鐲子,葉氏那裡也沒什麼好話,賞了支金釵。

背地裡下人們都在笑話沒見過四太太這樣行徑,連自己的正經兒媳婦是誰都不知道,楚夫人和葉氏雖心裡惱怒,但還是讓水氏和婉潞約束住下人不要再議論這件事,等那邊真的要寵妾滅妻再有話說。

轉眼五月已過,理哥兒的好日子就在這個月,除了理哥兒成親,六月初六這個上好的日子裡也是皇家嫁女之期,守寡剛剛九個月的淮陽公主在這日下降侯府,成為威遠侯府王睿的妻子。

公主雖是二次出嫁,皇家也當做大事來辦,喜日子那天公主鑾駕所經之地,都要張燈結綵,黃沙鋪地,淨水灑街,百姓們門前要點起香燭,為公主祝賀。

威遠侯府更不用說,雖然公主只在威遠侯府裡住三日,第四日就要搬回公主府去。威遠侯府在收到聖旨的時候就抓緊把花園裡的一座樓重新修了,日夜兼程做工,裡面的陳設十分精美,以備公主新婚之用。

從收到聖旨到婚禮日期雖只有三個月,威遠侯府也佈置的氣氣派派,做出尚主的誠意。來往賀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個個口裡都在賀著天作之合,早生貴子,哪還記得五年前也同樣恭賀過王段聯姻。

定安侯府送去了賀儀,男客只去了趙思賢一人,女客一個沒去,打的理由就是六月十三這府裡也要辦喜事,小輩們忙的抽不開身,至於長輩們還在孝期,不好上門道賀。

婉潞也著實忙,但要說沒空道賀那就是騙人的話,事情雖已成定局,但婉潞還是怕到了威遠侯府,見到那一切的時候就想起那日王睿抱著的小女孩來。段氏已死,她連嫡出的名分都不能有,只能被當做侍妾所生,嫡子女的名分只有公主的子女才有資格冠上。

秦氏也知道來龍去脈,婉潞不去,她又跑去湊什麼熱鬧,到了那日兩人很有默契地帶著珍姐兒去那邊新宅子,好瞧瞧佈置的怎樣。

珍姐兒曉得自己要從這宅子出嫁,出了嫁就不是孩子,這些時日跟著兩位嬸嬸學著管家理事,性子也不像以前那樣毛躁,越發顯得溫和起來,這邊宅子她也上過心,在車裡就開始說那些是自己佈置的,那些嫂嫂一定喜歡這樣的話。

少女的聲音如乳燕投林,這樣純淨的聲音讓人心裡的煩悶也少許多,離的本就不遠,不過一刻就到了新宅子。

那邊的下人恭敬迎出來,陸總管被放了出去,不知道臨去之前陸總管對兒子說了什麼,陸管事這些日子在這邊也是規矩做事,巴巴結結的,倒比不得當日在侯府時有些臉高高抬起。

陸管事的媳婦自然是這邊婆子們的頭,人都叫她陸三娘,在前面恭敬領著,待客的地方,戲臺,拜堂的大廳,新房,以後趙大爺和潘氏搬過來後住的上房,連趙大爺那些姨娘們的住處都沒落下,全都佈置妥當。

四進宅子,大大小小總共三十多間屋子,不過就是剛剛夠住,婉潞走過一進又一進,心裡有些羨慕起來,別看這宅子小,事也少,當日若是楚夫人沒說那樣的話,自己家也可以有這麼個小宅子,安安穩穩自家度日。

這些屋子都瞧過,秦氏又和陸三娘說了些哪裡還有該再收拾的地方,珍姐兒也在旁邊笑:"我見那邊後罩房還空著沒人住,那裡就擺上床和些東西,等我歸寧了也有個住處。"秦氏還沒說話,陸三娘已笑了:"大姑娘這話說的,您是趙府姑奶奶,哪能沒預備您住的地方?"

說著推開潘氏上房的一道小門,指著裡面:"這就是給姑奶奶預備的,趙府的姑娘,哪能去住後罩房?"珍姐兒呀了一聲走了進去,這間屋子不大,收拾的十分精緻,床、梳粧檯、繡墩這些一應俱全,推開窗就能看到屋外兩棵芭蕉樹。

陸三娘還在那裡念叨:"這是那日大奶奶把小的找去,特特吩咐的,說女大不離娘,就把她旁邊的屋子佈置出來。"珍姐兒聽到是潘氏吩咐的,想起她的久病,把窗關了起來。

婉潞拍一拍她的肩:"你也別難過,你好了你娘看著心裡也就高興,病也就好的快一些。"珍姐兒嗯了一聲,從這屋子裡出來,又轉到外面花園。

這花園不過一畝見方,雖無荷塘,也有魚池假山,魚池裡疏落立了幾棵荷花,池邊一棵高大的柳樹站在那裡,柳樹的枝丫垂到池裡,引得那些金魚紛紛往柳樹那裡遊去,耳邊只有喋喋聲。

珍姐兒畢竟是孩子,聽到這聲音就忘了方才的事,讓人拿魚食來好喂魚。婉潞她們也好歇息,不一會不光是魚食,茶水點心也搬了來。

珍姐兒在那裡喂魚,婉潞和秦氏喝茶吃點心,看著珍姐兒那歡快樣,婉潞輕輕歎道:"還是在閨中做女兒的好。"秦氏也拿起一把魚食往水面上灑去,引來一群魚爭食。

做女兒當然好了,可是總是要出嫁的,看著珍姐兒臉上的笑容,秦氏拿起帕子給她擦一擦汗:"累了吧,也該回去了。"珍姐兒依依不捨地看了看,碟裡的魚食已經沒有了,這才站起身:"再過一時都晚飯時候,是該回去了。"

三人走出門,車已等在那裡,婆子們去把門口的閒雜人趕開,好讓她們出門上車,但婉潞她們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到婆子來請她們上車,正在奇怪時候,陸三娘進來請她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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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26:31


這畢竟不是趙府門前,人難趕些也是實情,婉潞走在前,秦氏挽著珍姐兒在後,剛踏出門口就有人猛地沖了過來:"奶奶們,您家裡的管家平白無故占了小人家的產業,小人去告,竟無一個地方敢收小人的狀紙,小人沒了法子,這才來求奶奶們。"

婉潞被嚇了一跳,婆子們已把婉潞三人緊緊圍住,口裡就罵:"要告狀自有官府,哪有求到我們家奶奶門上?"婉潞這才發現不止一人,竟是大小男女三人,瞧來是一家子,那女的已經沖過婆子們的包圍,緊緊抱住婉潞的腿:"侯府豪奴欺人,仗的就是侯府的勢,逼急了,我就一根繩吊死在侯府門前。"

婆子們見這女的竟敢上來抱婉潞的腿,不等婉潞說話就七手八腳上來扯這女的,嘴裡還罵個不休:"你這條賤命值得什麼?驚嚇了我們奶奶,別說你這條賤命,就是你全家連頭帶尾賠進去,也填不了一根小手指。"

女人見婆子們上來邊扯邊罵,哭的更大聲了:"侯府欺人。"那手兀自緊緊抱住婉潞的腿,身子就在地上打滾,婆子們怎麼扯的下來?

見女人在裡面和婆子們撕扯,那個男的帶著那十三四的男娃也在外面大哭起來:"豪奴欺人,我們百姓無路可走,賠了一家子的命,也要爭個是非曲直。"

門前這樣動靜,原本被婆子們趕開的閒雜人等漸漸圍攏過來,婉潞定定心,喝住婆子們:"有什麼事好生說,先別忙著扯人。"秦氏懷裡護住臉都嚇白的珍姐兒,對那個還抱住婉潞的腿緊緊不放的女人道:"我家下人眾多,只怕有人冒了我家的名也不一定,你總要好好說話,哪有這樣在大街上就撒起潑來的。"

女人聽到婉潞和秦氏的說話,這才抬起一張鼻涕眼淚糊滿了的臉:"奶奶,小的們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上奶奶這裡來。"說著又大哭起來,陸三娘忙上前對婉潞道:"奶奶,這些小事又何需奶奶您出面,等小的們問清楚了,是誰家用侯府的名頭在外面亂嚷,到時回了奶奶就是。"

婉潞讓秦氏先送珍姐兒上車回趙府,這才對陸三娘道:"我平日管家,極約束下人,然侯府下人太多,總有那麼幾個仗侯府的勢在外胡作的,我幾次想要查辦,總是有事耽誤,今兒倒巧,我就借了這婦人的口問問。"

陸三娘的嘴頓時張大,還想再說,婉潞已經往裡面走去,對那女人道:"你跟我進來,我問個清楚。"女人有些畏縮,婉潞的眼往陸三娘那掃去,見陸三娘還在那狠狠瞪著那女人,婉潞淡淡地道:"有我呢,怕什麼。"

女人這才從地上爬起,用袖子擦擦眼淚鼻涕跟著婉潞進去,她男人和孩子見女人進去也想跟進去,被婆子們擋在外面,只得坐在地上等。

進到裡面,雖是趙府的別宅,這佈置也是女人從沒見過的,只覺一片富貴晃眼,分不清東南西北,方才在門外的理直氣壯此時不曉得飛到哪裡去了,再看向坐在上方氣定神閑的婉潞,只覺得她端莊無比,竟像那畫上的人一樣,不由自主跪下,不曉得說什麼。

婉潞示意陸三娘把她攙起來:"這位嫂子旁邊請坐,不需行這麼大的禮,事情的來龍去脈先說個清楚。"婉潞話說的和氣,這女人用袖子又擦一擦淚,這才開口:"奶奶,小的男人姓安,別人都叫小的安七嫂,小的一家原本也有十來畝地,日子雖說不那麼富裕,一家也過的豐足,哪曉得上個月……"

說著這安七嫂的眼淚又掉了出來,又要用袖子去擦眼淚,陸三娘看著不像,遞了給她一張帕子過去,安七嫂接過帕子使勁揩了揩鼻子這才又接著說:"上個月,旁邊莊上的人說看中我們家的田,三十兩銀子要買了我們家的田地過去,奶奶你也曉得,那田地是我們家的性命,哪能隨便就賣了,更別說這樣一畝好田也要十來兩銀子,我公公回說不賣,誰曉得這家人就來硬的,找了幾個人把公公打的半死,強按了契約。婆婆知道了這事,氣死過去,不過轉眼之間,我家就家破人亡。"

說著安七嫂又大哭起來,陸三娘在旁邊插嘴:"你說來說去,難道不曉得我們這些侯府下人是不能有自己名下產業的,哪和我們家有關係。"

安七嫂才不管陸三娘說什麼擦擦眼淚又道:"我當家的料理完了喪事,對方手裡就拿著契約要來搶田,我當家的不服去衙門裡告,誰曉得衙門裡也說既收了銀子生意就成交,哪肯收我家的狀子,還是問過別人才曉得這家原是侯府的總管,被主人開恩放了出來,到處置辦田地,仗了主人家的勢,別說縣衙門,知府衙門也常去的,哪把我們放在眼裡。"

被放出來的總管?婉潞的眼看向陸三娘,陸三娘心裡叫聲不好,這種事陸家也不是頭一次做,在京城裡這樣做的下人也不是陸家一家,就算別人鬧出來,一來仗著主人們的勢,用言語恫嚇住,二來拿著主人家的銀子不心疼,給個百把兩銀子打發了人就是,把主人們瞞的鐵桶一樣,還是頭一次被人捅到主人跟前來。

陸三娘一邊懊悔怎麼沒在婉潞他們出來前就把這家人打死,一邊雙腿跪了下去:"奶奶容稟,公公他在侯府伺候了幾十年,歷來知規曉距,並不敢行差踏錯半步,這家子,只怕是認錯人了。"安七嫂已經叫了起來:"什麼認錯不認錯,我雖不識字,那約上明明白白寫著陸郝,這幾日我當家的描都描的出來,哪有認錯的道理?當日他家還說若不收了這約,就要把我全家打死。"

陸郝就是陸總管的名字,婉潞已經站起身,冷笑道:"你陸家好大的勢力啊。"陸三娘哭了出聲:"奶奶,陸家在趙府這百來年,確是忠心耿耿,還望奶奶……"不等陸三娘把話說完,婉潞已經一腳踢了過去,正中陸三娘的心口:"忠心?這樣大的事都敢做出來,我定安侯府的臉面就是被你們這樣糟蹋嗎?你再給我說半句忠心?"

