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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09:54


這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朱氏和王太太被丫鬟們扶了出去,淺草扯了鸞娥坐下,對丫鬟道:"快把我拿來的果子都洗乾淨,再上一些好茶來,我們姐妹好好說說話。"淺草來這時候多,丫鬟們也不為忤,領命下去,不一時茶果都齊。

淺草拿了個葡萄剝著皮:"今兒大姐怎麼不把孩子們帶來,我也許久沒見了。"鸞娥見淺草剝的滿手都是葡萄汁,遞過去手巾給她擦手,婉潞從淺草手裡接過葡萄笑著道:"我還沒問你呢,方才娘說你都要做婆婆了,是大侄子的婚事定下了?"

淺草哎呀笑了出來:"就知道大姐這當家的事忙,那日送去的帖子都沒看見吧?"帖子?好像是有那麼一張帖子,不過那幾日正是四太太在那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是讓春燕辦的。婉潞的細眉一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前幾天那是怎麼一個熱鬧。"

淺草掩口一笑,四太太鬧了那麼幾天,雖說侯爺明令不許說出去,侯府人多嘴雜,外面也是有隱隱的風聲,況且趕出了翠蝶和黃媽媽,牽涉的也不止只有這兩人。各世家的下人們彼此做親的也多,雖沒人當面去問,但議論的也不少。

好在現在幾個太醫都請在家裡給四太太瞧病,誰要問起,一句四太太病糊塗了,身邊伺候的不但不勸著些,還攛掇著她,總要整治一番,這樣的話也就能搪塞了過去。

不過四太太還有個沒定親的兒子,婉潞不由輕聲歎氣:"說起這個,我們八叔叔的婚事才更是難辦。"八爺在知道信後已經從讀書的莊子裡回了侯府侍疾,四太太見了兒子還想訴一訴,可自己身邊的丫鬟婆子已全被換掉,換上的這些丫鬟婆子雖然殷勤服侍,但只要一開口要訴說,就要給自己喂藥,說太醫吩咐的,一糊塗就要給自己喝藥。

四太太此時賽如啞子吃黃連,雖有嘴也說不出苦來,只有叮囑八爺好好讀書,等明年高中了挑一房好媳婦,這樣自己心裡一高興,病也就能好的快些。

八爺嘴裡應了,但在婉潞瞧來,他對娶妻早已冷淡,八爺的年紀在男子中已算過大,又有這麼個娘,誰家都要掂量掂量,這才是真正的殃及兒女。

淺草已經笑了:"姐姐你總是這樣,不說旁的,你們八叔叔還有個王妃妹妹,就算年歲大些,婆婆有些糊塗,也會有人肯嫁。"婉潞想起當年四老爺要為八爺求娶鸞娥,幸虧當日事未成,不過這話婉潞從沒說出來過,只是笑著道:"你瞧我們倆說什麼,當著鸞娥妹妹的面就娶啊嫁的,她可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

淺草已經伸手抱住鸞娥的肩膀:"姐姐說的對,全是我說話沒了忌諱,鸞妹妹,你可千萬別怪我。"鸞娥面上沒有一絲羞澀,只是揚著頭道:"淺姐姐你也太小看人了,不學著些,日後嫁了人要怎麼對付?"淺草伸手把鸞娥的頭髮往上攏一攏:"說的是,總要學了乖,日後遇到什麼人都不怕,不然像我似的,嫁人那麼幾年吃了虧才曉得人心險惡。"

婉潞的手搭上鸞娥的肩:"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還是願你不要吃虧,不要遇到……"淺草已經笑了:"姐姐你就不要下去了,就一句,願鸞娥妹妹的夫婿要有趙姐夫的家世,表弟的才學,探花的容貌,還要一心一意絕不納妾。"

鸞娥已經大笑出聲:"淺姐姐又說笑話,這樣十全的人就算有,也是要給那些才貌雙全的女子預備的,我容貌才學都不出色,不過平平,只要有個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淺草拍一拍她的肩:"去,你當我們是來給你說親的,這樣搪塞我們?"

鸞娥沒有說話,臉上只露出笑容,姐妹三敘一會話,朱氏已經讓人預備好了飯,淑娥也出來和她們一起用飯,她這些日子胎像有些不穩,太醫讓她多休息,不要太勞神,朱氏更是不讓她沾手家務。王太太知道這是為了鸞娥的婚事,背地裡不曉得把寧家罵了多少遍,只盼著甯家媳婦進門,和那個先進門的妾鬧個雞犬不寧才好。

婉潞見淑娥面色紅潤,說話和平時一樣,又叮囑了她幾句,淑娥笑著道:"還沒謝過姐姐前兒派人送來的燕窩呢,姐姐這樣關心,倒叫我有些無所適從。"

朱氏讓丫鬟把那盅燕窩送上才笑著說:"你啊,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客氣了,不說你沒嫁進來之前姐妹們的情誼,就嫁進來這麼幾年,你也不該和你姐姐這麼客氣,以後這些謝不謝的話就少說。"

淺草笑的眉眼彎彎:"姑媽說的對,這一家子過日子,客氣什麼呢?"這話說的一桌的人都笑了,王太太笑容裡還有那麼一兩分的歎息,大女兒的客氣其實是為了自己,怎麼說這闔家住在親家家裡,雖有例子可不常見。

王太太回頭看一看沒有說話的小女兒,哎,不為了她的婚事也不用就這樣住在這裡,可離了京,在家鄉尋也尋不到什麼好人家。畢竟就算是來求娶做填房的,也有那麼幾個世家子弟,若不是要和寧家別一口氣,王太太說不定就應了。

吃完飯又閒話消食一會,婉潞和淺草也就各自告辭,方家的車還沒到,婉潞拉了淺草道:"反正也順路,我先送你回去好了。"淺草是從不和婉潞客氣的,也就上了車。

只剩的她們倆淺草才捶著肩:"如不是為了孩子們,我還真不想回去見那個人。"婉潞知道她說的就是方姑爺,夫妻到了現在,當日的情意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別人家的事又不能多說,婉潞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現在孩子們漸漸大了,等他們各自成家,侄子們若能謀到個官職,你就跟了到任上去做老太君,也就不用見他了。"

說到官職,淺草坐直身子微微前傾:"姐姐,我從沒求過你,今兒開口求你一遭,你回去問問姐夫,看他起複可能有消息?"這是方姑爺罷官快三年來,淺草頭一次開口說起複的事,其實方姑爺這幾年也沒閑著,一直在謀起複,趙思賢和吏部的人通了消息,只回說沒消息。

婉潞的眉微微揚起:"怎麼,他又來煩你了?"淺草唇邊露出一絲冷笑:"你不知道上個月他有多荒唐,和我商量要把女兒許給宰相的孫子,宰相的孫子早和吏部尚書的女兒定過親,難道我家女兒還要去做妾嗎?誰知他涎著臉在那裡說,說宰相孫子本是兼祧兩房,可以娶雙妻的,女兒嫁過去也是妻不是妾,姐姐他這話氣人不氣人,雖是雙妻,可出身地位擺在那裡,我怎捨得讓女兒過門受氣?"

宰相有兩個兒子,長子早年病逝沒留下兒子,二兒子有一子一女,這宰相的獨孫就被兼祧過去長房。雖民間例有兼祧之人可以娶雙妻,但在官宦人家還是少見,婉潞拍一拍她的肩:"妹夫糊塗,你不糊塗就成。"淺草嗯了一聲,冷笑著道:"他就是瞧別人出妻獻子複了官職,這才想出這法子,可誰家要學著別人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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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0:33


出妻獻子,婉潞眉頭一皺:"這又說的是誰?"淺草附到婉潞耳邊低低說了兩句才道:"姐姐你瞧,難道別人下作我也要跟著下作?還把自己的兒子拜到那宦官名下做幹孫,他現在羨慕,我倒要瞧瞧能得意到幾時。"

婉潞不理外事,聽了這話那眉頭皺的很緊,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命婦拿去做了這事,也不曉得羞也不羞。"就算要討好上司,尋一個別的女子又不是難事,偏偏要把自己妻子獻出,真是聽了都汙自己的耳朵。

淺草冷笑一笑:"姐姐難道不曉得那民間俗語,況且上有所好,未免就有人鑽營。"所謂婢不如偷嗎?車已經停了下來,春燕掀起簾子:"奶奶,表姑奶奶家已經到了。"已經能看到門口等著的人,婉潞扶了淺草一把,車下的春燕接了她下去,兩人說完道別婉潞就要讓車調頭,門裡跑出一個人來,還有些氣喘籲籲,攔住婉潞的車頭道:"表姐許多日子沒見,還請往裡面待茶。"

婉潞見了方姑爺,又想起淺草說的話,心中厭惡之意更深,只是淡淡地道:"家裡事忙就不下去了。"見方姑爺臉上掩不住的失望,婉潞心裡歎了一聲:"我前兒聽你姐夫說,你起複快有消息了,等我回去再問問。"方姑爺等的就是這句,連連作揖打拱:"多謝表姐了。"

婉潞沒有理他,吩咐車夫掉頭走了,車子離開方宅很遠,還能瞧見方姑爺在門口站著,婉潞搖頭,為了做官就要這樣討好別人,也不怕知道的人笑話?但為了淺草,怎麼也要幫方姑爺這忙。

趙思賢回來的時候,婉潞正在燈下仔細地把那件棉襖上的線頭剪掉,聽見他的腳步聲也沒抬頭。福姐兒已經嚷起來:"爹,娘今兒去外祖母家也不帶我們去。"

看見小女兒撅起的嘴,趙思賢走上前摸摸福姐兒的頭,瑾姐兒已經端過一杯熱茶:"爹,您先喝口茶,解解乏。"趙思賢把脫下的外袍遞給一邊伺候的雙妙,接過女兒遞上的茶:"瑾姐兒真是越來越像你娘,難怪外面人都誇你呢。"

婉潞把棉襖抖一抖,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起身把棉襖往趙思賢身上搭,福姐兒聽到姐姐被表揚,自己坐不住,見趙思賢要試衣衫,跑上去幫著婉潞扯袖子。趙思賢樂了:"哎呀,還是這兩閨女生的好,會遞茶會幫人試衣衫。"

婉潞後退一步,笑了笑:"這次做的急,你就先擔待穿幾日吧。"趙思賢拍拍身上的衣衫:"除了腰寬了些,別的都恰好。"婉潞是用趙思賢去年的衣衫比著做的,這一年也不知丈夫瘦了多少?婉潞伸手去脫那件襖:"先脫下來我給你改改腰身吧。"

趙思賢搖頭示意不用,話裡不自覺帶上了歎息:"以後你會越來越忙,這做衣衫的空就少了。"一直在旁邊站著的瑾姐兒想起什麼,從婉潞放東西的地方找了一陣,手裡就拿出一樣東西:"爹,這是我給你做的腰帶,您瞧瞧合適不?"

趙思賢眼睛瞪大:"我們姐兒越發出息了,去年還只會做荷包呢,今年就會做腰帶了?"婉潞接過腰帶給趙思賢系上,這腰帶做的簡單,上面的花紋也是最普通的雲紋,但趙思賢還是十分高興,婉潞也笑了:"瑾姐兒,娘真是該好好誇誇你。"

福姐兒不滿意了,擠到婉潞和瑾姐兒中間:"娘,我也要學針線。"婉潞把小女兒抱起,點一點她的鼻子:"好,你和你姐姐都學好針線,等娘忙不過來的時候就給你爹和你哥哥們做鞋襪。"福姐兒連連點了幾下頭,就張嘴打了個哈欠。

婉潞回頭見坐在那的瑾姐兒也有困意,讓雙妙叫進她們的奶媽把她們帶下去睡了,回頭見趙思賢已經把腰帶解了下來,坐在搖椅那呢。

婉潞在搖椅旁邊的小杌子那坐了下來,伸手摸一下他的臉:"這一年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會這樣辛苦。"趙思賢歎氣,手往妻子的秀髮那裡拍了拍:"你說什麼呢,就大哥這樣,我們也不會少累半分。"婉潞趴到丈夫的腿上,雙妙進來看見,忙又折了出去,輕輕地帶上門。

已快進十一月,早沒秋蟲聲音,婉潞看著桌上那點燈,只覺得身心皆疲,幸好還有丈夫陪著自己,為了那幾個孩子當初也該這樣選擇,想起今兒淺草說的話,婉潞不由直起身:"我今兒回娘家的時候遇到淺妹妹了,方妹夫前些日子也真是昏了頭,竟然想把榮侄女許給宰相的孫子,這樣的事,傳出去叫親戚們怎麼做人?"

宰相孫子兼祧兩房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但雖能娶雙妻,這和一般的妯娌又不一樣,畢竟嫁的是同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事情總是免不了的,宰相家又和尚書府定了親,一般人家也不願意去做另一房妻子。

趙思賢微閉的眼睜開,欠身看著妻子,見婉潞臉上全是無奈,趙思賢歎氣之後又躺了下去:"方妹夫也甚是荒唐,這事那日我就聽說了,還有那不懷好意地來我面前恭喜,說這下府上又和宰相尚書攀上親戚,這不是給別人瞧笑話嗎?這樣的親戚,說出去氣也不順。"

婉潞站起身,給丈夫輕輕捶著肩膀:"今兒淺妹妹和我說的時候也是氣的不行,方妹夫他賦閑日子長了,未免就有些氣短。"趙思賢握住妻子的手,婉潞的手心已經漸漸乾燥,不復當年初嫁進來時那種細膩,時光如同流水,已經悄悄帶走他們身上的一些東西。

趙思賢久久沒有說話,婉潞也沒開口,直到遠遠傳來梆子聲,已經三更天了,趙思賢才站起身:"等明兒我去問問方妹夫起複的信,他這幾年也稱得上老實規矩,要能和淺妹妹好好過日子,親戚間能幫的也就幫一幫。"

婉潞嗯了一聲,眼裡帶上一絲焦慮:"要瞧著,有個什麼閒職,一年拿點俸祿就好,那些什麼肥差,保不定又出什麼亂子呢。"趙思賢點一下妻子的下巴:"我曉得,況且他那寵妾滅妻的事已經傳了出去,他也算收到點教訓了。"

婉潞雖應了,但那眉頭並沒展開,趙思賢放下那脫了一半衣衫的手,把妻子拉到懷裡:"我知道你是怕方妹夫又做出什麼事來牽連我們,他這次就算起複,也不過就是七品官,能幫的就到這裡,怎麼做官要他自己去做,到時升不了官難道還能怪我們做姐姐,姐夫的不成?"

婉潞這才大大松了口氣,笑著道:"瞧我家的親戚幫不上忙不說,還給你添麻煩。"趙思賢大大地打個哈欠,往床上倒了下去:"什麼你家、我家?我們既成了親,又分什麼你我,況且你在這家裡操持家務,讓我沒什麼後顧之憂,我幫這麼點小忙又算什麼?"

趙思賢的聲音越來越低,不一會已經傳來輕輕地鼾聲,婉潞這才解了衣服吹了燈躺到丈夫身邊,聽著丈夫胸膛傳來的心跳聲,婉潞又把身子往他身邊偎了偎,摸著他那漸漸粗糙的臉,還有今日這顯得寬大了的衣衫,為了這個家,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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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1:16


趙思賢的手動一動,往下握住妻子的手,沒說什麼就重新睡去,婉潞唇邊露出一絲笑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願到白髮蒼蒼那一日,伸手過去還能握住丈夫的手,而不是像別的夫妻一樣,妻子獨守空房,丈夫去和姨娘。

隨著老侯爺的孝要滿,二房四房的宅子都已經在重新修整,離的不遠,就在背後一條街,都是五進的大宅子。

葉氏那裡有水氏周氏兩個媳婦在管事,修整宅子的事和她沒有關係,依舊過來和楚夫人鬥牌。四老爺那裡就有些麻煩,四太太稱病不起,家裡的事就交給了九奶奶,可是九奶奶又是個才幹威望不足的,雖竭盡全力,也有些想不到處。

眼看著出月將盡,葉氏這邊的宅子都修整完畢,新打的傢俱已經做好,就等著油漆一干,過了年把傢俱擺設好,擇日子搬出侯府。

四老爺這邊的宅子還在那裡修整沒完,急的負責這事的九爺團團轉,這要到時候宅子修整不好搬不進去,四老爺自然會大發脾氣。

這日婉潞剛陪著楚夫人把牌桌支起來,還沒拿起幾張牌就聽到嵐雲來報九爺來了。楚夫人手裡拿著牌,嘴裡就道:"這怎麼了,他在那邊修宅子怎麼還有空跑這邊來?"

秦氏的眉頭一挑,這些日子也聽說了九爺在那邊很使不動那些下人,只怕是修整宅子遇到了麻煩,她唇角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萬姨娘已經笑了:"太太,只怕是九爺來幫救兵。"

楚夫人歎一口氣:"哎,老八要娶了門能幹媳婦,現在也不會這樣抓瞎。"吩咐嵐雲把九爺請進來。能幹媳婦?想起當年的動議,婉潞覺得心頭開始突突地跳,怎麼也不能讓楚夫人又想起鸞娥來,這四太太雖說現在稱病,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想起來,說自己病好了,過些日子故態復萌怎麼辦?

不行,要著人去和朱氏說,要她趕緊在求親的人裡面挑一挑,看能不能給鸞娥先定下親?心裡這樣想,面上婉潞還是和平日一樣,看著楚夫人的牌就道:"婆婆,您的牌滿了。"

楚夫人這才看了看手裡的牌,笑著說:"果然滿了,二嬸,快些拿錢來。"葉氏面上露出傷心之色:"哎,怎麼又是我輸了呢?"笑聲中九爺走了進來給楚夫人她們行禮。

楚夫人的手沒有離開牌桌,眼沒有去看九爺,只有嘴裡在問:"我聽說這幾個月,你們家裡在收拾房子,本來該是很忙,怎麼想到過來我這裡問安?"九爺知道自從上次的事後楚夫人有些看不起自己,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己太過懦弱,那頭只是垂的低低的:"大伯母,小侄從來不長於才幹,雖奉了父親的命令在修整房屋,但總有那麼些人聽不進去,小侄來這求大伯母心疼心疼侄兒,派個把人幫幫侄子。"

楚夫人這才回頭去看九爺,見他低垂著頭一臉可憐相,歎了口氣:"若我這裡有人,找人幫幫你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你瞧,你大哥那個樣子,你三哥又在邊關,你六哥做官又忙,我到哪裡去給你尋人?"九爺這才敢抬起頭來看了看,嘴裡的聲音很小:"小侄知道哥哥們都忙,小侄是想求三嫂過去幫幫忙。"

楚夫人的眉挑起看向坐在自己對面正在洗牌的秦氏,秦氏的心開始狂跳起來,面上還要裝作個若無其事,但手裡的牌已經被她揉緊。

九爺見楚夫人沈默,急的開口道:"小侄也知道這事不該說出來,可大伯母曉得你侄媳婦雖比侄兒好一些,也要照顧家裡,那收拾屋子不光是男人的事,她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小侄這才求到大伯母面前來的。"

婉潞已經笑了:"婆婆,九叔叔想也是沒了辦法,那收拾屋子,二嬸那裡除了四嬸嬸,還有五叔叔和五嬸嬸幫忙,九叔叔這裡就他一個,八叔叔又要用功讀書,預備明年的會試,總不能為這個耽擱了考試,就他一個人,總顧得了這顧不得了那。"

楚夫人看眼秦氏:"三奶奶,你可有空嗎?"秦氏素有才幹,沒外放之前也是當家的媳婦,外放之後就被婉潞搶了先,心裡早想著要有件什麼事才好展一展自己的才能,聽了楚夫人這一問就急忙起身垂手:"婆婆,按說媳婦也是個閒人,這又是自家人,本該幫忙才是,只是媳婦去了,誰來陪婆婆鬥牌?"

