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08:40


楚夫人臉上露出笑容,把思梅的手拉過來:"你六弟妹說的也不錯,你雖也做了外祖母,但在娘跟前,什麼時候都是孩子,受了委屈不就要來娘跟前撒嬌?"這話讓上上下下的人都笑起來,只有四太太不笑,歎氣道:"哎,可憐我的思聰,受了委屈也不能來我這做娘的跟前撒嬌。"

說著就滴下淚,思梅忙收了笑容坐直身子:"四嬸嬸快別如此,郡主年紀雖比八妹妹大了兩歲,也是把八妹妹當長輩瞧的,四嬸嬸你心疼女兒,就該曉得女兒的面子也是要你去掙的,日後你行為舉止讓人挑不出什麼刺來?自重了身份,誰不敬你三分。"

四太太擦擦淚不說話,婉潞已經上前對楚夫人道:"婆婆,那日說起來才曉得,府裡有些執事人已經年過七十還在操勞,他們雖是下人,這把年紀也該回家去榮養才是,媳婦和幾位媽媽商量著,擬出幾個年紀已經老大的執事人的名單來,給婆婆過目後再行撤換。"

見她們要說家事,思梅站起身道:"四嬸嬸,侄女久不回來,還請四嬸嬸帶了侄女去你房裡面瞧瞧九弟妹。"四太太本想在旁邊聽著,思梅這樣說只能隨她起身。

楚夫人已經接過名單看起來,上面各房的人都有,年紀最大一個已經過了七十三了,不是別人,正是趙府總管事陸誠。陸家從第一代侯爺起就在趙家服侍,歷代趙府總管事都是陸家的人,在趙家根深蒂固如同大樹。

滿府的下人裡面,有超過三分之二都是和陸家有親戚關係的。陸家雖是下人,這樣體面的管事那宅子都要比趙家遠支來的大一些。楚夫人已經明白婉潞的用意,用手指點一點那名單故意道:"陸總管已過七旬,榮養也是應當的,算起來他兒子已經四十來歲,正好頂上。"

婉潞一時有些拿不準楚夫人這番話的用意,遲疑一下才道:"媳婦還有另外一件事請婆婆定奪的,朝廷還有歷來恩封的,咱們這樣人家雖比不上朝廷的恩典,也頗有幾家從第一輩就在這裡服侍的,媳婦的意思,也不好讓他們後輩繼續做下人,索性選出幾家來,那些年輕些的都一起開恩放出去,也不擋著他們各自出息。"

楚夫人的眉一揚,看著婉潞不說話,婉潞的手心不自覺出了汗,但臉上的笑容沒變:"婆婆,雖說忠僕難求,可也不能為了我們私利,就擋著他們出息,歷年雖都有放出去的,但多是粗使人等,反是這些對家裡忠心耿耿的人沒得一點恩典,這樣做事,傳出去也是叫人笑話我們趙家不會做事。"

婉潞說的滴水不漏,手裡的手帕卻已被汗打濕,楚夫人長長歎了一聲:"你的意思我已知曉,這麼些年來,這些人家在趙府也是盤根錯節,根深蒂固。有時候聯手欺瞞上面的,當初老太君還活著的時候就曾發作過數次,每次整治過後不過幾年也就又如此。我接手之後也只能慢慢在改,你的法子雖好,但太冒失難免不會引起他們搞鬼。"

大家子的僕人,要在主人面前搞一些鬼,那是極簡單的,婉潞上前一步:"婆婆教訓的是,所以媳婦只是把這幾家年老的送回家榮養,年輕有出息的開恩放出去,中間一撥可還留在趙府做事呢,並沒有把他們全都放出去。"

楚夫人還是看著兒媳一個字不說,婉潞的心開始亂跳起來,想了許久才想出的這個周全法子,難道就要被楚夫人駁回嗎?沒有楚夫人的支持,這樣大的事婉潞就是寸步難行。

楚夫人的眼又轉到名單上,突然微微哦了一聲:"這片綢緞莊的掌櫃才六十多歲,怎麼也被列上去了?"婉潞忙把思緒壓下,笑著解釋道:"媳婦聽董媽媽說過,這片綢緞莊的掌櫃身子不大好,五十來歲的時候腿腳就開始不靈便,只是為主人家做事不敢辭的,媳婦這才把他也列上。"

楚夫人看著婉潞:"你曉得這綢緞莊的掌櫃是什麼人嗎?"知道,這人的兒子娶了四太太的陪房,對四太太極為巴結,是四太太的心腹家人,但婉潞沒有說出,只是看著楚夫人,楚夫人歎氣:"我曉得你的心事,這幾年我也想了許多法子,只是你四嬸嬸就那麼個脾氣,家和萬事興,不就是一年一兩千兩銀子,總還在這家裡,又不是外人花掉,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

果然楚夫人是心知肚明的,婉潞微微一歎才道:"婆婆教訓的是,但雖說家和萬事興,也要人人都能和的起來,不然今日這裡少了一千兩,明日那裡少了五百兩,人人都只想著把錢撈到自己口袋做私房,長此以往公中沒錢,其餘的人個個囊中鼓鼓,那叫什麼道理?總也要大河滿水小河有水才是興旺之相。"

楚夫人用手揉揉額頭:"你說的是,我畢竟年紀已經老了,有些事不像你們年輕人那麼有衝勁,以後這些事你也不需來回我,就自己斟酌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把掌家大權全都交到自己手裡,婉潞心裡歡喜但面上不敢露出來,謙虛地道:"媳婦來侯府不過幾年,小事能自己做主,遇到大事還要討教婆婆。"

楚夫人瞧著媳婦,臉上笑容有些欣慰:"你也別謙虛了,日後這侯府是你們的,你從現在著手開始興利除弊,等小六繼承侯府時候也就別是一番情形了,慢慢來,別著急。"

婉潞忙跪下道:"媳婦謝過婆婆。"楚夫人沒有叫起她,只是看著遠方,似乎有心事觸動。

第三天楚夫人剛起來就聽到四太太的聲音傳來:"大嫂起來了嗎?"丫鬟還沒回答就看見四太太氣呼呼地掀開簾子進來:"大嫂你這是做什麼,我的人在綢緞莊裡管的好好的,昨兒就有人說奉了六奶奶的命,要接管綢緞莊,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大嫂你要換人總要先和我商量一聲,這不聲不響的,不是成心擠兌我嗎?"

楚夫人房裡的丫鬟已經上前迎著四太太,楚夫人並沒站起身,只是在梳粧檯前轉過身來:"四嬸嬸你先坐下,這事六奶奶和我說過,說有些執事人年紀已經太大,這才換的,並不是擠兌你。"

四太太的火氣那是那麼好平息的,每次侯府換當家人,總要撤換一批管事,這本是常事,但怎麼也換不到四太太的人頭上來,這是頭一遭,況且今日換綢緞莊的,明日就可以換別的,到那時候自己手上的銀子可就少了。

想到這裡,四太太換了委屈樣子對楚夫人道:"大嫂,我本就不是長房媳婦,手裡的人沒有大嫂的人那麼體面,好容易我手下出個能幹的人,綢緞莊也做的好好的,況且他雖過六十,身體極好,正是為主人家多做些事的時候,六奶奶此舉,未免太讓人心寒。"

四太太抽抽噎噎,傷心無比,楚夫人等她說完才道:"四嬸嬸,六奶奶也來和我說過這事,說我趙家歷來對下人都是寬厚的,再役使年老之人,未免讓人看見太過不像,這才斟酌著換了一批管事。"四太太還是抽噎著,丫鬟已經道:"六奶奶來了。"

婉潞進來一眼看見四太太面上神色,曉得她是來告狀的,上前行禮畢才道:"婆婆,這是昨兒換的那些管事的名字,都是不到四十的壯年。"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09:18


楚夫人沒說話,四太太已經拍著桌子怒道:"六奶奶,你是世子夫人,掌家也是你的職責,怎麼此時你要立威,就拿著我的人做筏?"婉潞恭敬對四太太開口:"四嬸嬸這罪名做侄媳的不敢領,昨兒撤換的那些管事已經年老體衰,這才撤換了他們,況且換上的也都是各房的人。就拿綢緞莊來說,換上的黎管事也是九叔叔的奶公。"

當日選黎大,就是拿來堵四太太的嘴的。四太太被婉潞噎住,難道要逼著說出實話不成?楚夫人已經開口:"六奶奶,方才你四嬸嬸說了,說綢緞莊原來的管事雖過六十,老當益壯,正能給主人家做事,此時就讓他歸家榮養,雖是主人家的恩典,在做下人的眼裡,未免有些心寒。這話也是有道理的,綢緞莊那既已定了,你瞧著哪裡還有事情就讓他管一管。"

婉潞看一眼四太太,四太太那一臉的咬牙切齒表現無疑,微微一笑道:"要說事還真的有一件,雍山莊子那裡的莊頭已經老了,本來說讓他兒子頂上,前兒他媳婦進來求媳婦,說在趙家一輩子,主人家的恩典受了很多,不好再坐食,求個恩典把全家都放出去。"

雍山莊子那有五百畝良田,是月太君的一份嫁妝,管莊的當然也是月太君的人,月太君既已去世,她生前的使喚人求個恩典放出去也是常事。只是雍山莊子哪有綢緞莊利息大?四太太的手放在桌上,恨不得拍了桌子跳起來罵婉潞不應該,但在楚夫人面前也只有忍了。

這事昨兒楚夫人已經聽到婉潞提過,今兒不過是再聽一聽,已經對四太太道:"四嬸嬸,你瞧也只有雍山莊子有空缺,你看?"四太太的屁股在椅子上挪動一下沒有出聲。

婉潞笑了:"既如此,媳婦就讓人先把這事辦了。"四太太見木已成舟,心頭又打起另一個主意,面上露出對楚夫人十分親熱的神色:"大嫂,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丫鬟已經端上了早飯,楚夫人招呼四太太:"四嬸嬸,你今兒來的早,只怕沒吃早飯,先吃完早飯再說。"

婉潞用絲帕墊著手給她們倆一人打好一碗粥,又把各色小菜撿到碟裡一些,這才退到一邊聽候吩咐。楚夫人喝了半碗粥,又撿了幾根小菜嚼了。眼方看向點心,婉潞已經上前夾了個包子放到她碟裡:"婆婆,這豆腐皮包子是新來的廚子做的,媳婦昨兒嘗著味兒還中吃,這才讓他們做了上來。"

說著婉潞已經給四太太也夾了一個,四太太哪裡嘗的出什麼滋味,一心只打著自己的主意,又礙於寢不語食不言,只得用完這頓早飯。

用完早飯,婉潞陪著說了兩句話就退出去理家。四太太這才對楚夫人道:"大嫂,我這句話已經放在心裡許久了,雖說大家子一家子聚在一起看起來熱熱鬧鬧,只是人太多,難免有些人多嘴雜,況且大嫂您是婆婆,受兒媳的供養也是正經,我畢竟是嬸嬸,在侄媳婦當家的家裡過日子,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妥。"

這是要分家了,楚夫人的手還是放在膝上,四太太說完等了等得不到楚夫人的回答,老侯爺去世沒滿一年,這時提分家本來不妥當的,但是沒了這個機會以後再開口就難了。再說婉潞當家,誰曉得她會把家裡的錢財都怎麼搬到平家去,到三年後,這家裡還剩下多少錢都不曉得。

倒不如這時分家,自家還能多分一些。四太太看著楚夫人剛想開口,楚夫人已經輕聲歎息:"四嬸嬸,公公去世不過剛剛一個多月。"四太太忙道:"大嫂,我也在心裡想了很久呢,不如先把產業分開,各人還在這府裡住著,等三年滿後再搬出去。"

產業?楚夫人看著四太太那一臉期盼,心中已經轉過好幾個念頭,這家遲早要分,只是孝都沒滿就急吼吼分家,看在旁人眼裡不像意。但要是不分,等三年後,如四太太所說這家裡人多嘴雜,婉潞對二太太和四太太來說,都是侄媳婦,在當家侄媳婦手底和在兒媳那裡,這也是兩回事。

四太太已經從滿臉期盼變成焦急:"大嫂,你不同意此時分家,難道是想借著六奶奶當家的關口,把那些產業都改到你們這房?"楚夫人的手動了,臉上帶出慍色:"胡說,我豈是這樣的人?"四太太接上一句:"大嫂不是這樣的人那最好,為證明清白,此時分家就是最恰好的。"

楚夫人見四太太一臉相逼之態,眉頭皺的更緊些,用手撐一下額頭:"這是大事,不是我們婦人能做主的,你回去和四叔叔商量下,我和你大伯說說,還有二嬸嬸那裡,也不能撇開。"四太太這才有些高興,聽到還要和葉氏說,嘴一撇就道:"二伯不過是庶出,況且兩次外任,那宦囊也是滿的,難道也要和我們這種窮京官來平分產業嗎?"

宦囊陪嫁這些,都是各家的私產,楚夫人不由微怒道:"四嬸嬸你說什麼呢?二叔叔也是公公的兒子,分家哪能少得了他們?不說二叔叔,三叔叔那裡也要通聲氣才是。"

聽到連三老爺那邊都要參加分產,四太太不由心疼起來,趙家看起來家大業大,祭田和侯府這些公產都是不能分的,是要傳給侯府繼承人的。真正能分的就只有老侯爺名下的產業,這些產業算起來不過就是三四千畝良田,十多間店鋪和七八處宅子。

四家均分的話,每家分到手的就少很多。楚夫人見四太太面上懊惱,心裡歎一口氣,她也是為她子女,想一想道:"四叔叔是幼子,歷來都任京官,真到分家時候就你們先挑,偏向你們些也是我們這些做哥嫂的心意。"四太太聽到楚夫人這話,心裡已經在計算分家時候該要哪些出息好的店鋪和田莊了,宅子也要挑地段好的,寬敞的。都忙的顧不上謝謝楚夫人就起身道:"這樣的話,我就先回去和四老爺說說。"

說著就走了,楚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悲涼,當日的熱鬧都還在耳邊,現在就要走向分家這條路,等自己百年之後,是不是自己的三個兒子也要聚在一起討論分家?

最近要把產業各自分開的消息傳來,趙府頓時熱鬧的多。有在盤算要跟哪家去的,最大的好處當然是留在侯府,侯府繼承人已定,婉潞就是未來的當家人,討好了她那好處可不是一般二般的。

一時婉潞門前極其熱鬧,沒事也要往她面前問安說句話,還有管家娘子拉著春燕認姐妹的。婉潞先還奇怪,接著就聽到侯府近來可能要把產業先分開的消息,心裡明白,對那些無事來自己跟前獻殷勤的管家娘子暗暗記下,總要瞧瞧哪些當用,哪些不當用。

春燕笑著道:"姑娘,奴婢跟著您進了趙家要十年,真是越來越風光了,不光是奴婢,奴婢聽說,連哥兒姐兒們的奶媽媽們,也常被人拉去呢。"婉潞勾起一絲笑:"趨炎附勢本是人之常情,你要對院裡的丫鬟婆子們說好了,別吃了人的嘴軟,到時給我闖出貨來。"

春燕連連應道:"姑娘,這點小見識奴婢還是有的,只是奇怪的很,二太太院裡和四奶奶房裡也是極熱鬧,反倒是四太太那裡,連日來十分冷落。"二老爺兩次外放,宦囊裡不會少了銀子,跟著二老爺被分出去那日子也不會差。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09:56


水氏是二房長媳,日後分了家就是二房的當家人,當然也要多多討好。至於四太太那裡,婉潞嘲諷一笑,四老爺做了二十來年的京官,到現在都只是個六品官員,不過是混日子罷了,跟了他家出去,那日子可沒有留在府裡或者跟著二房的好。

當日月太君在時,下人們見月太君對四太太有些偏疼,當然要去討好四太太了,現在月太君已經不在,郡主那裡有她自己帶來的下人,八爺沒娶,九爺懦弱,怎麼看怎麼跟著四太太沒什麼好日子。

婉潞歎了口氣,四太太總認為自己有個王妃女兒就如何,別說思聰現在沒有當家,就算以後當了家,依附王府和靠自己那是兩回事,下人們難道還算不清這個帳?