此時陸管事也已過來,見廳裡情形,半個字不敢說,只敢跪在廳外面,這宅裡的下人們也全跪了下來,婉潞冷冷地掃了陸管事一眼:"今日可以強買人家的田地把人打個半死,明日呢?是不是就可以去搶別家的女兒?你們這些有頭有臉的管事們,都給我站出來說清楚,還有哪家做了這樣的事。"

婉潞已經氣急,說了幾句就咳嗽不止,春燕忙上前來給她捶背,雙妙端上茶水,婉潞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茶,看著面前跪滿一地的下人們,冷笑更甚,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廳裡廳外鴉雀無聲,安七嫂也嚇的說不出話來,腿像篩糠一樣,只是抖個不止,陸三娘被婉潞踢了一腳,用手捂住心口不敢說出半個字。

婉潞用手按下頭,回頭看到安七嫂這樣,聲音變得柔和些:"安七嫂,我做候府主母,約束下人不是,竟讓你家受了這麼大的罪,我給你賠個不是。"說著婉潞就行禮下去,安七嫂撲通一下跪下去:"奶奶,您這是折殺小的,小的不過就指望著把那十來畝田地要回去,再要點治傷銀子就是,哪敢讓您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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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27:14


婉潞扶住春燕的手,看向陸管事:"聽到了沒?"此時陸管事也不敢再行隱瞞,只是連連應道:"是,奶奶說的是,小的即可就去和父親說,田地銀子都還回去。"

婉潞一步步走近陸管事:"就只有安家這一家嗎?方才你媳婦說的好,做下人的,連身子都是主人的,哪還能再有產業?我倒想知道,你家置辦產業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

陸管事額頭上又有汗沁出,婉潞見他一聲不發,冷笑道:"看來我該讓人在這京城裡細訪訪,看你們背著我到底怎麼糟蹋侯府的名聲?"

陸管事這才答道:"奶奶,小的從沒想過糟蹋侯府的名聲。"婉潞手一指,指著的就是跪在那的安七嫂:"不敢,不敢這是從哪裡來的,陸管事,難道你要告訴我,別的府裡也有個和你爹同名同姓的人不成?"陸管事更沒有話說,依舊低頭跪在那。

婉潞長出一口氣,看向安七嫂:"七嫂你先回去,誰要背地裡再對你家如何,你只管來找我就是,侯府的名聲,豈能讓他們這樣糟蹋。"安七嫂哎哎應了兩聲,這才站起身,起身時候還感歎一句:"這京裡誰不知道定安侯夫人是個活菩薩。"

活菩薩?婉潞輕輕一歎:"陸管事,你家造的孽,要婆婆做多少好事才能補回來?"陸管事只是跪在那,不敢應半個字,春燕把安七嫂送出去,回轉對婉潞說了幾句。

婉潞也不再看陸管事,搭了雙妙的手就打算出去,外面已經有人說:"六爺來了。"果然趙思賢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看見滿地跪著的下人,眉頭皺緊看向婉潞:"我聽說有人在這裡鬧事,急急趕了來,想是這些下人護主不力。"

看見丈夫,婉潞覺得心頭一甜,當著人面不好撒嬌,只是微微笑道:"不是這些下人們護主不力,他們啊,是太把自己當成侯府的人了,就忘了主僕之分了。"婉潞這話中有話,趙思賢的濃眉皺的更緊,見妻子毫髮無損,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沒說旁的伸手握了妻子的手腕就一起出門上車。

在車裡婉潞把事略略說了,說完就搖頭道:"婆婆歷來都教我們要憐老惜貧,不許仗勢欺人,哪想到下面的下人竟這樣胡作非為起來,瞧這樣,不光是這陸家,別人家也有樣學樣的,這樣事一多,侯府的禍也就不遠了。"

趙思賢已經氣的手握成拳:"祖父祖母在日,常說陸家為人老實,又極忠心,幾次三番要我們多加看顧,哪曉得竟背著我們這樣胡作?"婉潞輕輕給丈夫捶了捶背:"家裡的事我能管,這外頭的就要你們男人管了。"

趙思賢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等一回府,我就去稟告父親,讓父親好好派人去查個究竟,這麼多年到底有多少人仗了侯府的名義在外胡作非為的,查出來,該還給人家的產業東西全都還了,該處置的就處置,絕不能姑息。"

說著趙思賢又是一歎:"哎,都說燈下黑,本以為侯府管教住了子弟就成,誰還想到那些下人們背著主人又這樣?"婉潞沒說話,只是往他身上偎了偎。

車已到了趙府,趙思賢扶了妻子下車,春燕她們服侍進去,趙思賢自去找侯爺說話。婉潞匆匆往楚夫人上房裡去,楚夫人見她進來,放開懷裡抱著的珍姐兒,招手讓婉潞過來:"方才你三嫂回來說了,我還在想你有沒有被嚇到。"

婉潞順勢半蹲到楚夫人身邊:"媳婦沒事,這樣事情怎能就被嚇到?"說著抬頭去瞧珍姐兒:"倒是侄女兒被嚇到了。"秦氏嗯了一聲:"珍姐兒還小,又沒經過事,方才婆婆已經讓人煎定心湯來給她吃了,那女人到底怎麼回事,膽子竟比天還大,敢攔侯府的人。"

婉潞哎了一聲:"不是她的膽子比天大,竟是我們府裡有人膽比天大,忘了自己出身,在那背著人胡作呢。"婉潞接著把安家的事說了出來,楚夫人已經大怒,把手裡的茶杯都摔到地上,連聲要叫人把陸總管傳來,問他可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婉潞和秦氏忙一個捶背,一個倒茶給楚夫人,屋裡的丫鬟也把地上的茶杯掃掉,等楚夫人鎮定下來婉潞才道:"婆婆,陸總管已經被放了出去,就算我們是舊主,也不好對人如何,只是這樣事情媳婦想來,府內並不是只有他一家的,總要細細查了,看還有哪家有頭有臉的管事在外面用侯府的名義亂做呢。"

楚夫人點頭:"你這樣很好,總要把這些事都給查了出來,看看是哪家有頭臉的下人在外這樣亂來,讓我們的心血白費。"

話沒說完就聽見丫鬟們說老爺來了,果然侯爺走了進來,面上也不很好看,婉潞秦氏忙要行禮,侯爺止住她們就問楚夫人:"方才小六過來和我說了,這府裡竟有下人仗了主人的勢在外面胡作非為的事,我半生辛苦,難道就要葬送在他們身上?"

侯爺話裡的悲憤婉潞她們聽的清楚,做小輩的不好開口,只是站在那裡罷了,楚夫人已起身攙了侯爺坐下,婉潞倒茶,秦氏奉上去,楚夫人接了遞到侯爺唇邊,安慰地道:"老爺,這家大業大,總有那麼幾個下人仗了勢欺人的,這事鬧出來也好,趁了這個空當好好把那些人整頓整頓,總好過以後他們越鬧越大,到了那時不可收拾時候,才叫人沒了法。"

侯爺坐下喝了茶,覺得心裡的那股氣少了些,再則楚夫人說的也對,把茶杯放下道:"你說的有理,咱們家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不然那些底下的人還真當自己是爺了。"說著侯爺的眉微微一皺,停下去沒有說。

楚夫人明白丈夫的心,不過真要整頓,這人手還真是有些難辦,怎麼著也要依靠下人,還有件要緊的事,這事還要做的機密,不能讓外人知道。侯爺已經回過神,看著恭敬站在那的秦氏和婉潞,抬頭對楚夫人道:"內院的事就由你們婆媳管著,這外頭的下人,就是我們男人的事,你也不消操心,該機密的我也會機密。"說完侯爺起身就走了,楚夫人帶著兒媳們把他送出門外,歎了一聲。

這整頓總要拿出章程來,既要起到威懾作用,也不能寒了有些人的心,趙府家大業大,哪有事事都由主人們事必躬親的?見楚夫人沈默不語,婉潞和秦氏也不敢告退,只是站在那裡。

嵐雲走了進來:"太太,陳奶奶來了。"陳奶奶就是楚總管的妻子,原本月太君的陪房,和楚總管一直不肯榮養不同,陳奶奶三十以後就沒有管事,安心在家守著孩子們,她的一個兒子已經被月太君開恩放了出去,在京城開了好大一片點心鋪,每年侯府的月餅粽子全都是這鋪子裡孝敬的。

陳奶奶在家也有婆子丫鬟伺候,除了年節進來給主母們問安磕頭,在家也一樣排場不小。她來想必就是求情來的,楚夫人嗯了一聲讓人進來。

陳奶奶今年也七十多了,扶著個小丫鬟的手走進來,見楚夫人沒有起身相迎,心裡就明白不好,但這事總是自家做的不是,還要求主人開恩,哪還敢像原先一樣在楚夫人面前擺擺月太君身邊老人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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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31:09


陳奶奶滿面是笑地上前跪下行禮,楚夫人也不似平日一樣讓人攙她起來,直到她結結實實地磕了頭才故作不知地道:"我年紀大了,竟沒瞧見陳姐姐你進來,還當是別人家的婆子進來,陳姐姐請起來吧,哪敢受你的頭?"

陳奶奶這幾十年除給月太君夫婦磕頭行禮,別的主母們都是只做個樣子就被人攙起來,像這樣也沒有幾遭,心裡已經開始覺得委屈,聽著楚夫人這樣說,話裡分明還有諷刺,曉得這時比不得那時,站起身恭敬地笑道:"小的本就是侯府的下人,太太您是侯府主母,受小的幾個頭又有什麼?"