九爺聽出秦氏已經啃了,急忙沖秦氏做幾個揖:"多謝三嫂了。"楚夫人笑了一聲:"難得你有孝心,鬥牌不是什麼大事,你就去幫幫你九叔叔。"秦氏歡喜應了,九爺又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

見這裡沒什麼事,婉潞也就告辭,剛走出一段路,瑾姐兒就皺眉問道:"娘,為什麼三伯母喜歡管這些事?"因著女兒早慧,婉潞理事的時候也把女兒帶在身邊,好讓她學學,瑾姐兒這幾日見了這些管家娘子紛至遝來的請問自己娘事情,大呼管家不容易,比做針線要難的多。

聽了女兒的疑問,婉潞笑著道:"這不一樣,你三伯母的才幹,還在做娘的上面,這有才幹的人就該施展才幹才是,而不是每日在那裡消磨時光。"瑾姐兒點頭應了,但那眉頭還沒鬆開:"三伯母既然有才幹,為什麼不讓三伯母管家呢?"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婉潞想了想才蹲下對女兒道:"人除了才幹之外,還有位置在那裡,到什麼位置做什麼樣的事,才是懂事的人,你三伯母是聰明靈透人,哪裡會學那些愚蠢的人仗了自己有才就非要和人爭個高低?"

瑾姐兒的眉頭這下全都鬆開:"娘,我明白了,等女兒以後嫁人了,也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才能做合適的事。"婉潞撲哧一聲笑出來,站起身牽了女兒的手往前走:"瑾姐兒啊,娘還真捨不得你出嫁。"瑾姐兒抬頭看著她,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娘,可是女兒家總要出嫁的。"

這話讓婉潞笑的開心:"我的瑾姐兒真是乖巧。"母女倆往前走著,春燕迎頭過來:"奶奶,表姑奶奶來了。"前幾日方姑爺起複的事有了信,補工部主事,雖是個閑差,也好過在家閑著,看來淺草就是來道謝的。

婉潞剛想迎出去,前面就來了一從人,領頭的就是淺草,婉潞急走兩步上前,剛要開口淺草已經笑了:"這裡也不是旁的人家,我在那等不住索性就先進來,想著姐姐在親家太太這裡,所以就走過來了,還請姐姐不要見怪。"

說著淺草已經連連福了下去,婉潞忙攜住她手:"你不嫌我沒迎出去就是了,還和我來這個?"說話時候,淺草身後跟著的榮姐兒也上來見過表姨,又和瑾姐兒見過,這才往裡面去給楚夫人問安。

楚夫人見婉潞去而複返,身後還跟了淺草,臉上不由露出笑容:"表姨奶奶這麼多日子都沒見著,我還怪想著你呢?"楚夫人年紀漸老,不似年輕時候喜歡端莊的女子,反而是秦氏淺草她們這樣爽利的婦人入的了她的眼,況且婉潞這些年管家也有章法,楚夫人愛屋及烏,對她的親戚也是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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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1:54


淺草又說笑幾句,幫楚夫人瞧了兩把牌,楚夫人眼雖在牌上,見淺草雖笑著那眼還是去瞧婉潞,對婉潞道:"六奶奶,你們年輕人定還有你們的事,就先下去吧,就讓我們幾個老人家鬥牌。"淺草雖站起身,但嘴裡的話依舊那麼好聽:"瞧親家太太說的,做侄女的能在親家太太面前多待一會那也是別人望不到的。"

這話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笑聲之中婉潞帶了淺草行禮離開,等出了院門淺草才歎氣:"也是姐姐你,不然就那麼一大家子人,我是怎麼都應付不過來的。"婉潞臉上的笑容很淺,沒有接淺草的話茬,淺草歷來都是愛說話的,接上道:"不過世事難求全,像我,若沒那麼一個丈夫,也能稱得上十全了。"

婉潞回頭看了眼,見榮姐兒和瑾姐兒姐妹倆遠遠跟在後面,想必聽不見這裡的話才開口:"淺妹妹,這話你在我面前說就罷了,孩子面前可怎麼都不能說。"淺草笑了:"我自然知道,也只有姐姐這裡才能說幾句真心話,我娘他們雖然疼我,這些話還是不敢說的。"

瞧著淺草那明豔依舊的臉龐,婉潞只是輕輕握了下她的手,夫妻離心,恩愛不再,比死了丈夫更讓人心碎。也只是淺草想得開,換了別人只怕就成天哀怨,早成怨婦。想起九奶奶,婉潞的眉不由微微皺了皺,淺草會錯了意,反握住婉潞的手:"姐姐你不必為我歎氣,我日子過的好著呢,錢隨便我花用,又不需管家,想去哪裡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上次之後,兒女婚事他也不敢再插手,我挑了個合意的兒媳婦,就等著再挑個可心的女婿,那些事就了的差不多了。"

榮姐兒已經走到婉潞她們的身後,恰好聽到淺草後面一句,臉不由紅了紅,淺草拉住女兒的手:"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總要找個可心的?再說你弟弟都定親了,你這姐姐也該尋一個,難道還要你弟媳先進門不成?"

榮姐兒的臉在陽光之下紅的就像那初綻的玫瑰花,微微翹起的唇比最嬌嫩的玫瑰花瓣還要嫩,這樣如玫瑰般的女兒,婉潞伸手撫一下榮姐兒額前的亂髮:"你娘說的是對的,總要問過你才好。"榮姐兒更羞了,摔開婉潞的手:"表姨你也笑我。"

扭身想跑,又想起這不是自己家裡,也不是外祖家裡,只得轉回身低頭站在那捏著衣衫邊。淺草笑了,婉潞的笑容也到了眼裡,輕輕推一下瑾姐兒:"我們姐妹要說話,你們小姐妹就去園裡玩吧。"瑾姐兒規矩行了一禮就去牽榮姐兒的手,看著她們姐妹的背影,婉潞輕輕一歎:"我在閨中時候,就少這麼一個姐妹。"

淺草的眉揚起:"怎麼,姐姐這意思?我就做不得你閨中姐妹?"婉潞打她一下:"貧嘴,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堂的表的再親,和親姐妹也是有別的。淺草只抿嘴一笑,攜了婉潞的手繼續往前走。

等進了婉潞的院子,雙妙她們已經預備好了茶和點心,就放在公孫樹下,淺草瞧的一笑:"我就不喜歡在屋裡嫌悶的慌,想著姐姐這裡的公孫樹樹蔭又好,這丫頭,真是一株解語花。"雙妙抿嘴一笑:"表姨奶奶過獎了,奴婢不過少些錯處就是,哪能配的上解語花?"

淺草笑的一口茶都噴出來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姐姐這樣,聯手裡的丫鬟都是這樣。"婉潞一笑揮手讓雙妙下去,淺草已經招手讓自己的丫鬟過來,丫鬟手裡還捧著個小包袱,淺草把包袱拿了過來打開裡面是個匣子,淺草往婉潞那裡推一推:"雖說是親戚,可我還沒臉皮厚到讓姐姐姐夫給他出起複的銀子,這裡有幾件小玩意,姐姐就收下吧。"

淺草這話來的突然,婉潞的眉皺起來,剛想取笑幾句就見淺草在給自己使眼色,想起今兒淺草帶來的從人裡面有個眼生的婆子,心裡明白幾分,打開匣子瞧了一眼,故意驚叫道:"大家都是親戚,這幾百銀子的部費我們還出的起,妹妹你又何必。"

匣子裡面是幾樣首飾,雖比不上趙家平日用的,但明璫翠羽,玉簫金管,也值千金。見婉潞要把匣子推給自己,淺草緊緊按住她的手:"姐姐,這雖是親戚,可也各是一家,該花的總要花,不然別人怎麼看?"一個執意要給,一個拗著不收,推了幾次淺草已經把那匣子直接放到婉潞懷裡推著她往屋裡去:"姐姐你先把東西放好,咱們再來說咱們的。"

婉潞順勢進屋,簾子一放下,屋外的聲音就聽不到了,淺草這才坐了下來,婉潞把匣子放在桌上,這是怎麼回事?淺草冷笑:"還不就是這回事,我說來給你道謝,總要拿幾樣東西,管家奶奶說,家裡這幾年進項不多,哪拿的出手,婆婆說的更可惡,說趙家怎麼會瞧上我們的東西,於是我一怒,就和婆婆算起你們花費的部費來,婆婆沒了法,把她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還指望著你不收,巴巴讓個婆子跟了我來,好原樣帶回去。"

婉潞拍一拍她的肩:"你婆婆……"淺草冷笑的更甚:"她年紀越大,越把錢看了真,又好享受,又不肯拿出錢來,虧的老三家分了出去,不然只怕連三嬸嬸的嫁妝都要添進去。"方二奶奶當家這麼些年,實惠沒撈到多少,自己的嫁妝賠進去不少,還落的方太太埋怨,上次方三爺家分了出去,方二奶奶也想攛掇方二爺分出去,被方太太知道了叫到面前就是一陣大罵。

方二奶奶也不敢再提這話,只有老老實實做她那外表風光,內裡苦熬的當家奶奶。婉潞歎氣:"雖不好說她,你婆婆這樣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淺草一笑:"橫豎我不是這樣的婆婆就是,她愛怎麼做怎麼做。"

說著淺草把那匣子又往婉潞這邊推一推:"姐姐,這個你先收起,等以後榮姐兒出閣你拿幾樣去添妝,剩下的就給了兩個侄女,也當我這做姨的一片心。"婉潞叫進雙妙把這匣子收起,方太太真是不去享福要折福。

秦氏去了四老爺家那邊幫著修整房屋,楚夫人少了牌搭子,褚氏又長年臥病,起來走動的次數都不多,更別提陪楚夫人鬥牌,葉氏就帶了邱姨娘過來湊數。自從趙三老爺回來讓邱氏一家都被放了出去,邱姨娘在這府裡身份就尷尬起來,要讓她做姨娘吧,她畢竟有個誥命夫人的姐姐,不讓她做姨娘吧?她也不肯離開趙府。

邱姨娘也明白這點,她和二老爺雖沒有多少恩愛,畢竟也有思蘭這個女兒,索性在葉氏跟前求了,又去稟告了月太君,就在家裡收拾起三間屋子,設下佛堂。邱姨娘就吃了長齋,每日只在佛堂裡念經,再不去葉氏跟前伺候,家裡的人也不再稱她為邱姨娘,而以邱二娘相稱。

楚夫人見她來了,笑著道:"你每日只在那裡念經修行不問俗事,今兒拉了你來也不知道佛菩薩怪不怪罪。"邱二娘雖沒削髮,首飾早已不戴,平日的衣著更是素淨,聽了楚夫人這話就笑著道:"我成日也只在那裡枯坐,又不是真出了家,不過念經祈福罷了,大太太高興,我陪你們鬥幾把牌又算不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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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2:35


說的楚夫人高興起來,這邱二娘每日午飯時過來,陪楚夫人她們玩上個把時辰也就告辭回去。這日邱二娘剛從楚夫人院裡出來,就有個婆子攔住她:"二妹子,你的日子過的逍遙,就忘了我們這些同伴。"邱二娘本低著頭的,被這一問問的停下腳步,她身後的丫鬟已經喝道:"你是哪家的人怎麼這麼沒眼色?二娘人人都禮讓三分的,難道你比太太奶奶們還大?"

這婆子本是來求情的,現在楚夫人妯娌都不管事,四太太生病養著,其他人哪裡也沒有縫隙可鑽,想來想去才想到個邱二娘,怎麼說她也能說上幾句話的,聽了這丫鬟的罵不由怒了起來:"我在這府裡也幾十年了,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怎麼,我找舊日同伴說句話也要你管?這家裡誰不知道她的出身。"

邱二娘這才抬頭,眼前這人確實是自己年少時候的同伴,記得後來自己做了二老爺的通房,她許給了陸總管的四兒子,當時還得意洋洋,曾到自己面前顯擺過。總管家的媳婦比那不受寵的通房的處境是要好很多,今日又怎麼來自己面前?

邱二娘雙手合十念了聲佛才道:"小紅姐姐你今日來有什麼事,若是敘舊就請進去,若是旁的,我一個不問俗事的人你就尋錯門了。"邱二娘身後的丫鬟不由捂嘴笑起來,小紅?誰知道這麼一個婆子也有過叫這名字的時候?

小紅沒想到邱二娘一開口就回絕了自己,剛要再說,路上已經走來幾個婆子,見她站在那裡,高聲大嗓地喊起來:"陸四嫂,三奶奶罰了你,你還不趕緊去領罰,站在這裡堵別人的路做什麼?難道還想再多挨幾板子?"

另外有人就笑起來:"讓她去,還當是她公公當總管的時候,她眼裡別說我們,連奶奶們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又來敘什麼姐妹情?"這諷刺的話聽的小紅的耳根一陣陣發燒,想搶白幾句現在又比不得原先,只得狠狠往地上吐了幾口吐沫,轉身想對邱二娘再說幾句,邱二娘早帶著丫鬟離開這裡,小紅想追上去。

有個婆子伸手拉她:"你就別追了,難道你不曉得那佛堂,輕易不讓人進去,你又何必去臊一鼻子灰?好好的去受了罰,三奶奶又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她賞罰分明……"小紅一張臉更是死漲,換了去年,這些婆子哪個敢在自己面前說什麼?還不是一個個滿臉是笑地稱自己是陸四嫂?

見她快要掉淚,有婆子撇嘴:"哎呦,你還當是原先?你公公在日,只聽好話不管別人做的好壞的時候嗎?"旁邊有人幫腔:"就是,當日陸總管管家時候,只要奉承的他好了,就有油水大的輕鬆活幹,像那些苦活累活哪有人幹,現在奶奶們改了章程,也是我們的福氣。"

七嘴八舌的話讓小紅說不出話來,遠處又走來兩個婆子,見她們聚在這裡,忙喝道:"都閑了嗎?奶奶今兒一早不都吩咐了你們去打掃屋子掃好沒有?"這幾個婆子這才離開,有個還回頭對小紅狠狠啐了一口。

小紅抬頭:"劉嫂子,我……"早被劉媽媽喝住:"什麼你啊我的,三奶奶賞你那二十板子快去領了,就沒見過這樣幹活的。"說著劉媽媽轉身走了。小紅知道陸家大勢已去,只得含著淚去領那二十板子。

春風又開始吹拂臉龐,三年一度的會試又來了,這次八爺要下場,四太太病著,楚夫人做為伯母就要多操心,叮囑了又叮囑,八爺這才告辭前去考試。

送走八爺,楚夫人帶了人回屋,還有兩個月老侯爺的孝期就滿了,滿了孝,就該換下這些衣衫,也能好好擺酒請客熱鬧一下。一路走來都是花紅柳綠,耳邊是孩子們的笑聲,楚夫人不由對婉潞道:"小八這要考中了,又逢脫孝,真是該好好慶祝一番。"

秦氏扶著楚夫人的一支胳膊,笑的十分甜:"就是呢,要是再給八叔叔定個好八嬸,那才叫多喜臨門呢。"說到八爺的婚事,婉潞就想到了鸞娥,雖說婉潞去給朱氏還有王太太都說了,讓她們給鸞娥緊著找人家,可是上門求親者雖多,總有這個不滿那個不足的。

婉潞輕輕歎了一聲,要不是八爺有四太太那麼個娘,八爺還真算個好對頭,雖說年少時荒唐過,可現在改過自新,又是名門之後,真中了進士的話,也算千里挑一的人物。

楚夫人已經看向婉潞:"六奶奶,鸞娥到現在都沒定下親吧?要是小八中了,和鸞娥也是一對。"這話讓婉潞有些心慌,這種時候不能公然反對,只是笑著道:"婆婆心疼八叔叔,這是婆婆的好意,只是婆婆畢竟只是伯母,八叔叔的婚事還要四叔四嬸做主,四叔是不必說的,四嬸連九嬸嬸都嫌門戶低微,更別提鸞娥的出身。"

楚夫人垂下眼簾:"你說的是,你那四嬸,也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婉潞心裡叫聲僥倖,秦氏已經笑著插話:"說到四叔,媳婦這些日子幫著九叔叔那邊修整房屋,四叔還叮囑媳婦給八叔叔預備一個好的院子,我瞧四叔也是急著給八叔叔尋媳婦,只怕他那邊也尋到好的人家。"

秦氏這些日子過去那邊幫忙,她本有才幹只是回京之後就一直陪著楚夫人,這下得以展才那就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當做自家事一樣。

短短幾月,就讓那些原本因九爺是個庶出就不大肯聽話的下人們個個令行禁止,不但趕上了葉氏那邊的進度,有些工做的比葉氏那邊還好。

四老爺去瞧了幾次,對秦氏大加稱讚的同時也知道一個能幹媳婦和一個不能幹的媳婦那是兩回事,四老爺和侯爺商量過,讓侯爺進來和楚夫人說一說,小八的婚事就托在楚夫人身上,務要找個能幹精明的媳婦好回來管家。

這些楚夫人沒有和媳婦們說過,聽到兩個媳婦都把事退到四老爺身上,楚夫人輕聲歎息,她心裡是極喜歡鸞娥的,巴不得鸞娥做了趙家媳婦。可是男女婚事,總要兩造和睦才好,況且有了四太太這麼個婆婆,疼女兒的人家必要考慮再三。

孩子們的笑聲漸漸遠去,婉潞和秦氏相視一笑,鸞娥是個好姑娘,當然也願她嫁的好,有四太太這種婆婆,那是絕對不成的。

九奶奶迎了上來,她這幾個月當家比往日辛苦,但精神比起原來可要好的多,雖柔弱依舊,但眉角眼梢多了幾分從容,對楚夫人行禮下去:"大伯母,今兒一早起來,婆婆就嚷著要出來送八叔叔,侄媳怕她出來吹了風,服侍她服藥後躺下,現在醒過來要請您過去,說有幾句話想說。"

楚夫人的唇抿成一條線,她是真不想去見四太太,去年的事鬧成這個樣子,早讓楚夫人對四太太的憐憫之心沒了。九奶奶忙道:"大伯母,曉得您心裡怎麼想,您就當疼疼侄媳吧。"

話說到這份上,楚夫人扶起九奶奶:"那就走一趟吧。"九奶奶順勢扶住楚夫人的手,楚夫人又回頭叫婉潞:"你也一起來吧,萬一有什麼事也好請太醫。"婆婆命著,婉潞不能不聽,簇擁著楚夫人往四太太的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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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3:16


四太太現在住的,是原來上房的一個小跨院,從上房檐下轉個彎,走過抄手遊廊,連著一道小門,推開小門裡面有個小院子,院裡種了些花草,轉過一叢牡丹,後面就是三間屋子。

院子收拾的雅致,有婆子在剪著花木,丫鬟在簷下熬藥,除了淡淡藥味,這個院落和趙府別的院落沒有任何區別。

楚夫人進屋的時候四太太正躺在床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在給她捶著腿。聽到有人進來,四太太的眼也沒睜開,小丫鬟停下起身道:"大太太來了。"四太太就像沒聽見一樣,依舊閉著眼睛。

九奶奶忙把椅子拉出來請楚夫人坐下,方才在簷下的丫鬟手裡已端著茶走進來,九奶奶接過丫鬟的茶奉給楚夫人,楚夫人沒有接茶,只是看著床上:"四嬸嬸好睡,讓侄媳請我過來有什麼話?"