春燕也想明白這點,歎氣道:"四太太總以為那些下人都是和自己一條心的,到了此時,也該明白過來了吧?"但願如此。

也不知道楚夫人私下是怎麼和侯爺二太太他們商量的,到了三月時候,趙家要先行分開產業的消息就不是傳言而是迫在眉睫的事實了。侯爺已經去二老太爺府裡談過幾次,雖然侯爺是族長,這種事還是要做長輩的二老太爺出面才是。

二老太太也難得來到侯府,楚夫人妯娌們迎了出去,恭敬請她到楚夫人上房坐下,葉氏親自倒茶,楚夫人捧到她面前:"為了一點點小事,還勞動二嬸嬸,真讓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不安。"

二老太太的年紀比起楚夫人也大不了幾歲,接過茶看著眼前這些侄媳婦侄孫媳婦們,見楚夫人還恭敬站著,忙招呼她:"你們妯娌都坐下,我今日來,不過是你們二叔有些話不好說,讓我代傳而已。"

這句話一說出來,誰還敢坐著,都站了起來,二老太太忙做手勢:"你們二叔就怕你們拘禮,這才不請你們出去,怎麼又站起來,快些坐下,不然我不說了。"

水氏上前攙起葉氏坐下,笑著道:"大伯母和婆婆還請快些坐下,不然二嬸婆動了氣不肯說,二叔公生氣,那就得不償失了。"婉潞也上前扶楚夫人坐下。四太太沒人理會,狠狠地剜九奶奶一眼,自顧自地坐下,臉上神色鐵青,這些日子見別家都熱鬧,就自己家門前冷清,四太太那股氣都不曉得該發到誰身上,九奶奶已經被她指桑駡槐罵過幾次,連帶九爺也受了牽連。

此時九奶奶見四太太狠狠瞪自己,肩膀不由一縮。上面的二老太太已經笑了:"難怪都說四奶奶一張巧嘴無人能比,今兒見了才曉得,敢拿我們上人開玩笑的,不光是巧嘴了。"

水氏抿著唇:"二嬸婆這是誇孫媳婦還是罵孫媳婦呢?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就該說說笑笑的,哪能每日悶聲不語呢?"逗的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二老太太笑的更開心了。

笑過了二老太太才道:"雖說世人都覺得的大家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好,但你們二叔說了,樹大分枝,人大分家也是常事,現在只是把產業各自分開,還是先住在這侯府裡,等你們公公的孝滿了再搬出去。"楚夫人忙又站起恭敬應是。

二老太太伸手示意楚夫人坐下:"你們二叔還有一句話,雖然產業各自分開去過各家的日子,但你們要記得總是親兄弟,也要約束著家裡的下人,切不可對兄弟們有不恭敬,若是你們二叔聽到什麼風聲,就把這家當家的找去狠狠訓一頓。"

楚夫人笑了:"二叔果然想的極是,侄媳們記住了。"四太太已經酸不溜丟開口:"這還沒分家呢,就有人對我不恭敬了,真分了家,只怕有人的下人就要眼睛望天了。"

四太太的脾氣人人曉得,聽了她這話,也沒人介面,只是相視一笑罷了。四太太見沒人理會自己,身子往二老太太處微微欠起:"二嬸嬸,現在整個家裡以您為尊,方才您傳的二叔的話也是極有道理的,只是人心易變,今日沒分家就這樣,等以後分了家,我們這樣窮京官的妻子,只怕還比不上別人家的管家娘子那樣風光。"

二老太太的眉一皺,楚夫人和葉氏交換一個目光,沒說話都等著四太太繼續說。四太太見還是沒人接話,笑著就道:"大伯有爵位,侯府和祭田這些公產都是大伯照管,大嫂那裡還有婆婆傳下的一份私房。二伯兩次外放都是好地方,等孝期滿了,謀的也是那好差使,二嫂當家比我可能幹多了。算來算去,只有我們這房既沒有好差事,沒有爵位,孩子也不比別房少了些,就想厚著臉皮在二嬸嬸面前討個情,分產業時候那些東西先讓我這裡挑,那些能幹下人們也讓我先挑了。"

這真的是厚著臉皮,二老太太遲疑一下,眼看向楚夫人和葉氏兩人,這兩妯娌依舊是不動如山。二老太太再看向那些孫媳婦們,分產業是侯爺他們老兄弟們的事,孫媳婦們更是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人說話。

二老太太看向四太太,四太太依舊滿臉笑容,二老太太心裡輕輕歎了一聲就開口:"我雖是個長輩,卻不是你們正經婆婆,不過是你大伯尊重,才讓我過來和你們說幾句的,說完我就該走了。四太太你有什麼要說的,就你們妯娌自己商量。"

說著二老太太就要起身,楚夫人和葉氏忙上前扶她,二老太太就著手拍拍楚夫人的手:"大太太,你是長媳,現在你公婆都不在了,總要拿出做長嫂的樣子來。"四太太見自己的要求沒有得到二老太太的允許,那臉色變了,再聽到二老太太這樣說,心頭開始有絲小火在發。

雖然那日楚夫人說過等分產業時偏著點四太太,但這當面向二老太太討的情,就和楚夫人說的不一樣了,二老太太是嬸娘,分家以後離的更遠,還情也不必那麼著急。楚夫人是長嫂,欠了她的情那就要一輩子被這長嫂壓著了。

四太太這火恨不得當面發出來,楚夫人她們已經簇擁著二老太太出去,九奶奶怯怯地道:"婆婆,先送二嬸婆出去。"九奶奶越軟,四太太就更生氣,手指頭點著媳婦的額頭:"我怎麼娶了你這樣一個媳婦回來?一點也不像你嫂嫂們那樣能幹,我都快五十的人了還要操心這些事情。"

這樣的責駡九奶奶已經習慣了,被罵著還要伸手出去攙扶四太太,四太太摔開她的手,大步跟上人群。九奶奶不由歎了口氣,婉潞回頭見這樣,伸手拉了她一把。這幾年婉潞早清楚太過柔順只會讓人更欺上來,什麼時候九奶奶才能參透這個道理?

前面的二老太太一點也不為四太太方才的話影響,左手拉著楚夫人,右手攜著葉氏,笑眯眯地說:"大太太,我記得珍姐兒今年也十三了吧?她的親事也該早定下來,她定下了,姑娘們才好各自議親。"楚夫人最大的一塊心病就是長子那五個孩子的婚事,聽了二老太太的話就道:"二嬸嬸您身份尊貴,要有合適的人家您看上了,就求您去做個媒,可比我們這些去說要體面的多。"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0:28


葉氏也笑著說:"大嫂這話有理,現在族裡誰的身份也越不過二嬸嬸您去,別說珍姐兒的親事,就是剩下那幾個孩子的親事,還請二嬸嬸您閑著時候多琢磨琢磨。"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二老太太被她們妯娌這番話說的眼眯起笑道:"也別說,這還真有個孩子我見過,今年十四,是你們二叔一個門生的孫子,前幾日調任來京,他媳婦帶著幾個小孫子來我這裡問安。長的好那是不用說的,難得的是禮儀嫺熟口齒伶俐。我問過他還沒定親,就想尋摸給珍姐兒,這才來問問你的意思。"

二老太爺的門生調任到京的近日只有一個姓蘇的通政司的副使,品級不高卻是油水衙門。又和趙府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倒是門不錯的親事。楚夫人心裡打著主意,面上已經和二老太太在笑。提起親事,水氏她們就開始嘰嘰喳喳,說的倒十分熱鬧。

四太太跟在後面,見她們說的熱熱鬧鬧,自己這裡冷冷清清,比不得當年月太君在日自己在月太君身邊那麼有體面。恨的牙緊緊咬了起來,這分產業一事,難道是自己算錯了?可要不分,等滿了孝再分那時自家吃虧不少。不管怎樣,這次分產,那些肥腴的產業要多劃到自家來。

趙家分產,雖說請二老太爺過來主持,不過是過個面上的,具體商量還要侯爺弟兄們去商量。這事和婉潞沒多大關係,她只按著楚夫人吩咐的把家裡的下人花名冊,還有產業詳細名單列出來,好讓侯爺弟兄們商量的時候調派。

這工程不算小,水氏也依了楚夫人的吩咐過來幫忙。一份份產業每年的進項是多少,府裡有多少房下人,下人們每個月的月錢又是多少。水氏不曾當侯府的家,只曉得侯府家大業大,人口眾多。見到那一份份產業被列出來,還有府裡的下人名冊不由歎道:"難怪當日我爹把我許給四爺的時候,我娘還不高興,說這樣深宅大院的人家,定是不好相處的,倒不如嫁個小門小戶的好好過日子。被我爹罵是婦人之見。等嫁了進來見婆婆四爺都是和善的,不過就是下人們更恭敬些,吃穿用度強些罷了。心裡還在笑話我娘是沒見識的。現在見了這些產業和下人們,才曉得當這麼個家有多少不輕易,難得六嬸嬸你還要應付。"

婉潞把這些整理出來的東西往一邊放放,笑著道:"我也不想應付,只是事情到了頭上也不得不這樣,不然我更羨慕四嫂你呢,等分家析產後,你們搬出去,沒了那麼多煩心的事,那日子不曉得多逍遙。"水氏一張臉此時連眼裡都滿漾著笑。

婉潞看著水氏,雖然是自己的選擇,但難免心裡還是有些不足,果然人是最不知足的。又理了一會,丫鬟送上茶水,兩妯娌就坐到窗下喝茶歇一歇,開始說些閒話,珍姐兒的親事已經定了,兩妯娌就說起這個。

那日二老太太說過之後,楚夫人就留心去打聽了,蘇家那孩子是蘇老爺長子的二兒子。蘇老爺的長孫雖沒成親已在外面任上定了親,只等過了中秋就成親。次孫名叫蘇徹,蘇太太自進了京也在托媒人給他尋親呢。

蘇徹是次孫,日後當家的事就到不了他媳婦身上。雖說趙家的門第高,但此時趙大爺已經丟了爵位,那邊的蘇大爺也沒有功名,都是白身,珍姐兒這樣門第嫁過去也不會受氣,從二老爺那邊算起來還是世交。

楚夫人打定主意就和潘氏說了,潘氏這些日子纏綿病榻,只盼著兒女們的婚事早點定下,聽了楚夫人的吩咐倒覺得也算一門好親,要慢慢尋,珍姐兒也未必尋不到一門世家裡的親事,不過趙大爺現在沒了爵位又沒有官職,他的女兒嫁到一樣的世家難免會受氣,倒不如嫁進這樣門戶不是太高的人家做二兒媳,省了許多氣受。

見潘氏這個當娘的肯了,楚夫人就請二老太太出面去吹了個風,師母到自己面前吹風,有意許族裡的曾孫女做自己的孫媳婦,這體面也是難得的,蘇太太滿口應下,隔日就遣了個媒婆到趙家說親。

兩邊都說定了,不幾日就定了婚事,侯府還在居喪,定親就借了二老太爺的宅子辦。珍姐兒婚事定下,潘氏又覺得心裡輕鬆一些,也能坐起來吹吹風。

水氏說完笑道:"珍姐兒的婚事已經定了,不曉得日後瑾姐兒她們的姻緣又在何方,瑾姐兒這樣的出身脾性,只怕不像珍姐兒樣的落到小戶人家?"

婉潞輕歎一聲:"那就不曉得了。"春燕已經走了進來:"姑娘,表姑娘來了。"婉潞知道來者是淺草,忙和水氏起身相迎。剛走出去就看見淺草走了進來,自從去年十月,侯府事情極多,婉潞也沒有心情去打聽淺草的事,只聽朱氏說過淺草過了數日也就回了方家。過年時候送了節禮,方家也還了節禮回來。

這是四月的天,雖是暮春這幾日有些熱,淺草的打扮和她們都不一樣,水綠色的紗衣裡是一件鵝黃色的襖子,裙子比平時的裙子要寬大些,上面滿鑲裙花直晃任的眼睛,一路行來如綠樹上開滿了花朵。

等她來到跟前,婉潞才搖頭:"這才什麼時候,你就穿了夏裝,也不怕凍到。"淺草還是那麼個性子,笑起來的時候耳邊吊著的珍珠墜子已經在晃著白光。這珍珠光滑圓潤,一看就是上好的南珠。

婉潞請她到裡面坐下:"我還掛著你,聽說你回方家去了,想著那饑荒要怎麼打呢,只是家裡的事太多,我忙的抽不開身,也不好去打聽些什麼。"

淺草一雙眼漾著光:"那我還要謝謝世子夫人惦記我。"見淺草笑容滿面,瞧這穿著打扮,早不是當日方姑爺不在家時那種刻意地低調收斂,反倒像是春天裡盛開的花朵一樣。婉潞不由笑了:"看來是有人久別勝新婚,我白惦記了。"

久別勝新婚?淺草微微一笑:"姐姐也學著別人尖嘴薄舌刻薄我,什麼久別勝新婚,他過了年就去外面謀事做了,並不在京裡。"婉潞剛想細問,又礙著水氏在旁邊,淺草已經重新笑了:"上次在姐姐你這裡喝的酒不錯,再給我熱一壺,四奶奶,聽說你酒量極好,我們就拼一拼酒量,如何?"

客人高興,做主人的水氏當然要答應,婉潞讓春燕去吩咐廚房,按下心裡的疑惑陪她們兩人飲了一場。水氏喝的不多,淺草極為高興,兩壺酒幾乎全都喝完,再喊第三壺的時候被婉潞止住:"淺妹妹,你已喝的有些多了,還是讓人傳飯,再做醒酒湯過來。"

水氏也勸:"是啊,表姑奶奶,我們畢竟是做媳婦的,聽說方親家太太又是那麼個脾氣,表姑爺不在家,你醉醺醺回去只怕被老人家念叨。"淺草的酒量也不過如此,聽了她們的話也就止住:"我才不怕她,現在她反怕我在背後做什麼,對我沒說話就先堆笑,我進了方家十來年,現在才算揚眉吐氣。"

這話讓水氏和婉潞都怔住,淺草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她不就是想擺老封君的譜嗎?我可和她說了,再想做什麼,就想想她兒子是怎麼丟的官,我的娘家親戚又是做什麼的?想讓她兒子再當官的話就仔細思量著。她兒子的宦囊我也全收了進來,連那姨奶奶在任上得的東西也全在我這裡,想做新衣裳就做,打首飾就打,閑了時讓那姨奶奶過來伺候著,也不用當家,這日子豈不快活?"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1:00


這樣的快活是要絕了情,斷了愛,對那個男人再無半絲一毫的牽掛才能做出來吧?看著淺草揚起的笑容,婉潞和水氏都沒有說話,只是婉潞伸手去握了下淺草的手。淺草已經笑了:"姐姐你別覺得有什麼,當日我的情意既被他當驢肝肺樣糟蹋,今兒我不過就是照樣還回去。他本還要賣了那個姨奶奶,我都說不要賣,留著照顧那孩子,高興了就叫他進來睡睡,不高興了就讓他去睡書房,姨奶奶殷勤些了,就許姨奶奶去書房伺候,現在再來我面前擺譜是不成了。"

說著淺草就起身:"姐姐,我走了,別說我這樣回去,就算再醉幾分,她只怕也要給我做醒酒湯。"婉潞和水氏送她出去,轉身水氏就被葉氏派人找去了,婉潞一個人回來剛進屋就見趙思賢在那裡看著理出來的產業和下人名冊。婉潞輕輕走到他身邊:"怎麼,你也要先挑一些?"

趙思賢轉身時候眉沒有鬆開,只是歎氣:"這事和我又沒關係,只是父親方才喚我過去,說這名冊還要送到三叔叔那裡一份,分家這事總要三叔叔知道。"

趙三老爺只怕看不起趙家的這些產業,婉潞沒有說出來,那些是長輩的事,她做好自己的就好。名冊不過幾天就已理的差不多,婉潞再和水氏對一遍,就好交給長輩們,他們要怎麼分那是他們的事,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名冊交到楚夫人手裡,她把妯娌們請過來:"這些都在這裡,雖說是他們爺兒們的事,這各家有什麼家底也要明白一些。"葉氏沒有伸手去拿,她是庶子媳婦,分多分少全在長兄的意念之中,況且四爺的生意做的興旺,五爺讀書努力。自己的宦囊也好,照了侯爺夫婦平日的為人,就算分薄一點也薄不到哪裡去?何必爭這些讓人瞧笑話?

四太太已經拿起名冊細細瞧了起來,驚叫出來:"怎麼前面大街上的得意樓沒在上面?還有後面新置辦的那三進宅子也不在上面?大嫂,你這樣行事是什麼道理?"

葉氏皺眉,楚夫人已經開口:"那得意樓是四侄子用二嬸嬸的嫁妝辦的,連店面都是二嬸嬸的陪嫁,後面那新置辦的宅子也是四侄子用得意樓的進項置的,我們分產,分的是公婆留下的產業,哪能把別人的私產分了進來?"

得意樓開了這七八年,已是京裡數一數二的酒樓,用日進鬥金形容並不過分,四太太一眼盯上的就是這酒樓,聽到是二房的私產,就冷笑道:"大嫂你哄我呢?二嬸嬸的嫁妝多少,你我心裡有數,什麼二嬸嬸的嫁妝,不曉得婆婆在背後貼了多少,這難道算不得公產?"