楚夫人指指旁邊的椅子:"陳姐姐可是有幾個月沒進來了,先請一邊坐下。"平日陳奶奶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去,今兒曉得事情不好,楚夫人說了好幾次才敢挨著椅子邊坐下,臉上的笑依舊恭敬:"本該常來給太太問安的,只是小的年紀已經大了,腿腳不靈便,這才沒有常來。"

她們兩個在那裡說些家常話,婉潞和秦氏就站在那裡等楚夫人發放,楚夫人卻似忘了她們倆一樣,只是在那說話,陳奶奶憋不住,這求情的話總不能當著小輩們的面來講,這樣自己的臉面往哪裡擱,但不講出來又不成,瞅個空當笑著對楚夫人道:"太太,小的今兒有幾句厚臉皮的話想在太太跟前說,還請兩位奶奶先出去。"

楚夫人也笑了:"陳姐姐,你這話就不該了,你既是侯府的老人,就該曉得我這兩個媳婦都是侯府的主母,哪有話她們不能聽的?礙著的,倒是珍姐兒,她孩子家有些話不能聽是真的。"

說著楚夫人就叫嵐雲把在一邊玩解九連環的珍姐兒帶出去,交給她的丫鬟小心服侍了回去,珍姐兒規矩給楚夫人和婉潞妯娌行過禮也就出去。陳奶奶本來還伸著手說:"這姐兒就這麼大了,聽說八月就出閣,還沒賀過姐兒呢。"

誰知珍姐兒只對她微一點頭就走出去,陳奶奶頓時覺得大沒意思,楚夫人已經重新坐的端莊:"陳姐姐,你有什麼話就請說,這麼幾十年,你的話我們可從沒有過不準的。"

陳奶奶哎哎兩聲:"小的也知道受府裡的恩典受的多了,本不該再求到太太跟前,只是還求太太瞧在小的們全家這幾十年對侯府兢兢業業份上,求太太讓小的開這個口。"

陳奶奶此時的態度可以說是好的不得了,和方才進來時還有幾分傲慢全不一樣,婉潞和秦氏對看一眼,楚夫人已經又開口:"有什麼事就說,陳姐姐,記得你也不是那種不爽快的人。"

陳奶奶身子微微前傾:"太太,小的男人前些時日去買幾畝田地,本來都已說好價,寫了約,誰知那家又反悔,強要漲價不說,還在那裡打滾撒潑,小的男人讓下人推他出去,他就自己跌到半坡,撞個半死,口口聲聲說是小的家把他打傷,還讓他兒子到處去告,虧的堂上的老爺們審出真情,駁了狀子回來,誰知他們又跑到六奶奶跟前喊冤,說小的全家仗了侯府的勢胡作非為,六奶奶受了蒙蔽,要拿小的兒子作伐,太太,您是曉得小的男人,老實勤懇,哪裡是做的出仗勢欺人這種事的人呢?還求太太再細細訪訪,就曉得小的說的話無一句不實。"

說著陳奶奶已經起身又給楚夫人跪下,頭磕的崩崩作響,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這事,楚夫人並沒理會陳奶奶,而是看向婉潞:"六奶奶,確是你受了蒙蔽了嗎?"婉潞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婆婆,媳婦雖沒多少見識,瞧人也有幾分準,那安七嫂老實本分,連大戶人家的庭院都沒進過,哪會編出這番話來?"

陳奶奶聽婉潞這話竟是不把自己家放在眼裡,未免叫起屈來:"六奶奶,您這話小的就要駁一駁,陸家在侯府幾輩子的老人,人人都曉得為人如何,奶奶您怎會為一個初見面的外人就冤枉小的?"楚夫人唇邊露出嘲諷的笑,對陳奶奶的聲音依舊柔和:"陳姐姐,你先起來吧,這跪在地上本不是你這樣的老人能做的事。"

陳奶奶不過以老賣老,並不是愚笨之人,聽出楚夫人話裡的意思並不偏袒自家,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但很快心裡就有了火,站起身時臉上就做出哀戚樣子:"太太,小的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現在是六奶奶當家,借此打壓下我們這些老人家也是應當的,只是太太,小的為了主人家,肝腦塗地都在所不惜,今日受了冤枉也就罷了,只是太太,今兒六奶奶這樣對老人家,明兒可有幾個下人肯為主人家盡心盡力做事的?"

這話裡竟帶了威脅,楚夫人微微一笑:"陳姐姐,我看你確是該回家去好生看著你那些孫子孫女兒,你也是要娶重孫媳婦的人了,怎麼今兒竟忘了本分,連你這樣的老人都說這樣的話,不把主人們放在眼裡,明兒我不曉得別的下人怎麼使喚的動?"

楚夫人這話很平淡,話裡的薄怒是不容置疑的,陳奶奶頓時又跪了下來:"太太,小的這幾句話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只是太太小的全家在侯府這麼多年,最後得了主人家的厭棄,淒涼離開,兔死狐悲,這讓那些別的下人們見了可有向前的心?"

說著陳奶奶就哎哎哭了起來,她本就老人家,哭聲本就淒涼,聽在人耳裡確是有些心酸,楚夫人剛要再叫她起來,婉潞已經開口:"陳奶奶,我今兒問你一句,你們做下人的自然是想著主人能瞞就瞞,然後借主人家的勢在外任意胡作,等到主人家發現,不過就哭泣幾下,求個情天大的事就完了,那你可曾想過有一日主人家因你們的所為敗了勢,到時你們再到哪裡去借勢,再到哪裡去求情?"

陳奶奶的哭泣聲被婉潞這話噎在口裡,再發不出來,她抬頭去看婉潞,婉潞看著她:"陳奶奶,今兒你別嫌我刻薄,你陸家本就有錯在先,強買不說還打傷了人,還有臉到太太跟前求情,想反咬人一口,陳奶奶,你是在外面日子過的太逍遙,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陳奶奶支吾不出聲,婉潞轉身去看楚夫人:"婆婆,媳婦曉得您管家自來寬厚為要,只是這家裡的下人太多,難免良莠不齊,今兒做媳婦的就請婆婆個示,是要趁禍還沒起,先滅了肇端,還是等異日禍發,大家一起沒下哨?"

陳奶奶已經氣的臉色漲紅,她沒想到婉潞竟這樣不管不顧,看著楚夫人話裡越發有些可憐:"太太,小的。"楚夫人用手揉揉額頭:"六奶奶,我說過家裡的事全由你照管,這些事你也不消來回我,你忘了嗎?"婉潞眼裡露出一絲亮光,恭敬地道:"媳婦沒有忘。"

楚夫人起身把陳奶奶攙起來:"陳姐姐,你也是要娶重孫媳婦的人了,又何必成日這樣奔波,在家好好享你媳婦們的侍奉,聽說你兒子的宅子也是極好的,又何必到我面前做這些規矩,再怎麼樣也少不了你的供奉。"

說著叫聲人來,把陳奶奶交到走進來的婆子手裡:"你們讓人備乘小轎,好好送陳姐姐回家,她年紀也大了,以後年節也不必進來磕頭問安了。"婆子們答應著就去攙陳奶奶,陳奶奶拄了拐杖,心頭不由火起,對婉潞怒道:"你這等刻薄,老婆子倒要瞧著有沒有人肯聽你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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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2:53


婉潞站在那裡沒說話,婆子們忙把陳奶奶扶出去,嘴裡還在勸道:"陳大娘,您也這把年紀,家裡有吃有喝有下人,又何必進來爭這些閒氣?"

看著婆子們把陳奶奶扶了出去,楚夫人歎一口氣:"六奶奶,事情既因你而起,也就全由你,我只告訴你,六月十三理哥兒娶親,不能出一點紕漏。"婉潞明白楚夫人話裡的意思,見楚夫人面露疲倦之色,和秦氏行禮退出。

陳奶奶那話雖有些過,說的也是實情,這樣大家子的下人,有幾個是真心為主的,做侯府的下人,為的還不是侯府的勢力?身邊親近服侍的人還能約束的住,外面的管事們要動手腳就容易的多了。

秦氏微微歎息:"六嬸嬸,別的不著急,這理侄兒的婚事他們要做一點手腳,侯府就成笑柄了。"婉潞眼裡有不變的光:"我就不信一個侯府就真能被這些惡奴玩弄於指掌之中?"

理哥兒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傅家老爺已經選了浙江的一個知州,就等把侄女嫁了出去,自家就好闔家上任,等知州任滿,也是三年之後,那時成哥兒和傅家女兒都各自長大,正好又完了這對的婚事。

傅老爺知道能選到這個官,趙家在背後也出了力,不然他這麼一個根基不那麼厚的官兒,怎能順順當當就由通判一任升到知州?趙家既做出這種姿態,他也好投桃報李,給侄女的嫁妝也算竭盡全力,雖沒有十裡紅妝,也足足有三十六抬嫁妝,還陪送了兩個丫鬟,一房下人供他們使喚。

兩個丫鬟和這房下人是在婚禮的前一日跟著嫁妝到的新宅,秦氏已在那裡等候著傅家送妝過來,和來送嫁妝的傅太太互相叫了恭喜,行禮已畢就請到廳裡喝茶,那些嫁妝自有趙家的人和傅家的下人進行交接安排。

一杯茶還沒喝完,新房那裡就傳來吵鬧,按這時候該是鋪陳嫁妝的時候,人人都歡喜,那會傳來吵鬧聲?秦氏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叫過身邊的丫鬟:"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這裡就對傅太太笑著說:"這是新宅,有些下人不是在府裡久了的,難免和在老宅不一樣。"

傅太太和秦氏也是極熟的,趙家佈置個新宅子讓自家侄女過門,雖說是喪期內不好在侯府辦喜事,瞧這宅子寬敞,佈置精緻,也是給了自己侄女好大的臉面。聽了這話只是笑著說:"親家太太您別客氣,只怕是我帶來的下人和這邊的人衝撞起來,我們是小門小戶的人家,規矩可沒有侯府這樣大家的多。"

秦氏哈哈笑了出來,她們倆繼續談笑,誰知新房那裡的吵鬧竟沒有平息,反而越來越大,此時別說秦氏,連傅太太也坐不住,秦氏怎好讓傅太太起身去瞧,站起來笑道:"難道都是去瞧熱鬧了不成?怎麼點心到這時都沒送上,親家太太你在這寬坐,我讓她們去瞧瞧。"

主人家這樣說了,傅太太不好跟著去,秦氏已經往新房那邊去,走出去的時候示意自己的兩個丫鬟好生服侍著傅太太,自己就往新房去,新房門口已經圍了幾個下人,秦氏臉一板:"都閑著沒事做嗎?還不快些去忙。"

見秦氏發火,那些下人這才各自散去,秦氏挑起簾子走進去,見一個婆子臉色不好的在那和傅家的婆子在說話,傅家的丫鬟也在那幫腔,方才自己派來的丫鬟正在那兩相勸解,只是怎麼能勸的下來?卻不見本該出現在這的陸三娘。

秦氏不由冷笑出聲:"好啊,我還當是別人,吳家的,你在這侯府也是老人了,怎麼這時候帶頭和人吵鬧,這是什麼規矩?"秦氏這話一出口,房裡的人全都安靜下來,吳家的急忙跪下:"三奶奶,並不是小的在這裡吵鬧。"

傅家的婆子也跪了下來:"親家奶奶,這位大嫂在這裡說,新房必要佈置的精緻華美,有些東西就不能放在這新房裡,小的們送來的嫁妝裡面,有一箱是大姑娘平日的愛物,這位大嫂就不讓這些東西放在這裡,小的急了,這才爭吵起來。"

秦氏順著她的手指,看見桌上果然放著一個箱子,裡面的東西不過就是些擺設,風車、泥人、竹根摳的茶壺這類市面上常見的玩意,秦氏走過去拿起一個仔細看了看,接著就對傅家婆子笑了:"這個侄女之前我見過,曉得愛這些東西,出嫁也不忘帶了過來。"

傅家的婆子已經看過趙家的新房佈置的的確精緻,博古架上擺的東西也都是古玩這些,沒有擺這些東西的道理,但哪有還沒進門的新媳婦就被下人這樣瞧不起的,此時退讓了,她家姑娘進了門怎麼做人?低著頭不說話。

秦氏已經把一個泥人往架上擺了,對吳家的道:"吳家的,你也是這府裡的老人了,怎麼靈活機便都不曉得到哪裡去了?這些東西既是理哥兒媳婦的愛物,難道就要壓箱底不放出來的道理,你就該和這位大嫂一起商量商量,該把什麼古董收起來,換上這些,那些東西不該擺出來,這樣和和氣氣的,哪有說不許擺的理?"