四太太這才睜開眼睛,小丫鬟上前扶起她坐了起來,自從四太太稱病,婉潞就再沒看見過她,短短幾個月,她就像老了二十歲,白髮叢生,皺紋滿臉,看起來比楚夫人還要老一些。

看見她這樣,楚夫人心裡浮起幾分不忍,起身坐到她床邊:"四嬸嬸,你有話就說吧,我們這麼多年的老妯娌了。"四太太還是一句話也不說,看向九奶奶的眼裡有幾分憤怒,九奶奶此時早已坦然,不像以前一樣被她這樣看只會嚇的縮成一團,而是依舊恭敬站在那裡。

九奶奶這樣越發讓四太太憤怒,但現在可不敢提一個休字,不然那苦藥又要灌進自己嘴裡,只得轉頭看著楚夫人:"大嫂,你就疼疼做弟妹的,小八的媳婦,一定要找個名門望族的,不然我都閉不上眼。"

說著眼睛一閉,就流下兩行淚。楚夫人沒料到四太太到了現在依舊執迷不悟,眉頭開始皺起,九奶奶唇邊露出諷刺的笑,婉潞心裡歎氣,這是何苦呢?本來好好的日子被她過成這樣?

四太太沒有得到楚夫人的回答,手也被楚夫人放開,睜開眼伸手去拉楚夫人的衣衫:"大嫂,我就這點心願,還願大嫂成全。"楚夫人用手扶一扶頭,婉潞急忙上前攙住她,楚夫人順勢站起來,後退一步對四太太道:"四嬸嬸,你這樣執念,所求何為,難道只有名門大族的姑娘才能做你的媳婦?你一心求名,已經害了八姑奶奶,難道還想再把八爺也送進去不成?"

四太太的手緊緊抓住床單,看向楚夫人的眼裡有幾分瘋狂:"什麼叫害,名門大族的媳婦有什麼不好?況且思聰身為戚王妃,那是何等榮耀?小八今日下場,等考中進士,他這樣的出身再加有了功名,要什麼樣的媳婦要不得?"

思聰過的榮耀?想起思聰數次歸寧,那欲說而不能說的情形,楚夫人重重一歎,不到二十就絕了情愛,還不如思敏,思敏雖然命苦,也和羅姑爺有過幾年好日子,也曾受過輕憐密愛,縱然後來房中有妾,也以她為尊。

而不是像思聰,從出嫁就伴老翁眠,那些姬妾陰奉陽違者甚多,即便能收服她們,也沒嘗過輕憐密愛的滋味,這種榮耀,比吃黃連還要苦。楚夫人一個伯母,尚且為思聰心疼,卻不像四太太是她生母,只看到那無比榮光,看不到女兒吃的苦。

楚夫人鼻裡有些發酸,抬手用袖子遮一遮臉才放下,看著四太太道:"四嬸嬸,你一點執念未破,已入魔障,還是安心養病,兒女自有兒女福,你又何必想那麼多?"

四太太眼中閃出怒火,捶著床道:"不是我合心的兒媳婦,就進了門我也不認、不認。"楚夫人冷笑:"四嬸嬸,認不認由不得你。"九奶奶一使眼色,丫鬟端了藥過來:"太太,您該吃藥了。"

四太太狂亂地想打翻藥碗,已經走進來一個婆子,爬上床就用手緊緊按住四太太的胳膊,九奶奶接過藥碗走上前用勺給她喂藥,四太太想掙紮,另一個丫鬟已經按住她的頭,那碗藥還是灌了進去。

九奶奶臉上的笑容十分甜,用手巾擦一擦四太太的唇,又拿起一塊點心送到她嘴邊:"婆婆,吃塊棗糕解解苦。"四太太僵直地把棗糕接過去,丫鬟和婆子這才放開。

楚夫人又歎氣:"四嬸嬸你還是養病,只是思聰過的好不好,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放心,八奶奶我一定會給你好好挑,定要挑個能幹孝順的回來。"說著就帶著婉潞出去,九奶奶送了出來,聽著屋裡傳來四太太的哭聲,楚夫人直到出了這小院門才對九奶奶道:"你是個孝順媳婦,我們都是知道的,只是有句話我想說,趙家也是容不得媳婦忤逆的。"

九奶奶急忙行禮:"大伯母的教導,侄媳句句記在心裡。"楚夫人笑了:"好孩子,你這些日子又管家又照顧你婆婆,著實辛苦了。"九奶奶低頭:"只是侄媳才幹不足,就盼著大伯母能挑個好八嫂回來,侄媳才能好好去服侍婆婆。"

楚夫人的手搭上她的肩頭:"好孩子,你這樣識大體就好,長幼有序才是治家的根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比什麼都強。"九奶奶又行一禮,目送楚夫人離開。

丫鬟有些不服氣地道:"奶奶,您這些日子管家也著實累,難道真娶個能幹的八奶奶回來,您就要把這些交給她?"九奶奶歎氣:"傻瓜,你不懂,有時候不爭就是爭,況且我家世人品都擺在這裡,何必要和被大伯母挑的八嫂爭呢?到時候落了下風還要被人笑話,還不如痛快交出,得了大伯母的疼愛,日後也有些好日子過。"

九奶奶沒有說出的是,九爺就這樣的人,懦弱無能,靠他是靠不住,倒不如去多討好楚夫人,到時自己的兒子也才能有好出路。人啊,總要吃過苦頭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去爭就能爭賴的。

三天會試已過,趙府的人去接了八爺回來,楚夫人見八爺雖有些憔悴,但精神不錯,讓他先下去歇息。八爺謝過了又笑著對楚夫人道:"先不忙歇,等先把場裡的文抄出來,給六哥和平舅爺瞧了,看能不能中。"葉氏笑了:"八爺這幾年越發沈穩了,能說出這番話來。"

八爺笑著把幾張紙遞過來,楚夫人接都沒接就對婉潞道:"你先拿回去給小六瞧瞧,明兒再回你娘家給舅爺瞧瞧,看能不能沾沾他們的喜氣。"婉潞急忙應了,大家說笑一時,也就散去。

晚間趙思賢在燈下瞧了八爺的場內寫的,笑著道:"沒想到八兄弟這幾年著實用功,這幾篇文章,比我當年中了的時候還好。"婉潞在做著給智哥兒的襪子,智哥兒這一年多長的很快,鞋襪衣衫都要緊著換。

婉潞這幾年當家事忙,外面的衣衫是交給針線上的人,但孩子們的鞋襪還是自己在做,瑾姐兒的針線學的不錯,正在她旁邊給智哥兒做鞋呢。聽到趙思賢這話,婉潞笑了:"能得你這樣的稱讚,看來是著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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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3:49


當著瑾姐兒,趙思賢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笑著說:"小八能成器,也不負你當年那番周折,只是你就不能再幫他個忙,去給王太太說說,讓她把王二妹妹許給小八?"趙思賢提起這個,婉潞的手一抖差點戳到自己的手指,順勢放下針線:"兒女婚姻大事,哪是我們做哥嫂的能插嘴的,沒有婆婆或者四叔發話,我去說,不怕被人打出來,你啊,難道連這都想不明白?"

婉潞這番話嗔裡含情,趙思賢不覺有些動情,她說的有理,失笑道:"是我太急躁,見人人都雙雙對對,就小八單著,未免有些心急。"婉潞又一笑就拿別的話岔開,但願鸞娥能夠很快找到別的人家。

續宗的話和趙思賢的也差不多,說從這文章來看,八爺這科高中是一定的。果然放榜那日,趙府門前就來了報子,趙府老爺諱思安的,高中會試第十名。

這消息讓在前面等待的四老爺兄弟們十分歡喜,四老爺忙命人捧出銀兩賞了報子,若不是還有一月孝期才滿,定要大擺宴席。八爺受了眾人祝賀,又去給四老爺磕頭,四老爺伸手拉了自己兒子起來,連連拍著他的肩:"好,好,你們這輩兄弟,竟有三個有功名的,實在是祖上積德。"

八爺站在那恭敬聽著父親教誨,四老爺拉著兒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侯爺哈哈一笑:"四弟你是高興壞了,總要讓進去給他娘磕個頭。"四老爺這才放開拉著兒子的手,用袖子擦一擦眼淚:"大哥你是知道做兄弟的,盼這個盼了十來年了。"

站在一邊的七爺臉上有些不自在,當日趙府上下都視七爺有狀元之才,只是娶了郡主,又被皇帝特旨賜進士出身點了翰林,仕途也還平順,可那登第的喜悅就再不能嘗到了。

七爺肩上多了一支手,抬頭看去是趙思賢,趙思賢笑著道:"七弟,功名一事,來路不一,只要為朝廷盡心竭力,又何必多想?"七爺後退一步,恭敬拱手:"六哥教訓的是。"話雖然這樣說,看著八爺器宇軒昂往後院去的背影,七爺心裡還是閃過一絲怨念。哎,人要知足,不然怨言就會太多。

自己的娘不就因為不知足,才把好好的日子過成那樣的天翻地覆,七爺臉上又露出笑容,四老爺也知道這話傷了自己的長子,伸手拍一拍他的肩:"你們弟兄都成器,我現在閉眼都可以。"

侯爺掀著鬍子笑了:"四弟你說什麼喪氣話?父親孝期就在下月滿,我算著到那時也是殿試放榜時候,到時做完道場,脫了孝,正好就擺酒請客恭喜小八登第。"四老爺點頭:"果然還是大哥有主意,我們也好樂一樂。"

這話傳到後院,楚夫人自是滿口稱好,叮囑婉潞必要辦好,又對八爺道:"有件事我也該和你說,你的婚事現在也該提了,原本是想著你沒有功名,不好去說,你今日既中了,出去說親也要好些,我這裡選了幾家,姑娘相貌人品都是不用說的,先和你通個話,你自己瞧瞧。"

提起婚事,八爺躊躇一下才開口道:"伯母挑的,當然是好的,只是小侄心中早有了人選,這些年也曉得自己沒有身份不好去求,還望伯母成全。"楚夫人指著八爺對葉氏:"二嬸嬸你瞧瞧,我總以為他自前年那麼一說,就心灰意冷再不肯娶媳婦,誰知道人家是自己有了主意。"

婉潞的心又開始狂跳,面上不由紅了紅,秦氏她們多半已經猜到,葉氏的眉微微皺了皺就道:"小八挑中的,只怕也是大嫂你喜歡的,只是八侄,你不要嫌我這個做伯母的嘮叨,你娘的左性你做兒子的也是知道的,不能為了你喜歡去求親,求回來你娘不喜歡,到那時候又折騰人家嬌滴滴花枝一般女兒,到時你要做孝子,反倒怪起你媳婦,那不但是誤了她的終身,也是誤了你。"

八爺本恭敬站著,聽了這話忙跪下道:"二伯母這話,句句是為的小侄,小侄怎會嫌嘮叨,做兒子的,不但對父母要孝,對妻子還有情義,哪肯只為了一個孝字就不聞不問,裝聾作啞呢?"八爺說的懇切,屋裡的人聽了入耳,楚夫人剛要喚婉潞,又想起四太太那日說的,歎了口氣道:"我們是你的家人,自然要為你想,只是你二伯母說的也有道理,誰家做母親的也不肯明知女兒要受苦還把女兒嫁過來,我給你挑的那幾個,家世都不差,你娘也能看得上眼,若換了你心中想要的那個,只怕光家世你娘就不滿。"

八爺並沒起身,只是抬頭去看楚夫人:"伯母教訓的是,小侄既要去求,自然先要對娘說,必要得她一個肯字。"楚夫人沒有說話,只是揮手讓八爺去給四太太磕頭。

等八爺起身走後許久,秦氏才開口:"八叔叔這片心,真是聽了的人都感動,就不知道四嬸那裡?"婉潞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聽了秦氏這話才道:"八叔叔能有這片心,可是這要娶過來,過日子可不能光靠心,不說別人,難道九嬸嬸不夠孝順嗎?"

楚夫人自然是明白,當日思敏出嫁,婆婆刁難,若不是趙家勢大,只怕思敏也要被揉搓的不成樣子。饒是如此,羅姑爺還不是房裡放了幾房妾,生出許多庶出子女來。王家自身家世不好,縱有平家,畢竟只是姻親,哪有自己家族這樣穩當?

有個婆子匆忙走了進來,臉色煞白:"太太,四太太把八爺的頭打破了。"這聲音讓楚夫人猛然站起,起猛些還差點頭暈,秦氏忙去扶住她,厲聲問婆子:"你說清楚些,四太太怎麼會把八爺頭打破了。"那婆子急急喘了幾口氣才道:"三奶奶,是服侍九奶奶的丫鬟過來報的信。"

楚夫人搭著秦氏的手忙出去,門外果然站了個小丫鬟,看見楚夫人忙跪下:"大太太您快過去瞧瞧,太太不曉得怎麼把八爺的頭用藥碗打破了,出了好多的血,九奶奶在那苦勸太太也不息怒,也不許給八爺包紮。"

楚夫人氣的手都抖起來,葉氏忙道:"大嫂,我們趕緊過去瞧瞧,哎,也不知道四嬸嬸是怎麼了。"楚夫人冷笑:"只怕她是真格瘋了。"管教媳婦,對媳婦看不順眼倒有,怎麼現在連兒子都打起來?楚夫人胸口那股濁氣怎麼也吐不出來,匆匆往那邊去。

四太太住的那個小院早不是平日那般寧靜,進的院門就聽見四太太的聲音:"來繩子來勒死我,你要娶那麼個媳婦,趁早勒死了我。"楚夫人走的匆忙,沒看到臺階,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好在嵐雲和秦氏兩人緊緊攙住,秦氏忙道:"婆婆,要不要歇一歇?"

楚夫人搖手示意不必,屋裡還是只有四太太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兩句九奶奶勸說的話,但勸說聲音太小,總是被四太太的暴怒聲壓過。院裡不見一個下人,想是在屋裡勸說。

這樣的婆婆,自己做娘的也不會把女兒嫁過來,楚夫人那眉頭皺的更緊,丫鬟叫了一聲:"大太太,二太太來了。"這聲音仍然沒讓屋裡安靜下來。

楚夫人帶人逕自走進去,四太太被丫鬟婆子緊緊拉住,九奶奶跪在她腳邊懇求,八爺跪的更遠一些,額角處有一道傷痕,血已經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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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4:24


四太太雖被拉住,那嘴可沒有被堵住,眼裡噴出怒火對著八爺依舊罵個不休:"早知道你是這樣不孝順的人,你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省得現在來氣我。"楚夫人猛喝一聲:"夠了,四嬸嬸,今兒本來是好日子,難道你要吵嚷的全京城都知道不成?"

四太太見到楚夫人一樣一點不怕,只是怒道:"大嫂,我生出這樣的逆子,我的話句句不聽,還要娶個那樣的媳婦進門,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擱?"楚夫人見她依舊執迷不悟,心中氣血翻騰,差點倒了下去,用手撐住桌子才道:"這都什麼時候?你還一口一個面子,你有了面子,難道要孩子們都過的不舒心?你不想想別人,思聰難道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顧忌你,不肯對你說過的不好,你就這樣糟蹋他們的心意嗎?四嬸嬸,你已有郡主媳婦,王妃女兒,現在又多了個進士兒子,已不再需要兒媳的家世來為你爭光。他娶個喜歡的,小倆口和和順順孝敬你,這是多好的事,你現在竟還為了面子不肯讓他娶,四嬸嬸,你難道就只想到自己,不想到生他們時你身上的痛嗎?"

楚夫人年紀不小,這幾句話又長,說了幾句那淚就落了下來,秦氏拿著帕子過來要給她擦她也不肯,直到全部說完那淚已經流到下巴上。這幾句話打中九奶奶的心事,她發出哭泣之聲,聲音裡帶著淒涼。

楚夫人看她一眼,抬頭又對四太太道:"四嬸嬸,九侄子不是你親生的,你看不慣他媳婦也是常事,可是八侄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現在這樣,難道就是一個做娘的心疼兒子的舉動?"

四太太本就久躺體虛,鬧了一場身上已經沒了力氣,聽了這話跪坐了下來,也哭了起來:"誰也不肯體諒我,我……"楚夫人覺得自己站不住,坐了下來,手撐著桌子:"四嬸嬸,誰不肯體諒你了?你做媳婦時候,老太君雖然脾氣不好,但也從不責駡。你做主母,說的話也是令行禁止,再沒人肯不聽,四叔叔雖然房裡多了幾房妾,對你依舊敬重,從沒有寵妾滅妻之舉。更別提那些小輩們,你說這話,難道是說我們做嫂子的不體諒你,那今日我們就當了孩子們的面,好好把話說個清楚。"

說著楚夫人大聲咳嗽起來,葉氏輕歎道:"大嫂,四嬸嬸只怕是病久了糊塗,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大嫂是怎麼做長媳的?"四太太被她們倆的話堵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我沒病,你們為什麼都說我病了?"