葉氏雖出身忠遠伯府,父親卻是老忠遠伯的庶子,娶妻就分出來單過,家境不過溫飽而已。當日定安侯府去求的本是忠遠伯的女兒。忠遠伯夫人膝下只有個嫡出的女兒和二老爺合適,雖沒明說卻有些嫌棄二老爺是庶子的身份,但回絕定安侯府又有些捨不得,就在族裡挑選。

見葉氏這個侄女年紀合適,又因家境沒有定親,人看起來也是溫柔大方,就和定安侯府說不嫁女兒嫁侄女。這些事也是常有的,定安侯府答應就把葉氏娶了過來。

雖有忠遠伯府助了些銀子,那嫁妝看在眾人眼裡也是不夠厚的。葉氏嫁進來三十多年,頭一次被人說自己當日嫁妝單薄,再好的性子也不免要動一動氣,冷笑道:"四嬸嬸果然算的精,難怪成日都說自己忙,原來不光是管著自己院裡的事,連別人家院裡的事也要探過頭來瞧瞧。"

四太太被葉氏出言諷刺,心中也怒起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二嫂你當日的嫁妝,全賣了也不夠開得意樓?況且就二伯的身份地位,哪裡能請來那些名廚,還不是要大伯出面?說的是二嫂嫁妝,四侄子打點,背後還不是婆婆貼補,大伯幫忙,這樣的產業怎好算是二伯家的私產?"

四太太雖然尖酸,有些也是實情,月太君雖不心疼庶子卻心疼孫子,當日四爺有主意要開酒樓的時候,月太君曉得葉氏手上沒有錢,若從公中拿錢,到時分產也要扯。就自己拿出兩千兩,又讓葉氏變了些嫁妝,對外說的全是葉氏嫁妝,這才開起得意樓。

平日生意,侯爺又多有幫襯,這得意樓才紅紅火火開起來。這事家裡的人都知道,但月太君要貼補孫子,難道別人好說個不字?侯爺夫婦也早把得意樓視作二房私產,分家時候當然不算進去。

誰曉得四太太這個時候竟把底根說出,竟是為了這份產業不要臉面了。葉氏看著四太太,四太太眼神冰冷地瞧著她:"二嫂,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有臉說得意樓是你的私產?這麼些年,得意樓的出息一直都沒交到公中來,這七八年你一家從得意樓賺的也夠多了,又買宅子又置地,真打量我們都是傻子?現在不過是讓你把得意樓拿出來,又沒讓你把這些年吞的都吐出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楚夫人已經拍了桌子:"四嬸嬸,你夠了沒有?合著你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嫁的也是這樣的人家,怎麼說出的話全是那外面市井尖酸刻薄沒見識的女人的話?得意樓的事情早有定論,你今兒還逼著二嬸嬸把得意樓拿出來,傳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話?"

楚夫人歷來都是和和氣氣,少有這樣沈臉說事的。四太太一張臉頓時變的委屈:"大嫂,我這打算難道是為了我自家?還不是為的侯府,我難道能獨佔了得意樓不成?"

見四太太拉楚夫人做同盟,葉氏心裡不由一驚,別的產業都可以不要,得意樓是怎麼也不能吐出來的,剛要開口分辨楚夫人已經又道:"得意樓的事既有定論,這時再來說這個也太晚了,四嬸嬸,那日已經說過,你家是幼子,公婆生前也多有疼愛,就由你家先挑。橫豎田地鋪子下人都在這裡。每家多少也是有份定的。"

四太太見得意樓到不了手,對別的產業頓時失了興趣,手一擺就道:"大嫂你雖這樣說,到時候還不是要他們男人家說了算,還是等他們男人家商量去。"楚夫人看向葉氏,葉氏此時已經想出法子,笑著道:"當日得意樓籌畫之時,婆婆曾拿出兩千兩,後來生意好的時候也曾和婆婆說把銀子還回去,婆婆說這是她給孫子的,誰也不許還也就耽擱到現在。四嬸嬸既提到這個,我就拿出兩千兩交給大嫂,我這邊也不用分了,就你們兩房分了。"

兩千兩雖然不少,但在四太太眼裡也不過是極輕的,聽到葉氏這樣說又要反對,楚夫人已經搶先開口:"二嬸嬸做事果然妥當,我這房是長子,哪能占兄弟們的便宜,三叔叔那裡想必也不要的,就全給了四嬸嬸家,此事也就到此,以後誰再提起得意樓是公產要分,誰就該爛了舌頭。"

葉氏會意:"大嫂做事公平,等會兒我就命人把那兩千兩交到四嬸嬸房裡。"四太太滿心的反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得怏怏閉口。

既然四太太不先挑,再說別的也就無益,楚夫人吩咐嵐雲把名冊送去給侯爺,讓他和二老爺他們商量著,等商量清楚,各家該分多少,再請二老太爺過來主持分產。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1:32


葉氏見這裡沒事,就先回房把那兩千兩銀子兌給四太太。四太太雖然囊中多了兩千兩,但心裡怎麼滿意,等葉氏一走就委屈地道:"大嫂,算起來我才是你嫡親的妯娌,二嫂又隔了一層,怎麼你全不幫我,只幫著二嫂?要照我說,大嫂你就該拿出大嫂的款兒,讓二嫂把得意樓拿出來才是,父尚在子怎能有私產?"

見四太太還不依不饒?楚夫人冷冷看向她:"四嬸嬸,你這些年是怎麼了?一味只求財,還父尚在子怎能有私產?你難道要把你的私房也要拿出來大家分分?"

四太太被楚夫人最後那句話弄的一愣,還當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把心腹家人派過去,每月從中扣一些銀子出來,這麼幾年也攢了幾千兩銀子,只是不好拿出來像心像意地花。沒想到楚夫人話裡竟是全知道,四太太臉不由漲紅,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見她滿面潮紅,楚夫人歎了口氣:"我曉得你也是為兒女,小七雖然出色,卻被郡主管的死死,小八沒娶,小九媳婦?"四太太對九奶奶如何,家裡人都有眼睛看到的,楚夫人終不好說出來,微微搖頭道:"四嬸嬸,你這些年的所為你自己好好想想,哪一點像個世家主母了?就算為了以後日子一味把錢財看的重了,也不能那樣刻薄。"

四太太的嘴抖了抖,然後才道:"大嫂,你也知道的,四老爺雖做個官,一年俸祿還不到三百兩,都不夠他自己花,等分了產,我那一大家子人,我此時不先搶了些,難道到時要全家挨餓不成?"

楚夫人哼了一聲,四太太坐了回去,楚夫人又歎氣:"你平日口口聲聲你的郡主兒媳,王妃女兒?四嬸嬸,你這樣行為還不是給她們臉上抹黑?平日我總想著,我是當家的人,遮掩著也就過了,等一分了家,難道我還替你遮掩?到時你丟的雖是你自己的臉,卻讓整個趙家蒙羞。"

四太太被訓的坐在那動也不動,楚夫人語氣放緩一些:"你也是世家大族裡出來的,也當知道些輕重緩急,等分了產,再好好給小八尋門好親事,也不要挑門第容貌,姑娘一定要能幹,你也該好好歇歇了。"自從和王家的婚事不諧,四太太也給八爺尋過幾門親事,只是總過不了八爺那關,說的急了時八爺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說再逼他他就去做和尚。

四太太被八爺嚇到,想重新去尋王家說親又怕被楚夫人她們笑話,順著這話就道:"大嫂說的我記住了,只是小八你還要多勸勸他,現在連我這個當娘的說的話也不聽,再這樣下去,只怕他真不想娶妻,那我可怎麼辦?"

說著四太太就掉淚,楚夫人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雖說媳婦伺候婆婆是應當的,但也沒有婆婆總拿著媳婦作伐折磨媳婦的理,小八吃過苦,曉得些道理,也是怕到時候娶回媳婦來,你拿著當九奶奶樣的,他護著媳婦是不孝,不護媳婦是對媳婦不義,你既心疼兒子,怎麼捨得讓他做這兩難之事?"

雖只有她們兩個人,四太太卻覺得被楚夫人把臉拿下來在地上踩一樣,那淚早打濕了帕子。該說的都說了,怎麼悟就由她去吧,彩雲已經走進來:"太太,二太太派人來請四太太過去呢。"

就是要交那兩千兩銀子的事了,四太太已經站起,楚夫人又說一句:"四嬸嬸,我的話就放在這裡,你好好想想吧。"四太太站起時候還在哽咽,彩雲雖奇怪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是服侍著她出去,把她交給她的丫鬟往葉氏那裡去了。

雖是分產是大事,但那是侯爺老弟兄們的事,婉潞只是照常理家。葉氏走後,四太太在楚夫人房裡哭個不停的消息很快傳到婉潞耳裡,下人們都在那裡猜測是不是分給四房的不夠多,四太太這才哭個不停?不然怎麼葉氏又兌了兩千兩銀子給四房?

那些婉潞也只聽過就算,只是等趙思賢來說分家這日自己夫妻也要在場,婉潞不由怔了怔:"這些事和我們做兒子兒媳的又有什麼關係?那都是公婆們的事。"趙思賢按一下妻子的肩:"我也這樣說,父親卻說我們是日後侯府的當家人,有些公產本就是我們該知道的,所以才讓我們去。"

侯爺雖讓人去請了三老爺,三老爺哪還理會趙家的產業,只說自己是被逐出之人,趙家分產和自己沒有關係。

既得了三老爺的這話,本該四份分開的產業就分做了三份,侯爺和二老爺,四老爺兄弟們之間商量清楚,又回家和各自妻子商量,別人家怎麼樣不知道,只是那幾日四太太的面上有些不好看,聽下人們偷偷議論,說四老爺不肯先挑,說自己是弟弟怎好越過做哥哥的們去,侯爺怎麼分就怎麼定,並不敢爭多競少。

這話怎麼中四太太的意,只是她再吵鬧四老爺也不肯聽,這產業也就各自肥瘦搭配分了開來,看起來總是一般。這裡面的事做完了,挑了黃道吉日,請二老太爺過來支持分產。

這對趙家上下都是大事,那日下人們雖像平日一樣做事,但總有些心裡忐忑,最好就是留在侯府,然後就是被二老爺分走,最差就是被分到四房。有那侯府離不開的管家們是早曉得自己去處,也不管手下想些什麼。

也有覺得不管分到哪房,自己也少不了那份月錢,再不成就尋摸著把自己贖出去,再去投別家就是。除掉這些,就是一批不曉得自己被分到哪裡,是好是壞打聽不出來的人,這些是最著急的,去問管家們,管家們是一個字也不肯吐,只說等名冊出來,這事情也就清楚。

趙家大廳之上,二老太爺被請到最上面坐下,依次是侯爺二老爺四老爺坐在下方,他們的妻子也坐在那裡,趙思賢夫婦是侯府未來繼承人,也忝陪末座,卻不好坐下,只是站在那裡。

侯爺給二老太爺奉上茶就開口道:"今兒請二叔過來,為的就是分產一事,雖說合鍋吃飯外人看起來熱熱鬧鬧,只是各自娶妻生子,人口眾多,難免也要先把產業分開,也不失為一個清靜之策。"

二老太爺把茶接過,看一眼只見他們三兄弟,不見三老爺,眉頭皺起:"怎麼不見三侄子?當日雖有些爭執,大哥氣急之下說要把他攆出去,後來他也為你母親掙了誥命,你父親去世,他也按制守孝,盡了人子之責,這分產怎能撇了他?"

四老爺已經開口:"二叔,不是侄子們沒去請三哥,只是三哥說他早被侯府逐出,不再來分產。"二老太爺哦了一聲,侯爺已經把三份契約拿出呈到二老太爺跟前:"三弟既不來,這產業也只有三下分開,並無半點不公,還請二叔過目。"

二老太爺還是沒有去接契約,只是歎息:"大侄兒啊,你這事做的虧心啊。"虧心?那幾日商量時候,侯爺和二老爺都不爭多競少,只讓四老爺先挑,四老爺是聽說了自己妻子的所為,怎肯先挑?弟兄們商量幾天,你推我讓,這才定出這份單子來,說虧心侯爺怎麼肯認?

二老太爺已經看向另外兩個侄子:"不光你哥哥虧心,你們也虧心啊。"這下二老爺弟兄不好再坐著了,都站起身跪下:"侄兒們有哪裡不到處,還請二叔明示。"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2:02


二老太爺點點那契約:"雖說三侄兒說了不參加分產,但他還有個兒子,也是從小在侯府長大的,難道你們就撇開他自顧自分了嗎?"

侯爺弟兄們對看一眼,侯爺已經點頭:"二叔提醒的對,分產時候確是沒把二侄子算進去,這是侄兒該死,這就把二侄兒該分得的寫進去。"二老太爺還沒點頭,四太太已經開口:"二叔,侄媳還想請教二叔,這二侄兒參加分產,是該和我們平分呢,還是比我們幾家少分?總也要二叔先拿出個章程來,才好去請二侄子過來。"

二老太爺眉頭一皺,四老爺已經輕聲對妻子道:"這事關你什麼相干,你做女人的不過是過來聽聽罷了,哪有你出頭的理?"四太太瞪丈夫一眼,臉色依舊恭敬:"二叔,難道侄媳說的不對嗎?和我們平分了,那不就是欺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比我們幾家分的少了,難免二侄子心裡又有不平,總要二叔您先說話。"

四老爺這下是真的惱怒了,扯著妻子的衣角:"這事我們男人會拿主意,你好好回去坐著。"哪有進到口裡的食再吐出來的道理?四太太還是站在那不動,二老太爺看向侯爺:"大侄兒,你是侯府當家人,這事該你拿主意。"

既點到自己這裡,侯爺也就站了起來,這主意有些難拿,平分的話,四太太這肯定要嚷起來,不平分的話,傳出去外面又不好聽。既然二老太爺不拿主意,索性就從自己這裡分一份吧。

侯爺既已定下主意,對二老爺拱手道:"四弟妹說的也有道理,這平分也好,不平分也好,都有人不甘心,侄兒既是長兄,祭田宅院都比兄弟們要多,就從侄兒這裡分一份出去給二侄子,二叔以為如何?"二老太爺聽到侯爺打了這個主意,點一點頭剛要說話,四老爺已經拱手:"二叔,大哥既然愛護做兄弟的,難道我們做叔叔的就狼心狗肺不理侄子不成?索性這樣,從我們該分得的裡面,各自再拿出一些給二侄子。"

四太太已經又嚷出來:"你怎麼能這樣?這產業分到手裡本就不多,你又不似大伯二伯他們有爵位有宦囊,你就一個窮京官,平分我們都吃虧了,你現在還想把產業再讓出一些,那麼多的兒女,你後院裡還有不少的妾,難道都讓他們跟你去喝西北風?"

說著四太太不由委屈起來,老人家們沒去世前,她是得寵的小兒媳婦,下人們都捧著她,現在怎麼落到這個地步?丈夫又和自己不貼心,寵的是那些嬌滴滴的姨娘們,要吃要喝要衣服,都要自己去張羅。那麼點俸祿夠幹什麼?現在不爭這些產業,等到以後誰還理呢?難道要學那些遠支們,請不起下人,養不起馬車,連好衣衫都不敢做嗎?

這樣一想,四太太眼裡的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這份產業是以後全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沒了這些,靠哥哥嫂嫂們是靠不住的。

四太太已經不去看四老爺的臉色,只是抹一把眼淚就繼續道:"大伯大嫂二伯二嫂,我家的情形你們是知道的,家底本就薄,子女又多,四老爺一個京官,一年不到三百來兩的俸祿,家裡的人口又不少,雖說女兒都嫁出去,只有小八一個沒娶,但誰曉得姨娘們會不會再生兒育女,為了他們,我也只有豁出臉皮。"

四老爺見四太太越說越過分,連連喝止自己妻子,但四太太哪裡肯聽,只是快速地說下去,四老爺見妻子不肯聽自己的,舉起手來就往她面上刮去:"這是我們男人家的事,你在這摻和什麼?"四太太只覺得已把在這裡受的委屈全說出來是何等暢快,沒想到四老爺竟打了自己一掌,聲音戛然而止的時候就發出一聲尖叫,痛哭起來:"你到這時還這樣對我?"四老爺雙目充血,感覺眼睛都要衝出眼眶:"你說的什麼話?你還是不是個當家主母的樣兒?全然一副市井女人的算計,你還有臉說?"

楚夫人和葉氏忙起身去扶住四太太,楚夫人對四老爺喝道:"四叔叔你有什麼話就好好說,哪有這樣時候就動起手來的?"四老爺已跪到二老太爺面前:"二叔,也不是我自揭家醜,這婆娘自從過了四十以後,就越發嗜錢如命疑神疑鬼,家裡的事每每喬主張,侄兒已忍了又忍,誰知今兒又做出這種事情來,想我趙家也是有名望的人家,為了產業你爭我競,豈是趙家的人能做出來的。"

說著四老爺就膝行到二老太爺跟前大哭起來:"還請二叔多疼疼侄兒。"四老爺雖然是弟兄們裡面最小的,也已年近五十,那眼淚流到鬍鬚上,讓人瞧著有些心疼。

楚夫人和葉氏還在安慰四太太,四太太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操碎了都沒得到丈夫兒女的回報,還被四老爺當著人面這樣糟蹋,那哭聲更大一些,又聽到四老爺這樣說,掙脫開楚夫人她們就上前扯住四老爺:"你但凡能立的起來,一年也給我賺個上萬兩銀子回來,我又何必做這種醜態出面來爭?明是你自己掙不到銀子,再不爭著些,你難道要吃風呵屁去嗎?"