吳家的被秦氏訓了一通,低頭而已,傅家的婆子已經笑了:"親家奶奶,這也是小的不是,大姑娘也是這樣叮囑的,誰知被這位嫂子一說就忘了姑娘的囑咐,小的也該罰。"秦氏見這婆子說話一口一個大姑娘囑咐,傅家的這個侄女秦氏雖見過,只記得相貌只是平平,不言不語的性子,要照了這婆子說的,難道是有內秀之人?

秦氏吩咐過了,讓她們繼續鋪陳新房,自己走出房門,這才看見陸三娘帶著人過來,秦氏停下腳步,陸三娘已經緊走幾步臉上堆笑地道:"三奶奶,小的在後面吩咐他們預備酒席,就不曉得新房裡的事。"秦氏心裡明白這就是陸家在背後搗的鬼,臉上的笑容沒變:"陸三娘,你跟我來了,這裡有個地方不好。"

陸三娘跟著秦氏轉了個彎,轉彎處有叢竹林能把人擋的嚴嚴實實秦氏停下腳步轉身之時臉上已經沒了笑:"陸三娘,回去告訴你公公,這若真在背後動手腳,別以為你六奶奶是吃素的。"陸三娘哎呀一聲就跪下去:"三奶奶您冤枉小的了,小的自從那日被訓過,做事更是竭盡心力,並不敢有一毫差錯。"

秦氏並沒說話,陸三娘還想再分辨,秦氏已經用腳把她踹起來:"別以為你們籠絡住了這府裡有頭臉的下人就能給你六奶奶好看,我不過念著老太君當日在時對你婆婆多加看顧才和你說,若再不收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著秦氏拂袖而去,那日的事之後婉潞並沒撤了陸管事的位子,依舊讓他們操辦理哥兒的婚事,秦氏先還不明白,後來就曉得原因何在,可笑陸家還當婉潞已經被陳奶奶那幾句話嚇住,這樣頻頻露把柄出來,不過是給了婉潞把陸家和幾家在侯府尊榮過頭的下人連根拔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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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3:29


陸三娘見秦氏背影消失,這才起身,站起時候呸了一聲,這府裡只要有一半的下人不肯聽婉潞的,婉潞就半點辦法都沒有,更何況現在不止這一半的下人。陸三娘正準備繼續去忙,身後已經走來了個婆子,就是方才在新房裡吵鬧的吳家的,見了陸三娘她急忙出聲:"陸嫂子,我按您說的辦了,不會真的有事吧,我男人腳有毛病不能出來伺候,全家就靠著我在這的一點嚼裹,要是差事丟了,那怎麼成?"

陸三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這有什麼好怕,有我呢,頭上的太太奶奶們還不是要靠我們?犯了錯就該多包涵著才是,哪有幫著外人治自己人的,不過是讓六奶奶曉得,沒了我們這些下人她什麼都做不了,你有何需擔心?"

吳家的雖然點頭那心裡還是擔了一半,不管怎麼說侯府才是主人,到時陸家的有臉面不會被趕出去,自己家要是被趕了出去那可怎麼過?侯府的月錢不少,又能吃飽穿暖,出了這裡該往哪裡去?見吳家的面上還有驚慌之色,陸三娘白她一眼,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大事?口裡還在安慰:"你怕什麼?就算丟了差事我大伯家的點心鋪不也一樣要人,你好好回去和他們說,這事做成了,每人再多支一個月的月錢。"

吳家的被她幾句話又打動,連連點頭就去忙,陸三娘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就算趕了你們又有什麼了不起?橫豎出頭做事的又不是我家,陸三娘打個哈欠,再去後面看看酒席,這廚子做的菜味道不錯,等會回去的時候可要讓他再做幾道菜回去孝敬公公,他這幾日被氣的飯都沒有好好吃。

秦氏回了廳裡,傅太太已有些坐不住,秦氏笑著把話打岔過去,又喝一巡茶,換了點心,丫鬟就來報新房鋪設好了,秦氏和傅太太雙雙去看新房。

新房床上鋪設的都是傅家送來的東西,梳粧檯上已放好了首飾匣子,看見博古架上除了古董玩物,還有幾樣傅大姑娘愛擺的東西,傅太太的臉不由紅了紅:"我那侄女有些古怪,不愛這些古董金銀,只愛這些不值錢的東西,親家竟還讓她擺出來了。"

那些東西精心安排過,擺設的一點也不突兀,秦氏拿起個泥人仔細瞧了瞧,聽見傅太太這話笑了:"千金難買心頭好,這些東西既是侄媳婦的愛物,就該擺出來才是,誰也沒說過只有古董金銀才能擺出來。"傅太太又賠笑:"說的是,府上果然是大家,比不得那樣暴發戶。"

看過新房,秦氏招呼傅太太用過酒飯,也就送她回去。宅裡的喜棚已經搭好。秦氏又四處看過,廳上已經擺的花團錦簇,座位都安插好,廚房裡的各種菜肴都安排好了,就連茶房裡的各種點心茶水也是預備妥當,就等著明日去接新人,大辦喜事。

秦氏四處轉了圈,見果然都準備妥當,心裡還有些納悶,難道是婉潞想錯了,陸家再怎麼樣,也不敢在這樣大事上鬧出岔子,雖然這樣,秦氏還是吩咐自己的丫鬟在這裡守著,有什麼事好來報,自己這才坐車回去。

第二日是喜日子,一大清早秦氏就起來梳洗,趕著去上房伺候楚夫人過去那邊宅子。潘氏今兒做婆婆,也沒在房裡躺著,而是早早坐了竹椅到了楚夫人上房,等著和她們一道過去,好受新人的禮。

楚夫人房裡笑語歡聲的,葉氏帶著媳婦們也趕了過來,因不好穿紅著綠,楚夫人和葉氏雙雙穿了紫色大袖衫,上面繡的都是八團牡丹,裡面的襖是桃紅,又插了一支金鳳,顯得是喜氣洋洋。秦氏到的時候楚夫人和葉氏正在那裡互相說恭喜,水氏笑著說:"瞧大伯母和婆婆今兒穿的一樣顏色,還戴了同樣的首飾,倒像是姐妹一般。"

眾人仔細望去,兩人都是和和氣氣的臉,穿戴差不多,看起來還真像姐妹,秦氏也跟上去湊趣,丫鬟們報四太太來了,秦氏她們急忙迎上去,四太太今兒穿了件淺紅衣衫,身後跟著的除了九奶奶,還有那位翠蝶姨娘。

見到翠蝶,秦氏她們都愣了下,哪有這樣的事帶姨娘過去的?四太太可不管這些,依舊親親熱熱對楚夫人叫恭喜,還特意指著翠蝶對秦氏她們道:"你們九嬸嬸身子弱,我就讓她把翠蝶帶去好伺候她。"秦氏水氏互看一眼沒有說話。

楚夫人冷冰冰說了句:"沒想到幾日不見,四嬸嬸你這樣心疼兒媳婦。"丫鬟又進來報說外面的車已經預備好了,請幾位太太,眾位奶奶們上車過去。

楚夫人不管四太太,攜了葉氏的手就出去,媳婦們簇擁著,潘氏依舊坐了小竹椅出去,她今兒臉上的脂粉很厚,不知是厚厚脂粉還是臉上有些喜色,讓她看起來不那麼憔悴。

趙府眾人到了新宅子,一早就過來新宅的婉潞帶著人上前迎接,女眷逕自進了廳裡,好等有女客到了各自應酬,男人們就在外面預備接待男客。

新宅的佈置連四太太這樣挑剔的人也嘖嘖稱讚,楚夫人早來看過,等茶水上來就笑問婉潞:"吉時快到了吧?該去打轎接新娘子了。"秦氏笑著說:"還有半個時辰呢,婆婆您這是著急做太婆婆了。"眾人都笑,婉潞也笑了:"我已經吩咐他們把喜轎預備好了,就等時候到了去接新娘子。"

楚夫人嗯了一聲,對閉目歇息的潘氏道:"大奶奶,你可要多謝你這兩位妯娌。"潘氏剛睜開眼想說話,一個婆子走了進來,面上有驚慌之色:"太太奶奶不好了,轎夫不見了。"秦氏剛想喝她,聽了這話愣在那裡。

眾人的眼都看向婉潞,婉潞的臉色都沒動一下:"知道了,還有什麼不見了?"婆子很奇怪婉潞怎麼會不慌不忙,定定心才道:"小的再去瞧瞧。"婆子還沒走出去就聽到春燕的聲音:"不必去了,除了轎夫,廚子也不見了。"

春燕的話讓整個廳裡都安靜下來,四太太有些幸災樂禍地開口:"大嫂,還好大奶奶沒有謝,從沒聽見哪家成親,轎夫和廚子都不見了。"楚夫人鎮靜不下來,看向婉潞:"六奶奶,這是怎麼一回事?"婉潞淡淡開口:"婆婆,這沒什麼,喜事一定能辦妥帖的。"

婉潞的話還沒完,有個婆子帶點畏縮地走了過來,秦氏眼尖一眼看出她是管茶房的,叫著她的名兒道:"老邱家的,你怎麼不在茶房裡伺候著?"老邱家的被秦氏提了名,跪下時臉上還有為難之色:"三奶奶,不是小的不在茶房伺候,是……"

婉潞已經站起身:"是茶房裡別的人都沒來。"老邱家的點頭如搗蒜:"奶奶英明,今兒小的一大早就在茶房裡伺候,誰知等來等去,不見同伴們來,這才來尋董嫂子出個主意。"

廳裡的人全都看向婉潞,轎夫廚子不見,現在連茶房裡都只有一個人,別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在,這親該怎麼迎?楚夫人不等四太太再次開口就道:"六奶奶,今兒這事到底怎麼回事?"葉氏伸手按了按楚夫人的手:"大嫂,六奶奶既說能妥帖,就一定能妥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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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4:01


秦氏已經去問自己昨晚留在這的丫鬟:"我叫你看住的,你到底做什麼了?"丫鬟被罵也只有受著:"早起還好好的,六奶奶來點卯時候都人人在的。"

婉潞伸手握住焦急中要勉力站起的潘氏的手:"大嫂,這是我們這輩娶進來的第一個侄媳婦,怎能讓婚事辦不成?"外頭已經有人進來:"大姑奶奶回來了,平親家太太也帶著舅奶奶來了。"

太陽已經漸漸升高,此時也該是有客人來的時候,現在下人都不齊,這婚事?楚夫人心中疑惑,但看婉潞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楚夫人定定心道:"客人既來了,二嬸嬸,我們先出去迎客吧。"四太太雖還想留在這裡瞧熱鬧,但楚夫人說著,她也不好不跟著出去迎客,臨走前那眼十分地幸災樂禍。

秦氏雖然知道婉潞定有主意,但還是拉了一下她:"六嬸嬸,萬一?"婉潞拍拍她的手:"三嫂,你怎麼此時不信我了?"說著婉潞已經去問春燕:"各處的下人們都哪些人不在了?"