楚夫人看著她:"你沒病?哪家婆婆會寵著兒子的妾不理正經媳婦的,又有哪家婆婆要對媳婦會……"楚夫人停了停,這事雖人人猜的出來,但當日已經全都推在翠蝶和黃媽媽身上,只說翠蝶持寵生驕,和黃媽媽合謀以肚子裡的孩子做賭注,要陷害九奶奶好把九奶奶休掉,謀劃自己扶正。

楚夫人那話在嘴裡轉了幾個彎說出來時已經變成了:"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明白,你我都不年輕了,現在也是各自抱孫子的時候,你就好好養病,別再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四太太張一張嘴剛要說話,窗外已經傳來四老爺顫抖的聲音:"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說著四老爺就走進來,眼睛一掃看見八爺額角有傷,九奶奶哭在地上,自己老婆坐在地上臉上還有淚痕,心裡那股火更燒的凶了,對坐在一邊的楚夫人拱手道:"大嫂你在的正好,她這個樣子已經不成了,還請大嫂拿個主意,送去莊上安靜養著。"

四太太聽的送自己去莊上,嚇了一跳,去莊上是什麼意思,侯府的人個個清楚,說的是安靜養著,那種寂寞能讓人發瘋,也少有被接回來的。丈夫對自己早就情義淡薄,送去了自然不想再接自己回來,等到兒子當家接回來,也要幾十年,不,說不定不等接回來自己就老死在那莊上。

四太太急忙道:"大嫂,我的病只要慢慢養著,就不會再發作,況且這裡也極安靜,不需送去莊上。"葉氏微微一笑:"四嬸嬸,莊上比這裡安靜多了,我們也會時時派人去瞧你的。"四太太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我就在這裡養病,況且我現在心裡已經清楚了。"

說著四太太就對八爺道:"你伯母說的也有道理,娶要娶個你喜歡的,這門婚事就這樣定了。"楚夫人故意道:"那要有人不肯認呢?"四太太哎呀一聲:"誰不肯認,我們趙家明媒正娶進來的媳婦,誰敢不認?"葉氏見她這樣轉彎,唇邊的笑容帶了些諷刺。

楚夫人已經對四老爺道:"四叔叔,四嬸嬸也能清楚,這病還沒重到要送去莊上,就在這養著吧。"四老爺點頭應是,八爺臉上露出喜悅神色,楚夫人笑了:"瞧來,我們要找媒人去了。"

八爺搖頭:"不,小侄要親自去求親。"秦氏哧一聲笑出來:"原來八叔叔是必要抱的美人歸。"婉潞看見八爺不好意思地低頭,臉上露出釋然微笑。哎,這是鸞娥的姻緣,就由鸞娥自己去選,畢竟像這樣的情義,世間還真是不多。

趙府這裡定下了,但婚姻大事總要兩造都同意才能成事。要照了八爺的意思,就該擇個好日子,帶著人去親自登門求親。四老爺卻讓兒子再等一等,會試雖登了第,還有殿試呢,要兒子殿試過後有了名次,四老爺再帶了兒子去求親,那才叫熱鬧。

四老爺做了主,八爺也只有安心備考,畢竟幾年都等過來,也只有一個多月就能再去求親。只是八爺還怕王家就在這個把月的時候和別家定了親事,把婉潞請了過來,請她歸寧時候問問風聲,瞧王家可有中意的人。

時令雖只是三月,春風吹在人的臉上讓人覺得溫柔,八爺說話時候額頭上已全是汗,臉上也有紅色,只有一雙眼眼巴巴地瞧著婉潞。婉潞想笑話他幾句,終於沒有開口,只是含笑道:"去問問倒罷了,只是若有什麼東西要讓我代傳,這樣的事我可不幹。"

急的八爺又站了起來,對婉潞連連作揖:"六嫂,小弟知道以前是小弟荒唐,現在小弟知道女兒家名聲要緊,怎敢讓六嫂做這種事。"婉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瞧著八爺突然歎了一聲:"你若早有這麼一些想法,當年也不會害了兩條人命。"

八爺的唇抿起來,那美婢雖是自己跳井,究其原因,還是因了八爺的始亂終棄。八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小弟知道,當年的確是小弟錯了,才害了美羽,還有她腹中的……"她腹中的是八爺的骨肉,婉潞覺得氣氛有些沈重,輕輕咳嗽一聲:"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視鸞娥如親妹妹一樣,你們若真有緣成了親,你可要好好待她。"

八爺又行一禮:"小弟知道。"外面有個丫鬟探頭,春燕走了出去,過了會兒就笑著進來:"給奶奶道喜,方才是舅爺家來人報,說舅奶奶今兒早上誕下一個哥兒。"

婉潞這一喜可比方才喜多了,搭著春燕的手要出去,瞧見八爺還站在那裡,笑著道:"這也是湊巧,我這就回了婆婆,回娘家一趟。"八爺嗯了一聲,在婉潞要走出去的時候叫了聲六嫂,婉潞轉身回頭,八爺遲疑一下才道:"小弟前幾年已經在廟裡給她供了個牌位,也算償一償我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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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4:55


婉潞沒有說話就搭了春燕的手出去,八爺站在那裡,年少荒唐,鑄成的就是不可挽回的大錯。

婉潞去回了楚夫人,楚夫人聽說淑娥得了個兒子,也是十分歡喜:"你這就回你娘家一趟,多帶些東西,咱們家不是那幾年艱難時候了。"這幾年打壓下了陸家,趕走劉家,又沒設總管,出入帳目比以前清晰明瞭的多,趙府除日用夠花之外,每年還多了些盈餘。

婉潞應了,吩咐春燕去預備東西,福姐兒已經跑了進來,直接撲到婉潞懷裡:"娘,聽說舅母生了個表弟,我要去瞧瞧。"婉潞扶住自己女兒:"你啊,進來也不行禮,就這樣亂跑。"

福姐兒眼睛瞪的圓滾滾的,瑾姐兒也走了進來,依次對楚夫人和秦氏行過禮才對婉潞道:"娘,妹妹一聽說舅母生了個表弟,就嚷著要去瞧表弟,女兒說等娘您回來了再說,她等不及,就跑祖母這裡了。"

瑾姐兒口齒伶俐,福姐兒正按了婉潞的話在那裡規矩給楚夫人她們行禮,聽到瑾姐兒這番話,回頭不服氣地道:"姐姐,你也想去才跟著來的,不然你不在家做針線?"楚夫人把福姐兒拉到懷裡:"姐兒乖,你舅母剛生下孩子,那血房你們小孩子也不能進去,就在家裡瞧祖母鬥牌,贏了錢,祖母給你買糖吃?"

福姐兒的小眉頭皺了皺,在努力思考是跟著娘去瞧表弟呢還是在家跟祖母鬥牌贏錢有糖吃比較好。春燕已經來報東西預備好了,婉潞笑著道:"婆婆,那就讓她們倆陪您鬥牌,媳婦先去了。"福姐兒還想再說話,秦氏已經按住她的肩膀:"好乖乖姐兒,三伯母這裡還有好玩的呢,你就乖乖在家。"

瑾姐兒已經走出幾步:"女兒送送娘。"這孩子,實在是太乖巧了,婉潞摸摸她的臉,也沒吩咐她要照顧好妹妹就出去了。瑾姐兒等瞧不見婉潞的背影才折回楚夫人房裡,見福姐兒還一臉思考的樣子,上前對福姐兒道:"妹妹,你昨兒學的那針線呢?今兒姐姐再教你一種花樣。"

正在讓人調桌子拿出牌的秦氏聽到了,笑著抬頭:"昨兒我還聽那嬤嬤說,姐兒的針線學的極好,繡的那花雖沒有香,也活靈活現。"一說瑾姐兒的針線,楚夫人就得意地把一隻腳高高翹起:"瞧瞧,這鞋子就是你侄女做給我的,別說她這一點點大的孩子,你大姐也是極聰明的人了,也要到十二三歲才能做的那麼好呢。"

楚夫人是極莊重的,秦氏哪曾見過她這樣,那鞋雖普通,不過就是軟底上用藍布做了鞋幫,上面繡了幾朵花。再一瞧那針腳細密,秦氏笑了:"婆婆您這是故意打媳婦的臉,明知道媳婦的針線做的不好。"秦氏樣樣都能幹,就是針線上要差了些,到現在趙三爺的貼身內衣和鞋襪這些,都要針線上人裁出樣子,秦氏不過就用針聯起來就算自己做的。

楚夫人已經把腳放下,故意道:"我就要讓你瞧瞧,好回去讓碧姐兒好好學了針線。"秦氏笑的前仰後合,用手搭著瑾姐兒的肩:"也不知道姐兒這樣能幹,以後嫁到誰家?"一說嫁人楚夫人就沈默了,原來做媳婦的時候還有些埋怨月太君管孫女們的婚事管的太寬,現在自己的孫女們要議婚了,楚夫人才發現,自己只怕比月太君當年還要焦灼上幾分。

一說到婚事,瑾姐兒就害羞了,這幾年不是沒有人來吹過風,可婉潞總以孩子太小擋過去了,她是早慧的孩子,想的也比同齡人想的多,此時不由咬了下唇,扭身道:"三伯母就是愛笑話。"

說著就跑出去,秦氏笑了:"瞧瞧,害臊了。"說完秦氏就坐到楚夫人身邊:"說起來,這些侄女裡面,除了那幾個還在守孝的不好議親外,其他幾個都該議親了。"楚夫人摸一摸福姐兒的頭,歎道:"哎,怎麼長這麼快呢?你做伯母的也要幫著細打聽打聽,可不能挑到那種亂七八糟的人。"

秦氏忙笑著應了,楚夫人這才拉著福姐兒的手站起身:"來,陪祖母鬥牌,哎,再過幾年,你就沒那個耐心了。"

婉潞到平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喜氣洋洋,今日必然忙碌,婉潞又是姑奶奶,進了門就往廳裡去。廳裡比婉潞想的熱鬧,除了朱氏王太太,還有朱太太和淺草都在那裡。

瞧見婉潞帶人走進來,朱氏笑了:"瞧我都忙昏了頭,竟不知道讓人去迎一迎你。"淺草站起身拉了婉潞坐下,對朱氏笑道:"姑母不是忙昏了頭,是歡喜昏了頭吧?"世人重男子,朱氏也不能免俗,女兒再好也是為別家養的,她盼這個孫子盼了有些年頭了。

現在得償所願,那歡喜勁是描不出來的,婉潞坐下才笑道:"怎麼不見鸞娥妹妹和小侄子?"王太太在旁插話:"你妹妹見了那侄子,喜歡的要不得,又不敢伸手去抱,就守在搖籃旁邊,誰叫也叫不過來。"朱氏拍一拍王太太的手:"喜歡孩子也是常事,等鸞娥定親出嫁,不幾年就可以抱自己的孩子了。"

這話就是婉潞想問的:"哦,鸞娥妹妹定了親了?怎麼我們不知道。"王太太那本來喜氣洋洋的臉上籠上了一片輕愁:"就是這親事不好辦呢,也不曉得你們妹妹是怎麼了,別的都不管,就要男子答應一件,日後不許納妾。天下男兒納妾也是常事,哪有沒過門就不許納妾的?"

還有句話王太太沒說出,來求親的人裡面,也有幾戶門第高的,如吏部侍郎的大公子,他的妹妹就是當今太子妃,太子一登基這位公子就是國舅爺,榮華富貴那是不可限量的。王太太見了這樣好親事,巴不得把鸞娥就許了他家。

可是這位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是娶續弦不說,房裡還有兩個姨娘和幾個通房,通房是能打發掉的,這姨娘就難了,不說其中一個姨娘已經生了孩子,另一個姨娘也服侍那位公子許久,哪肯同意鸞娥的這個要求。

王太太恨不得打鸞娥幾下,這樣好的親事回了,再找一門這樣的,那就難了。鸞娥才不管自己的娘要說什麼,這一條再怎麼不肯吐口。

淺草聽了笑著道:"親家太太您也不用太著急,鸞娥妹妹這樣的人品相貌,什麼樣的人配不上,再說天下男子不納妾的也多了,嫁個家裡本有妾的,雖名分所關,畢竟是後來進門的,總不免虛了那麼一兩分。"王太太知道淺草吃過妾室的虧,只是歎氣不說話。

朱氏對婉潞使個眼色:"你們姐妹去瞧瞧那孩子,我們幾個老人家說我們的。"婉潞和淺草起身走了,等出了廳淺草才歎道:"雖說名分所關,妻妾有別,可一顆心分成幾份,難免就有了偏頗,況且那人若是男子心愛的,拿出正室大奶奶的款兒又怎樣?他還不是會覺得是你禍害他心愛的人,面上不會如何,心裡可就淡了,這又何苦?"

婉潞停下腳步:"怎麼?妹夫他又?"淺草淡淡一笑:"他倒沒敢這樣,只是方才聽了王親家太太的那話,想起當年往事。"婉潞微微一笑:"親家太太啊,也是著急鸞娥的婚事才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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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5:28


淺草怎不明白,姐妹倆緩緩往前走,已經能聽到嬰兒的哭聲,還夾著孩童咿唔的聲音,打起簾子走進去,鸞娥坐在搖籃邊上,瞧著裡面閉眼睡著的孩子,凝姐兒踮著腳尖扒著搖籃的邊看,嘴裡還在說:"弟弟、弟弟。"旁邊站了兩個奶娘打扮的。

淺草已經笑了:"鸞妹妹這是沒見過孩子還是怎麼?"鸞娥急忙站起:"姐姐們來了,我是見過孩子,可從來沒見過長這麼漂亮的孩子。"婉潞把凝姐兒抱起,在她臉上親了親:"想姑母了嗎?"凝姐兒睜大眼睛,嘻嘻笑了笑,伸手抱住婉潞的脖子就往她臉上香了香。

一個奶娘走上前:"姑奶奶,姐兒昨兒還嚷著,要去瞧姑奶奶和姐姐們呢。"凝姐兒曉得姐兒就是自己,小腦袋一點一點。婉潞捏捏她鼻子,淺草已經抱起睡在搖籃裡的孩子。

鸞娥啊了一聲:"姐姐,抱不得,他軟的就像沒骨頭一樣。"婉潞笑了:"你抱不得,你淺姐姐可能抱,她自己生了三個孩子,還沒抱過初生嬰兒嗎?"

鸞娥面上一紅,婉潞仔細去瞧這個孩子,雖帶著初生嬰兒紅彤彤的膚色,眼睛也閉著,但能看出這孩子眉毛很好,鼻子很高,小嘴不時翕動一下,這就是平家下一代了。奶娘已把凝姐兒抱了過去,婉潞接過孩子,嬰兒的身體柔軟,抱在手裡感覺就像一團棉絮,爹要看見這個孩子,該是多麼高興。

在房裡又坐了會兒,婉潞隔著簾子問過淑娥可還好,裡面的丫鬟代答淑娥一切都好,剛喝了定心湯在那裡睡著呢。婉潞她們也就出門,還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鸞娥,讓她別打擾淑娥休息。

走了段路,婉潞坐到旁邊那棵桂花樹下,淺草以為她累了,推一邊的鸞娥道:"你去讓丫鬟送幾杯茶過來。"鸞娥剛要走出去,婉潞已經拉住她:"還是淺妹妹你去一趟吧。"淺草了然一笑,轉身而去。

春風吹起鸞娥身上的衣衫,她的嫩綠色裙子上的玉色絲絛也隨風飄蕩,大眼裡總是含著笑意,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姑娘。婉潞看著她:"鸞妹妹,如果有個男子,以前做過錯事,但後來已經改過,現在是個有擔當的男兒,這樣的人你肯不肯嫁?"

風把鸞娥的頭髮吹的有一些亂,她正用手把鬢邊的亂髮往耳後抿去,聽到婉潞這話手停了停,臉上笑容沒變,問出的話裡含著一絲詫異:"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婉潞把她拉了過來,從袖子裡取出一把小抿子,拔掉她鬢邊別的掠鬢,給她把亂髮仔細用抿子抿上去,手裡動作輕柔,說的話也很溫柔:"這是問你正經事呢,這是你終身大事,必然要你喜歡的。"

鸞娥趴在婉潞腿上,手撫著下巴,半天沒有說話,直到發重新被梳好,婉潞把掠鬢別好,低頭看著她,兩人的眼光正好碰在了一起。鸞娥嘻嘻一笑坐直身子,面上的神色變的嚴肅:"姐姐,我要嫁的人,不要他多俊俏,家世多好,我只要他一生一世都對著我,能為我遮風避雨就好。"

不求家世,不求相貌,可是鸞娥所求的,比起這些不求,來的還要更難一些。婉潞低下頭,能看到鸞娥裙邊勾著的玉色雲紋。鸞娥的聲音如黃鶯一般清脆:"姐姐,一個男兒若不能為妻子遮風避雨,口口聲聲要妻子孝順,什麼事情都不願為妻子出頭的話,這樣的男子,我要來做什麼?"

婉潞握住鸞娥的手,甯太太為納妾先斬後奏,雖然後來退了親,可在鸞娥心裡還是留下一道傷的。鸞娥也想起了這件事,微微歎息道:"姐姐,一個男人孝順是極好的,可是若似有些男兒,對母親的話莫不聽從,回頭又對妻子軟語溫存,最後聽了做娘的話把妻子休了,還落的人人贊他是有情有義的男兒,罵他的娘過於無情。可是為了自己的孝順名聲讓做娘的背上駡名,這樣的男子怎麼能稱得上孝?所以我要的,定是要能識大體,懂的什麼才是真正孝的男子。"

這番話比較新鮮,婉潞從沒聽過,不由愣了下才道:"你說的倒有些似陸放翁。"鸞娥點頭:"放翁的詩是極好的,可看他的生平我卻有些不以為然,以母命出妻,落後妻子再嫁,還以釵頭鳳賜人,豈不是勾引別人家的妻子?再說都知道放翁以母命出妻他不敢不從,可這幾百年下來,誰不是歎息放翁深情,罵他的母親棒打鴛鴦?讓自己的娘背上駡名,這樣豈能叫孝,遠的不說,就說近的,甯二爺從母命算是孝了,可京城裡面不也有人譏笑他為人糊塗,不懂的勸諫母親。"

"吆,你們兩個說的熱鬧,我的腳都走酸了。"淺草帶著嗔怪的聲音傳來,鸞娥站起身,淺草身後還跟了兩個丫鬟,一個手端著茶,另一個提著一個食盒。

丫鬟把茶放到石桌上,另一個丫鬟打開食盒的蓋子,裡面整整齊齊放了四盤點心,丫鬟把點心都拾了出來才笑著道:"太太說了,姑奶奶們就在這坐著閒話,晚飯還有一些時候,先進些點心墊墊。"

婉潞遣退了丫鬟,拿起一塊桂花糕送到淺草跟前:"來,你走路辛苦,這個給你。"淺草也不客氣接過,一雙眼斜斜看向鸞娥:"方才我聽到有什麼孝不孝的,你們又在說什麼呢?說出來,也讓我這個沒學問的聽聽。"

淺草這話讓婉潞想起方才的話鸞娥還沒回答呢,笑著對淺草道:"這事也不瞞你,我娘家小叔子想求娶鸞娥,讓我過來探個話呢。"鸞娥沒成親的小叔子也就八爺一個,淺草的眉挑起:"姐姐,那個八爺以前不是行事有些荒唐,再說他那位娘,別看門第高,要照我說,扯起人品,他哪點配我們鸞妹妹?"