四太太聲音尖利,臉上又有些猙獰之態,讓四老爺心生厭惡,把她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扯開:"當家理事本是你們女子的事,別說我一年還有這麼些銀子,就算再少,也要你勤儉些把這份銀子花到該花的地方去,而不是成天想著排場,你給我說說,你一年打的首飾做的衣裳到底有多少?你既嫁了我這個窮京官,就該跟著過些清淡日子,而不是繼續過你的排場日子。"

四太太被四老爺這番話噎住,用手捶住胸口就大哭起來,她也是世家名族裡出來的,從小吃好穿好下人們捧著長大的。嫁的也是門當戶對人家,從來沒有過過清淡日子的念頭。

楚夫人和葉氏上前扶了她去坐下,葉氏給她捶著背,楚夫人在那裡溫言勸說,四老爺只是哽咽著。上方的二老太爺歎一聲氣:"雖說四侄媳這樣做是有些過分,不過她說的也是實情,你們這樣出身,哪能過的慣苦日子?既然四侄媳不願,那就還是從大侄子應分的那裡分一些給二侄孫吧?大侄兒,你有三個兒子,現在算上二侄孫就把你應分的那份分成四份,讓二侄孫拿了其中一份吧。"

侯爺恭敬應是,葉氏一直在給二老爺使眼色,二老爺明白妻子的意思,也笑著開口:"二侄子從生下來是就在我身邊養大,和我的兒子也差不多,既然大哥這裡分一份給他,我這裡再拿出兩百畝田,一座宅院,得意樓每年二成的利都給二侄子,也算盡了我的心。"

二老太爺聽的老懷大慰:"你們兄弟們兄友弟恭,我做叔叔的瞧著也開心些。"說著二老太爺就起身扶起四老爺:"你也別哭了,你媳婦說的也有些道理,你一個做男子的,總要讓妻兒們豐衣足食才是,哪能克扣他們呢?"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2:37


四老爺被二老太爺這話說的更是無地自容,抽泣了半天才勉強答應道:"二叔這話是要羞死做侄兒的。"二老太爺只是微微一笑,就對面色漸漸已經恢復過來的四太太一瞪眼:"四侄媳,雖說你的話有幾分道理,但你要曉得女子以貞靜為要,就算再不滿也不能當面發出,哪有這當著眾人的面就在這裡哭哭啼啼,撒潑不止?不知道的還當是哪裡來的市井婦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是大家子裡的媳婦?你兩個妯娌都是和善人,從沒聽到外面對她們有一絲一毫的說話,日後你也是要當家作主的,總要多和她們學著些。"

四太太已經恭敬站起來聽訓,當著滿屋子的人被這樣訓,又不敢回嘴,只得低聲應了個是。這裡既鬧完,二老太爺又重新坐下,三張契約就變成了四張,等趙二爺夫婦被請過來的時候,那契約也重新修好。

當聽到自己也有一份的時候,趙二爺的臉紅了紅,對二老太爺行禮道:"二叔公想著孫子,孫子本該是感激的,只是孫子身世尷尬,這份情,恕孫子不能領。"

二老爺已經笑著開口:"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麼說你也是我趙家上過家譜,拜過祠堂的正派子孫,就算是……"提起趙三老爺,二老爺頓了頓才接著說下去:"既是我趙家子孫,分產怎能少了你,快些接下吧。"

趙二爺出去外面這兩年多,也頗曉得些稼穡艱難,他回頭瞧一眼妻子,蘇靜初當年住在趙府時候,真的是萬事不操心,現在手上已經有做針線磨出的厚繭,面色也有些憔悴。此時見丈夫看向自己,蘇靜初只是微微一笑:"二爺,出嫁從夫,全是你拿主意。"

這種時候是輪不到婉潞開口的,她只是看著蘇靜初,見她面色依舊恬靜,並不為生活的突變而憂傷,不由對蘇靜初露出一個笑來。

既然大家都勸說,趙二爺還是收下了這份產業,二老太爺畫了押,侯爺他們輪流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把分家的契約各自收好。

又把趙府的公產數目拿出來,趙家當初置辦了兩千畝的祭田,這田裡的出息除了供四時祭祀之外,多餘的就供給族裡那些沒進項的族人生活,有想上進的孩子也能讀書。除此還有一間藥鋪,兩所宅子給他們做供應,這些都是要傳給侯府繼承人而不能做分割的。

一切都料理清楚,侯爺又把陸總管找來,把下人們的分派名單發下去,讓他照著名單各自歸了房頭。這些事情做完也是天色將晚,侯爺雖吩咐廚房備了飯菜,二老太爺卻沒有領,逕自回家去了。

侯爺弟兄們帶著人送二老太爺出了門,回頭看著身後的人,侯爺微微一歎:"產雖分了,總還要在這宅子裡住幾年,等老人家的孝滿了再各自搬出去,以後可不能說分了產就各是各的,總要互相親熱才是。"

二老爺帶著人應是,四太太再有些不滿也要先忍了下來。人群各自散去,婉潞和蘇靜初不過略說了幾句話,蘇靜初也就告辭而去,看著方才還熱鬧,現在就冷清下來的院子,婉潞微微按了一下頭,趙思賢已經按住她的肩:"娘子,我們該回家了,孩子們還在等著呢。"

婉潞抬頭看著丈夫,這一分產,他肩上的擔子不僅沒有輕反而更重了,趙思賢的手往下滑握住妻子的手,就算有再重的擔子,能有人和自己分擔,不就變輕了嗎?

婉潞沒有掙開他的手,有什麼擔子,有多少困難,只要身邊的人和自己在一起,那就什麼都不怕了。

鳥叫聲在耳邊響起,婉潞迷糊中睜開眼睛,自己家並沒養鳥,這都過年了,也不會有野鳥,哪來的鳥叫?她的動作驚醒身邊的趙思賢,趙思賢的手臂壓在她肚腹之間,朦朦朧朧說了句:"還早,你再睡會兒,今兒一天要忙的事可不少。"

婉潞殘存的睡意被丈夫這一聲全都打碎了,帳外只有微微的光,天色的確還早。翻身努力讓睡意重新聚起來,趙思賢伸手摸了摸她的肩頭,把被子往她肩膀處塞了塞。

能多歇一會兒就歇會兒,對別人來說,過年是歇著的時候,可對婉潞這個當家人來說,過年就比平時還要更忙上三分。侯府從分產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楚夫人已經把侯府裡的大小事務全交給婉潞,除了一些大事楚夫人還出來拿個主意外,別的事全都是婉潞做主。

權利重,責任也就大,這幾個月婉潞也在培養自己的人。彩雲已在三個月前出嫁,嫁的是府裡一個姓田的管事,婉潞回過楚夫人,讓彩雲再以管家媳婦的身份進來繼續伺候。

彩雲對楚夫人忠心耿耿,既然婉潞抬舉她,她也沒推辭,繼續進來幫著管事。有了她和春燕,再加上楚夫人原本身邊得用的一個姓陳的婆子,婉潞覺得手邊的人沒有剛開始那麼緊缺,這一兩個月好歹可以喘口氣。

只是原本把陸家老的少的全放出去的打算就停了下來,沒有合適的人,就算給個總管的位置,也沒法在很短的時候接了侯府這一攤事。

外面已經有腳步聲,接著有人輕輕推開門,窗子也被推開,屋裡一下子充滿光亮。丫鬟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六爺六奶奶該起了。董媽媽和田媽媽已經在外面伺候著了。"

婉潞睜開眼睛坐起身挑起帳子,帳外是個圓臉的十三四的丫鬟,名叫雙妙,是新提拔到婉潞身邊的大丫頭。見婉潞起身,雙妙蹲一蹲身行個禮:"奶奶,可以傳洗臉水了嗎?"

婉潞點頭,雙妙這才走出去,順手關上了門,趙思賢已經披著衣服下地,打個哈欠說:"什麼時候才能痛痛快快睡一覺,不需要大清早就被人叫起來。"婉潞系好衣帶,見他一臉睡意朦朧,伸出手給他理著衣服:"等我們做了祖父祖母,這家裡的事都有人照管了,就可以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了。"

趙思賢摸一摸妻子的臉,這話他怎麼會不曉得,自從開始認字就是早睡早起,並不敢多貪睡一會。門重新被打開,雙妙帶著兩個丫鬟手裡提著壺端著盆進來。

梳洗過後用早飯,春燕和彩雲已經雙雙進來,今兒是大年三十,除了預備年夜飯,該散的壓歲錢都要預備好。婉潞一邊用著飯,一邊看著春燕捧上來的一盤金銀錁子:"姑娘,這是傾出來的一百多個錠子,姑娘過目後就包起來?"

婉潞還沒點頭,彩雲就又開口:"六奶奶,已經預備好了五百串新錢過年放賞,奶奶要不要過下目?"婉潞把碗裡的粥喝完,推開碗站起身:"都不用過目了,這些都有歷來的章程,還要去給婆婆問安呢。"

春燕彩雲二人雙雙應是後就打算退出去,趙思賢已經叫住春燕:"小董家的,你姑娘嫁過來都快十年了,你還改不過口來,一口一個姑娘呢?"春燕沒想到趙思賢挑這個,抿嘴一笑就道:"是是,姑爺,不,六爺說的對,以後就叫六奶奶,不叫姑娘了。"

婉潞抿唇悄悄伸手往趙思賢腰間掐去:"這也爭,害臊不害臊?"春燕已見慣,不過掩嘴而笑,雙妙和丫鬟們只當沒看見。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3:09


婉潞帶著人走出來,迎面智哥兒就跑了過來:"娘,你看我昨兒帶回來的黃鶯叫的好聽嗎?"婉潞順著他的手指望去,見簷下多了個鳥籠,難怪今兒一大早就聽到鳥叫。趙思賢已經走出來摸摸兒子的腦袋:"好聽是好聽,就是一大早就吵的你娘睡不著覺,你還是把鳥籠提到你自己屋裡去,別吵你娘睡覺。"

智哥兒頓時露出黯然神色,"哥哥,就和你說,哪有送只鳥的?娘勞累了一天,就該多歇一歇,你還送只鳥吵的娘睡不著覺?"說話的是瑾姐兒,她已經穿戴整齊,大紅的棉襖外面加了件紅色的外衫,裙子也是石榴紅繡了幾隻喜鵲。

頭上對稱地梳了兩個丫髻,上面插的也是紅絨花,配上她雪白的面色,真是喜氣洋洋。智哥兒對妹妹擠下鼻子:"這是你們女兒家沒見識,娘勞累乏了時候,聽到這鳥叫人也鬆快些。"說著智哥兒就抬頭去瞧婉潞:"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看著兒子一臉希冀之色,婉潞只是摸一摸他的腦袋,瑾姐兒已經拉著趙思賢的袖子撒嬌起來:"爹,您說我說的對不對?"見這兩兄妹各自互不相讓,趙思賢彎腰把女兒抱起來:"走,我們和你娘去給你祖母問安。"瑾姐兒已經摟住趙思賢的脖子:"爹,我說的才是對的,是吧?"

婉潞牽起兒子的手,這兩孩子,見不到面的時候就是小大人樣,一見了面就互不相讓了。"爹,娘,我們也要去給祖母問安。"兩個火紅的身影已經撲到婉潞身上,見弟弟妹妹過來,瑾姐兒不好再讓爹抱著,乖乖地從趙思賢懷裡滑下來,牽起婉潞的另一隻手,要擺出做姐姐的樣子。

智哥兒頓時也沈靜了,聽著弟弟妹妹們在那裡和趙思賢嘰嘰喳喳地說話,婉潞一邊一個牽著這兩孩子,看看他們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更深。

楚夫人已經起來,正在萬姨娘的服侍下用早飯,見到婉潞一大家子過來,楚夫人面上的笑容也極喜歡:"都吃過早飯沒,來,和祖母一道。"

福姐兒已經跑到楚夫人桌邊,鼻子一個勁地吸:"好香啊,祖母,為什麼你這裡的粥要比娘那裡的粥香?"楚夫人樂的哈哈大笑:"乖,都是一鍋出來的粥,只是祖母喜歡吃甜一些,多放了些糖。"嵐雲已經打好一碗粥放到福姐兒跟前。

婉潞行禮後坐下,趙思賢退了出去,婆媳說幾句家常話,大爺的兒女們也過來問安,理哥兒行禮後就退出去,他已經十九,雖沒成親也不好在內帷呆久。

見到這個孫子,楚夫人又歎口氣,眼看向婉潞,婉潞曉得這是催自己快些給理哥兒尋門合適的親事,可是天下的女兒雖多,合適的卻少。更何況理哥兒這種父親不成器,自己讀書也只平平,一輩子只能依靠叔嬸生活的男子,那更是難尋,雖說趙大爺不得繼承爵位,可也不能讓他的兒子娶個門戶十分低微,家教不好的女子為妻吧?

這不是給自家尋麻煩嗎?更何況有四太太的前車之鑒,也只有慢慢尋。珍姐兒自定親後對婉潞的怨氣似乎少了很多,每日只在閨中做繡活,嫁衣鞋襪枕頭幔帳,這些都要親手繡出來。

潘氏撐著病體替女兒預備嫁妝,忙了幾天就又躺下了。珍姐兒的嫁妝就只好讓婉潞出面預備,瞧楚夫人的意思,潘氏的病體是拖不了再長時日。等珍姐兒一過十五就嫁出去,免得到時候守母喪又耽擱了。

這樣理哥兒的婚事就更是迫在眉睫,婉潞在心裡思量,等忙過了年,就要趕緊給理哥兒尋門親,再這樣耽擱,外面人的口水可不好聽。

楚夫人和孫女們玩了會兒,對婉潞道:"你明兒還要進宮朝賀,這也是你第一次進宮朝賀,那些禮儀都記清楚了嗎?"定安侯府去年還在居喪,趙思賢夫婦本該進宮謝恩,朝賀之事全都被皇帝下詔免了。今年趙思賢夫婦的孝已滿,也該進宮朝賀。

婉潞忙起身應是:"雖說是第一次進宮,但總有老媽媽們指點著,媳婦也不會慌了手腳。"楚夫人看著婉潞,自從得了世子位,總覺得這個媳婦和原來不一樣了,雖然依舊恭敬,處事井井有條,但自己以前總嫌她有時過於軟和的性子已經全都不見了。

是原本就這樣呢?還是逼出來的?婉潞察覺到楚夫人在看著自己,抬頭笑道:"媳婦今兒是不是粉上的不勻,才讓婆婆笑話?"楚夫人收回眼光,是故意隱藏起鋒芒還是被逼出來的又有什麼區別,只要她能把侯府管的井井有條,讓自己少操心不就夠了?