春燕早有準備:"轎夫廚子一個不見,茶房裡只剩一個,還有些零散的不見了總共十二個,陸管事和陸三娘都說他們不知道實情。"聽到消息的陸管事夫妻已經雙雙趕來,正好聽到春燕這樣說,兩口子異口同聲道:"六奶奶,小的確是不知道,早起點卯時候他們可個個都在的。"

婉潞懶得理他們兩口,出去迎客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楚夫人雖和朱氏談笑著,那神情總有些恍惚。看見廳外這種情形,朱氏皺了皺眉,鸞娥已經跑向前來,聲音清脆地道:"婉姐姐,都好久不見你了"王太太把她拉了回來:"沒規矩。"

鸞娥微微伸出舌頭,思梅已經明白事情緣由,跟著眾人進廳,婉潞妯娌一一行禮過,送上茶果思梅的茶只沾一沾唇就道:"那些人我都預備下了,六弟妹你要用就儘管吩咐。"

這話一出楚夫人已經對思梅問:"你預備人?"思梅笑了:"娘,之前六弟妹就來和女兒借人,說防備有人使壞,當時女兒還笑話六弟妹想的太過,誰知今兒一瞧,確是有人不知道自己身份。"

婉潞已經笑了:"一大早來的都是自家人才敢這樣做,現在還要告退,再另行安排一下人手,這裡就先交給三嫂。"說著婉潞蹲身一禮就帶著春燕和思梅的一個丫鬟走出去。

跪在外面的陸氏夫婦聽到了婉潞的話,對看一眼臉上露出懊惱之色,婉潞越過他們倆的時候就像沒看到,秦氏走到陸三娘旁邊:"陸三娘,我昨兒勸你的話你還當是我多說,今兒知道了吧?"陸三娘又叫起屈來:"三奶奶,小的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秦氏冷笑一聲:"今兒是理侄兒的好日子,我也不打啊罵的,先把他們夫妻捆起來,扔到空房裡去,也不用給他們吃喝,想想清楚再說。"到這時已沒人再聽陸管事的話,婆子們齊聲應是就上前抓陸家夫婦,陸三娘哭叫起來:"太太,太太,您是最慈悲的,都是小的糊塗,求您發句話吧,太太。"

楚夫人的眉皺的緊緊地對朱氏和王太太道:"都是我禦下不嚴,讓你們兩位瞧笑話了。"朱氏已經笑了:"府上家大業大,下人又多,有個把不受管束的也是常事,親家太太又何必懊惱?"廳上眾人在談笑,哪有一個人肯理陸氏夫婦,婆子們已把陸三娘夫妻的嘴用布條緊緊塞住,拖到後面去了。

秦氏對還跪在那的老邱家的道:"你是個識機的,以後這茶房就你管了。"老邱家的本是在二門外伺候的,不過是因這邊人手不夠才抽了過來,能在茶房伺候已是開了天恩,等聽到讓自己管茶房,那更是喜悅不止,對秦氏重重磕頭:"小的定盡心盡力。"

秦氏讓她下去,拖走陸氏夫妻的婆子們已經回來,稟告秦氏說已經把他們安放好了,秦氏唇邊漾出笑容,外面已經接二連三報進來,王太君,誠遠伯夫人等各家誥命都到了,楚夫人帶著妯娌媳婦們出外迎客,不一時蘇靜初也趕了過來,幫忙招呼客人。

廳上坐的花團錦簇,眾人談笑不止,不外就是你家新得了個重孫,聽說生的粉團一般,也該帶出來見見,那個說聽的你們兩家又做了一門親,這親戚間該多走動才是。

婉潞已經重回廳上,對各位誥命行一行禮才對楚夫人笑道:"婆婆,已經去迎新娘子了,還請各位再吃一道茶,就請移駕到喜堂裡。"忠遠伯夫人對楚夫人笑著說:"親家太太,以前只見過幾次六奶奶,沒有多說過話,這些日子見的多了才曉得,她為人周全大方又妥帖。"

這話讓誠遠伯夫人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手裡的潘氏的手,潘氏勉力笑了笑:"娘,全是女兒不好。"誠遠伯夫人不覺有些鼻酸,秦氏已經看見忙笑著說:"還沒給親家太太道喜呢。"

城遠伯夫人奇怪地問:"我家最近又沒什麼喜事,喜從何來?"秦氏抿嘴一笑:"親家太太這話說的,難道外孫子就不是孫子了?今兒是大嫂做婆婆的日子,不也是您這位做外婆的喜事?"誠遠伯夫人恍然大悟:"確是我忘了。"

身邊工部侍郎夫人陸夫人聽到這話也笑了:"說的是,這京裡的人親戚連著親戚,要這樣說,雖是趙府的喜事,卻是這廳裡人人的喜事。"

陸夫人的女兒就是待嫁太子妃,大婚之日就在今年十月,論起以後,她的身份就是這廳裡最尊貴的,已有人笑出聲:"我們廳裡人人的喜事,也比不上陸夫人您家的喜事是普天下的喜事。"陸夫人雖然連連稱說不敢,但那臉上還是難免有喜悅之色。

四太太在旁看見,想起思聰候選太子妃落空,雖嫁了戚王成了王妃,畢竟是少女伴老夫,還受了戚王郡主的一些氣,現在戚王郡主雖已出嫁,思聰又生了兒子。但戚王的心也沒有放在思聰身上,戚王府的鶯鶯燕燕只多不少,哪像嫁給太子,不但尊貴無比,太子又年輕英俊,就算日後有個什麼,這頭幾十年的福可是享夠了。

心裡對陸夫人的憤怒之情極深,卻不敢說出來,回頭見九奶奶也在笑,不由狠狠白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九奶奶被她瞪了一眼,忙斂了笑容,翠蝶已經上前把四太太跟前的茶果碟換了下來,重新放上一碟點心:"太太,這個是您素日愛吃的。"

四太太哼了一聲,又白九奶奶一眼,連點眼力都沒有,還不如這使銀子買來的。水氏本來是站在葉氏身後伺候的,恰好回頭看見九奶奶被四太太訓,伸手過來拉住九奶奶的手對四太太笑道:"四嬸,侄媳想和九嬸嬸去瞧瞧新房。"

四太太無限厭惡地揮揮手,翠蝶已經笑著又給她擦了擦唇,九奶奶眼裡的淚都要落下來,只是礙於在人前強忍住了,水氏已經拉著她往後走了。

此時外面鞭炮齊鳴,新人的轎子到了,潘氏聽著這鞭炮聲,知道新人該下轎,自己那個傻兒子從此後就成大人了,當日自己嫁進來的時候也是滿懷喜悅,哪想到會有今天,看著滿廳的人來人往,笑語歡聲,潘氏咳嗽出來,她咳嗽也是常事,丫鬟不過上來捶了幾下,又倒了杯茶讓她潤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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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4:39


誠遠伯夫人心疼女兒,伸手握住她的手:"你現在做了婆婆,也有媳婦伺候你,要放寬心。"潘氏低低應是,手裡緊緊握住帕子,剛才咳嗽時候用帕子捂住嘴,感到帕子有些濕,再加上喉頭微微的腥甜,帕子上只怕有血,再撐兩個月,等到珍姐兒出了閣就好。潘氏那灰白的臉上露出笑容,長子長女各自嫁娶,別的孩子們還小,等到三年孝滿也正當時,又怎能耽誤他們呢?

水氏安慰好九奶奶又回來時候,廳裡的人都聚到喜堂上觀禮去了,朱氏和王太太是寡婦,和王太君坐在那裡閒話,見到水氏和九奶奶過來,朱氏伸手招呼她們過來坐下:"還說你們小妯娌去哪了,原來是自去玩了。"

水氏和朱氏見過數次,曉得這是玩笑話,笑著道:"這不是怕人人都去觀禮,沒人陪你們幾位長輩閒話嗎?"王太君看一眼站在那不說話的九奶奶,歎氣道:"哎,婆婆不喜歡媳婦也是常事,只是也要分個場合,哪有這種場合不讓正經兒媳婦上前的,白惹人笑話。"

九奶奶不在,服侍四太太去堂上觀禮的就是翠蝶,九奶奶又要掉淚強忍住了,外頭又來報:"威遠侯夫人來了。"自從威遠侯府做出這種事情,王太君就再沒見過自己這位嫂嫂,遇到應酬時候也是她來王太君就走,聽到報她來了,王太君扯扯唇角:"她倒有臉來。"

現在這幾位以王太君為尊,自是沒人敢駁她的話,水氏忙和九奶奶出去迎客。威遠侯夫人做了公主婆婆,只覺得自己說話比平日還有力很多,況且淮陽公主很喜歡王十二姑娘,說她聰明俊秀,有意做媒,要把王十二姑娘許給趙王世子。

這更讓威遠侯夫人覺得自己比平日威風,進到廳裡見到王太君,仗著是個嫂嫂,也就大喇喇坐到王太君上方,王太君已經站起身對朱氏和王太太道:"兩位,這廳裡突然有股腥味,我們到外面散散。"說著拖了朱氏和王太太就起身,看都不看威遠侯夫人一眼。

水氏見威遠侯夫人面色變的不好看,這總是為自家喜事而來,讓她們倆吵起來那怎麼了得?忙上前送茶送果,九奶奶陪著王太君她們去了。

好在一時觀禮完畢,各位誥命們又回到廳裡,對威遠侯夫人問長問短的人不少,威遠侯夫人這股氣這才壓下,心裡對王太君恨的更甚。

理哥兒婚禮的正日子完了,又忙著收拾了幾日,做了回門這才算完。被關在空屋子裡四天的陸氏夫婦這才被婉潞下令放了出來,足足關了四日的陸氏夫婦水米沒打牙,已經又渴又餓,見了婉潞只是攤在地上,行禮的力氣都沒。

婉潞示意丫鬟把粥送上,兩夫妻餓極了,狼吞虎嚥把兩大碗粥喝的乾淨,連碗都添了個乾乾淨淨這才意猶未盡地把碗放了下來。

婉潞瞧著他們,微笑道:"你們真是忘了本分,以為讓下人們不聽使喚,我就沒法治你們了?"緩過氣來的陸管事還在嘴硬:"奶奶,小的冤枉。"陸三娘餓了這幾日,算是受了從沒受過的苦,只是俯在地上不敢說話。

春燕走了進來:"奶奶,這是已經定下賣出的名冊,奶奶您過目一下。"賣人?陸管事似被針紮了一下:"侯府什麼時候要賣人了?"婉潞的唇一抿:"陸管事,難道我賣幾個不聽使喚的下人還要問過你?"

陸管事抬頭看著婉潞,婉潞神色平靜,並沒翻動手裡的名冊,春燕微微躬身站在她旁邊,陸管事眼裡的理直氣壯慢慢消失了,堵在喉嚨裡那句從沒聽說過侯府有賣人的例也不敢說出口,低下眼依舊跪在那裡。

婉潞這才把名冊翻開,紙張的聲音很輕,但每翻開一頁,陸管事的心就往下沈一分,名冊翻完的時候陸管事已經渾身冰冷,這次看來是在劫難逃。

跪在他旁邊的陸三娘早失了魂,一雙眼看著地上的青磚,青鑽每日都被丫鬟們仔細擦洗,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陸三娘覺得膝蓋處漸漸傳來疼痛感,她雖是下人,沒嫁人前都是貼身伺候的,嫁的又是管事,回到家也有小丫鬟伺候,跪地行禮都有拜墊,從沒真的跪過這樣的青磚。

世人都說做下人苦,但在陸家夫妻看來,這做侯府的下人可沒有半點苦,主人家和氣寬厚,從不非打即罵,手裡的銀錢不少,除了不是自由身,日子比起那些日日算計著該怎麼過才能溫飽的小民來說,也算天上地下了。

況且侯府這樣的人家,下人多了出來也只會開恩放出,哪會把人賣出去,有了這麼多的好處,又沒有後顧之憂,當然捨不得離開侯府。

如果真的被賣出去,落到不好的主人家手裡,那日子可怎麼過?陸三娘眼裡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流了下來,打濕面前的青磚,不知道是愧還是悔還是恨?