八爺以前的行事,那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情過去這麼幾年,雖說八爺也洗心革面,努力上進,可真要論起婚事,還是有人要掂量掂量的。婉潞沒有說話只是去瞧鸞娥,鸞娥手裡拿了塊梅花餅,卻沒往嘴裡放,只是用手揉搓著,不一時那梅花餅都被搓成了粉末。

淺草一把抓過她的手用帕子給她擦著:"你有話就說,別這樣糟蹋糧食。"鸞娥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轉頭去看婉潞:"姐姐,你方才問的意思就是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小叔子?"婉潞笑了,接著就道:"八叔叔你也是見過的,比起那些從沒謀面的人,也算要好一些,不過這是你的終身,八叔叔又曾荒唐過,四嬸現在雖稱病,保不齊日後什麼時候病又好了,這事你自己拿主意。"

鸞娥嗯了一聲,唇角露出一絲笑容,看的婉潞狐疑起來,總不是鸞娥和八爺曾私下見過,有過首尾吧?如果這樣,婉潞心裡還在打轉,鸞娥已經開口:"姐姐,我方才的話已經全都說過,就麻煩你回去後問問趙八爺,可能為妻子擋風遮雨,可能一生一世只有妻子一人,若答應,就讓他尋媒人來吧。"

淺草的嘴巴張大,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鸞娥說完了臉上才泛起一抹紅雲,低頭折著裙上的絲絛什麼都不說。婉潞面色雖比淺草平靜,但心裡也是翻江倒海不止,過了很久之後才歎道:"可是我糊塗了,你有淑娥妹妹那樣的姐姐,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又有什麼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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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6:03


審時度勢,找機會求救,又能在被人潑汙水後想法證明自己清白,更能在皇宮兩年之後全身而退,不為富貴榮華所迷惑。淑娥這個做姐姐的如此出色,有鸞娥這樣一個妹妹也屬常事。

淺草的嘴巴慢慢逼緊,聽了婉潞這話贊同地道:"姐姐你說的是,天下的靈秀總是這樣奇妙,那一鄉里的靈氣只怕都給了王家兩姐妹。"鸞娥沒想到會得到這樣讚賞,越發不好意思起來,抬起頭來那臉依舊紅撲撲的,嘴裡的話帶了撒嬌:"兩位姐姐就是笑話我,只是我姐姐常說,做人,最要緊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再明白自己能要到什麼,不怨天,不尤人,努力活下去。"

婉潞握住她的手:"哎,真要成了的話,八叔叔他是從哪修來的福氣,能得你這賢妻為伴?"鸞娥這下羞的更厲害,掙脫開婉潞的手就要起身走。

淺草拉住她:"你啊,方才說那麼些話也不見你害羞,這時候就又開始扭捏了?淑娥妹妹說的對,人啊,最要緊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能要到什麼,旁的,都是虛的。"

走過來一個婆子,恭敬地行禮道:"太太方才讓小的過來說,姑爺到了,請大姑奶奶過去呢。"淺草推一下婉潞:"姐姐也是好福氣,姐夫對你那是十來年如一日的恩愛,京城裡面哪個不曉?"婉潞輕輕啐一口:"就知道瞎說。"

不過這無緣無故怎麼會來,是不是趙府有什麼事?婉潞匆匆到了朱氏房裡,進去見趙思賢正在那裡恭敬地和朱氏說話。見女兒進來,朱氏笑著說:"不就是得了個小子,你們兩夫妻都來,讓我怎麼說好。"趙思賢笑著道:"小婿聽的舅舅得了兒子,這裡回趙府也是順路,這才進來道喜的,誰知娘子也在這裡,倒要求岳母賜一餐飯。"

朱氏樂的合不攏嘴:"要早知道姑爺也過來,我就該下廚給你做幾道菜去,記得姑爺喜歡吃炒鱔絲,今兒恰好有一簍新鮮黃鱔,我讓他們收拾出來。"

趙思賢又恭敬謝過,婉潞見丈夫身上穿著官服,想是一下值就來的,心這才放下,笑著道:"娘對姑爺這樣好,女兒都要吃醋了。"朱氏樂的拍著女兒的手:"你啊,這麼大還吃味,羞還是不羞?"

說笑了一會,晚飯已經預備好了,趙思賢來了,淺草她們就不好跟著一起吃飯,朱氏帶著兒女女婿在外面,另外擺了一桌讓王太太帶著淺草姐倆用飯。

今兒得了孫子,朱氏心裡是十分歡喜,又見趙思賢對婉潞恩愛依舊,那就更高興,高興中喝了一兩杯酒。續宗還怕她不勝酒力,等又要倒時忙道:"娘,您別喝了。"朱氏杯子被兒子接過去了,也就沒有再要,婉潞讓丫鬟拿熱手巾過來給朱氏擦著臉,朱氏拍著婉潞的手:"娘這是高興啊,當年你爹沒了的時候,續宗還小,我們兩個都是女人,族裡又是那麼個情形,那時的悽惶再到現在,真是不一樣。"

平老爺去世已經十五年了,朱氏歷來剛強,婉潞從沒在她嘴裡聽到提起過自己父親,這番話說出來婉潞不覺眼裡有淚,朱氏的眼神變得朦朧:"那幾年,我都不曉得怎麼過來的,有幾次真想隨你爹去了,眼一閉那就什麼都不管。可是又想你還沒嫁,續宗還小,又捨不得。"

婉潞一直只知道朱氏不管什麼時候都剛強,還不曉得這些內情,想起原先對朱氏的那些疑惑,眼裡的淚擋不住流出來:"娘,那時候女兒不懂事,一心只想著自己,也沒多為娘分分辛勞。"

朱氏拍著她的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些年,都過的不容易,我也不願意多說,現在你們都夫妻和順,續宗有了女兒又有了兒子,也是兒女雙全的人,娘這才能說幾句,聽過了,你們就忘了吧。"

續宗的男兒淚早湧了出來,跪了下去:"娘,您今兒不說,兒子還以為娘一直都順利,哪曉得娘這樣艱難,兒子著實不孝。"朱氏把兒子拉起來:"你那時候年紀小,難道我還和你訴苦不成?現在你也兒女雙全了,你媳婦又是個孝順能幹的,你們好好過日子,娘這心裡也痛快。"

趙思賢擦擦眼裡的淚,臉上露出笑容:"岳母對娘子的深情厚誼,小婿一直銘刻在心,今兒既是喜事,那就再多喝幾杯。"續宗說話時候還有鼻音:"姐夫說的對,我再讓他們拿酒來。"朱氏擺手:"不用了,盡興就好了,娘從此後是真的再無所求。"

婉潞緊緊握住朱氏的手,一滴淚還掛在她鼻子上,說出的話鼻音很重:"誰說的,等淑娥妹妹再生了幾個孫子,娘那時候就盼著孫子長大娶媳婦,您好抱重孫子。"朱氏摸一摸她的臉,那滴淚掉到朱氏手上,很快就幹了,朱氏笑著說:"就等你這句話,到那時候,續宗也成白鬍子了。"

婉潞看著續宗那光潔的臉,想像不出弟弟成白鬍子是什麼樣子,只是低頭一笑,續宗也笑了,真心誠意地說:"娘,您一定要活到那時候。"朱氏點了點頭,拿起筷子:"來,趕緊吃菜吧,菜都涼了。"

用過飯又歇息了一會,也就各自告辭,趙思賢讓小廝牽著馬跟在車後,自己和妻子坐車。傍晚時分街上不復來時的熱鬧,婉潞靠在丈夫懷裡,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趙思賢握住妻子的手,妝似無意地道:"今兒父親和我說了,等除了祖父的孝,就給陛下上本,讓我正式繼承侯位。"現在已經是三月邊,老侯爺的孝就在下個月滿,那不就沒幾天了,婉潞睜開眼看向丈夫。

趙思賢拍拍她的手:"其實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做了侯就和原來不一樣了。"婉潞明白丈夫在擔心什麼,坐直身子故意對他說:"我知道了,你是等做了侯就要再納幾個妾進來充充門面,這才先和我說。"趙思賢知道妻子私下是個愛說笑的,捏一下她鼻子:"眼看都要做婆婆的人了,還這樣開我玩笑,況且我說的也不是這個。"

婉潞笑了:"曉得現在大哥還在,你越過兄長繼承了侯位,總覺得心理不安,可你要曉得,就算你現在給陛下上本辭了這世子位,你的名聲已經傳出去,改不了了,倒不如安安穩穩地做了這侯,對大哥多有看撫就好。"

妻子的話很有道理,趙思賢也明白,半響才道:"原本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今日邊關傳來消息,三哥立了大功。"

趙三爺立了大功?婉潞微微一愣就笑了:"這是好事,你做弟弟的怎麼看起來不大高興?"趙思賢的眉頭微微一蹙才道:"婉潞,三哥是我兄長,現時又立了大功,若我依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去繼承侯位?"婉潞輕歎了一聲,搖頭道:"思賢,你怎麼一時轉不過來這個彎呢?"

趙思賢的嘴巴微微張開,就算現在把世子位讓給有了大功的趙三爺,別人的議論也是一樣的。趙思賢把手放下,有些頹然地把身子往後一靠。婉潞握住丈夫的手,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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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6:36


趙思賢過了許久才道:"你說的是,是我糊塗了,讓了又如何呢?不平白地讓三哥又遭人議論?"婉潞抬起頭,眼睛看著丈夫,話語裡帶著歎息:"當日,若我不為孩子們想,從了婆婆的安排,是不是你就要好受些?"

趙思賢愣住,雙手捧住妻子的臉:"婉潞,你怎能這樣想我?難道我是那種自己得了好處就把駡名推到別人身上的人嗎?你我是夫妻,自然是同進同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夫妻同心,同進同退。婉潞伸手緊緊握住丈夫的手,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雙妙在外道:"六爺六奶奶,已經到了。"

簾子掀開,趙思賢扶著婉潞的一支胳膊下車,婉潞剛站到地上就抬頭伸手給他理一理衣服。旁邊響起笑聲:"哎呀呀,難怪都說六叔六嬸嬸是最恩愛的,就和少年夫妻一樣。"

婉潞成親已經十多年,少年夫妻恩愛是常事,可隨著時光流逝,女子生兒育女、料理家務,男子做官行事。到了中年時候,未免個個都要做了莊重神色,少年時的恩愛到那時就化成了別的。

婉潞看著說話的秦氏,她穿了出門的衣衫,身後帶著從人,婉潞福了下去:"三嫂這是要出門?"秦氏的眉毛揚起,臉上有了幾許喜悅:"我今兒下午回了趟娘家,剛回來準備進去就見你的馬車過來,這才等在這一起進去,哪曉得差點晃花我的眼。"

婉潞聽她又提,臉上不由泛起一絲紅暈,趙思賢已上來給秦氏行禮,秦氏能打趣婉潞,但不好打趣趙思賢,只是揮手道:"六叔叔請起,請先進去罷,我和六嬸嬸正好一起往婆婆那裡去。"秦氏笑容裡帶著幾分揶揄,趙思賢強自鎮定地道:"三嫂既這樣吩咐,小弟就先進去了。"

說完還瞧了婉潞一眼,這才往裡面去,秦氏伸手握了婉潞的手,和她一起進去。自從去年秦氏和秦家幾乎鬧翻,秦氏除了讓人按時送節禮過去,就再沒歸寧過。

秦家也曾派人來接過這位姑奶奶,可秦氏脾氣就是這樣,連大年初二都是在趙府陪著楚夫人招呼趙家歸寧的人。今日秦氏怎麼會回娘家?婉潞笑著道:"秦府也沒送過來帖子,說近日有喜事,怎麼三嫂就回去了?"

秦氏冷笑一聲,婉潞想著該是和趙三爺傳來立了大功有關係,秦氏這冷笑更讓婉潞肯定了,她既不想說婉潞也就沒有再問,兩妯娌還是並肩走著。快要到楚夫人上房時候秦氏才道:"為讓我回去竟然裝病,也不怕咒到自己。"

秦氏母親早亡,能讓她急忙回去的也就她父親了,婉潞伸手握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秦氏被這個動作弄的鼻子一酸,這裡正好是個拐角,從人們離的還遠,她的聲音很小,那痛苦像是從齒縫裡發出來一樣:"兒子做的錯事為什麼要叫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幫著添補?"

長廊之上自有美人靠,婉潞把秦氏扶了坐下,遞給她帕子。秦氏沒接,只是仰著臉,婉潞知道她是不想讓眼裡的淚流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肩,安慰的話在此時此地已經全都徒勞。

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想是從人們都跟了上來,秦氏才接過帕子用帕子擦一擦臉,起身道:"這沒娘的女兒苦,六嬸嬸,我真是羨慕你。"婉潞握緊她的手:"三嫂說什麼話,三嫂為人豁達,小事從不放在心上,和你一比倒顯得我心胸狹窄,我更羨慕你。"

從人們已經走近前,秦氏面上重又露出笑容:"能惦記小事,那是你有人疼,我啊,再惦記著小事也沒人疼,又何必記得那些讓自己難受呢?"秦府那樣的人家,繼母對繼子女們大面上都錯不了,服侍的人、衣食這些都會照顧的周全。

可做女兒的總是有些小事小處要有人照顧,沒了娘,這些又有誰來管呢?從人們已經走了上來,看見婉潞她們站在這裡,雙妙先笑了:"三奶奶您走的真快,奴婢們還怕趕不上來,到時別人說起就該笑話奴婢們還不如主母們了。"

秦氏除了眼微微有些紅腫,和平時看起來並無二般,聽了雙妙這話就笑了:"人說有其主必有其僕,六嬸嬸性子恬淡,做事有條有理,你們自然也跟著她了,哪像我做事風風火火,常有那做不到的時候。"

秦氏說話歷來爽利,下人們是久知的,有婆子聽了就笑:"果真三奶奶是個爽快人,奴婢們是自歎不如了。"說說笑笑中,兩妯娌進到楚夫人房裡給她問安。

楚夫人已經知道趙三爺立了大功的消息,正在那和萬姨娘說,萬姨娘沒口子地在那裡誇楚夫人有福氣,見了婉潞她們進來萬姨娘誇的更響亮些:"要不說太太有福氣呢,不提那兩位爺,光面前的兩位奶奶,合京城誰不誇兩位奶奶比親女兒還孝順?"

萬姨娘這幾年早就明白自己的榮華安穩系在誰的身上,像四房生了九爺的梅姨娘,先在四太太手下過了那麼幾年,等四太太病了,梅姨娘也早已色衰,眼巴巴瞧著四老爺寵倖那些比自己年紀小的姨娘,九爺又懦弱,不敢為生母說話,九奶奶當家後梅姨娘也就只有吃穿用度不缺了,想再吃些好的、穿些好的那就不行了。

哪像萬姨娘這裡,思敏孝順,常給生母稍些東西,楚夫人也常賞些戴不著的首飾衣衫,婉潞這個當家奶奶對這幾位老姨娘也一直有些招撫,萬姨娘手頭比年少時候還要活動的多,她既想通了,就對楚夫人更殷勤些,年少時候那種爭風吃醋想往上的心此時早消散了。

楚夫人聽了贊,只是笑了笑,問了婉潞秦氏幾句話就覺精力不濟。萬姨娘已經拿著美人拳過來給她捶著:"太太可要歇息了?"楚夫人嗯了一聲,秦氏和婉潞忙上前幫著把她扶進去,嵐雲帶著丫鬟伺候解衣,楚夫人在鏡中看見婉潞,對她轉頭道:"六奶奶,方才得了信,你三伯在邊關立了功,只怕過些時候就有封賞下來,等給公公除了服,咱們家就連開三天酒席慶賀。"

老侯爺的服就在下個月初九除,之前婉潞已經尋好僧人來做道場,周圍親友也通傳過了。聽到楚夫人吩咐,婉潞應是時候又笑道:"算起來,除了祖公公的服,正好又是殿試放榜,又遇到三伯這喜事,只怕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喜事呢。"

楚夫人心念一動,只怕婉潞去問過鸞娥的意思了,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你八叔叔真是有福氣。"婉潞笑而不答,服侍好了楚夫人和秦氏告了退出來。

秦氏剛要問個究竟她房裡丫鬟就上來說璧姐兒等了秦氏一天,嚷著要她回來才肯睡,秦氏心疼這個小女兒,匆匆和丫鬟去了。

婉潞也覺得困乏,自回自己院子,剛走出數步就看見燈光一閃,仔細瞧去見有個婆子在那裡探頭,春燕不由喝道:"誰在那呢?見了奶奶也不近前?"

那燈光又閃了一下,婆子走上前,雙妙用燈籠照了照,那婆子已經跪了下去:"六奶奶,小的是八爺遣來的,見奶奶忙碌不敢驚擾。"婉潞打了個哈欠才道:"知道了,你就回去對八叔叔說,明兒就是殿試之期,要好好地考,不然就娶不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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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7:10


婆子聽不懂婉潞這話,春燕她們也不懂,但春燕還是道:"奶奶都叫你去了,你就原話對八爺說就是。"婆子這才恍然大悟,又磕了一個頭才起身拿起燈籠走了。

八爺聽了這婆子傳的婉潞的話,心裡怎麼想的不知道,還是乖乖去赴了殿試。殿試才出來回了趙府等不及回去換衣衫就讓小廝快些把婉潞請出來,急的小廝在背後嚷道:"我的爺,您也要先換了衣衫,再請六奶奶出來,不然這樣子怎好見人?"

八爺聽他說的有理,這才換了衣衫又喝了杯茶坐在前面等婉潞出來,雖是四月的天氣,八爺也急的一頭的汗,手裡拿把描金紙扇在那扇。

等了許久才聽到腳步響,八爺還當婉潞出來,把扇子一收就要起身:"六嫂請了。"響起的是秦氏的聲音:"八叔叔你考試用功太過了吧?"

八爺抬頭見面前站著笑吟吟的是秦氏,急忙用扇子打一打頭:"原來是三嫂。"秦氏逕自到上面坐下,丫鬟端上茶,秦氏笑著道:"有什麼事快些說,你三嫂不得閒,要在那裡疊紙錢,剝果子裝圍碟,這才請我過來一趟。"

八爺面上的失望是怎麼都遮不住的,坐在下首椅子上,用手搓著膝蓋:"小弟要請教六嫂些話,六嫂既不得閒,小弟也就再等些時候。"秦氏把茶碗放下,攤開一支手算起來:"你這話說的對,不過你想,初九要辦祖公公的除服,等辦了這個,就該給你辦中了的酒席,還連你三哥的封賞一起慶賀,總要忙個幾日。辦完這個,二伯他們又要搬出去,你六嫂總要過去幫忙,忙完這個,就到五月,眼看著就過節,自然要辦過節的事。這樣一算,你六嫂要到了五月底才能歇一歇,你就等那時候再來吧。"

算完秦氏就起身:"我也要走了,總不能看你六嫂一個人忙。"聽到自己要等一個多月,八爺急的額頭全是汗:"好三嫂,就求您把六嫂請出來吧?"秦氏故意搖頭:"八叔叔,你沒聽說嗎?不得閒。"

八爺頓時語塞,秦氏轉一轉手上的戒指:"這樣吧,你有什麼話要請教你六嫂的,就由我代傳吧?"八爺一張臉漲的通紅,我我說了幾次都沒說出來。

秦氏本就是故意作弄他的,見他這樣就大笑出來:"就你這樣,怎麼娶媳婦?"八爺聽到娶媳婦這三個,眼一下就亮了,秦氏收起臉上的戲謔:"人家姑娘說了,要找一個不納妾,有擔當的男兒,你能當的起嗎?"

八爺連連點頭:"這是自然。"秦氏擺手:"你先不要忙著點頭,現在說的簡單,等事情真的做起來就難了,天下多少誓言不納妾的男子,到後來總是要添個紅袖,說不讓妻子背不賢的駡名。"

八爺呼吸幾次,看著秦氏:"三嫂,小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妻子是我要娶的,她好她壞都跟我有關係,若任由外面的人對她議論紛紛,我做丈夫的卻不出頭一語,那樣算得上什麼樣的男兒?"