見婉潞還望著自己,楚夫人岔開話:"今兒是大年夜,已經請了你嬸嬸他們嗎?"自從分了產,各家過各家的,雖還在一個府裡住著,這隔閡還是生了,彼此之間的聯繫就沒以前那麼緊密。侯爺早在之前就說過年夜飯要在一起吃,雖然各家都答應,但不曉得到時候又會生出什麼岔子。

婉潞忙稱不止是管家們,自己都親自去請過,葉氏和四太太都答應過來。楚夫人這才讓她出去。

這是分產之後的第一個年夜飯,外面男人,裡面女人,雖比去年老侯爺新喪時候熱鬧,但外面婉潞不曉得,這裡面的氣氛就有些壓抑。

照常斟酒賀年,散壓歲錢等,但說笑的人就少了。草草散了席,交過歲婉潞和衣在床上躺了那麼一兩個時辰,就聽到雙妙說話:"奶奶,時候到了,該起床梳洗。"

進宮朝賀的禮服十分沈重,花冠,禮服,腳下穿的也不是平日常穿的絲履,而是雲頭鞋。梳好頭戴上冠子,丫鬟又在發間點綴上了一些小金折花和華勝,額頭上貼了花鈿。婉潞已近三十,就沒用平時年輕少婦們常用的梅花妝,而是貼了蓮花狀的。

最後穿上大紅的禮服,套上霞帔,把那顆金做的墜子往霞帔中間放端正,這樣才算收拾停當。丫鬟扶著婉潞起身,婉潞挺起腰,看向鏡子裡那個有些陌生的人,這樣一打扮,倒顯得莊重許多。就是這身禮服太沈重,重的就像自己身上的責任一樣沒法解脫。

丫鬟來請婉潞出去,說趙思賢已經等在外面。在丫鬟們的簇擁下來到二門口,趙思賢也是一身禮服等在那裡。這身禮服比起趙思賢曾穿過的官服要莊重得多,這樣一看,自己的丈夫也顯得更威嚴些。看見妻子走出來,趙思賢不由掩口一笑,婉潞走到他身邊白了他一眼:"這身禮服,比當初我們成親時那身那重。"趙思賢伸手扶妻子上車:"娘子,你就當重新再嫁了我一次。"

婉潞狠狠瞪他一眼,這輕嘴薄舌的,叫人聽去像什麼樣子?車輪碾過青石板路,婉潞開始了她的第一次朝賀之旅。

皇帝接受朝賀的地方在太和殿,命婦則入昭陽宮正殿朝賀皇后。車一進宮門,婉潞和趙思賢就各自分開,帶去的僕人們被擋在宮外,接手的就是宮中的宦官宮女。

婉潞在宦官宮女們上前行禮的時候已經賜下荷包,宦官在前引導,兩個宮女一邊一個扶著婉潞往裡面走。宮中道路上,除了宦官宮女就是來朝賀的命婦們。和平日去赴宴遇到熟人總要打招呼不一樣,今日每個人都很莊重,就算見到熟人也不過就是微微點頭。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1 01:13:46


在這種氣氛感染下,婉潞的腳步也越來越莊重,隨著大眾來到昭陽宮外。昭陽宮正殿外,已經分成兩列站著來朝賀的命婦。宦官引領婉潞來到她該站立的地方,左邊是威遠侯夫人,右邊是誠遠伯夫人。兩位夫人都和楚夫人的年紀差不多,看見婉潞站到她們中間,威遠侯夫人依舊平靜,誠遠伯夫人的眼裡閃現一絲怒火。

怎麼會站到誠遠伯夫人旁邊?婉潞心裡發出一聲哀歎。誠遠伯夫人是潘氏的親娘,自己的女婿不能當世子,誠遠伯夫人心裡不恨婉潞才怪。婉潞低頭肅穆而立,偷眼仔細瞧了瞧,這一排站著的都是有爵位的人家,宗室、公主、郡主、縣主、公侯伯的夫人們。

自己一個侯世子的妻子,當然只能站在侯的最後,伯的最前面,對面一排站著的就是各大臣們的妻子,一個個面上的表情都是莊重嚴肅的。

在婉潞打量的時候,人群又微微有騷動,兩位年長的夫人被引到最前面站定。左邊那位是吳王妃,吳王是皇帝的叔公,宗室裡年紀最大、輩分最高。右邊那位是宰相夫人,群臣夫人裡地位最高的。

等她們兩位站定,廊下的鼓樂才起,蘇總管從殿內走出來,面向外長聲唱道:"娘娘升座。"鼓樂聲中,昭陽宮正殿的門這才打開,命婦們魚貫而入。

雖然已經來過兩次,但這是婉潞第一次進入昭陽宮的正殿。與皇后常起坐的偏殿不同,大殿的佈置要莊嚴地多。上方寶座之上,皇后端坐在那裡,她今日翟服雙佩,鳳冠下的臉十分莊重。兩對鶴形香爐噴著清煙,龍涎香的味道彌漫在殿內。

命婦們已經在吳王妃和宰相夫人的帶領下舞拜山呼,恭祝皇后娘娘新春大喜。山呼之後,皇后才道平身,命人扶起吳王妃和宰相夫人,請她們到旁邊各自坐下。

鼓樂聲又起,吳王妃和宰相夫人又起身再行恭賀,送上恭賀之禮,皇后點頭問了幾句,讓人賜下回禮。這時才輪到各人依次上前給皇后道賀。跪,興,等輪到婉潞上前道賀的時候,婉潞覺得贊禮的女官嗓子都已啞了。

見到婉潞,皇后微微點頭,含笑道:"你是朝廷命婦,需記得要輔佐你的夫君為朝廷出力。"這話和方才那些人說的套話不大一樣。婉潞感覺後背已經有人盯著自己,脊背處沒來由地有一種熱熱的感覺,重新行禮道:"妾牢記娘娘教誨。"

皇后這才讓她起身,宮女把回禮遞上,婉潞又謝過恩,這才歸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剩下的人依次行禮畢,朝賀告一段落,稍做歇息後,等待皇后賜宴。

眾命婦被宮女引到休息的側殿,婉潞已經覺得自己的內衣已貼在身上,這身本就沈重,再加上走那麼多的路,到現在才能休息一會,出汗的只怕不止自己。

殿內桌上有茶水點心,宮女們請各位寬衣落座,雖說是寬衣,不過就是把頭上的冠子取下,松一松領口的衣衫,誰也不敢真的把外衣脫掉。一杯茶落肚,命婦們開始互相攀談起來。

婉潞對身邊的誠遠伯夫人笑著道:"親家太太好,許多日子不見,親家太太越發硬朗了。"誠遠伯夫人的唇緊緊抿住,看著婉潞一言不發,若不是這是在皇宮裡,還當著這麼多夫人的面,婉潞懷疑誠遠伯夫人下面的動作就是揮一巴掌到自己臉上。

婉潞的笑容依舊沒有變,以幼子承繼爵位,遲早都要面對世家們質疑的眼光。趙大爺爛泥扶不上牆是他的事,嫡長不得繼承這對每個世家來說都是大事,這樣的先例一開,難保沒有別人家能幹的兒子想著走皇帝的道路把爵位繼承過來。

長幼失序這對注重順序的世家們來說,那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對楚夫人他們還能有些同情,畢竟那是皇帝親自下的聖旨,但對趙思賢夫婦那就說什麼的都有了。

去年是侯府孝期不用出門應酬,現在趙思賢的孝期已滿,總要出門去應酬的,不可能永遠待在侯府不去面對那些非議。看見婉潞面上那坦然的笑容,誠遠伯夫人的唇漸漸鬆開,只是微微點頭沒和婉潞說話,她身邊的威遠侯夫人已經笑著道:"親家太太,我們哪裡比得上陛下親封世子的人來的風光,要怪,就只能怪你家姑奶奶太過寬厚,失了先機。"

這話是明明說給婉潞聽的,誠遠伯夫人的唇又緊緊抿起,對威遠侯夫人道:"是啊,親家太太您是有眼見的,我女兒是個寬厚人,牙不尖嘴不利的,別說做世子夫人,我那幾個外孫到現在都沒有親事呢。"

威遠侯夫人也歎氣:"是,親家太太,世上總是大小要分開的,哪有小的搶了大的,這叔叔嬸嬸當家,哪會替侄子們尋好親事。"她們一言一語說的熱鬧,完全視婉潞不存在,婉潞笑容沒變:"上個月侄媳婦讓人去府上求親,是為理哥兒求親家太太的侄孫女的,親家太太說您侄孫女年紀太小,不是良配。王親家太太,侄媳婦倒想問一句,當日去求的是林府第十二姑娘,過了年也十五了,和理哥兒只差了四歲,算不上小吧?"

上個月楚夫人想來想去,想起威遠侯府還有位十二姑娘沒定親,自小父母雙亡養在威遠侯夫人那裡,巴巴托了媒婆去求親,本以為一求就來,誰知竟被威遠侯府以年紀相差太大回絕了。楚夫人氣的差點暈過去,這不是明明踩定安侯府一頭?

聽到婉潞提起理哥兒親事,誠遠伯夫人畢竟關心自己的外孫,那眉已經皺起來:"親家,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那外孫雖不能繼承爵位,他小時你也是見過他的,並不是那種頑劣不堪的人,雖讀書平平。這樣出身,只要識的幾個字謀個出身也不是難事,這件婚事你都不許,實在讓人寒心。"

林十二姑娘雖然父母雙亡,長的極為出眾,見她生的出色,威遠侯夫人從小就請來名師教導,務必要讓她有德容言功樣樣具備,日後不能做皇后也要嫁給皇子做王妃,再次也是要嫁到那世家的嫡長,好為威遠侯府添個助力,哪肯讓她順便嫁人?

這樣的打算威遠侯夫人是從沒和人說過,聽到誠遠伯夫人的埋怨,威遠侯夫人不由去瞧婉潞,見她手裡端著茶在喝,已然置身事外,心頭有些火起,但她是圓滑人,已經笑道:"親家,我們是從小就相識的,和你再做一層親家那也是好事,只是我那侄孫女出生時候就有人算過,過早訂婚對她不利,必要過了十六才好定親,我也是心疼她,這才回了親事,不然定安侯府是什麼樣的門第?你的外孫又是什麼出身,我巴還巴不來呢。"

誠遠伯夫人雖也主持中饋,和威遠侯夫人比起來卻是個老實頭,聽了威遠侯夫人這番解釋,也就點頭。接著就對婉潞道:"侄媳婦,我拉下這張老臉來求你,我女兒的身子你是曉得的,只要她閉眼前能見到我那幾個外孫訂婚的訂婚,娶妻的娶妻就好。"

威遠侯夫人在心裡不由罵了誠遠伯夫人幾句,婉潞已經笑了:"親家太太這話就折殺侄媳婦了,理哥兒他們是侯府子孫,侄媳婦怎敢怠慢?"威遠侯夫人對誠遠伯夫人更加鄙視,只是微微一笑。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2:10


去年一年,皇帝已經慢慢地對有些人家實行懲罰,誠遠伯府被訓斥,襄定侯府被降爵。隨著襄定侯府被降爵,開國之初的八大侯府現在就只剩下定安侯府和威遠侯府。

誠遠侯,襄定侯,忠遠侯都被降爵,平家楚家陳家都是只襲三代。這讓這些世家們開始警惕,皇帝竟是有要全部把世家剷除的意思,這個時候為了自保也好,為了忠心也好,世家們早不是鐵板一塊。畢竟,不是誰都有做亂臣賊子的膽。

男人們要維持秩序,覺得長幼失序是天大的事,這種例子不能再開。女人們想的卻是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背地裡貼補小兒子的又不在少數,再說也不是人人都像誠遠伯夫人一樣對婉潞成為當家主母有切膚之痛。漸漸婉潞身邊圍著的人多起來,畢竟婉潞是未來侯夫人的事實已是板上釘釘。聽到有人在問智哥兒的八字,誠遠伯夫人的面色開始不好看起來,總是要哥哥定了親才好給小的定,瞧這個樣子,理哥兒竟是被她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婉潞應酬幾句就含笑道:"方才還說呢,誠遠伯夫人的外孫,定安侯府的長孫,我那大侄兒今年已經十九,還沒合適的親事,還想問問嬸嬸們,哪裡有合適的姑娘?"

一說起理哥兒的親事,人群就開始沈寂下來,誰家嫁女兒都想女兒過的好,而不是嫁給這種要依附叔嬸過一輩子的人身邊。

誠遠伯夫人被這種沈寂氣的嘴唇開始哆嗦,在她眼裡,自己的親外孫雖不能繼承侯府,那也是一等一的好人,若不是自己的幾個孫女都定了親,就該把孫女嫁過去。

威遠侯夫人拍一拍誠遠伯夫人的肩:"親家,這也是急不得的,還是等慢慢尋。"誠遠伯夫人轉身一把就抓住威遠侯夫人的手:"親家,我們相識也有快五十年了,你也別說什麼對你的侄孫女有沒有利了,我就求你一遭,把你家十二姑娘許給我外孫。"

威遠侯夫人沒想到誠遠伯夫人竟這樣不顧臉面懇求自己,那臉色頓時變了,這肯定是不能答應的,但要為這個得罪自己親家,她可是自己女兒的婆婆,婆婆管教媳婦那是天經地義的,這不是給自己女兒添堵?

殿內本就暖和,再加上人又不少,威遠侯夫人的額頭滲出汗。見誠遠伯夫人開口求親,旁邊的人開始攛掇,橫豎嫁個姑娘過去,又不是自己家的姑娘,這何樂而不為呢?

婉潞低頭,唇邊露出一個笑容,接著就抬頭滿臉誠懇地道:"王親家太太,侄媳婦方才就想說了,只是礙於身份不敢說,既然潘親家太太這樣說了,侄媳婦也就求親家太太把婚事答應了吧。"

威遠侯夫人的唇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一樣,幸好這時殿門口來了個宦官,高聲唱道:"娘娘有諭,賜宴清音閣。"眾人在宦官過來的時候已經閉嘴起身,等聽到宦官說的話齊聲道:"妾等領命。"

宦官已經走了,宮女們又進來請各位夫人出去,取下珠冠的又重新戴好珠冠,把領口理好,重新打理好又做出莊重表情前去赴宴。

皇后賜宴也就是個形式,眾命婦叩謝過,各自歸座,側著耳朵聽著上方皇后說的每一個字。照樣是吳王妃和宰相夫人先賀,

然後才是剩下的人起身恭賀,不時地起身坐下,別說和旁邊的人說話,就算是想喘口氣都要偷著些。每席上的菜都是差不多的,那種做好了燉在鍋裡等著上菜的味道十分濃烈,雖然每道菜都做的花團錦簇,討的是吉利彩頭,可著實不好吃。

一直到宴席終了,每位席上的菜不過就動了那麼幾筷子,倒是桌上的點心全都吃完。宴席結束,眾命婦恭送皇后,這天的朝賀也就結束,宮女和宦官依次引她們出宮。

外面已經備了幾乘小轎,那是皇后體恤幾位年老的王妃夫人特意備的,那幾位又謝過恩,這才上轎而去。婉潞又困又乏,巴不得一步就跨到宮門口好上車回家。

耳邊已經響起思梅的聲音:"六弟妹,你頭一次進宮朝賀,乏的慌吧?"方才休息時候婉潞並沒看到思梅和思聰的身影,想必宗室王妃和公主們都被領到另一邊歇息,聽到思梅關切問話,婉潞笑道:"一年也就只有一次,倒是大姐姐您一點也不乏。"

思梅身上的朝服還是那樣整齊,臉上笑容照樣溫煦,看不出有半點勞累,思梅只是一笑:"進宮次數多了,就曉得什麼時候該歇著了。"

婉潞見誠遠伯夫人在那尋著什麼,思梅已經問了:"親家太太在尋什麼?"誠遠伯夫人也算思梅長輩雖沒行禮但依舊恭敬答道:"我在尋威遠侯夫人,想給王妃您侄子做門親事呢。"說著誠遠伯夫人的眼一亮:"王妃您來的正好,何不就請王妃您出面說媒?"

思梅愣住,婉潞也停在那裡,見她們兩都不說話,誠遠伯夫人的眼神開始慢慢暗下,她雖老實些卻不笨,當面求親對方都沒應準的話,這再尋人說媒那就更難了。誠遠伯夫人歎了口氣:"哎,我也是急昏頭了,既說出那話來,就是不肯的意思,我還這樣貼上去,不被人笑話才怪。"

婉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思梅已經笑了:"親家太太您也是關心外孫,您放心,總是我親侄子,他的婚事難道我會不操心?"得了思梅這話,誠遠伯夫人如吃了定心丸般笑了笑。

走出宮門各自歸家,皇帝那邊的賜宴還沒結束,趙思賢並沒和婉潞一起回去。坐在車上,婉潞才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汗。各家府邸的往來應酬,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的婚事,還有家務事,這些事情就是自己這個當家主母該做的。

像今天這種情形以後是不會少的,當然,身份所限她們不會明著對你不好,但暗地裡的冷嘲熱諷有時可是比明著罵你還讓人難受。

婉潞除下冠子,脖子動了動好讓整個人舒服些,當初決定的時候不就有這個準備了嗎?只要在孩子們長大之前,把這些風言風語全都按下去就好。

過年大人小孩都放鬆了,過年家裡的家事也不那麼多,婉潞也能帶著孩子們在年初二的時候回趟娘家,這還是婉潞第一回過年時候回娘家呢。去年還是老侯爺的熱孝,這些習俗都被免了。

淑娥去年五月生的個女兒已經八個來月,粉團一般玉雪可愛,朱氏和王太太兩人整天抱著這孩子愛不釋手。淑娥和續宗都還年輕,朱氏和王太太都盼著淑娥早點再多生幾個孩子出來,好破了平家嫡系五代單傳的例。

智哥兒見了可愛的小表妹,抱在懷裡就不撒手,這時婉潞就不擔心他像小時候抱瑾姐兒一樣把妹妹摔了,只是在旁邊笑著看,瑾姐兒雖稀罕妹妹,但一出門她就要擺個做姐姐的樣子,好給福姐兒做榜樣,只是坐在朱氏旁邊瞪著大眼睛看。

朱氏剝了瓜子往外孫女嘴裡放,用手摸著她的兩個小丫角:"我的乖乖姐兒,這沈靜氣度,真不像七歲的孩子。"婉潞正給福姐兒抓點心,聽了朱氏這話就回頭笑了:"娘,您現在瞧著她是這樣乖巧,等一回到院裡,比誰都鬧。"

朱氏把瑾姐兒往懷裡抱緊些:"好姐兒,到了外婆這就跟到家一樣,可著勁兒鬧,過年了就別拘著那些規矩。"瑾姐兒只是笑不說話。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2:28


丫鬟們已經報:"大爺進來了。"續宗自己挑起簾子走了進來,成親這一年多,又做了父親,續宗看起來穩重很多,臉上的稚氣全然消去,一雙眼閃閃發亮。

看著弟弟走進來,當年那個需要自己教導的孩子已經全然不見,婉潞心頭掠過一絲傷感,回頭見朱氏正笑著讓續宗起來,朱氏發邊的銀絲已清晰可見,她雖比同齡婦人看起來要年輕,但那往下垂的臉皮和鬢邊銀絲告訴婉潞,朱氏的青春歲月已經一去不返。