婉潞的名冊已經翻完,把名冊遞到一旁等候的春燕手裡:"嗯,就這些吧,交代他們去辦。"春燕應聲出去,婉潞的眼這才轉到陸管事夫妻身上:"陸管事,你既說此事和你無關,那我也就再信你一次。"

陸管事聽了這句話,覺得渾身又有了力氣,果然自己做的事六奶奶並不曉得,剛要開口謝恩婉潞已經又道:"不過你本是在新宅那邊總攬事務的,這安排好的下人們這個不見,那個不在,陸管事,你總是有責吧?"陸管事那方定的心又懸了起來,大著膽子回話:"小的已被關了四天,也算受了懲罰。"

婉潞唇邊又現出嘲諷的笑:"陸管事,你當侯府的規矩是擺著好看的?"到了此時陸管事不敢再回話,陸三娘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身子開始抖起來,這事看來不能這麼輕易了了,這位六奶奶,原來並不是軟和人。

外面傳來喧嘩聲,接著有人沖了進來,在婉潞面前跪下:"六奶奶,小的情願去莊上,不然就去做粗使的,也不願被賣啊,求六奶奶開恩。"一個闖了進來,後面也有幾個跟進來,在婉潞面前磕頭不止,連呼求婉潞開恩。

雙妙和陳媽媽見他們竟然到婉潞跟前鬧,開口喝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就是為的你們服侍的不好,這才把你們賣出去,你們現在竟到奶奶跟前大哭大鬧,這還有沒有規矩?"

先進來的是個姓劉的管事,他也是陸管事的親家,年紀也快五十,哭的連鬍子上都掛了鼻涕:"奶奶,小的從一下生就在侯府,從沒離開過侯府,況且侯府從沒有過賣人的例,還求奶奶開開恩,抬抬手。"

婉潞的身子往後面一靠,淡淡開口:"按說呢,我做主母的,就該記得寬厚為人,多記恩少記仇,你們做低下人的,出了什麼錯我也該多包涵著才是。"劉管事聽了婉潞這話,猶如得了救命稻草,連連磕頭道:"奶奶的恩典,小的們一輩子都不忘的,只求奶奶別把小的們給賣掉。"

婉潞徐徐往下說:"照理說呢,我們做上人的如此,你們做下人的就該記得主人的好,盡心竭力地為主人家做事才是,可你們瞧瞧你們自己都做了些什麼?過了你們手的銀錢,你們克扣些也是常事,我也不說。採買的胭脂水粉,催的急時有些竟不能用,姑娘們不曉得外面的事,不知道是你們這些買辦們辦事不盡心,只會埋怨當家的人看人下菜碟。大的小的,樁樁件件加起來,我倒想問一句,你們究竟是侯府的下人呢,還是你們才是侯府的主人,我們都要聽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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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5:10


婉潞這番話讓屋裡的人不敢再哭鬧,陸管事夫妻更不敢說話,這些弊端在場的哪一個不曉得,哪一個沒做過?特別是陸家,既做了總管那麼多年,從中克扣的更是不少,別說趙府的遠支宗族,就算是府裡那些庶出的哥兒姐兒們,他們也不過就是面上恭敬。

婉潞看一眼他們,微微歎了一聲:"前兒理哥兒娶媳婦,你們竟然鬧那麼一出,還真當主人就是那堂上擺著的泥菩薩,這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們說了算?"婉潞的問話沒有一個人敢答出來,過了半響劉管事才帶著哭腔地道:"六奶奶,您就算借小的一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在理哥兒娶媳婦的事上動什麼手腳,這全是小的親家攛掇的,說總要給六奶奶個好看,六奶奶才知道離了小的們,侯府就是寸步難行,小的們這才糊塗油蒙了心,做出這樣的事,小的該打,該打。"

說著劉管事就動手打起自己,見劉管事動手,別人也跟著劈劈啪啪打起自己來,滿屋裡全是自打耳光的聲音。等他們總打了有三四十下婉潞才施施然道:"是啊,錯的都是別人不是你們,可是你們若有半點對上的敬畏之心,就該勸著不要這樣做才是,你們可有半句勸的嗎?"

劉管事那巴掌打不下去了,大哭起來:"六奶奶說的對,小的也不敢駁,只是六奶奶,小的們做了從惡的還被奶奶賣出去,首惡反倒還在侯府,小的不服。"劉管事身後的人也跟著大叫:"不服,不服。"

婉潞等他們稍停下才對陸管事道:"陸管事,你可都聽到了?"吳家的在後面淒淒切切開口:"陸三嫂,當初你可說的是一定沒事,還說要多發一個月的月錢,現在我被賣了,我家沒了吃穿,陸三嫂,你可怎麼說。"

說到悲憤處,吳家的沖上去就抓住陸三娘的膀子狠狠咬上去,陸三娘被餓了四天,雖喝了那碗粥身上也沒多少力氣的,那禁得住吳家的這樣撲上來,吳家的那口咬的又深,她已經尖叫起來,沒有半分力氣去還手。

見吳家的動手,幾個婆子也滿懷恨意地跟上去,劉管事已經一巴掌拍到陸管事臉上:"親家,我就說不能信你,現在你沒事,我就要被賣了,我死了做鬼也不饒你。"

見他們爭吵起來,雙妙和陳媽媽連喝幾聲沒喝住,也就由他們去,婆子們把陸三娘的頭髮都扯的一縷縷掉在地上,那衣衫也被扯掉袖子,陸管事的情形好不到哪裡去,臉上已經五顏六色,鼻子歪到一邊時婉潞才輕輕咳嗽一聲:"都這樣就是有規矩了嗎?"

這幾人這才停手,陸管事夫妻已經癱到地上,除了喘粗氣沒有別的動作,婉潞唇一抿:"這就是你們的規矩?"劉管事又哭了起來:"奶奶,求奶奶瞧在小的們一片忠心,受了蒙蔽的情況下,只懲首惡吧。"

又是一片奶奶開恩的聲音響起,婉潞似有所動,微微歎氣道:"本來我已定了一定要把你們賣出去立個規矩,可你們哭的這麼可憐,倒叫我怎麼做呢?"劉管事見婉潞這樣說似有可乘之機,膝行兩步:"奶奶,小的們經了這次教訓,自然曉得主奴之別,以後再不敢只知道總管不認得奶奶了。"

婉潞沒有去看劉管事,還是瞧著陸管事夫妻,劉管事的娘子也哭了:"奶奶,小的們年紀已經長了,在這府裡伺候也有了經驗,正該看著那些小的們,求奶奶抬抬手。"婉潞又歎一聲,只是不說話。

春燕又走了進來:"奶奶,媒婆已經到了,要把這些人都領走。"劉管事夫妻一聽如被冰水從頭淋到腳,在地上磕頭不止:"求奶奶開恩,奶奶開恩。"見婉潞不說話,又轉向春燕:"侄媳婦,我們並沒對不起你,求你在奶奶跟前替我們求個情。"

這些都是婉潞和春燕商量好的,春燕故作為難地看向婉潞,接著就對劉管事他們道:"我雖在奶奶跟前有幾分臉面,並不敢越了主奴的分際,這些事求我是不管用的。"劉管事他們聽了這話心中已經絕望,春燕又緩緩地道:"俗話說,求人不如求己,解鈴還須系鈴人,嬸嬸們自己做的錯,就該自己解就是。"

劉管事心中又升起希望,對婉潞道:"奶奶,小的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小的定要謹慎,不敢不曉得小的身份。"他一帶頭,剩下的人紛紛跟著。

婉潞說賣人也不過就是嚇一嚇他們,趙府也不缺這幾個賣人的銀子,見他們一個個哭成這樣,這才道:"你們都是我趙府的家生子,並不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本該對趙府忠心才是,誰知你們竟還這樣做,我怎敢相信,少不得我也做回刻薄人。"

說著婉潞就叫春燕,劉管事的娘子已經一步上去抱住春燕的腿,回頭對婉潞道:"奶奶,小的們說的句句是實,奶奶若不信,小的曾瞞著主人在外有些產業,小的這就把產業全都拿回來,不敢有私財。"婉潞唇一抿:"拿下人們的錢財,我成什麼人了?"

劉管事十分肉疼,但瞧這架勢,婉潞一定吩咐過不把他們賣到好人家,說不定還不準贖出來,那時那些產業也就是白為人做了嫁衣裳。只得順著妻子的話道:"奶奶,小的們本就不該有私財,那些東西本就是侯府的,不過就是還侯府。"

婉潞故意揮揮手:"我不過是要懲戒你們,又不是拿錢贖罪,春燕,快些把媒婆叫進來。"春燕彎腰把抱住自己腿的劉娘子的手掰開就往外走。

劉管事見連這招都不行,咬牙就道:"奶奶,小的們生是侯府的人,只有死了才離開侯府。"說著就起身要往牆壁上撞去,婉潞給陳媽媽使個眼色,陳媽媽急忙上前抱住劉管事。

婉潞才歎道:"哎,你們既然口口聲聲不離開侯府,又說的這麼可憐,那我也不好不從你們的願,只是總要有些懲罰,記得南面莊上缺人料理,劉管事,你就回家收拾收拾帶你家的人去吧。"

見婉潞鬆口,劉管事又跪了下來:"謝奶奶。"婉潞揮手讓他們兩口子出去,剩下的人又哭了起來:"奶奶,小的們也不願意離開,奶奶若真要這樣,小的們也只有去死。"

婉潞看向他們:"你們既是被分到那邊新宅子的,就該在那邊好好服侍,既說的這麼可憐,我也就饒你們一次,要有下次,"婉潞冷笑:"就算你們個個尋死,我也要把你們扔出趙府。"婉潞說的斬釘截鐵,剩下的人個個聽的驚心,只是磕頭謝恩不止。

春燕已經走進來:"奶奶,媒婆在外伺候。"婉潞歎氣:"春燕,他們說的那麼可憐,又說寧死也不離開的,我沒法子只好應下了,你給媒婆幾十個辛苦錢,請她走吧。"春燕笑著道:"這都是奶奶為人寬厚,換了別家,這些只怕都脫了層皮。"那些人連連跟著春燕沒口子地稱讚婉潞寬厚,婉潞一笑:"寬厚?不被你們少罵幾句就成了。"

丫鬟走了進來:"奶奶,小大奶奶過來問安。"小大奶奶就是理哥媳婦,婉潞忙叫了聲快請,傅氏已經走了進來,見屋裡跪了一地的下人,面上神色依舊地上前行禮:"侄媳見過六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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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5:46


婉潞含笑攙起她來:"你來的正好,這幾房下人都是分到那邊宅裡的,那日他們做了些錯事,本應由你懲戒的,想著你是新媳婦,我就越俎代庖了,你不要怪我這個做嬸嬸的。"傅氏坐了下來,含笑應了幾句,有機靈的已經向傅氏磕頭表忠心了:"小的們定竭力伺候,再不敢出錯。"

傅氏又說兩句套話,這才讓他們從屋裡退了出去,留在裡面的只有陸管事夫妻,婉潞看他們一眼:"你們夫妻回家好好養著吧,我趙府使喚不起。"陸管事夫妻強自掙紮著起身謝恩,婉潞看著他們淡淡說了一句:"別忘了,下人可不許有私財。"

陸管事夫婦的身子一抖,不得不磕頭道:"小的們知道了。"又給傅氏磕了頭,這才掙紮出去。傅氏不好問,婉潞已經拉著她的手道:"理哥兒真不知從哪來的福氣,尋了你這麼一房妻子,長的好不說,為人又好,以後大嫂他們房裡就有人支撐了。"

傅氏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侄媳出身小門小戶的,這大家子的規矩都不曉得,還要嬸嬸多提點。"婉潞輕輕一歎:"你是見我方才處置下人吧?這些事你慢慢就曉得,也不要多教。"兩人又說幾句,傅氏也就告辭,等婉潞回來,春燕才道:"奶奶,經此一事,他們也能知道些教訓。"

婉潞就著春燕的手坐下,教訓?只怕有人能得教訓,有人還覺得只是自己倒楣。婉潞只是笑一笑。春燕把雙妙端著的茶送到婉潞手邊:"奶奶,陸家就這樣放過了?"