秦氏暗暗點頭,果然這八爺吃過虧就和原來不一樣,她後退一步:"這話你對我說沒用,八叔叔,要娶八嬸嬸,總要派媒人。"八爺支吾一下,看見秦氏笑吟吟望著自己,心中的喜悅是說不出的,比知道自己會試得中還要歡喜幾分。

他猛地往外跑,秦氏也不叫住他,等八爺跑出兩步才想起什麼,回頭對秦氏拱手:"多謝三嫂。"秦氏擺手:"謝什麼,我只要到時候討杯喜酒喝就好。"

討杯喜酒喝?話說的簡單,但真要辦就麻煩多了,除服也就幾天,索性等除了服再派媒人去,到時這層層疊疊的喜事加起來,那就更是喜上加喜。

楚夫人房裡依舊歡聲笑語,歸甯的女兒們都在這裡,未免就要提到八爺的婚事,楚夫人剛想說要和王家定親,思聰就開口了:"大伯母,我這裡有個人,也算配得上八哥,正想討您個示下。"

這話讓房裡都靜了下來,知情的覺得怎麼會這樣,不知情的思君已經開口說話:"八妹妹的眼光一向都好,給八哥尋的一定是那上好的人。"楚夫人的眉頭皺了皺,如果真是思聰這邊有個上好的人?

婉潞和秦氏面上也露出詫異神色,秦氏剛要開口就聽見思君的話,把話又咽了下去。思聰看著楚夫人:"這個人是王爺的遠房表妹,去年沒了爹娘來投靠的,王爺一直想給她尋門好親事,選了這麼一年都沒選上合適的,這次八哥會試中了,王爺和我說了幾次,讓我過來說說。"

王爺的遠房表妹?在場中人都沒說話,只是在思忖,思君本在吃著一塊點心,聽到這話差點被點心噎著,這動作被婉潞瞧見,這表妹到底是什麼樣人?楚夫人眉頭皺的更緊:"我這幾年在守孝也沒出門,還不知道王府來了個遠房表妹,既是王府親戚,你們又相處過,那自然是配得上的,不過你八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從小就有主見,這事還是你去和他說。"

雖說做了王妃,身份尊貴,又當了幾年王府的家,但思聰嫁進戚王府先被戚王郡主拿捏住,戚王對她的恩愛也就那樣,只要那些侍妾不做出什麼過格舉動也就爭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起同為王妃的思敏,思聰總覺得底氣不足,聽了楚夫人這話思聰只是低頭道:"伯母說的是,只是這終身大事總要長輩們做主,這裡肯了,那邊再和八哥說也要好些。"

楚夫人歎一口氣剛想再和思聰說幾句,就聽見傳來環佩聲,接著是思梅笑吟吟走進來,身後還跟著瑾姐兒。見思梅進來,除楚夫人外都站起相迎。思梅一手伸出讓她們都坐下,另一手已經收到腰腹處給楚夫人行禮:"女兒見過母親。"

楚夫人見了長女,暫且把思聰的事擱下,伸手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怎麼你來也沒個人通傳?"思梅雖已做了外婆,可女兒見了娘總是小的,話裡帶上幾分嬌嗔:"女兒想著今兒事情肯定多,這又是自己娘家,迎來迎去的不也麻煩,這才沒讓他們通傳,不過路上遇到瑾侄女,是她送我進來的。"

說著思梅抬頭對婉潞笑了:"也不是我做姑母的誇自己的侄女,瑾侄女這樣的,還真是少見。"這誇讚讓瑾姐兒微微臉紅,房裡的人都笑了,笑過了思梅才問道:"方才我進來時候八妹妹在說些什麼?"

思聰遲疑一下,楚夫人已經說了:"方才你八妹妹說,王爺有個遠房表妹住在王府,王爺的意思想和你八弟做門親。"思梅眉一挑,思聰不由臉紅低頭。思梅心裡歎了不知多少口氣,臉上才又笑著道:"住在王府的戚王表妹,是不是就是柳氏?"

思聰聽思梅一口說破,已經有些坐不住,抬起頭看著思梅:"大姐姐,我曉得是我不好,可王爺的脾氣,我又……"思聰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讓房裡的人都心裡打著旋,但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問話。

這裡還有孩子,有些話思梅也不好說出來,楚夫人明白了幾分,那柳氏只怕身份有些尷尬,更甚者說不定還和戚王有什麼首尾。楚夫人想到這不由有些怒氣出來,這又能怪誰?還不是怪當年四太太執意要和戚王府結親,才讓今日戚王敢提出這樣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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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7:42


見思聰那低頭不語的樣又有些心疼,丈夫不給她撐腰,自己又是個溫柔性子,縱有了身份還不是要被揉捏?婉潞輕咳一聲笑著道:"婆婆和大姐姐定有許多話說,媳婦們先出去外面瞧瞧可還少些什麼,況且再過些時候也該有客人來了。"

婉潞一說,別人也就紛紛站起,思慧還想坐在那聽一聽,思君捏她一把,思慧也就急忙起身,眾人行禮退出,剛走出去就見丫鬟婆子也被遣了出來。

思君歎了口氣:"哎,原先還羨慕八妹妹得嫁王府,那是怎樣的榮耀,今兒見了這情形,才曉得她心裡苦。"婉潞沒有說話,思慧已經問了出來:"六姐姐,那柳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真是戚王的表妹,嫁給八哥也不算配不上?"

思君正打算說話,看見旁邊的瑾姐兒又把話咽下,瑾姐兒是聰明人,曉得這樣的話自己是不能聽的,微微屈膝:"娘,女兒回房拿針線給姑母們看。"婉潞拍拍她的腦袋:"你啊,就知道成天顯擺你的針線,去吧。"瑾姐兒嘻嘻一笑,陽光下看著笑容更加燦爛,又行一禮就離去。

思君不由感慨:"真是歲月催人老,三嫂嫁進來的時候我還沒瑾姐兒大呢,現在連六嫂的女兒都這麼大了。"思慧拉一下她的袖子:"六姐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思君見這裡都是趙府的媳婦女兒才道:"說柳氏是戚王表妹,倒不如說是他情妹妹。"

情妹妹三個字一出口,個個都面面相覷,秦氏不由怒道:"這戚王未免也太欺人了,哪有這樣的人還要往外嫁的?"思君坐了下來,那話裡歎息更重:"三嫂你不曉得,這柳氏本就是守瞭望門寡的,她口口聲聲只要嫁個人做大,那肯在王府裡低頭?戚王寵了她,自然是百般答應,這一年也在京裡挑了幾個人家,只是那有名聲的,未免嫌她名聲不好,那沒名聲肯娶她的人家,柳氏又嫌人家根底薄,誰知這主意竟打到侯府裡來。"

思慧聽的瞪目結舌:"那柳氏若嫁不出去又不願做側妃,那八妹妹她?"婉潞也想到這曾,思聰在這些上面就是個軟柿子,沒有半點四太太的強悍,再說戚王再荒唐身份也是尊貴的,自己心裡就先怯了,難怪別人就敢這樣揉。

秦氏啪一下打在桌子上:"不要臉的娼|婦,做了這樣的事還想仗了王爺的勢嫁到高門大戶,我呸。"婉潞輕輕拍一下秦氏的背:"三嫂你也不要太著急,八妹妹又不是沒有娘家,生了嫡子又是受過冊封的王妃,柳氏也多有顧忌的,不然她也不會想著往外嫁了。"

思君點頭:"六嫂說的是,我聽那幾個和我來往的奶奶們說過,柳氏先前不是沒有存了做王妃的心,可是戚王怎麼肯答應?要做個側妃在八妹妹手底下受氣她又不肯,這才要往外嫁,嫁又要嫁的好,故意給八妹妹瞧好。"

這無恥的女人,婉潞的唇緊緊抿住,旁邊響起一個悠悠的聲音:"哎,我本覺得我的命算苦,沒想到八妹妹比我命還苦。"說話的自然是很少發聲的思敏,看著她依然恬淡的臉,婉潞笑一笑:"五妹夫雖說耳根軟了點,可對你還有幾分情誼,那些妾室也不敢踩了你的頭。"

幾分情誼,也就只有這幾分情誼了,思敏習慣性低頭,風吹著她的裙角,露出她裡面月白色的鞋幫。婉潞把心裡的鬱悶使勁咽下,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又是笑容:"好了,大姐姐既來了,這事就有她做主,柳氏的事大家心裡知道就好,畢竟只是傳言,沒人親眼見到。"

雖然這傳言多半為真,特別是戚王又是有名的色中餓鬼,眾人也都笑了,今兒是喜日子,該高興才是。走過來一個婆子:"原來奶奶姑奶奶們都在這裡,太太已經往廳上去了,請奶奶姑奶奶們趕緊過去呢。"既然楚夫人已經出來,那就證明這事有了定奪。

難道真要為了思聰讓八爺娶柳氏,先不說八爺願不願意,侯府也丟不起這個臉,戚王還能為了柳氏把思聰休了不成?不說思聰毫無過錯,另立王妃需要皇帝下詔,皇帝也不會答應他這樣荒唐的請求。

眾人心裡籌畫一番,覺得心都放鬆了些,思君才笑著說:"也不知道未來八嫂嫂是什麼樣的人,不過總要趕緊定親,省得有人惦記著。"秦氏想說出來,就被婉潞拉了一把袖子,這事還沒遣過媒人,自然不好多說。

說笑著往廳上去,這是侯府三年來頭一次擺酒請客唱戲,趙大爺娶媳婦嫁女兒都是在別宅辦的,潘氏的葬禮那畢竟是喪事,比不得喜事熱鬧。

一路行來都擺的花簇簇的,下人們身上的衣服也要鮮明些,楚夫人已經坐在廳裡,兩位王妃一邊一個陪著。仔細瞧去,思聰臉上雖上了脂粉,那眼皮還是有點腫,思梅神色如常。葉氏帶著兒媳女兒們也趕了過來,就等著門上有人傳帖子進來,好各自出去迎客。

不一會門上紛紛來報,各家侯門公府的主人主母都來了,按了各自親疏,依次迎了出去,寬敞的廳裡不一會就坐滿了人,大家說說笑笑,也有人問起四太太,不過就用她病著不好出門這話打發。

四太太兒子這麼大的喜事,也沒有見到她,這樣更坐實了她病勢沈重的事情,有人已經關心地道:"從來都有沖喜之俗,要不貴府就給八爺娶門親事好衝衝喜?"她這病是好不了的,楚夫人怎能說出這心裡話,只是含糊答應。

很多人都愛做媒,有人聽了這話就笑:"說起這個,我有個表侄女,今年十七還沒定親,不曉得能不能攀上貴府?"思梅已經在旁邊笑著開口:"八弟的婚事,早就有了主意,不過前幾年事情多,又沒有功名,怕人家不肯,現在既中了,正要派人去說親。"

思梅一開口說話,那些想做媒的頓時閉了口,附和著道:"大登科後小登科,貴府八爺真是有福氣。"說笑一陣,酒席早已齊備,婉潞請各位夫人寬了大衣服,各自按座位入席。

外面傳進來戲單,坐首席的幾位謙遜一番點了戲,把戲單傳了出去,臺上敲了聲鑼,戲就開場。

臺上唱著戲,台下各位夫人們互相交談,也沒幾個人把心放在戲上。許久沒有應酬過,婉潞應酬一時就覺得有些累,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坐到旁邊一個圓墩上歇息,雙妙忙喚個小丫鬟過來給她捶腿。

臺上唱的熱鬧,婉潞已經漸漸朦朧,突然聽見外面有喧嘩聲,婉潞睜開眼,見臺上的戲也停了,戲子們各自扮著在那裡看,這又是怎麼了?婉潞往首席看去,楚夫人也一臉訝異,婉潞忙喚過春燕讓她尋人外面瞧瞧。

過不了多時春燕就走上前,滿臉的笑意:"太太,這是喜事,方才在外面吃酒時候,來了許多八爺的同年,說起八爺的親事,八爺稱雖已登科,不敢去求親,結果幾個新進士一攛掇,就讓八爺現時就登門求親,好雙喜臨門。"

楚夫人聽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些孩子,婚姻大事總要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就去的。"春燕又笑了:"太太您說的是,四老爺想也喝多了幾杯,說這事他做主,準了,一屋子新進士現在簇擁著八爺去求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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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8:16


春燕話音剛落,鴉雀無聲地廳裡也響起恭喜聲:"這事也是少見,幾十個新進士齊齊簇擁著去求親,我們從生下來還沒見過呢?"楚夫人雖然知道但還故意道:"這去的是哪家?"

春燕聲音放大一些:"自然是平狀元的妻妹了。"今日甯太太和甯大奶奶也來做賀客,聽到八爺要求娶的是鸞娥,本笑著的甯太太和甯大奶奶都止住了笑,王太太站起身:"既往我家去,各位我就少陪了。"旁邊人笑的合不攏嘴:"王太太您得了好女婿,自然不能放跑。"

婉潞心裡十分歡喜,秦氏已經對戲臺上的戲子喊道:"這是喜事,可要好好唱起來。"戲子們齊齊磕頭討過賞,絲竹聲中又重新唱起,滿廳裡比方才還熱鬧幾分,人人都在說恭喜,個個都在贊鸞娥,甯太太和甯大奶奶婆媳不曉得這時該做什麼,難道要留在這裡聽人揶揄?坐不了一會就告辭逃席而去。

寧家婆媳的離去並沒引起旁人注意,甯大爺不過是個部曹,在這京裡一抓一大把的這種,只有個人笑著說了句:"也是貴府寬厚,不然這樣的人家哪能接了帖子上門來賀?"坐在旁邊陪客的秦氏淡淡一笑:"眼看著除了服,二叔四叔都要起複,總是同僚,哪能厚此薄彼?"

秦氏話音剛落,就有人贊道:"果然府上這樣才是大家,哪像有些府裡的,狗眼看人低。"秦氏忙把話岔開:"這話多不好,還請聽戲罷,這可是京裡有名的班子。"

說笑一陣,又聽幾出戲,還沒得到外面的回報,楚夫人有些坐不住,叫了婉潞過來輕聲問道:"小八去了都快一個時辰了,你去讓人打聽個信回來。"

楚夫人這麼想,婉潞心裡也在打鼓,如果說是鸞娥不肯,也有個信回來,總不能是當場就拜了天地,那這樣也未免兒戲,忙應了就讓春燕尋個機靈點的人去打聽信。春燕也不尋別人,出去找了自己男人讓他親自往平府去一趟,這才回了婉潞,婉潞又小聲對楚夫人說了,又安靜聽戲。

小董得了春燕的話,忙帶了人騎了馬就往平府來,離的遠遠的就看見平府門口圍滿了人,小董急忙下馬走上前去問瞧熱鬧的:"這是在瞧什麼熱鬧?"被問的是個老者,手抹一把鬍子就笑著說:"這是新科進士趙老爺來這家求親呢?附近的人都說,從沒見過這樣的架勢,幾十個進士來做保,這樣的熱鬧也不曉得再過多少年有?"

旁邊一個抱著孩子踮著腳尖要往裡瞧的婆娘聽見老者這樣說,也連連點頭:"這樣的聲勢,我們自然也要來瞧熱鬧,也不曉得這姑娘是怎樣的一個天仙,到現在都還沒應。"有個中年人想是聽不得這婆娘胡說,轉身輕蔑地說:"什麼沒應啊,這姑娘說了,要考試,考過了才應,從來只聽說過考狀元的,這考女婿還是頭一次。"

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小董放心下來,讓小廝快些回府去報,說八爺在這考試呢,自己把馬栓好後就緊一緊褲腰帶,側著身子往裡面擠。人多的比過年時候的廟會還要擠一些,小董擠的過程中也不知道踏掉了幾雙鞋子,瞧熱鬧的哪個還顧鞋子被踏掉,都只伸著脖子往裡瞧,不時問前面的人,做出來沒有?

等小董擠到人群面前,已是出了一身臭汗,鞋子只剩的一支,雪白的襪子變的烏黑,腰帶都險些被人扯掉。裡面比外面安靜些,進士們有坐有站,在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題目,八爺坐在最前面,一張小桌子放在他面前,正凝神望著上面的紙。

難道這題目很難?小董緊一緊褲腰帶,也顧不得只穿了一隻鞋就走上前悄聲問著八爺:"八爺,六奶奶命小的來瞧瞧,要不要?"八爺對著題目,根本沒聽到小董的說話,等小董過了會兒又問一遍他才搖手示意不必了。

小董退到一邊站著,平家在門外的管家是認得小董的,已經上前來打拱:"董大哥好些日子沒見到,今兒既來了,就先請進去喝杯茶。"小董的嘴往八爺那一努,管家已經明白了,呵呵一笑低頭看見小董腳上只穿了一隻鞋子,曉得是他擠進來的時候被踩掉了,回身吩咐小廝去尋雙自己的鞋子來給小董換上。

兩人正要說話,就聽到進士們那裡傳出歡呼,八爺已經站起身,平家管家忙走上前去,八爺面上氣昂昂地把紙交了過去:"小生交卷。"這管家也不認得幾個字,只看見一張紙全寫滿了,不敢怠慢地上前敲門,敲了半響才有人開了一個門縫。

有好事的進士本就跟著管家,見開了門縫就想擠進去,裡面早有準備,啪的一聲就把門重重關上,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二姑娘吩咐了,要交卷,從門縫裡塞進來就是。"進士們不得進去,停了腳步站在門外,有進士對八爺擠眉弄眼地道:"丫鬟的聲音都這麼好聽,主人就可想而知,趙兄你可真有福氣。"

八爺此時只想著自己的卷鸞娥是否滿意,對這話不敢答應,過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面上神色變的莊重:"弱水三千,只飲一瓢。"進士們聽了這話都大笑起來,有調皮的還大聲地道:"王二姑娘,似趙兄這樣的好男兒,天下也是少有的,你就點頭吧。"

裡面依舊寂靜一片,聽不到任何聲音,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該是做晚飯的時候,但圍著的人都忘了饑,一個個都眼巴巴等著。

小董換好鞋襪,又重新站在這裡伺候,見平家的門還是緊閉,心裡不由腹誹,八爺雖曾荒唐過,現在也改過自新,配王二姑娘也綽綽有餘,為什麼總是不開門呢?

門外的進士們比正主八爺還等的心急,只怕再不開門就要用手去敲門了,正在心急如焚時候,吱呀一聲門打開,眾人的眼都往門裡看去。

門裡有燈光射出,走出來的是身著便服,臉帶微笑的續宗,看見是他出來,門外的人未免有些失望,但鸞娥總是個沒出閣的女子,難道還能自己走出來不成?

續宗已經對八爺拱手:"趙八爺,岳母請您進去一敘。"進士們聽到不是鸞娥請,臉上又露出失望之色,續宗面上的神色並沒變化,又吐出一句:"婚姻大事,總要父母做主,我就做了女方媒人,還請今日來的諸位做了這男方媒人,如何?"