德哥兒等續宗站起身就從王太太懷裡蹦下來:"舅舅,舅舅,我們去外面放炮竹。"婉潞收回思緒,往德哥兒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仗著舅舅寵你,就要舅舅帶你去放炮仗,也不怕別人耳朵都被震聾。"續宗已經摟住德哥兒,德哥兒整個人都竄到他懷裡,一副有人依仗就不怕娘的架勢。

朱氏已經笑了:"這過年,縱著他們也是,別光讓哥兒們去,瑾姐兒,你也帶著你妹妹們去。"瑾姐兒在聽到德哥兒要跟著續宗去放炮仗就有些坐不住,不過還是要等大人說話,聽到外祖母讓自己跟著他們去放炮仗,起身行禮後才牽著福姐兒出去。

王太太也站起身對淑娥道:"走,咱娘兒倆也去瞧瞧熱鬧去。"淑娥曉得這是王太太要讓朱氏母女說說話,吩咐奶媽把女兒抱好,自己扶著王太太出去。

屋裡就剩婉潞朱氏兩人,婉潞這才把腳一伸,半個身子癱下去:"哎,總算可以松活些了。"朱氏疼愛地拍女兒一下:"這做大家子裡的當家主母可不是輕易的事情,人多嘴雜,下人們做事的少,生事的多。"婉潞嗯了一聲,接著才對朱氏道:"女兒想和娘討教討教,當年您剛嫁過來的時候,我記得下人們對娘您也是,"接著婉潞有些不好意思了:"還有,還有女兒也是……"

聽著婉潞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朱氏面上露出笑容:"你那時候還小,才七歲罷了,身邊的奶媽媽又不是什麼好人,你祖母也怕我這個後母欺負了你,未免防著我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朱氏說的輕描淡寫,婉潞卻曉得當年朱氏也是受了多少委屈,不由往朱氏身上偎了偎:"女兒也是現在才曉得當年娘受的委屈,當年女兒也著實太不懂事,還為了陳媽媽被趕走怪過您,現在想來,在家裡留一些專會挑嘴撥舌的下人,那不是給自己埋禍根。"

聽到婉潞提起往事,朱氏微微頓了頓才道:"當日以為你嫁的是幼子,也不會有什麼承爵之事,做幼子媳婦的,只要循規蹈矩,孝敬公婆,友愛妯娌,管好自己小家就成了,現在你成了侯府主母,這管家的事情比原先繁重不知多少,也是命啊。"

婉潞又往朱氏身上蹭蹭沒有說話,朱氏緩緩地道:"那些事呢,以前吳媽媽都教過你,只是人心易變,記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又要恩威並施,切不可一味貪了名聲,那就是害人害己的事。"這些話婉潞平日也曾和自己說過,聽了朱氏的叮囑只覺得心裡暖融融的,不可一味貪了名聲。

當年如果朱氏也一味貪了慈愛名聲,對自己只笑不罵,任由自己身邊的人進行挑唆而不把他們逐出,家宅不寧不說,自己也絕不像今天這樣。婉潞點頭:"娘,女兒記住了,侄子猶子,該管教的時候就要管教,而不是一味慈愛,下人們要分清了忠奸,切不能一味聽好話。"

朱氏又拍拍她:"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一點就透,怕就怕時日久了,遇到難事未免糊塗了。"門哐當一聲被推開,鸞娥的聲音傳了進來:"啊,姐姐來了,要曉得姐姐來,我就早點回來,不在淺姐姐那裡吃午飯了。"

鸞娥已經十五,愛說愛笑,朱太太十分喜歡她,常歎息自己沒有年紀合適的兒子,不然就把鸞娥搶過來做自家媳婦。鸞娥和淺草十分投緣,昨兒大年初一淺草就派人把她接到方家,說兩人許久沒見,趁著過年要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看著鸞娥臉上如同春花開放一樣的笑容,微微隆起的胸告訴人們她已經不再是孩子,婉潞只覺得無限喜歡,伸手拉她過來給她理著鬢邊的紅絨花:"你這樣被你淺姐姐聽見了,又該吃醋了。"

鸞娥已經膩到婉潞懷裡:"才不會呢,淺姐姐知道我和婉姐姐好,只會高興不會吃醋的。"說話時候她耳邊的石榴石墜子在那打著晃,平添了幾分活潑。

要說性子,鸞娥和八爺還真有些相配,不過一想起四太太,婉潞就打消了主意,再說鸞娥已經說好親事,後面過去兩家有一戶姓寧的,是趙思賢的同年,他有個弟弟比鸞娥大兩歲,已經下了定,就等鸞娥過了十六歲完婚。

婉潞見過那個寧姓男子,是個斯文有禮的男子,配鸞娥也配的上了,再說甯太太為人寬厚,並不像方太太一樣,嫁過去也是小兒媳婦,家事也煩不到鸞娥身上。

婉潞輕輕拍著鸞娥的背,鸞娥舒服地眯著眼,那慵懶的神情有些像王太太養的一隻貓,也十分活潑,歇下來時候就一臉慵懶,朱氏常笑話真是貓隨主人。

外面傳來炮仗的聲音,鸞娥已經跳起來:"乾娘,姐姐,我們出去瞧放炮仗,姐夫放的可好了。"說著一手拉一個就把她們拉了出去。

院子裡已經圍了一圈人在看放炮仗,續宗把衣衫下擺掖在腰上,手裡抓了支香,正在那遞給德哥兒,要德哥兒點火,德哥兒一臉躍躍欲試又害怕的樣子讓婉潞瞧的抿唇笑了。

瑾姐兒和福姐兒兩個正一邊一個被王太太放在腋下以示安慰,看見婉潞出來,福姐兒放開王太太就跳進婉潞懷裡,智哥兒玩的不亦樂乎,在那裡喊瑾姐兒:"妹妹你來,這炮仗可好玩了。"

瑾姐兒雙手還是緊緊捂住耳朵,使勁搖頭,砰的一聲,智哥兒放的炮仗高高飛上天空,炸出一朵絢麗的花,鸞娥已經笑了:"花開富貴,智哥兒,果然好彩頭。"

雖然白天望的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那花是模糊的牡丹,婉潞低頭去看得意洋洋的智哥兒,但願如此。

在朱家玩了半天,回去路上孩子們東倒西歪地在打瞌睡,剛下車就看見有婆子過來:"奶奶您回來的正好,太太還說再不回來就要去親家太太那請您呢。"

這又怎麼了?婉潞讓丫鬟們把孩子們抱進去,笑著問道:"出了什麼事,要這樣慌張?"婆子搖頭:"老奴也不知道,只是方才秦親家府上來人了。"秦氏娘家來人,這是怎麼了?秦氏還隨丈夫在外任,秦家除了平時該送的節禮,幾乎沒什麼別的來往。

婉潞進到楚夫人房裡剛要行禮,楚夫人已經攔她:"現在事急,也別提這些了。"見裡面丫鬟婆子一個都沒,婉潞心裡越發疑惑,楚夫人已經開口:"洛安公主薨了。"

這讓婉潞更覺奇怪,昨兒去朝賀還看見洛安公主好好的,再說洛安公主薨了,趙府最多就是去送份喪儀,這都是有例子的,怎麼楚夫人一臉為難?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3:06


果然楚夫人後面說的話把婉潞嚇了一跳:"公主若是平常沒了也罷,而是駙馬打死的。"駙馬打死公主?婉潞把這話在心裡顛倒了好幾次,那眼瞪的極大,楚夫人皺眉道:"公主是昨兒朝賀歸來和駙馬吵了幾句,駙馬也是酒後,不知為了什麼就拿起酒壺往公主頭上砸去,公主被砸的頭破血流,雖請醫診治,但公主還是過了午時就薨了。秦夫人派人來,是想讓趙府出面給駙馬求個情,流放也好,什麼也罷,只要留條命就可以。"

夫妻之間爭吵本是常事,不過另一方是公主那就不同了,婉潞更加驚訝:"秦府是陛下的舅家,怎麼也輪不到趙府出面為駙馬求情吧?"楚夫人嗯了一聲:"就是這點難辦,駙馬打死公主的事情,歷朝又不是沒有過,那些人家哪有一個好下場的?秦夫人是你三嫂的繼母,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本以為兒子做了駙馬,自己後半世無限風光,哪曉得會出這樣的事,現在秦家那裡只怕早就亂成一鍋粥了,她這才病急亂投醫求到我們這裡。"

對秦府來說,公主的存在就是日後風光的保證,但現在出了這樣大的事,不等皇帝降罪,秦府自己就亂成一團了。楚夫人又歎道:"總是親戚面上,不好直接回絕的。"婉潞聽了這話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對楚夫人道:"婆婆,秦夫人是病急亂投醫我們可不能亂,雖說秦府是三嫂的娘家,但三嫂嫁進趙家就是趙家人,凡事都該以夫家為重。"

楚夫人等的就是這句,微微歎道:"六奶奶,你現是當家人,就去勸勸親家太太。"原來轉來轉去是讓自己去回絕,婉潞雖知道這差事不是好差事,也要低頭應是,見自己身上還穿著新年的衣服,和楚夫人說過往自己房裡換了素淡些的衣衫這才往秦府去。

此時已是各家歸甯娘家的媳婦回家的時候,小戶人家帶了媳婦,背了孩子在街上慢慢地走,孩子不時地指著旁邊的攤要買東要西,街邊還有頑童在那裡放炮仗,每一聲響後就有尖叫的罵聲響起。只是新年大節,還沒人罵出忌諱字眼,多是些市井俚語。

婉潞坐在車裡,沒有像方才回趙府時候那樣有興致挑起簾子去瞧街上情形,而是把簾子重重垂下,腦中只在那裡想著怎麼和秦夫人婉轉的說。

車緩緩停下,婉潞在等婆子去遞貼的時候把簾子掀開看著外面。和街上的熱鬧景象不同,秦府門前明顯冷落的多,按說今兒才初二,上門拜年的人不少,秦府門前除了婉潞的這輛馬車並沒有別的了。

秦府左邊就是公主府,也是一片死寂,門口不見看門人,只有風默默在門前吹,婉潞把簾子放下,用手拍了拍還在怦怦亂跳的心,剛才那種死寂讓婉潞聯想到不知什麼時候就有一隊衣甲鮮明的衛兵過來,然後把門撞開,把秦府眾人都趕出來。

婉潞呼出一口氣,為了公主死而被滅族的前例又不是沒聽過,聽說今上寬厚仁德,常後悔沒親自得到秦皇后的鞠養,又是愛惜羽毛之人,不會就此讓秦家被族滅吧?

婆子已經走了回來:"六奶奶,秦家的人說,今兒家裡事忙,不好請奶奶進去,還請奶奶先回家。"被擋駕了也好,婉潞從方才的思緒裡走出來,讓車夫轉頭回家。

秦府裡面已經快步走出一個管家娘子模樣的人,見婉潞的車在調頭,顧不得許多就沖了過去:"趙六奶奶請留步。"車夫被這一聲喚把車停了下來,那管家娘子已經走到婉潞車前行禮:"趙六奶奶,我們太太請您進去。"

一會擋駕,一會讓進去?婉潞明白中間必定有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此時的秦府只怕鬧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厲害。瞬間已有了主意:"方才貴府既說事忙,那我也就不進去了,還請問你們太太奶奶們好。"

管家娘子面上露出惶然之色,公主的死訊一傳來,秦府上上下下籠罩在惶恐之中。若公主還活著,小夫妻們吵嘴,互相撕扯幾下也是常有的事,那時等公主傷好了,再讓駙馬去宮裡認罪,皇帝總要做個開解的戲碼。誰知公主竟一命嗚呼,雖有酒後失德這個說法,也難保能平息得了皇帝的怒氣。

現在承恩公已經把兒子五花大綁去宮裡給自己的表弟請罪,主母們聚在一起商量,秦夫人的意思是請各府出面說親,瞧大奶奶的意思,是巴不得讓秦夫人先行自殺,好讓秦府脫身。

主人們在那裡吵成一團,自己做下人的,當然要幫著自家主人,見婉潞不去,管家娘子眼裡流下淚來:"好趙奶奶,念在我們三姑娘是您妯娌的份上,進去瞧瞧我們太太,不然她只怕沒命活。"

管家娘子只顧在那裡求婉潞,身後已經響起暴雷樣的聲音:"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太太是秦府主母,你竟這樣咒她,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秦府大門裡又出來幾個婆子,領頭的正好聽見先前那個管家娘子最後那句話,顧不得在大街上就訓斥起來。先前那個管家娘子本是秦夫人身邊得用的人,秦夫人被兒媳們困在那裡,聽說婉潞來了,如同來了根救命稻草,讓管家娘子速把婉潞快請回來,婉潞若進了秦府,秦夫人總要出面接待,到時秦夫人好求趙家。

此時先前這個管家娘子聽到後頭出來的這麼說,眼淚流的更凶:"劉嫂子,我也是太太派出來請六奶奶的。"劉嫂子已經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管家娘子被打的一個趔趄,身後那幾個婆子早把管家娘子捆起來,嘴裡還在罵:"你當現在還是你主人當家時候,還容的你作威作福?你要真忠心,就該一根繩先吊死了好殉了你家主人。"

秦家婆媳之間有些不睦,婉潞也曾聽人說過,秦大奶奶仗著自己出身好,又是嫡長子媳婦,雖面上對秦夫人恭恭敬敬,但背地裡也瞧不起小家出身又是填房的後婆婆。當日秦夫人嫁過來時候,對秦大爺和那幾個前房出的兒女只是面子情,雖不好動些手腳,但厚自己所生,薄前房所出的事情還是做了些的。

秦夫人忌憚著秦大奶奶娘家,對她也不敢做些什麼過分的事。等秦夫人生的兒子尚了公主,秦夫人覺得自己可以揚眉吐氣,公主的婆婆,這份尊榮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對幾個媳婦也就放出手來,擺足婆婆的款。此時駙馬闖了那麼多的禍,秦大奶奶不趁機出氣才怪?

此時劉嫂子已經罵過管家娘子,走到婉潞車前笑著行禮:"耽誤六奶奶了,我們奶奶說了,等這裡事情完了,就過府給奶奶賠罪。"婉潞只是微微一笑就要放下簾子走,那管家娘子已經叫了起來:"劉家的,你別在這裝好人,媳婦逼死婆婆那是多大的罪?你們……"

話沒說完,劉嫂子那臉已經變了,幾個婆子往管家娘子嘴裡塞了東西,劉嫂子往她臉上啐了一口:"沒見識的人家,當著客人就這樣亂嚷,也是奶奶性子寬厚,不然就該把你捆在馬圈裡受那些馬糞的氣味。"

說完劉嫂子又對車還沒行的婉潞笑道:"趙六奶奶慢走。"秦府的事看來還有的磨呢,瞧著那被捆著,嘴也被堵住的管家娘子,婉潞放下簾子,怎麼說都只是親戚,這些事也管不到。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3:42


馬車緩緩離開秦府,剛要拐過去,前面就來了一從車駕。前方有引導,背後有人殿后,雖只有一輛車,但從車上的紋飾來看,這竟是公主的車駕。

京裡的人對車駕都是明白的,行人已經在紛紛避讓,婉潞的車也避讓到了路口。公主的車駕,這又是哪位公主?

車駕只沖洛安公主府而去,難道是公主的姐妹前來弔唁?婉潞心裡奇怪,車夫正要趕車離開,已經有人攔住:"公主吩咐,此時不準進出。"

車夫下意識地看向後面,趙府的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就算是御前侍衛也會對貴族家的馬車禮讓三分。婉潞愣了一下,丫鬟清脆的聲音已經響起:"這位大哥,車裡是定安侯府的世子夫人,這出門走親戚,臨到了不許人走,這是做何?"

侍衛已經看出這倆車不是普通平民的車,這條街雖短,裡面除了秦府和洛安公主府外,最裡面還有威遠侯府和幾戶高官家,每家都是自己這個小侍衛惹不起的,但不聽公主的話只怕立即就沒了腦袋。他徘徊再三才道:"既是世子夫人的車,等去問問公主,再做定奪。"

公主,這位公主是誰?婉潞沒有說話,透過紗簾能看到丫鬟正從車裡扶下一位少婦,這個年紀,難道是洛安公主的妹妹淮陽公主?這位公主出生時候大皇子已經降生,和洛安公主降生時的失望不一樣,皇帝對第二個女兒是十分喜愛的,又見她聰明活潑,常讓她扮了男裝陪自己。

淮陽公主所得寵愛就成為所有皇家兒女中僅次於太子的,四年前下降宰相府的大公子,三個月前剛剛喪夫,沒有兒女的她又得到皇帝這樣寵愛,再嫁是必然的,現在朝中已有人躍躍欲試想再做她的駙馬。

不是依仗皇帝十二萬分的寵愛,也沒有這樣的底氣不許人進出。侍衛已經上前對淮陽公主的從人說了幾句,一個女官模樣的女子走了過來,丫鬟挑起車簾,女官見車裡坐的的確是婉潞,急忙行禮下去:"淮陽公主在這裡有些小事,耽擱夫人行程實屬偶然,夫人稍待就可。"

這個時候,婉潞絕不會學那些沒眼色的要去拜見公主,微微頜首還禮:"尊駕不必多禮,我不過是剛走親戚回來,本是新年大節時候,家裡也沒什麼事。"女官又道一聲抱歉,丫鬟這才把簾子放下,女官轉身而去。

淮陽公主進府去了,外面安靜地怕人,秦府的大門依舊緊閉,別的府邸的門也是關著的,就是不知道背後有多少雙眼睛。

哭聲劃破了這種寂靜,洛安公主府的門再次打開,一群丫鬟婆子被趕了出來,還有人在那裡罵:"伺候公主都伺候不好,現在知道哭了,早幹什麼去了?"婉潞的眉頭挑起,難道說這是淮陽公主來為洛安公主出氣?