婉潞並沒去接茶,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陸家,那能就這樣放過?不過婉潞沒說出來,只是把話岔開:"明兒劉家要往莊上去,要安排好了,還有你小大奶奶那裡,那些下人也就全由她支派,她是日後大嫂他們這房的當家人,可不能對她馬虎了。"

春燕連聲應了,還笑著道:"奶奶您也太把奴婢想成什麼樣了?奴婢可不是那種攀高踩低的。"婉潞輕輕拍她一下:"我曉得你是什麼心,只是怕有人忘了。"雙妙和陳媽媽連連賠笑:"奶奶果然是想的周到,奴婢們怎會做那種攀高踩低的事,再怎麼得臉,下人就是下人,主人還是主人。"

劉家第二日就去了莊上,除了隨身衣物和首飾,別的東西都沒帶,傢俱什物那邊莊上都有,劉家雇的兩個伺候的下人也被打發了回去。

劉家的子女都各有各的差事,只有夫妻兩個帶著小孫子去了那邊莊上。臨走時候,外面產業的契約也交給小董由他轉交婉潞。西門那裡一座三進的宅子,南門一間三開門的鋪子,婉潞的手往這兩份契約上劃過,春燕已經在旁邊道:"奴婢男人去打聽過,這宅子是專門租出去給那些小官們住的,一年的租金就有五十來兩,那鋪子更不得了,租給做當鋪的,一年三百兩銀子呢。"

光這兩處就三百多兩銀子,婉潞沒有說話,春燕有些遲疑地開口:"奶奶,這些產業都是打了侯府的招牌。"侯府下人在外面悄悄置辦的產業,當然要打侯府的招牌,不然這京裡誰會買底下人的帳?婉潞把那兩張契約拿起來:"我先去婆婆那邊。"

楚夫人看著婉潞遞上的兩張契約,重重歎了口氣:"哎,這些人怎能如此?"婉潞垂手侍立,楚夫人發了一會氣才道:"我原本還覺得你對下人嚴了些,可看到這些……"秦氏從嵐雲手裡接過一盞參湯,用勺子攪一攪給楚夫人喂著:"婆婆您又何必發氣,這各府的下人們難免有些這樣做的,不過是仗著主人寬厚罷了,這些產業收回來也好,正好給族裡那些沒有進項的族人們添補添補。總不能侯府的底下人個個席豐履厚,侯府那些旁支宗親,正經的自己人倒過的緊巴巴。"

楚夫人噙了幾口參湯就推開秦氏的手:"你說的很是,趙家族裡現時人也不少,不是個個都似府裡這般富貴,我們安享榮華,讓族裡的人緊巴巴,說起來也不像,就把這份產業的收益再給他們添補。"

婉潞恭敬應是,秦氏又道:"婆婆,這劉家不過一個普通管事,都能置辦起這幾千兩銀子的產業,更別提陸家這種做了幾十年總管的了,背地裡隱匿的產業只怕更多。"

楚夫人咳嗽一聲,秦氏閉了嘴,楚夫人瞧一眼在旁邊恭敬站著的婉潞,歎了一聲就道:"六奶奶,你既已把陸家的人分到那邊新宅,也就由他們在那邊伺候。"秦氏突然笑了:"婆婆的心眼,我和六嬸嬸兩個人都比不上,這是要瞧瞧大侄媳的手段呢。"

楚夫人話裡帶著些歎息:"我這一輩子,最悔就是養你們大伯養的不好,又娶了你們大嫂……"楚夫人的唇緊緊抿住,沒把懦弱兩個字說出來,秦氏也不敢再笑。

楚夫人換口氣繼續講:"我瞧著理哥兒媳婦也是個好的,只怕她新媳婦面皮薄,陸家既被六奶奶這樣教訓過,也該好生服侍才是,若再有別的主意,就看理哥兒媳婦怎麼處置了。"

趙大爺現在的樣子,除了成日醉酒迷花,也沒有別的事好做,潘氏又是現在這個樣子,大房這支理哥兒再撐不住,那也就白瞎,秦氏和婉潞想清楚這點,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楚夫人既下了令,婉潞也就安排陸家這房都到新宅那邊伺候,陸管事夫婦在家養傷這些日子,比不得原先那種有個小病就無數的人絡繹不絕地來看望,除了幾個近親外,別的人都沒上門。

陸總管知道了事情原委,更是氣的痰火病發,陳奶奶心疼兒子,主人家又不敢罵,聽說劉家已經把產業獻給主人家,更心疼銀子,暗自慶倖家裡的產業寫的是開點心鋪的兒子名字,他是被放出去的人,就算有事也拖累不到他身上。

陸管事養傷也不心安,還不曉得婉潞有沒有後手,又心疼家裡的產業都寫的兄弟名字,到時候兄弟要壞了心腸不理會自家,那不就為他白做了一世?傷口好了又發,發了又好。

等聽到自家還是去新宅那邊服侍時,心才又安了一些,離了侯府雖沒有那麼大的油水,但能不在婉潞手下還是好了許多。至於那些產業,等傷好了再把傅氏夫妻伺候好了,求傅氏開個恩放了出去,那時再來攀扯產業的事。

還在病榻上時傅氏那邊就來人催了幾次,說新宅人手少,還要請陸管事過去統籌謀劃。陸管事得了這幾句好話,也要爭個表現,夫妻倆拄著拐就去那邊聽伺候了。

少了陸家人,別家人自然想上前,婉潞索性不設總管之責,只設了四個大管事,小董,秦氏原來的心腹老裘,陳媽媽的男人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管事王安,四個人各分幾樁事,有管莊子裡的租子的,有管店鋪的,各司其責,家裡不過個把月就井井有條,勝過當日有總管的時候。

楚夫人百事不管,每日只和小孫子孫女們玩耍,間或和葉氏她們幾個鬥個牌,陳奶奶來求見過數次,楚夫人都沒讓她進來,只說她年紀已大,自己不敢受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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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6:24


這日午後剛擺開了牌,嵐雲就進來回陳奶奶又來了,葉氏伸手去抓牌,嘴裡就笑:"人說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陳奶奶怎的見了棺材還不掉淚?"楚夫人近來眼睛不大中,把手裡的牌讓瑾姐兒瞧一瞧:"乖,給祖母瞧瞧,該出哪張牌?"

瑾姐兒仔細看起來,坐在楚夫人下手的萬姨娘已經笑了:"太太每次打牌都要瑾姐兒過來瞧著,瑾姐兒眼又靈,心又快,每次打牌都要輸給太太些銀子,再這樣,可不陪太太打了。"

瑾姐兒剛讓楚夫人出一張二餅,聽萬姨娘這樣說就笑道:"誰不曉得這屋裡,除了祖母就數老姨奶奶是個財主,您都嫌輸給祖母的銀子多了,別人就再沒陪祖母打牌的了?"

萬姨娘扔下一張三條,聽瑾姐兒這樣說伸手就去擰一下瑾姐兒的臉:"瑾姐兒真是又聰明又伶俐,也只有太太這樣的,才能教出這樣的孫女。"說完萬姨娘抬頭:"哎,怎麼都沒人放牌?"

葉氏已經放下了牌:"萬姨娘,這次可不是大嫂贏了,是我贏了。"秦氏哎呀一聲:"好在我沒把這個五條放下去,不然就是我輸了。"楚夫人唉聲歎氣:"哎,怎麼這牌就不往我這邊跑呢?"

萬姨娘故作哀怨:"瞧瞧,不是太太就是二太太,我每月二兩的月銀就全玩進去了。"在旁邊專心致志玩著七巧板的福姐兒抬頭笑了:"老姨奶奶,你這個月的月銀玩進去了,可以去和娘說支下個月的。"

福姐兒這話讓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萬姨娘故意站起身走:"不玩了,瑾姐兒不過就說我是財主,福姐兒倒好,索性連我下個月的月銀都算進去了。"葉氏笑的拍著桌子:"三奶奶,快把你姨娘拉回來,萬姨娘不肯玩,等今兒盤盤誰輸了,贏的人也不用拿了錢走,咱們今兒就學那小家子,把那贏的錢拿去廚房,讓他們好好備一桌酒菜上來,大家好好吃喝一頓。"

楚夫人喊好,秦氏已經把萬姨娘拉了坐下,嵐雲已經洗好牌,又說笑著鬥起牌來,萬姨娘邊拿牌邊笑著說:"只願兩位太太心疼我,讓我少輸些就是。"楚夫人用手點著她:"我偏不心疼。"葉氏只是理著牌:"等酒席好了,把四嬸嬸也請過來,總是老妯娌,也沒多少日子聚了。"

老侯爺的喪期已過了二十個月,孝滿是二十七個月,等孝一滿,葉氏和四太太就要搬離侯府,只等過完重陽節就開始收拾屋子。楚夫人聽到提起四太太,輕輕歎了聲:"我也想著老妯娌能多聚聚,只是四嬸嬸的行事越來越難說,何必討那個嫌?"

這樣的對話別人是插不上嘴的,葉氏咳了一聲:"總要請過來,大嫂,四嬸嬸再糊塗,難道還能寵妾滅妻不成?這趙府,什麼時候沒了禮法了?"

秦氏知道說的就是那位翠蝶姨娘,她嘴甜如蜜,哄的四太太著實開心,正經兒媳婦九奶奶倒被擠到了一邊,四太太出門應酬這些雖沒公然帶那位翠蝶姨娘,九奶奶在那房裡是越發說不上話。楚夫人和葉氏雖勸告四太太不可寵妾太過,四太太卻回說自己年紀大了,讓可心的人在自己跟前伺候也是常事,難道還要像做媳婦時一樣?