續宗的聲音不高不低,這幾句話聽的八爺的心都泡在糖水裡,小董抹一把額頭的汗,這就是王家肯了婚事,急忙又重新擠出去回家報喜。

進士們先紛紛說過恭喜,又要爭搶著做這個媒人,還是鎮靜下來的八爺點了兩個相處的好的和自己一起進去,剩下的人就被擋駕,續宗回頭看見他們的不滿,笑著道:"家下狹窄,坐不下這許多人,還請諸位先回去,等喜日子時多寫幾首催妝詩、卻扇詞。"

看見他們還不走,續宗笑容沒變:"後日就是小犬滿月之喜,諸位還是等後日再來吧。"話都說到這份上,再站著就顯得極不會做事,況且續宗雖年輕,也是他們前輩,一個個這才從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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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8:49


小董快馬加鞭趕回侯府,戲早散了,但滿堂賓客都在等著平家傳來的消息,竟沒一個走的,小董先去侯爺他們在的地方稟告了,又讓人傳進裡面。

得了肯信,楚夫人不由喜上眉梢,她喜歡鸞娥已不是一日兩日,鸞娥做了自己侄媳婦她也是千肯萬肯的。滿廳的客人都到楚夫人面前說恭喜,只有思聰一時不知心裡該想些什麼?雖說柳氏不得出嫁免了自己娘家受了侮辱,可是她在王府,畢竟對自己不利?

思梅說了幾句恭喜轉頭就看見思聰那半憂半喜的臉色,輕輕握一下她的手,在她耳邊道:"你啊,要整治這麼一個人有什麼難的?"思聰只是微微歎氣,思梅見人的眼光都沒放在自己這邊,悄聲又道:"你是怕傷了夫妻情義?別說我說話你不愛聽,王爺對你又要幾分夫妻情義,你也該拿出你王妃的身份來,再怎麼樣,你都是陛下娘娘冊封的戚王妃,難道王爺還能休了你不成?他就算想,陛下娘娘也不會答應。"

思聰又要長籲短歎,丫鬟過來報:"八姑奶奶,戚王府那邊請您回去呢。"這就奇怪了,戚王對思聰可是不聞不問的,怎麼這會又派人來請她回去?思聰剛預備要走,被思梅一把拉住,思梅問丫鬟:"戚王府那邊來的人是誰,有什麼要緊事,難道不曉得今兒是趙府喜事?"

對著思梅,丫鬟也要更恭敬些:"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來了個老媽媽,說是王爺的吩咐。"思梅拉一把思聰:"那好,你讓她進來。"丫鬟哪敢違抗思梅的命令,很快就引著一個老婆子走進來。

老婆子等不到思聰出來倒被叫進去,心裡還在犯嘀咕,怎麼今兒這麵團般的王妃拿起架子了,進了廳見了思聰就行禮:"王妃,王爺命小的請您回府。"思梅已經在旁邊笑了:"今兒趙府有喜事,總要等事情完了才回去的,不曉得八妹夫是有什麼要緊事,必要八妹妹現在就回去?"

老婆子見思梅說話,忙道:"安郡王妃,小的也不知道,只是王爺吩咐的,並沒說有什麼要緊。"思梅淡淡一笑:"既沒什麼要緊,我們姐妹也許多時沒見,這樣罷,等這裡完了再回去,你就在這等著。"說完思梅就叫過丫鬟把老婆子請出去,老婆子已來不及再說話就被請了出去,想回去給戚王報信,就被趙府的管家娘子們約到旁邊小屋好吃好喝去了,連走都不能走。

此時賓客都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趙家自己的人,楚夫人這才招呼思聰:"八姑奶奶,走,這麼大的喜事,我們也好去告訴一聲你娘,讓她高興高興。"秦氏已扶住楚夫人的一支胳膊,思聰攙住她的另一支,身後還跟了婉潞和幾個下人,簇擁著楚夫人往四太太那邊去。

四太太屋裡已經掌上了燈,見她們一大群人過來,丫鬟忙上前行禮,九奶奶手裡端了碗正在給四太太喂藥,見了忙道:"大伯母來了,今兒我也沒顧得上往前面去。"楚夫人嘉許地拍一拍她的手:"等你八嫂進了門,你也能松些,不然你現在又要管家,又要伺候你婆婆,實在看的我都心疼。"

四太太已經不敢再像以前一樣,聽到楚夫人這話睜開眼:"八奶奶要進門,娶的是誰?我怎麼不曉得?"楚夫人坐到她床邊,話裡透著十二分的親熱:"就是王家二姑娘,今兒是小八親自上門求的親,已經允了,就等擇個好日子趕緊過門呢。"

楚夫人的笑看在四太太眼裡是那麼地惡毒,她的眼轉了轉,看向思聰:"八姑奶奶,你說呢?"思聰正在想戚王為什麼要叫自己回去,難道是曉得柳氏嫁不成了就要叫自己回去罵一頓,聽到四太太的問話,過了會兒才道:"八哥喜歡就是,我一個做妹子的能有什麼話?"

四太太心裡最後一絲指望也沒了,閉上眼睛,頹然地道:"好,是喜事,你們辦了就好。"楚夫人並沒忽略她說話時候手裡緊緊抓住的床單,給她掖一掖被子:"你也安心養著,日後有八奶奶管家,九奶奶伺候,你這日子過的不知怎麼快活呢。"

四太太還是閉眼不說話,楚夫人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這才走了。等楚夫人走出去很久四太太才睜眼哭了出來,九奶奶聽到她的哭聲走了過來:"婆婆,您怎麼還這麼狂躁,這丸藥看來還是不能斷。"

九奶奶說話很溫柔,丫鬟已經拿了丸藥過來,四太太厭惡地把頭轉向一邊:"我不狂躁,不過想著你八哥要成親了,心裡高興。"九奶奶的聲音更溫柔了:"是嗎?那今兒婆婆既歡喜,就請早些安置。"丫鬟過來服侍四太太洗臉,聽著九奶奶吩咐丫鬟們好生服侍的話,四太太心裡長歎,這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進士們簇擁著八爺去求親的話,很快傳到連宮裡皇后那都知道了。皇后本就喜歡淑娥,聽說她這個妹妹也是個出眾人物,不由起了好奇心傳鸞娥進宮來給自己瞧瞧,瞧了之後果然是個出色人物,對著同去的王太太讚歎一番,賜了首飾,問了婚期還說等那日要再行道賀。

既有了皇后的讚揚,這婚事就辦的更熱鬧了,原先覺得王家門第有些低微配不上趙家的聲音已經全都消失不見,換上的全都是天作之合,上好一對夫妻這樣的讚歎。

殿試已完,傳臚已過,八爺中在第七名。傳臚當日就去王家下了聘,婚期定在六月初十。日子雖然有些趕,但這喜上加喜,還是人人爭先。

四房那邊的新宅子已經收拾妥當,一應動用物件都是新的,無需額外預備,鸞娥那裡的嫁妝也是早就預備好的,剩下的就是酒席定戲請客等事。

四太太病在那裡,九奶奶要照顧她,八爺娶親的一應事情就全由楚夫人這邊安排。楚夫人又是個圖省事的,自然就全交給兩位兒媳。八爺成親之外,二房四房也要移宅,他們空下來的那些院子要重新安排人去打掃收拾。

既除了服,楚夫人也要搬進月太君昔日住的院子,婉潞就遷到楚夫人現在的上房。總算楚夫人體貼兒媳,說現在家裡事情太多,況且夏日又有些悶熱,一動不如一靜,等秋涼了再搬就是,橫豎不過就是府裡搬來搬去,又不似二房四房那是要移出宅子。

既有了楚夫人這句話,婉潞和秦氏也就先忙著八爺娶親,葉氏那邊的宅子已經預備完全,挑了四月二十九的日子搬過去,雖在百忙之中,楚夫人還是帶著兒媳們過去送一送,葉氏娘家也送了一台戲暖房。

喝幾杯酒,聽幾出戲,楚夫人也就告辭,葉氏帶了兒媳們送出去。上車時候,楚夫人鼻中突然一酸,掉出幾滴淚來:"二嬸嬸,你這一搬出去,我就少了牌搭子了。"這一說讓葉氏也覺得鼻中酸澀,水氏已笑了:"大伯母和婆婆說什麼呢?雖搬出來,離了那府裡不過就是一條街,做小轎的話也就一會兒功夫,難道婆婆還怕媳婦不伺候您過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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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9:18


水氏這半嗔半嬌的話讓葉氏開懷一笑,又和楚夫人把臂說了兩句,這才送楚夫人上車而去,車都快要轉過拐角,還能看到葉氏站在門前。秦氏坐正身子笑著道:"婆婆和二嬸,真是一對好妯娌,如姐似妹。"楚夫人飲了幾杯酒,雖短短一段路也閉了眼在那裡打盹,聽到秦氏這話才睜開眼,拉過婉潞和秦氏的手來:"你們倆也是好一對,要是你們大嫂還活著,也是……"

提起潘氏,楚夫人似乎有些不忍,過了些時才歎了口氣。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總想著她的不好,等人沒了,就又念起她的好來,想起潘氏嫁進趙家這二十來年,除病了的那幾年外,旁的時候也是孝順自己,對妯娌們克盡嫂職。

算起來,潘氏沒了也快一年了,婉潞忙道:"理哥兒媳婦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等辦大嫂周年的時候,讓那小孩子到大嫂靈前磕幾個頭,大嫂在泉下也歡喜歡喜。"楚夫人露出一抹笑,車已經停了下來,婉潞妯娌伺候楚夫人下車。

剛簇擁楚夫人進門,前頭就來了一個丫鬟,給楚夫人她們行禮後才笑道:"六奶奶您可回來了,家裡可還有許多事等著您呢。"楚夫人推一把婉潞:"也是我貪玩,忘了這裡還有一堆事等著你呢,快些去忙吧。"婉潞遲疑一下,秦氏笑了:"六嬸嬸,難道有我伺候婆婆你還不放心嗎?"

婉潞這才行禮離去,遠遠的還能聽到秦氏和楚夫人說話的聲音,妯娌之間又沒什麼天大的怨氣,和和氣氣過日子多好?到廳前理一回事,把那些該收的禮,該還的禮都點清楚,天也早就黑了,婉潞起身回去。

一路上只有婉潞這一行人,腳步聲在寂靜的四周聽的特別清楚,婉潞扶著春燕的手,看著前面打燈籠的兩個小丫鬟,不由輕聲道:"一晃就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做的是小兒子媳婦,那種誠惶誠恐的勁兒呢。"

除了春燕,婉潞身邊的都是新人,即便如雙妙到她身邊也不過兩年,這樣的話自然不敢接。春燕笑了:"姑娘您常說,時光是最無情的了。"風吹的兩邊的樹木發出沙沙聲,聽到春燕脫口而出自己沒出閣時候的稱呼,婉潞再沒有說話,時光就是如此,漸漸讓人老去,讓孩子長大。

福姐兒的笑聲已經響起:"娘,娘,您快過來瞧,我繡的荷包好不好看?"接著福姐兒就直沖婉潞跑過來,並不理會後面奶娘讓自己跑慢些的叫聲。

婉潞彎腰牽住女兒的手,福姐兒並不讓婉潞牽自己的手,而是把手舉的高高的,要讓婉潞瞧,婉潞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是個紅綢面的荷包,燈籠不甚明亮,瞧不出繡的是什麼?

福姐兒一直瞧著婉潞的神色,得不到讚揚的她眉皺了起來,母女倆已走進院裡,瑾姐兒迎上前:"娘,妹妹說她繡的是梅花,可看了半日什麼都沒看出來。"婉潞剛要說話,就聽見智哥兒的聲音:"兒子見過娘。"婉潞抬頭見果然是智哥兒站在那裡,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你怎麼回來了,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等了多久了?"

福姐兒見婉潞的注意力被智哥兒奪取,急的不行,跺著腳喊:"娘,先看我的荷包再和哥哥說話。"智哥兒上前摸一摸妹妹的臉:"好妹妹,哥哥今兒回來有話和娘說,你先和大妹妹下去好不好?"福姐兒的嘴撅了起來,一臉不依。

瑾姐兒用手指頭戳妹妹額頭一下:"你啊,剛才娘沒回來前還在那哥哥長哥哥短的要哥哥給你好吃的,好玩的,現在又來爭這些,快跟姐姐下去,哥哥要和娘說話呢。"一直沒說話的德哥兒也開口:"小福姐兒,快和姐姐下去吧,再說你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

福姐兒一團高興被哥哥姐姐們說的全不在了,手雖被瑾姐兒牽著,那腳步可不願往外走。婉潞的心雖在長子身上,捏一捏手裡的荷包,對福姐兒說:"乖乖福姐兒,你做的荷包很好,比你姐姐做的頭一次要好多了,日後啊,你就和你姐姐一起給你爹還有哥哥們做鞋襪好不好?"

聽了婉潞的這話,福姐兒這才猛地點頭,和瑾姐兒下去歇息,德哥兒也笑著說:"娘,兒子也下去睡去。"智哥兒拍弟弟一巴掌:"快去,明兒早起我好問你書。"德哥兒正張嘴打哈欠,聽到這話瞌睡都嚇醒了:"哥,我才剛開蒙不久。"

婉潞笑著給德哥兒理一下頭髮:"你哥哥八歲的時候,都會作詩了,哪像你快八歲了才開蒙,也是你爹慣的。"德哥兒呵呵一笑:"娘,我學不成書,就像三叔一樣去邊關打戰。"

趙三爺的封賞已經下來,以左將軍成為邊關副帥,秦氏得封三品淑人,楚夫人封二品太夫人。楚夫人的誥命不過是錦上添花,但秦氏的誥命就不一樣。秦氏進宮謝恩那日也是喜氣洋洋,婉潞聽到德哥兒這話,心裡頓了頓才對兒子道:"就算要去邊關打戰,也要從小知書,天下哪有不識字的將軍?"

德哥兒被娘說中心事,嘻嘻一笑就走了。婉潞吩咐奶娘服侍好德哥兒,這才對智哥兒道:"你有什麼話要說?"智哥兒的臉憋的通紅,過了會兒才開口:"兒子,兒子是為了兒子的婚事。"哐啷一聲,婉潞手裡的金簪掉了下來,看著智哥兒一臉的驚詫:"你才十一,況且婚姻大事總有父母做主,你怎麼就問起這個?"

智哥兒一張臉更紅了些:"娘,是這樣的,前幾日皇后娘娘為四皇子挑王妃,還把兒子也叫去,說有幾戶人家的姑娘也配的上兒子。"婉潞的眼垂了下來,半日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智哥兒的睫毛撲扇撲扇的,小心翼翼問道:"娘,兒子就說這事是大事,要回來和娘商量商量。"

婉潞把兒子拉的坐緊一些,自己的長子啊,要背負的不僅是他自己的命運,還有整個家族的興衰。婉潞用手摸著兒子的臉,智哥兒的臉已經漸漸褪去稚氣,少年的臉龐開始顯露,一雙濃眉之下是肖似趙思賢的雙眼。

婉潞的手從兒子的下巴上滑下來,智哥兒的下巴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圓滾滾全是肉了。婉潞握住兒子的手:"智哥兒,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婚姻大事,總也要你自己有合心的,皇后娘娘挑的定是上好的,可那是你要過一輩子的人,娘不願意你們夫妻間有什麼爭執,到時弄的嫡庶相爭,後院裡烏煙瘴氣。"

婉潞說一句,智哥兒就應一聲,等到婉潞說完智哥兒已經站起:"娘的教訓兒子記下了。"智哥兒越乖巧,婉潞就越覺得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把兒子拉了過來:"我的兒啊,娘這輩子就望著你們弟兄姐妹四個平平安安長大,只是生在這樣門第裡面,娘才發現娘原來想的太簡單了。"

智哥兒一動不動低著頭,任由婉潞在他頭上摩挲,進宮這幾年,智哥兒已經學到很多,即便是在自己的娘面前,也要克制住情感,好讓娘安心。可智哥兒怎麼知道,自己這樣做只會讓婉潞更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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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19:56


"哎,你們娘倆怎麼回事?誰欺負你們了?"趙思賢走了進來,邊走邊脫著外袍,他身上還有一股濃濃的酒味,智哥兒站起給父親行禮,婉潞給丈夫端了一碗茶,接過他脫下的外袍又給他換著靴:"今兒雖是去賀二叔家遷宅,你也不能這樣灌?"

趙思賢喝了一碗濃茶,覺得心裡好受一些,剛要講話就看見兒子站在那裡,搖了搖頭道:"他們在席上說了些事,我心裡不痛快。"智哥兒行禮告辭,出門時候聽到父親歎了一聲:"聽了些八妹妹的事,我心裡不痛快。"

後面智哥兒想要再聽,已經聽不到了,智哥兒的眉皺了皺,手握成拳,戚王怎麼對待思聰,這些伴讀們私下也是知道的。有些人還故意在智哥兒面前說這事當做取笑,怎麼也不能讓自己兩個妹妹像八姑母一樣,嫁個姬妾成群的人還要被譏笑沒有手段,彈壓不住那些侍妾。

婉潞用簪子剔一剔蠟燭,眉皺了起來:"原來那柳氏竟這樣,戚王怎能如此?雖說不是結髮夫妻,八妹妹也給他生了嫡子,哪能因八叔叔另訂親事,他就這樣?"趙思賢也歎氣:"這事還不好出頭,若那柳氏是妾,戚王這樣還能去論一論,那能寵妾滅妻如此,可是那柳氏現在是王府客人,就算人人都知道她和戚王有首尾,又沒過了明路,怎麼去論?"

這樣上門還要被王府嘲笑,哪有娘家容不下婆家客人的?再說這種事情,柳氏咬死自己只是戚王表妹,並沒和戚王有什麼,只怕侯府還要反背一個誣陷罪名呢。

看著丈夫那一臉無助,想起那日思聰回來時候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婉潞歎了兩聲,該怪誰呢?怪思聰沒有手段嗎?可她嫁過去時才十五,又被戚王郡主那樣拿捏,四太太又不是個爭氣的。千錯萬錯,當初就不該結這門親,才讓自家嬌貴女兒去受這樣的苦。

當初結親又是老侯爺一手促成的,他人已逝,再說別的也全是廢話。趙思賢也知道這點,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我們的女兒絕不讓她們落到這樣境地。"婉潞嗯了一聲,接著就笑了:"方才智哥兒還說呢,說娘娘有意要給他做媒,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說回來問問我們。"

一轉眼連智哥兒都要議親了,趙思賢雙手成拳敲打著雙腿:"老了,轉眼就要做公公了。"婉潞抿唇一笑,趙思賢似有所動,把妻子擁進懷裡。

智哥兒第二日就回宮去了,婉潞已經叮囑過他,就說皇恩雖浩蕩,這大事也要問問爹娘。這樣的話說出去,就算皇后想為智哥兒結親,也要先問問自家意思。

這話傳進去之後,皇后那邊並沒有別的話說,婉潞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全力籌備鸞娥的婚事。

六月荷香飄時,八爺的喜日子也就到了。四房新宅佈置一新,門楣懸了紅綢,地下鋪了紅毯,就等新人轎子到時,大開中門,好迎新人進門。

趙家的女兒們也各自歸寧,既是四房喜事,在楚夫人那裡坐了些時就去四房的宅子那裡瞧新房。隔了一條街,婉潞本要叫人預備車子,趙致柔笑著道:"這都六月的天,氣悶的很,你讓小廝們把人都趕乾淨了,我們從後街走路過去,既涼爽又不麻煩。"

趙府出嫁的女兒們以趙致柔為尊,她這樣說,婉潞自然不敢怠慢,吩咐春燕尋小廝去外面把人趕了,這才笑著道:"姑母真是有興致。"趙致柔正低頭和楚夫人說著什麼,聽了婉潞的話抬頭笑道:"什麼興致,這年紀也漸漸大了,比不得年輕時候,每到一處都要坐車坐轎,這雙老腿越發沒力氣了,再不多走動些,那不成廢物了?"