那些丫鬟婆子們雖然知道哭也沒有益處,一個個已經忘了什麼禮儀規矩,只是在那裡哭個不停,旁邊跟著的是淮陽公主帶去的人,已經有宦官模樣的不光是罵,拿著棒子開始敲擊她們。

也不往別的地方敲,而是專撿臉上敲,特別是有幾個顏色好的丫鬟,那臉上被連敲數下,已看不見本來樣子。丫鬟婆子們被趕了出來,最後才是淮陽公主,她懷裡抱著個女童,手裡還牽著個四五歲的男童,這兩個孩子想來就是洛安公主的孩子,女童年紀還小,雖滿身重孝,那拇指還緊緊含在嘴裡,睜著大眼睛不知道在尋什麼?

男童好像知道了些事,只是沈默地在那裡走。看來這事就快完了,婉潞聽著丫鬟婆子們的哭聲,心裡泛起不忍,但和公主素無往來,貿然開口求情未免牽連自身。

淮陽公主已經把孩子們抱上車,自己也上了車,宦官婆子們驅趕著那群婆子丫鬟往外走,後面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臣想請問殿下,這些人要往哪裡去?"

哭聲回蕩的街道,突然冒出這麼個聲音,而且開口就挑戰自己權威,淮陽公主不禁惱怒回頭望去,威遠侯府門口站了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他發束金冠,著月白色外袍,腰上系了碧玉帶,腳邊還有個三歲左右的女童。

面色俊俏,聲音響亮,見到美人淮陽公主的怒氣似乎少了些,下巴抬起聲音高傲:"往哪去,自然是去給我姐姐陪葬,做下人的,不伺候好主人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只有陪葬一事。"

淮陽公主也是個美人,但在這種時候,坐在車裡的婉潞只覺得身上一陣寒意襲過。這男子往前踏了一步,對淮陽公主拱手道:"公主,素聞您的長姐洛安公主為人寬厚仁慈,她靈去不遠,若知道公主您痛下殺手,她不僅不會欣慰反而會難過,公主又何必讓洛安公主泉下不寧?"

淮陽公主眼一眯,旁邊宦官已經叫出聲來:"大膽,公主為君,你為臣,怎可如此冒犯?"宦官的聲音嚇到了旁邊的女童,她哭了起來,男子彎腰抱起女兒,聲音依舊沒變:"公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何處置他們,陛下自有定論,公主又何必此時大動肝火,百官們知道了,也是有損公主清譽的事。"

就算他再有美色,這時說的話也擋不住淮陽公主的怒氣了,她沖到男子跟前:"看你年輕俊俏,也不是個普通人,怎麼和老僧一樣喋喋不休?"男子依舊動:"臣乃威遠侯第二子,姓王名睿,人雖不同,這命只有一條,況且本朝早已廢除人殉一例,公主此時又開此例,不光有損公主清譽,也汙陛下美名。"

淮陽公主氣的跳腳,她知道洛安公主死去消息就沖進皇宮找皇帝,總要踏平秦家才能消去怒氣,卻被還皇帝訓了一番,說這事有皇帝做主,她一個出嫁的女兒管這麼多做什麼,又說她不似她的姐姐一樣寬厚,凡事任性而為,實不是做人婦的樣子。

淮陽公主沖出去時就遇到承恩公捆著駙馬過來,淮陽公主順手拔出旁邊侍衛的劍就要斬殺駙馬,就被皇帝派人喝住。連連受挫的淮陽公主怒上心頭,都是洛安公主身邊的下人不好,踏不平秦府,難道不能踏平公主府?

此時又被王睿這樣說,怒極冷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王睿依舊平靜:"若能以臣一命換這數十條人命,也不枉了。"

淮陽公主舉手要打,看見趙府的車,怒道:"我就找人來評評理。"說著揚聲道:"世子夫人,我想問問我和他誰對?"

公主的聲音並不大,傳到婉潞耳裡聲音已經極小,已有女官走到趙家車前恭敬地道:"世子夫人,公主請您下車。"婉潞只透過簾子看到外面淮陽公主的舉動,暗自慶倖自己沒出去拜見公主是對的,聽到女官恭敬的聲音,婉潞知道再躲著是不行了。

這個時候又是淮陽公主怒火極高的時候,婉潞不敢抗命走下車。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方才發出哭聲的人群現在都停止了哭泣,再哭也沒有用,不過陡增淮陽公主的怒氣。

一片死寂之中,婉潞向公主所站立的地方走去。風把淮陽公主紅色的斗篷吹的很高,裡面的白綾裙也在隨風飛舞。淮陽公主並沒有用手去整理衣服,只是瞪著王睿,敢呵斥住淮陽公主的人並不多,而這些人裡面之前絕沒有王睿的名字,淮陽公主真想把他的膽掏出來看看,看究竟是怎麼樣的?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4:19


王睿並不為公主的怒目而視害怕,眼神依舊黝黑,把趴在自己懷裡已經睡著的小女孩抱的更緊一些,一臉淡然地面對公主。

見到婉潞上前,不等婉潞行禮淮陽公主的手就指向那群木然跪在那裡的下人:"你說,那些人沒有好好服侍我姐姐,也沒有忠心護主,才讓姐姐死於非命,我讓他們給姐姐陪葬對不對?"王睿還想說話,淮陽公主眼睛已經瞪了過去:"你難道不曉得上下嗎?方才你出來阻止我已經饒了你,現在你還想搶我的話?"

婉潞瞧著那些從公主府被驅趕出來的人,他們全都跪在街上,眼神呆滯,身子被風吹的瑟瑟發抖,有人臉上除了淚痕還有青紫,沒有人看婉潞,只是無限祈求地看向公主。

婉潞又看向王睿,王睿抱著孩子不好行禮,對婉潞微一點頭:"小弟見過嫂夫人,上天本有好生……"話沒說完又被淮陽公主打斷:"王睿,你的禮儀都學到哪裡去了?"

最不講禮儀的難道不是公主您嗎?想必這樣想的人不少,但沒一個敢說出口。婉潞已經開口:"公主您要為洛安公主出氣世人都是體諒的。"聽到婉潞說了這句,淮陽公主不由得意起來,接著婉潞又轉口:"只是要為洛安公主出氣,讓這些人去陪葬,未免就多了怨氣,他們既侍奉洛安公主不周,倒不如讓他們出俗入佛,為洛安公主日夜祈禱,好為洛安公主和公主您積福。"

淮陽公主臉上開始陰晴不定,婉潞覺得手心慢慢滲出汗,這跋扈的公主可和皇后不一樣,皇后重的是禮法規矩,而瞧這公主的樣子,什麼規矩只怕也不放在眼裡。

外面傳來馬蹄聲,街門口擋著的侍衛看見來人急忙行禮:"見過晟王殿下。"接著一匹白馬已經輕快地跑進街口,淮陽公主面上不由微露懊惱之色,她身邊的女官丫鬟的神色也變的有些慌張。

馬蹄聲得得,除了淮陽公主,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淮陽公主的神情也從最開始的懊惱變成理所應當,看著馬上的男子一動也不動。,

馬已經來到淮陽公主身前,馬上的男子並沒下馬,而是把眉揚起,四周掃了一圈,接著才開口:"淮陽,你在宮裡和你府裡都鬧不夠,竟跑到外面來了?你還有一點皇家公主的樣子嗎?"聲音不大,但在場每個人都能聽的清楚。

原來這就是皇帝長子晟王,婉潞雖低頭跪在那裡,但還是透過眼簾去打量他。面前的人形容俊俏,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晟王在很長時間裡都是皇帝的獨子,也曾養在皇后膝下,只是後來太子出生才封王出宮。

淮陽公主被晟王訓的低下頭,但很快就抬起頭來:"大皇兄,父皇不為姐姐出氣,難道我做妹妹的還不能為姐姐出氣?"這個妹妹會這樣說是應該的,晟王跳下馬,抬起馬鞭示意跪地行禮的眾人起立:"怎麼處置總有國法在上,你快些回你府去,難道還要鬧到不可收拾?"

淮陽公主的丫鬟們急忙上前來扶她,想把她扶上車駕,晟王的手一抬,女官和丫鬟們都抖了一下,淮陽公主的頭又揚高:"大皇兄,我闖了禍,自去和父皇賠罪,和他們何干?"

晟王的馬鞭已經指向那些跪著的下人:"大妹妹去世,也只和駙馬有關係,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晟王這話很溫和,淮陽公主無可辯駁,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公主一上車,車夫就急忙駕起車駕往外行去,侍衛也魚貫而出。晟王這才對女官道:"你們身為公主身邊女官,就當盡起教導之責,公主要如此,你們不但不攔住還縱容公主,該當何罪?"

女官和丫鬟們早跪在地上,晟王歎一口氣:"父皇以仁厚治國,那能牽連無辜人,怎樣出來的,你們就怎樣把他們送進去。"女官急忙起身,讓沒隨淮陽公主離去的宦官們上來把這些下人們重新放進公主府。

王睿已對晟王拱手:"殿下宅心仁厚,果然不負個賢字。"晟王抬手行禮,這裡事情完了,自己也該走了吧?婉潞上前行禮道:"殿下,方才公主命令此地不許人進出,此時公主已行,妾先告退。"晟王對婉潞還個半禮:"舍妹無狀,連累夫人在此,小王就此賠禮。"

婉潞也敷衍兩句,這才上車而行,車夫一等主人上車就快速趕車離開,這樣是非,連傳都不敢傳出去,還是小命更重要些。

回到趙府,顧不上換衣衫婉潞就去對楚夫人說了去秦家遇到的事。聽到淮陽公主帶人去洛安公主府,楚夫人垂下眼簾微微搖頭:"這位淮陽公主,出嫁的時候消停了幾年,現在又這樣,只怕明日陛下案上,又該多彈劾摺子了。"婉潞想起今日所見情形,也微微笑了:"其實這位公主,倒是位真性情的人。"

真性情?楚夫人諷刺一笑:"做上人的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性情,為禍的就不止是自己家人。"婉潞沈默,這話說的極是,如果今日不是王睿出來阻止,那幾十人已做了泉下冤魂。楚夫人已經換了話題:"這事橫豎和我們沒有多少干係,既去過也盡了親戚的本分,別的事我們也沒多少能做的。"

駙馬失手打死洛安公主的消息在第二日就傳遍京城,各家府邸都把原本請客擺酒的計畫取消,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皇宮,想看皇帝會怎麼處置這件事。

各種消息也在漫天飛,還有人就此議論,有說秦家出了這樣的事,實屬大逆不道,除了駙馬該償命,駙馬的父母也有教導不嚴之過,秦府就給被奪爵流放。也有人搬出國法來,說公主雖尊貴,畢竟只是駙馬的妻子,按律丈夫打死妻子,是減等的罪名,只該流放駙馬本人就是,至於教導不嚴,公主也是人婦,若駙馬父母該連坐的話,豈不是讓天下婦人都學著不恭敬公婆?

議論不一,卻都知道要等那位至尊發話,隨即秦府那邊已經傳出秦夫人哀傷不過,已病倒在床,眼看也就沒幾天了。這更讓支持僅僅駙馬有罪的人占了上風。

雖然紛紛議論,但一直到過完元宵,皇帝除了降下聖旨,命洛安公主以長公主葬儀下葬,她身邊服侍的所有人都被出俗入寺,為洛安公主祈福。公主的兩個孩子被交給皇后撫養之外,別的關於這件事就再沒有下文。於是也有人猜測,是不是要等洛安公主葬禮結束才處置駙馬或者秦家?

或許是體諒皇帝失去了長女,禦史們並沒有上表彈劾洛安公主以長公主禮儀下葬,也沒有彈劾淮陽公主不該未經國法就要擅自處置公主府下人們的事,洛安公主的葬儀就這樣在議論紛紛中開始。

婉潞又來到公主府,和那日的死寂不同,來往弔唁的人川流不息,公主府已經從裡到外都掛滿了白色,對聯門神燈籠都是白的,道場已經搭起,僧眾們在齊聲頌唱,保佑洛安公主早登極樂。

靈堂上守靈的是洛安公主的兩個孩子,小女兒已經睡著,大些的男孩被一身素白的淮陽公主抱在懷裡,懵懂地看著靈前來往的人。

和別家靈位上某門某氏不一樣,洛安公主的靈位上只有她的諡號,大雍文愨公主陳容華。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4:55


文愨公主,這個諡號表明了皇帝心中的哀痛,而從婉潞進入公主府到現在,沒有看見任何秦家的人,料理喪事的都是宮裡或禮部派來的人,靈位上又是這樣寫,皇帝的心意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洛安公主和秦家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看見婉潞,淮陽公主的眉微微動了動就再沒別的表情,婉潞按制到靈前行禮上香,又到淮陽公主面前微行一禮就退出靈堂。

毗鄰的秦府依舊大門緊閉,從那日到現在,秦府就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承恩公雖把駙馬捆到皇帝面前,但皇帝似乎並不吃這套,就不知道秦府這次該怎麼度過這個關口了。

婉潞上車回家,街上的人還是那樣熙熙攘攘,到趙府依舊先去稟告楚夫人,上房裡看起來和平時一樣,但總覺得有些憋悶,楚夫人呆坐在那裡,看見婉潞走進來,仿佛失去力氣一樣,不等婉潞行禮就開口:"方才收到小三快馬送回來的信,他已經稟告陛下,前去邊關。"

去邊關?趙三爺不是外放嗎?怎麼又興起了去邊關的心?難道是為的秦家?從洛安公主去世到現在也有一個來月,楚夫人已經開口:"我養的兒子竟不向著我,口口聲聲報效朝廷,其實是為的他的妻子。"說著楚夫人閉了閉眼,那淚已經流了下來。

婉潞給楚夫人捶了幾下:"婆婆,您也別這樣想,三叔叔怎麼說也是姓趙,博的功名也是為趙府爭光。"楚夫人冷笑:"你也哄我,我不是你四嬸嬸那樣的。"婉潞閉口不語,倒盞茶過來給她消氣,楚夫人歎了幾聲:"只願邊關不發戰事,辛苦也就辛苦吧。"

這話裡全是自我安慰的話,嵐雲已經走了進來:"太太,二奶奶來了。"蘇靜初歷來不愛登趙府的門,這又是怎麼了?不等說請,蘇靜初已經走了進來,不及行禮就道:"曉得六嬸嬸在大伯母這裡,還請六嬸嬸把各樣藥丸拿我一些。"

藥丸?這時候尋這做什麼?蘇靜初曉得是瞞不住的:"聽說來了八百里加急軍報,邊關告急,陛下連夜召見公公,命公公明日就趕赴邊關。我尋些藥丸給公公帶去,也盡盡做兒媳的心。"

邊關告急,楚夫人手裡的茶盞掉地,蘇靜初還當楚夫人是為三老爺擔心,忙道:"大伯母,公公久在邊關,不會有事的。"婉潞忙拉一下蘇靜初的袖子,等出了門才把趙三爺要赴邊關的事說了。

蘇靜初雖不愛理俗事,可這些時日秦家出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這個時候身為秦家女婿的趙三爺要遠赴邊關,不能不讓人聯想到秦氏在背後說了些什麼。

兩人已來到婉潞房裡,瑾姐兒乖乖坐在那裡做針線,瞧見她們進來,急忙上前給兩人行禮問安,蘇靜初摸摸瑾姐兒的頭,誇了兩句她做的針線活,又讓她得空去自己家裡找哥哥姐姐們玩。

瑾姐兒一一答了,婉潞就讓她下去找福姐兒,自己給蘇靜初倒了茶,才從箱子裡翻出些藥來:"你事忙,我也不多留你,這些都是上好的傷藥,風寒感冒的藥丸也有,你都拿去。"見婉潞都快要把箱子拿空了,蘇靜初不好意思起來,起身推辭道:"這些著實也太多了,公公收不收還是兩說呢。"

婉潞把藥塞到她手裡:"你拿著,我舅舅開藥鋪的,別的不多,藥材盡有,去炮製藥丸也是便宜的,再說我能攔住你盡孝不成?"