見她不聽,楚夫人和葉氏也就只有由她去,讓婉潞去告誡了四房的下人們,別跟著四太太胡鬧,要分清誰才是正經奶奶。

四太太由著自己性子做事,卻苦了八爺再沒人敢給他說親,有這樣一位抬了寵妾頭的婆婆,誰還敢把女兒嫁進來?八爺也曉得內裡根究,明年就是會試之期,索性不在家聽娘的嘮叨,早早就去下麵莊子安心讀書,只等明年會試。

秦氏說了幾個笑話,才又讓楚夫人她們露出笑容,正在說笑之中婉潞走了進來:"婆婆,方才媳婦娘家派人來說媳婦的兄弟媳婦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媳婦想明日一早歸寧。"

楚夫人的心放在牌上,只是淡淡地說:"舅奶奶有了身孕,你回去瞧瞧也是常事,明兒你把家裡的事都分派了就去吧。"福姐兒聽說婉潞要回娘家,早站起身撲到婉潞懷裡:"娘,我也要去,要去瞧瞧凝表妹。"瑾姐兒先恭敬地給婉潞行禮才道:"娘,女兒好些日子沒見到表妹十分想念。"

秦氏一手抓著牌,還能分的出心來聽瑾姐兒的話,笑出聲道:"瑾姐兒,你既這麼喜歡你們表妹,就乾脆和婆婆說,讓把表姑娘接過來幾日。"這主意好,福姐兒已經對婉潞吵上了:"娘,三伯母說的對,我們明兒就把表妹接過來住幾日。"

婉潞抱著女兒坐下:"表妹還小,離不開娘呢。"楚夫人在那邊發話了:"六奶奶,舅奶奶又有了身孕,那邊親家太太又是老的又是小的,只怕也招呼不過來,何不把王二姑娘和凝姐兒接過來住幾日,好讓她們也鬆快鬆快。"

秦氏又笑了:"這樣瞧來,婆婆不是為的兩個侄女,是婆婆想鸞娥妹妹了。"楚夫人笑容裡有些歎息:"也是你四嬸嬸的行事讓人不好說,不然這樣好的姑娘,怎捨得落到別家?"

提到八爺的親事,婉潞就更不插話,等到第二日一早把管事們都發派了,自己才帶著孩子坐了車往平府來。出門迎接的是淑娥,她三個月的肚子還不能瞧出來,福姐兒馬虎行了一禮就吵著要去找凝姐兒,不等淑娥說話就拉著丫鬟跑了。

淑娥和婉潞寒暄過,這才攜手往裡面去,鸞娥在門口迎著:"婉姐姐,我本來想出去接你的,結果娘說一個定了親的大姑娘還亂跑什麼,這才在這裡,姐姐你不會怪我吧?"婉潞拉起她的手說笑兩句,進屋給兩位行禮,奶媽已經抱著凝姐兒跟著福姐兒過來,一屋子嘰嘰喳喳,笑語歡聲。

說不到幾句就有婆子進來:"奶奶,甯親家那邊打發人來,說姑爺得了急症,想尋幾兩人參。"

得了急症?本在歡笑著的人都停了下來,淑娥讓丫鬟去尋人參,自己走出外面去見寧家的人。甯家來的是個老婆子,淑娥不等她行禮就問:"甯姑爺前兒還聽說好好的,怎麼就得了急症?"老婆子慢騰騰爬起來才開口道:"回親家奶奶,昨兒二爺一起來就嚷肚子不舒服,請了太醫來瞧過,說是什麼陽不歸經,要用獨參湯養著,今兒早也不見好,太太急的沒法這才打發小的來太太這尋。"

京官清苦,這獨參湯一劑少說也要二兩銀子,就跟吃銀子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李三老爺是開藥店的,沒銀子來這邊尋也是常事。既有了病症也有藥可治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淑娥定定心,從丫鬟手裡拿過一包人參:"這裡有幾兩人參,你拿回去,就說還缺什麼藥就過來尋,大家本是至親。"

老婆子打開紙包,見裡面的人參都有指頭粗細,那眼裡就有了淚,爬在地上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小的謝過親家奶奶。"昨天就病,今日才來尋人參,只怕也是別家尋不得才過來的,淑娥心裡明白,打發走了老婆子這才回身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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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0:57:01


王太太懷裡抱著鸞娥,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女兒,朱氏的眉微微皺著,孩子們都很安靜,淑娥笑一笑:"來傳話的人也沒傳明白,問清楚了,不過就是用幾劑獨參湯就好,別的也沒什麼。"王太太這才呼出一口氣,把鸞娥拍一拍:"沒事就好,都定了明年三月的喜日子了。"

提到自己的婚期,鸞娥的臉不由一紅,從王太太懷裡掙紮出來去拉瑾姐兒她們的手:"走,姨帶你們去後面花園玩去,讓你們娘也好和乾娘說說話。"瑾姐兒抿嘴一笑就乖乖跟著鸞娥出去,福姐兒還不忘記讓奶媽把凝姐兒抱出來。

孩子們走了,這屋裡也就安靜一些,朱氏這才歎氣:"哎,能好就好,要不能好,這怎麼說呢?"想起續宗訂的第一個媳婦就是過門前暴斃,讓續宗頂了個克妻的名頭,婉潞又怎能不知道自己娘心裡想的,伸手拍拍她的手:"娘,既有太醫,又有藥材,不過幾日就好了,也不用太擔心。"

淑娥也在旁邊笑了:"姐姐說的是,只要能治病,別說來尋幾兩人參,就是幾斤人參,又不是出不起。"這樣的安慰讓王太太也心安穩:"你們說的是,別的不說,托了姑奶奶的福,這藥材可是從不缺的。"李三老爺每年新收回來的貴細藥材,總不忘分外甥女一份,婉潞又用不了這麼多,除了孝敬楚夫人,朱氏這裡也有送到。

聽了王太太這話婉潞笑著道:"舅舅從來都說,這藥材先是救命之物,才是那賺錢的東西,多送出去一些也是行善積德的。侄女還要謝你們為舅舅積德呢。"王太太對朱氏笑了:"親家太太,別的不算,你教養的兩個孩子那可是比別人都要好一些,不像我,你媳婦倒罷了,嫁過來幾年有你看管著,性子比以前好許多,鸞娥就不成了,一點不像閨秀。"

說著王太太還故意瞪淑娥一眼,朱氏拉一下淑娥的手:"親家太太你總是和我這麼客氣,要我說,你女婿能娶了你家姑娘,那是多少世修來的福氣。"淑娥和婉潞笑一笑,又順著兩個娘說一些好聽的話,這一天也就這麼過去。

既有楚夫人的邀請,鸞娥也就跟著婉潞去了趙府,先去楚夫人那邊問安,楚夫人見了鸞娥,臉上就喜笑顏開地:"那日你侄兒娶親,多虧你在新房伴著你侄媳婦,還沒謝過你呢。"鸞娥行禮站起身笑著道:"伯母總是這麼客氣,侄女不過是去瞧熱鬧,那當得起一個謝字?"

傅氏在楚夫人說話時候已經上前給鸞娥行禮:"侄媳婦見過王姨母。"傅氏比鸞娥大了那麼兩三歲,鸞娥那日對傅氏不過胡亂叫了,今兒聽了這聲姨母,臉一下就紅了,擺著手道:"這,不過一點點事,那能當起這樣?"

秦氏已經摟著鸞娥的肩送她到楚夫人身邊:"鸞娥妹妹,你當這聲姨母是容易叫的,大侄媳還是個新新的媳婦,你啊,要給見面禮的。"鸞娥這下的臉就更紅了,她是趙府的常客,原本年紀又小,在趙府只有收禮的哪有送禮的?

秦氏這話一說出口,屋裡伺候的嵐雲也笑了:"三奶奶說的是,王二姑娘是做長輩的,見了新媳婦,怎能不給見面禮?"鸞娥的嘴微微撅起,抬頭看嵐雲一眼就又低下頭,靠在楚夫人那裡不說話。楚夫人摟住鸞娥拍了拍,就對秦氏道:"去,哪有讓客人給見面禮的。"

秦氏已經笑的拍著楚夫人的肩:"瞧瞧,婆婆這就護著了,不知道的人,還當鸞娥妹妹才是你親閨女,我們就不是你親媳婦了?"楚夫人狠狠白秦氏兩眼:"就你嘴刁。"

鸞娥已經站起身,從腕上褪下一支手鐲塞到傅氏手裡:"今兒來的匆忙,倒忘了還有個侄媳呢,這點東西,你可千萬別嫌簡慢。"傅氏並沒有去接那手鐲,只是笑道:"姨母說哪裡話,做小輩的,該多孝敬姨母才是,哪能要東要西。"

婉潞已從鸞娥手裡接過那手鐲給傅氏戴上:"難道不曉得長者賜,不能辭?"秦氏又撲哧一聲笑出來:"六嬸嬸就是比我會說話。"正在玩笑時候,珍姐兒走了進來,瞧見裡面情形不由好奇問道:"三嬸嬸在說什麼?"

秦氏拍一拍珍姐兒的肩:"我們方才在說,你王家姨也是長者了,該給你們這些小輩禮物。"珍姐兒不由掩口一笑,楚夫人坐在上方看著她們互相嬉笑,心裡不由升起一種莫名情緒,一輩輩就這樣過去了,新人來了,老人們慢慢地就不見。

玩笑了一會,鸞娥還是在楚夫人這裡歇息,在趙府玩了幾日也就被接回平府,寧家那邊的消息是甯姑爺已經全愈,婉潞也能放下心。

還有七天就是中秋,過完節就到珍姐兒出閣的日子,她的嫁妝早已準備妥當,只等喜日子一到,按了俗禮把那些東西送過去,等正日子穿了嫁衣出閣就是。

趙府又不是頭一次做這些事,各項事務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喜日子前一日,珍姐兒坐了小轎,從趙府到新宅,要從新宅出嫁。

雖然明日還能見到女兒,潘氏卻在女兒過來辭行往新宅那邊去的時候緊緊拉住女兒的手捨不得放開,理哥兒的婚事上,她勞累了些,回來就又躺下,這次珍姐兒出閣,楚夫人的意思就不讓潘氏再過去,讓婉潞陪著珍姐兒過去住一晚,好告訴她些為婦之道。

珍姐兒跪在潘氏床前,心中也是百般滋味,人人都說新姑爺長的俏,人也十分溫柔,侯府嫡女的身份出嫁也算是下嫁,可人心難測,姑母們的日子,總有那麼些不像意,做人媳婦怎能如做閨中女兒一樣?

潘氏不肯放手,裡面伺候的人也不敢催促,只是在旁默默等著,婉潞站了一會上前對潘氏道:"大嫂,你捨不得侄女我們都是明白的,只是留的住她一時,留不得一世。"潘氏的手這才緩緩放開,但手還是握住珍姐兒的手。

婉潞又拍拍珍姐兒的肩:"侄女,我曉得你也捨不得你娘,只是女兒家總要出閣的,你嫁的好你娘歡喜,病也好的快些,別流淚,好好對你娘笑一個。"珍姐兒把臉上的淚擦一擦,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六嬸嬸說的對,娘女兒去了,娘要好好保重。"

潘氏一點點把女兒的手放開,直到最後感覺到女兒的手指已經離開自己枯黃的掌心,那種溫暖陡然失去,潘氏眼裡也不覺有淚,珍姐兒從潘氏床前緩緩站起。

十五的少女正是青春年華又著了一身大紅,只感到無邊的青春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潘氏近乎貪婪地看著女兒,不捨得錯過一分一毫,珍姐兒慢慢退後,快到門口的時候才轉身被丫鬟們扶出去。

婉潞對潘氏行禮告辭也跟了她出去,潘氏想再喊一聲我的兒,只覺得喉嚨裡又是一股腥甜,這次終於忍不住咳了出來,丫鬟忙上前用痰盂接住,見到裡面的血絲不由驚叫出聲,潘氏揮手:"沒事的,總要等到姐兒出嫁才好。"

丫鬟也是伺候潘氏幾年的人了,那淚不自覺就出來了,忙給她倒杯水喝了,給她捶著背:"奶奶這是何苦,就該讓那些人來伺候奶奶。"潘氏知道她說的是趙大爺的妾,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這是我的命,怪不得別人,我只要姐兒不像我這個沒用的娘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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