楚夫人扶著婉潞的手站起來,笑著道:"大妹妹總比我小了那麼幾歲,我啊,多走幾步就骨頭疼了。"春燕已經來報外面的人都趕清楚了,婉潞請這些姑太太姑奶奶們都往外走,楚夫人和趙致柔畢竟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婉潞還不忘讓人抬了小竹椅在後面伺候著。

趙致柔和楚夫人走在前面,別人都跟在後面,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僕婦們,呼啦啦差不多有七八十人跟著。算得上浩浩蕩蕩出了門,後街本就人少,來往的人又被小廝們趕清楚了,路上經過的人家都關著門,趙致柔不由歎道:"這情形,倒像少女時候偷偷溜出去街上買糖吃一樣,現在想來,街上賣的糖那有家裡的好吃,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趙致柔在娘家時候深得寵愛,哥哥們又讓著她,也曾淘氣地扮過男裝和哥哥們偷溜出街,帶累的身邊丫鬟挨過好幾頓打。

楚夫人當日初嫁過來時,沒少替趙致柔求過情,聽到提起往事,不由含笑道:"轉眼間,你我都老了,大妹妹,聽說姑老爺要告老?"趙致柔微微嗯了一聲:"是,在尚書任上都十年了,再升也升不上去,現在孩子們早就各自嫁娶,倒不如告老歸鄉,課孫兒們讀書,閑來四處走走,家裡也有幾畝薄地,不愁養老之資。"

吳姑老爺當年進京,是沖了宰相之位去的,這些年官場沈浮已經曉得這願望不能實現,倒不如激流勇退,還能落的一個好名聲。楚夫人微微點頭:"姑老爺不戀棧權位,確是瀟灑,只是你我姑嫂,剛團聚沒有多少年,現在你又要還鄉,著實有些難受。"

趙致柔輕輕拍一拍她的手:"大嫂,我嫁了外鄉人,常年又隨他在外任上,能送了爹娘入土已是我的福氣,旁的事還想什麼?"說著趙致柔的眉輕輕一挑:"倒是我那日和大嫂說的,這眼看著就要離京,大嫂也要給我個準話,他們算來是姑表兄妹,又是我的侄孫女,難道我還會不疼她?"

趙致柔有個長孫,今年十歲,趙致柔久已看中瑾姐兒,要求了去做個孫媳婦。原本只是遠遠說過,這眼看著就要離京,趙致柔前幾日把話挑明,就等楚夫人說個肯字,好派媒人來。

楚夫人的眉皺的有些緊,趙致柔笑了:"大嫂難道還怕六侄媳不肯?她歷來孝順,諸兒又是她見過的,也不是我自誇,人品相貌也是數的著的。"楚夫人輕輕歎了一聲:"大妹妹,方才你說你嫁到外鄉,能送了公婆入土都算好的,吳家也是外鄉。"

趙致柔垂下眼簾,楚夫人怕她不高興剛要說話,趙致柔已經抬起頭:"哎,也是我糊塗了,本想著瑾丫頭是個出色的,哪捨得讓她落到別家,就沒想到吳家終究是外鄉人,忘了大嫂疼孫女的心呢?"楚夫人緊緊握一下她的手"大妹妹你也不要怪我,你二嫂把你二侄女嫁到外鄉,這快二十年了也就歸寧過三四次,眼看著二叔又要放外任了,這母女之間想要再見就更難了。"

一句話說的趙致柔淚都差點掉下來,她們一群人雖走的慢,也已到了四房新宅。在裡面料理的秦氏得了信,早帶著婆子丫鬟在那裡迎接,見狀忙上前去扶趙致柔:"姑母腿腳極好,這麼長一段路走的都那麼鬆快。"婉潞上前一步扶了楚夫人笑道:"是呢,這段路我們平日來往都要坐車,虧姑母和婆婆這一路連氣都沒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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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20:26


說笑著往裡面走,楚夫人年紀畢竟已經大了,走的雖慢也出了些汗,聽了婉潞的話笑著道:"那也是你們姑母帶著我走的,不過走的嘴幹。"秦氏把趙致柔讓了上座,又請楚夫人坐下,丫鬟們已端了酸梅湯過來,秦氏婉潞各自給楚夫人她們奉上。

楚夫人喝了一口,這卻和平時用的不一樣,少了些冰涼,多了點甜味。趙致柔曉得這是秦氏特意吩咐的,怕她們年老之人禁不住這冰涼,對秦氏笑道:"我們雖不敢用冰,姑奶奶們還年輕,就放些冰也無妨,不然她們就該怪我們了。"

思梅雖位尊,回到家裡還算了小輩,聽到趙致柔這話笑著道:"姑母果然體恤,只是公公前幾年中風後都要我們年輕人學著保養,說這夏日暑熱用冰不要太過,今兒這酸梅湯極恰好。"雖然這樣說,沒放冰的酸梅湯還是有人不愛喝,秦氏見思敏放下了碗,從冰碗裡取了一兩塊冰重新放到思敏碗裡:"小姑怕熱,我這做嫂嫂的怎麼就忘了呢?"

思敏微微頜首致謝,羅家對她好也罷,壞也罷,她就是這樣不悲不喜,腕上常年戴著一串佛珠,佛珠已經被磨的光滑鑒人。不過比起思聰?思君思慧交換了一個眼神,比起思聰來,她又總要好一些,羅家勢敗,開始依賴侯府,不像戚王一樣本就天潢貴胄,只要思聰自己不說,侯府不好過問。

在廳裡坐了會兒,又去新房瞧瞧,鸞娥的嫁妝已經發了過來,陪嫁的兩個小丫鬟坐在新房等候。趙致柔四處望望笑道:"三侄媳和六侄媳都是能幹人,這新房可是什麼毛病都挑不出來。"秦氏笑了:"姑母這樣的讚揚做侄媳的可不敢收,當日我們嫁過來的時候,大嫂子可是比這做的妥帖,我們今兒也不過就是給後來人盡盡心。"

秦氏一張巧嘴,那是出了名的,趙致柔笑了一笑,到後面花園裡坐下,花園裡照例有一塘荷花,微風一吹,讓人心裡一寬。趙致柔和楚夫人幾個人坐在亭裡,瞧著那思君她們在外面坐著說笑。趙致柔眉頭微微皺著道:"我聽說八侄女在戚王府有些不妥當,好好一個王妃,被欺負成那樣?偏偏那個人又口口聲聲自己是親戚,倒不好拿住把柄。"

亭裡伺候的只有一兩個丫鬟,楚夫人歎了一聲:"這叫人怎麼說,若是個妾室這樣張狂,還等不得我們去開口呢,可那個人口口聲聲自己是王府的親戚,總不能抓奸吧?這樣的話,不說王府的名聲,只怕陛下那裡就容不上八姑娘。"

趙府有喜,出嫁的姑娘們差不多都歸寧了,只有思聰一直沒有來,派去請的婆子們回說思聰說的是明日來,今日就不來了。當日四太太的心願啊?趙致柔歎了口氣:"也不曉得四弟妹知道了八侄女這樣,可曾有過悔意?"

楚夫人唇一撇:"她?到現在都還得意自己的王妃女兒呢,至於別的還是不指望了。"郡主已在五月裡搬離侯府,去到一處當日皇帝賜下的宅子裡居住,四太太心心念念的郡主兒媳不過是棄她如蔽履,那就更要抓緊王妃女兒了,不然還有什麼能說的?

就算現在思聰在她面前訴苦,只怕她只會怪思聰抓不住男人的心,哪能把王妃的位置給丟掉?趙致柔微微一歎:"哎,四弟妹初嫁進來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真是不好說。"楚夫人瞧著外面景色,沒有接她的話,誰嫁進來和現在都不一樣,當初的滿懷喜悅,夫妻恩愛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怨,變成了恨。或者,就是從丈夫納第一個妾開始,也是從妾懷孩子時丈夫的喜悅開始。

楚夫人雙手合十,輕輕頌了聲佛號,聽在趙致柔耳裡卻變成了別樣,她也合十低頌佛號,放下手道:"願無邊佛力,洗脫四弟妹身上的戾氣。"

正日子這天,為了來往方便,從侯府到四老爺宅子這裡的路早早被趙府下人圍了起來,沿街的店鋪都被關了起來,每家店得了二兩銀子,以補償他們的損失,地上的青石板被掃的乾乾淨淨,來往的人絡繹不絕。

思聰今日也來了,不過除了她之外,還帶了另外一個人。婉潞正在服侍著楚夫人她們要出門往那邊去,四太太今日也從床上起來,穿著一新的她面色有些浮腫,不像原先那樣愛說話,每說一句話就要看看九奶奶的手,九奶奶手裡須臾不離一個小藥瓶,裡面裝著幾丸藥。

楚夫人有些擔心地問了又問九奶奶:"太醫說沒事吧?"九奶奶姿態恭敬,說話溫柔:"大伯母,太醫說婆婆要真是又開始胡言亂語,就讓服這麼一粒藥丸就不怕了。"楚夫人握一下四太太的手:"四嬸嬸,我今兒瞧著你精神也好些,你要記得,王二姑娘是趙家明媒正娶進門的,你可別再犯糊塗。"

四太太哪敢說出一句我不糊塗的話,九奶奶可在旁邊隨時準備拿藥出來呢,只得閉眼點頭。楚夫人這才露出欣喜的笑,準備起身出去。剛站起外面就來報八姑奶奶回來了。

聽到思聰回來,四太太的眼睜開,女兒回來了,自己也能多個依仗,再怎麼說她也是王妃,是自己的親女兒。原本擔心思聰說不定不能回來的楚夫人松了口氣,但看到思聰不是一個人來而是兩個人進來的時候,屋裡的人眼睛都睜大了,也明白了為什麼來報信的人臉上有奇怪神色。

和趙家人的面面相覷不一樣,帶來的那個人就大方得多,站在思聰身邊,頭微微抬起,臉上的笑容透著自信。眾人雖能猜到這人就是柳氏,可還是被她的儀態驚了一下。原本人們想著這樣一個能把戚王迷倒的女子定是怎樣的豔麗。

見面就知道都猜錯了,柳氏姿容出色那是一定,但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大大方方的,說話神態也沒有小家子氣,和思聰比起來,如果不是思聰的穿著明顯比柳氏富麗,倒像她才是王妃。

婉潞在瞬間的慌亂之後就鎮定過來,對思聰笑著道:"八姑奶奶來了,這位是哪家的閨秀?我們都沒見過。"秦氏可沒有婉潞這樣好性子,搶在思聰說話之前開口:"六嬸嬸,既是八妹妹帶回來的人,只怕是戚王想納的新寵,跟過來見世面。"

秦氏這話雖說出眾人心中所想,但未免有些嫌刻薄,柳氏的眼微微一掃,面上的薄怒很快消去:"聽說貴府本是一等一的人家,誰知說起話來,句句汙蔑人不說,還無大家之風,真是惹人笑。"秦氏吸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被水氏拉住了,水氏淡淡開口:"這走進來又沒人介紹,誰知道是什麼樣的人,難免不讓人猜測。"

婉潞瞧一眼思聰,見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秦氏這話雖刻薄了柳氏,卻更刻薄了思聰,婉潞心裡歎了聲才笑道:"八妹妹,這位是?"思聰眼裡又有淚光閃現,但很快就壓了下去,對婉潞道:"六嫂,這是王爺的表妹,王爺說她成日在家也嫌氣悶,這才讓我帶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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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0 01:20:59


柳氏已經團團福了一福,對楚夫人笑道:"侄女見過夫人,還望夫人恕了方才侄女無狀。"伸手難打笑臉人,楚夫人壓了好幾次總算把火壓下去,怪什麼呢?該怪自家人不爭氣嗎?她看一眼震驚在那裡的四太太:"走吧,時辰差不多了。"

說完楚夫人就扶了秦氏的手出去,眼角都沒梢一下思聰,緊繃的臉也說明楚夫人在克制著怒氣。婉潞請思梅先出去,又去請四太太。四太太的眼並沒離開思聰和柳氏身上,她就算再糊塗,也曉得這裡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甩開九奶奶攙扶自己的手,四太太看著思聰,唇抖的不成樣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四太太的質問聲讓婉潞停下了腳步,思君思慧姐妹站在那裡,並沒有上前幫思聰解圍的意思,婉潞剛要走上前柳氏已經開口:"貴府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大表嫂,難怪你會這樣,原來是家教不好。"這話傷的何止四太太和思聰,四太太又怎容的別人這樣,手一抬起來就要往柳氏臉上打去。

柳氏並不閃躲,那雙眼直視四太太,眼裡是不容質疑的嘲諷。四太太被她眼裡的嘲諷看的心頭大怒,那手正要打下去的時候已被上前的婉潞接住,四太太瞪眼看向婉潞,婉潞已經順勢把她交到九奶奶手裡,含笑道:"四嬸,今兒是八叔叔的大喜之日,何必為不相干的人動了肝火,惹旁人笑話。"

柳氏在旁聽的眉一豎,她自負才貌雙絕,沒過門死了丈夫未免被人嚼了舌根,她這樣驕傲的人哪受得住這個,一怒之下上京投靠遠房表哥,希圖仗了他的聲勢給自己尋門好親,也好堵一堵家鄉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嘴。

誰知到京不久竟被戚王灌醉騙了身子去,醒來後大哭大鬧,只要扯了戚王去死,被幾個戚王的寵妾冷言冷語激了幾句,把心底一點好勝念頭激了起來。務要讓那幾個寵妾瞧瞧自己的手段,用甜言蜜語把戚王哄了過來,用足種種手段讓戚王把自己捧在手心,要上表請封她為側妃。

柳氏比不得那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女子,曉得這側妃雖也稱妃,和王妃比起來那可大不一樣。她在王府中仗了戚王的寵愛,本就不把思聰看在眼裡,此時做了表妹那還能用客人身份讓思聰禮讓,等真做了側妃那就要給思聰修嫡庶禮,怎麼肯讓她彎下|身子行禮?

對戚王撒嬌撒癡,要不就另嫁戶人家做大的,不然就把思聰休了自家做王妃。戚王雖被美色所迷,也曉得皇帝是不會答應的,休說思聰生了嫡子,就算沒有孩子,想要休妻那也是難上加難。只得好言哄她等給她尋門好親事,打了主意以後好繼續偷情。

柳氏心裡又怎麼不明白戚王所想?只是這京城和家鄉不一樣,有了戚王做靠山也要容易些,一門心思給自己挑個好夫婿。挑來挑去戚王看中八爺,柳氏自己也覺不錯,出身世家又有功名,聽說長的也好,最要緊的是八爺是思聰哥哥,嫁了他就壓了思聰一頭,自然連連贊好。

戚王見心愛的情人贊好,心裡更是高興,尋來思聰要她回侯府說,本以為一說就成,誰知歷來順從的思聰咬牙不肯答應,直到戚王發了數次火思聰才應了回去說。柳氏歡歡喜喜預備嫁妝,哪想到等到的竟不是侯府派來的媒人,而是八爺去鸞娥那裡求親的消息。

柳氏只覺受到莫大侮辱,在戚王面前哭哭啼啼,說侯府看不起自己,要剪了頭髮去做姑子。戚王見心愛的情人這樣哭泣,心裡慌的不得了,抱在懷裡哄了又哄,好容易才把柳氏哄歇,又讓人去把思聰叫回來,罵她一頓給柳氏出氣。

柳氏這才擦了眼淚,摟著戚王脖子說等八爺成親這日去侯府瞧新人,戚王見她露出笑容,自然是應了。等思聰回府,戚王的冷言冷語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又讓她成親當日帶柳氏前去,思聰剛說個不字,戚王就怒道:"你做表嫂的,平日不照顧表妹,讓表妹一個人孤零零在王府待著,你倒四處應酬,也不曉得帶一帶人,我略提一句你就不肯,連客人都不肯招呼,怎好主中饋。"

思聰被戚王這番看似有理的話說的無話可答,雖知道帶柳氏去不啻給侯府打臉,也只得帶了她去。柳氏進京一年有餘,曉得權勢的重要,自己明面上是戚王表妹,別人怎麼說也要賣自己三分面子。誰知進了侯府就被秦氏質疑,又聽到婉潞這樣說,那話裡就更冷了:"原來這侯府上下竟是沒有教養的,對待客人都是這般。"

婉潞已讓九奶奶扶著四太太出去,聽到柳氏這話轉身輕笑:"柳姑娘你這話錯了,若是好好來道賀的客人,那自然是好生相待,若是惡客,就恕我"婉潞頓一頓,那話沒說出來,面上依舊笑吟吟的。

柳氏沒相到婉潞看起來溫溫柔柔,說起話也是極刺人的,臉上反而露出笑容:"哦,原來在六奶奶心裡,我竟是惡客,可是六奶奶要知道,我進這侯府也不過就說了幾句,就有人又要打又要罵的,沒有惡主,哪來的惡客?"

思聰輕輕拉一下婉潞的袖子:"六嫂,表妹總是王爺的表妹。"秦氏已經重新走了進來,聽到這話就接了:"對,可是柳姑娘可不是你的表妹。"柳氏的頭高高抬起,眼裡的冷然更甚:"我今兒才知道,原來丈夫的親戚不是妻子的親戚。"

秦氏笑了:"柳姑娘這話說的好,可是你要曉得一件事,只有丈夫的親戚把妻子視同親戚,妻子才能視丈夫的親戚為親戚,柳姑娘從進來到現在,哪有一分表妹對表嫂的尊重之意?"柳氏被堵住,一時想不出話來答,婉潞伸手輕輕扯了下秦氏:"三嫂這話說的雖有些重可也合理,姻親姻親不過是隨姻緣而來,比不得那血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大面上不錯就成了,要人對你貼心貼意處處尊重就先要尊重別人,我瞧柳姑娘是個知書達理的,這點小事不會不明白吧?"

秦氏也點頭:"六嬸嬸說的是,道理果然是這樣,這人啊,想要別人尊重自己,視自己為上客,就要做出的事讓人尊重才是,仗了那麼一點點遠親,就想被人視作上客,未免太目中無人了。"思聰見柳氏被說的臉色煞白,心裡雖覺痛快可也擔心,低低叫了聲三嫂。

秦氏拍拍她,那嘴依舊不饒人:"哎呦,我們在這說的是待客之道,可沒有說柳姑娘您的意思,瞧您定是個寬宏大量的,可不要往心上去。"說著秦氏彎腰福了一福,婉潞也含笑道:"柳姑娘,我們姑嫂妯娌在家,總喜歡說這些家常,倒忘了怎能在你這沒出閣的姑娘面前說呢?"

柳氏的那團火被憋在心裡發不出來,婉潞已經親熱地挽起她的手:"柳姑娘既得了八妹夫的青眼,定是個十分周全的人,一定不會把我們說的話放在心上,還請往外面去,這時辰快到了。"說著婉潞就攜著柳氏往外面走,秦氏也拉了思聰:"走吧,再耽擱一會,新娘子就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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