蘇靜初的眉微微攏起,公公和丈夫之間心結太深,但世間沒人責父不認子,卻總有人責子不認父。這樣互不相認看在外人眼裡說什麼的都有。再則當年那些當事人,無論是邱氏還是老侯爺夫婦,都已經去世,攔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已經沒有。

蘇靜初也只能盡自己的力來居中調停了,婉潞輕輕握一下她的手:"我曉得你也是左右為難,二伯也不能攔著你盡孝,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他親爹。"蘇靜初的眼眨一眨,把睫毛上的水珠眨掉,眉頭也鬆開:"六嬸嬸說話總是這麼懂人的心,二爺有二爺的狷介,我卻不能不為那幾個孩子考慮。"

婉潞又拍一拍她的手,當初俗事全然不理的蘇靜初,今日也要為兒女家務擔憂了。蘇靜初抬頭一笑,眼裡似有陽光閃動:"沒有柴米油鹽哪裡來的琴棋書畫呢?我還後悔我悟的遲了些。"婉潞也笑了,蘇靜初隨後就告辭。

送她出去之後,春燕笑道:"原來還當二奶奶只會讀書,從不會管家的,這幾年瞧下來,都是我們瞧錯了。"婉潞正在抓起旁邊的柳樹枝條,枝頭已經綻放新綠,預示著春的來到。

聽到春燕這話笑了:"二嫂讀書聰明,怎會不通事務,原先不過不操心罷了。"春燕偏了頭:"奶奶說的是,若一味死讀書,那就成書呆子,就算考試當了官,又怎會在仕途呢?"

主僕二人一路行來,迎面走來嵐月,見到婉潞她福一福:"六奶奶,太太遣奴婢來問一問二奶奶走了沒有?"方才蘇靜初走的匆忙,也沒去楚夫人跟前辭一辭,婉潞急忙往楚夫人上房裡來。

楚夫人還是坐在那裡,那種疲憊之態更顯得明顯,聽到婉潞的腳步聲也沒抬頭,婉潞走到她下手,扶著她的膝蓋:"婆婆,二嫂臨走之前說不及來辭。"楚夫人微微嗯了一聲,婉潞又道:"婆婆,媳婦已經把所有的傷藥和補藥都拿給二嫂了,又請二嫂對三叔叔說,等到了邊關,讓他多照顧下三伯。"

這話簡直就是白說,趙三爺是趙三老爺的親侄子,不過此時這樣的話才能安慰楚夫人。楚夫人長長歎了口氣:"你做的很好,我方才也是糊塗了,三爺怎麼樣也是姓趙,立了功建了業,還不是對趙家好。"

婉潞也長呼了一口氣,臉上這才敢做出笑模樣:"婆婆惦記兒子,捨不得兒子去吃苦也是常事,天下母親都同此心,不過三伯既要去邊關,是不是遣人去把三嫂全家都接回來,他們帶去的下人本就不多,這一路三叔又不在,成侄兒今年也才十三歲。"

這是當然要做的事,楚夫人不會不準,婉潞又服侍了她一會,這才出門去找管家娘子們,安排人手去接秦氏全家。

趙三老爺奉旨遠赴邊關時候,帶去的人除了自己的親兵,還有幾家世家的子弟。其中最惹人眼的就是秦府世子的兒子,小夥子今年才十八,是承恩公最疼的孫子,秦大奶奶也很為這個兒子驕傲,為他挑親事也是挑花了眼。在眾多子弟之中,他年紀最小,輩分最低,白馬銀甲,不知耀花了多少圍觀他們出城的姑娘的眼。

春燕笑嘻嘻地道:"奶奶,您不曉得那日他們去瞧的人,都說秦家那位哥兒,真是俊俏地沒話說,還有人說秦家真是赤膽忠心,邊關那麼險惡,竟還把這樣心尖尖上的人都派去了。"春燕說的很高興,婉潞卻聽的一陣煩躁,把桌上的東西一掃:"別說了。"

春燕立即停下,這麼多年,婉潞發脾氣的次數極少,而今天這樣更是從沒聽說過,春燕在很快的遲疑之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上前收拾著筆洗之類,聽到聲音的雙妙進來,見地上狼藉一片,忙先給婉潞倒了碗茶,又和春燕在那裡收拾。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5:31


茶水入口,婉潞也覺得方才不該這樣發脾氣,春燕也是為了給自己解悶才說些街上見聞的。見婉潞臉上已經沒有了氣像,地上的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春燕這才拿起一塊碎了的瓷片:"嘖嘖,這是姑爺最喜歡的茶碗,奶奶您把這茶碗都打破了,不曉得姑爺會怎麼說呢?"

婉潞噗嗤一聲笑了:"你啊,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常說笑話。"春燕來到婉潞身邊:"奶奶,奴婢曉得您為了什麼,可是您要想想,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十全的,您和姑爺這十來年恩愛依舊,哥兒姐兒們也是聰明伶俐,下人們沒有不敬著您的,您不也常說,既做了趙家的人,受了趙家的恩,就該給趙家報才是。"

婉潞回手拍一拍春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說的是,方才是我急躁了,你別往心裡去。"春燕的眉揚起:"奶奶瞧您說的這叫什麼話,奴婢是您的人,您生氣了不和奴婢發,難道還要和外人發嗎?"

春燕的忠心婉潞是知道的,要是人人都像她就好了,趙思賢已經走了進來,見桌上空空如也,不由皺眉道:"哎,我的東西呢?"婉潞收回思緒:"沒什麼,被我生氣摔了。"

生氣摔了?春燕笑嘻嘻地道:"姑爺,奶奶說了,您只看茶壺不看她,她心裡生氣就給摔了。"說完春燕就笑著跑出去,趙思賢提提袖子看著那動彈不止的門簾:"這春燕,嫁人都十來年了,還當自己是小丫頭。"

婉潞起身給他倒了碗茶:"先用這個吧,等我再去給你尋個好的。"雖然妻子說話輕描淡寫,趙思賢還是覺得妻子和平常不一樣,伸開雙手把妻子拉了坐在自己膝蓋上。

婉潞隨便掙了一下,沒掙脫就依舊待在丈夫膝蓋上:"孩子們都大了,你當我們還是小夫妻?"趙思賢抱著妻子微微搖動:"方才春燕不就是這麼說的,我只問東西不問你,你才生氣把東西給摔了。"婉潞低頭捏一捏丈夫的鼻子:"這你也相信?"

趙思賢一支手撐著桌子,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妻子:"信,我當然信。"婉潞的身上軟了下來,抱著丈夫的脖子:"哎,要是孩子們能永遠不長大該多好?"趙思賢的手頓一頓,知道妻子的惆悵從哪裡來了。

他把妻子抱的更緊一些:"婉潞,我們趙家以軍功封侯,後輩子孫多有上戰場的。"不說趙三老爺和趙三爺,老侯爺的一個庶弟五十年前就曾殉國,往上的還有好幾人。

婉潞靠著丈夫:"我知道,只是我心眼太小了。"趙思賢摸上妻子的臉,什麼都沒有說。世家子弟出生就有普通人所不能享受的榮耀,自然也要為這份榮耀付出相應代價。

秦家子弟既去了邊關,皇帝這裡也終於出來關於秦駙馬殺妻案的聖旨,著三法司會同審案,在牢裡被押了一個多月的秦駙馬終於上了公堂。

這道聖旨一出,種種猜測頓時煙消雲散,這樣的話,看來皇帝只要秦駙馬一人償命就好,秦府就算安全度過了,秦府門前在冷落了幾個月後,終於又有人開始上門。

這個結果也不算出乎意料,有錯的只有一人,若讓秦府全家陪葬,那對皇帝的清譽損傷更多,而今上,不是一個不管不顧的人。

趙三老爺他們還沒到達邊關,邊關又有消息傳來,這次的消息更讓人害怕,周將軍殉國,邊關另一守將段將軍消失不見,據傳已經投敵。

而周將軍,就是周氏的父親,皇帝在下旨撫恤周府全家之外,也下詔斥責段將軍。段將軍的父親久已去世,他的妻子早亡,唯一在世的親人就只有威遠府王睿的妻子段氏。

京城眾人在去周府,趙府慰問的同時,眼光都盯住了威遠侯府,看看威遠侯府這次會怎麼處置段氏?婉潞除了打點去周府的喪儀,就要去安慰周氏。

到周氏屋裡時候已經聽見哭聲,婉潞不由心中酸澀,周將軍常駐邊關,周府只有周夫人和幾個兒女在,沒有多少父親的關愛,周氏平日話語裡還是對周將軍有怨言的,但當消息傳來時候,那種怨恨全都不在,剩下的只有女兒對爹的思念。

房裡葉氏已經帶著水氏在那裡安慰,周氏半躺在榻上,手裡的帕子已經全濕了,雖然還在哭,但聲音已經嘶啞。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婉潞坐到她旁邊,和水氏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眼裡都寫著無奈。葉氏用手按一按額頭,婉潞忙扶她一把:"二嬸嬸先下去歇著吧,侄媳和四嫂在這陪著五嫂就是。"一直呆滯的周氏這才把眼睛轉了過來,想直起身,葉氏忙上前按住她:"這個時候,你就別多禮了。"

周氏的眼淚隨著淚流了下來:"這是媳婦家事,倒累的婆婆……"後面幾個字怎麼都說不出來,水氏抱住周氏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說,婉潞站起:"侄媳代五嫂送二嬸出去就是。"葉氏又拍拍周氏的手,婉潞扶著葉氏出門,葉氏歎氣:"六奶奶,也只有多勸著點五奶奶,她性子和你們不一樣,什麼話都裝在心裡的。"婉潞急忙應是,見葉氏走出院門,這才回身進屋。

屋裡周氏的眼淚已經不再流,手裡卻緊緊捏住一個荷包,這荷包已經有些年頭了,原本鮮亮的顏色已經黯淡,針法也很稚嫩,就跟瑾姐兒剛學針線時候一樣。

周氏的手在荷包上輕輕摩挲:"這是我初學針線的時候給爹繡的,一共兩個,娘的是紅色,爹的是藍色,娘要了,爹卻嫌刺繡的不好不肯帶,我一生氣就從他手裡拽出來,撂在箱子裡一直跟我嫁過來,昨兒翻箱子的時候翻到,我還在奇怪,誰知今兒就聽說了爹的死。"

說著周氏捂嘴大哭起來,那荷包也被眼淚打濕,水氏撐不住也流了眼淚,婉潞上前抱住周氏,什麼都說不出來,丫鬟走了進來,見裡面的情形十分為難,但還是說了出來:"六奶奶,方才大太太派人過來,說宮裡來人,傳召五奶奶進宮。"

此時傳召,就是要撫慰周府了,周氏就跟沒聽見一樣,此時也不是進宮的好時候,婉潞對水氏低聲說了一句就起身道:"宮中來使在何處?"

丫鬟急忙在前帶路,婉潞先讓自己的丫鬟去回楚夫人,說周氏哀痛過度不宜進宮,這才來到廳前。來傳召的是個年輕小宦官正坐在那裡喝茶,看見婉潞進來忙起身行禮:"世子夫人,貴府五奶奶為何不見?"這一路婉潞已經組織好了語言,笑著道:"不必多禮,按說皇后傳召,這是無比榮耀的事情,只是我們五嫂子本就有些體弱,又逢這樣的喪事,難免身子不快,這還躺在那呢。"

蘇靜初雖不愛理俗事,可這些時日秦家出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這個時候身為秦家女婿的趙三爺要遠赴邊關,不能不讓人聯想到秦氏在背後說了些什麼。

兩人已來到婉潞房裡,瑾姐兒乖乖坐在那裡做針線,瞧見她們進來,急忙上前給兩人行禮問安,蘇靜初摸摸瑾姐兒的頭,誇了兩句她做的針線活,又讓她得空去自己家裡找哥哥姐姐們玩。

瑾姐兒一一答了,婉潞就讓她下去找福姐兒,自己給蘇靜初倒了茶,才從箱子裡翻出些藥來:"你事忙,我也不多留你,這些都是上好的傷藥,風寒感冒的藥丸也有,你都拿去。"見婉潞都快要把箱子拿空了,蘇靜初不好意思起來,起身推辭道:"這些著實也太多了,公公收不收還是兩說呢。"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6:06


婉潞把藥塞到她手裡:"你拿著,我舅舅開藥鋪的,別的不多,藥材盡有,去炮製藥丸也是便宜的,再說我能攔住你盡孝不成?"

蘇靜初的眉微微攏起,公公和丈夫之間心結太深,但世間沒人責父不認子,卻總有人責子不認父。這樣互不相認看在外人眼裡說什麼的都有。再則當年那些當事人,無論是邱氏還是老侯爺夫婦,都已經去世,攔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已經沒有。

蘇靜初也只能盡自己的力來居中調停了,婉潞輕輕握一下她的手:"我曉得你也是左右為難,二伯也不能攔著你盡孝,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他親爹。"蘇靜初的眼眨一眨,把睫毛上的水珠眨掉,眉頭也鬆開:"六嬸嬸說話總是這麼懂人的心,二爺有二爺的狷介,我卻不能不為那幾個孩子考慮。"

婉潞又拍一拍她的手,當初俗事全然不理的蘇靜初,今日也要為兒女家務擔憂了。蘇靜初抬頭一笑,眼裡似有陽光閃動:"沒有柴米油鹽哪裡來的琴棋書畫呢?我還後悔我悟的遲了些。"婉潞也笑了,蘇靜初隨後就告辭。

送她出去之後,春燕笑道:"原來還當二奶奶只會讀書,從不會管家的,這幾年瞧下來,都是我們瞧錯了。"婉潞正在抓起旁邊的柳樹枝條,枝頭已經綻放新綠,預示著春的來到。

聽到春燕這話笑了:"二嫂讀書聰明,怎會不通事務,原先不過不操心罷了。"春燕偏了頭:"奶奶說的是,若一味死讀書,那就成書呆子,就算考試當了官,又怎會在仕途呢?"

主僕二人一路行來,迎面走來嵐月,見到婉潞她福一福:"六奶奶,太太遣奴婢來問一問二奶奶走了沒有?"方才蘇靜初走的匆忙,也沒去楚夫人跟前辭一辭,婉潞急忙往楚夫人上房裡來。

楚夫人還是坐在那裡,那種疲憊之態更顯得明顯,聽到婉潞的腳步聲也沒抬頭,婉潞走到她下手,扶著她的膝蓋:"婆婆,二嫂臨走之前說不及來辭。"楚夫人微微嗯了一聲,婉潞又道:"婆婆,媳婦已經把所有的傷藥和補藥都拿給二嫂了,又請二嫂對三叔叔說,等到了邊關,讓他多照顧下三伯。"

這話簡直就是白說,趙三爺是趙三老爺的親侄子,不過此時這樣的話才能安慰楚夫人。楚夫人長長歎了口氣:"你做的很好,我方才也是糊塗了,三爺怎麼樣也是姓趙,立了功建了業,還不是對趙家好。"

婉潞也長呼了一口氣,臉上這才敢做出笑模樣:"婆婆惦記兒子,捨不得兒子去吃苦也是常事,天下母親都同此心,不過三伯既要去邊關,是不是遣人去把三嫂全家都接回來,他們帶去的下人本就不多,這一路三叔又不在,成侄兒今年也才十三歲。"

這是當然要做的事,楚夫人不會不準,婉潞又服侍了她一會,這才出門去找管家娘子們,安排人手去接秦氏全家。

趙三老爺奉旨遠赴邊關時候,帶去的人除了自己的親兵,還有幾家世家的子弟。其中最惹人眼的就是秦府世子的兒子,小夥子今年才十八,是承恩公最疼的孫子,秦大奶奶也很為這個兒子驕傲,為他挑親事也是挑花了眼。在眾多子弟之中,他年紀最小,輩分最低,白馬銀甲,不知耀花了多少圍觀他們出城的姑娘的眼。

春燕笑嘻嘻地道:"奶奶,您不曉得那日他們去瞧的人,都說秦家那位哥兒,真是俊俏地沒話說,還有人說秦家真是赤膽忠心,邊關那麼險惡,竟還把這樣心尖尖上的人都派去了。"春燕說的很高興,婉潞卻聽的一陣煩躁,把桌上的東西一掃:"別說了。"

春燕立即停下,這麼多年,婉潞發脾氣的次數極少,而今天這樣更是從沒聽說過,春燕在很快的遲疑之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上前收拾著筆洗之類,聽到聲音的雙妙進來,見地上狼藉一片,忙先給婉潞倒了碗茶,又和春燕在那裡收拾。

茶水入口,婉潞也覺得方才不該這樣發脾氣,春燕也是為了給自己解悶才說些街上見聞的。見婉潞臉上已經沒有了氣像,地上的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春燕這才拿起一塊碎了的瓷片:"嘖嘖,這是姑爺最喜歡的茶碗,奶奶您把這茶碗都打破了,不曉得姑爺會怎麼說呢?"

婉潞噗嗤一聲笑了:"你啊,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常說笑話。"春燕來到婉潞身邊:"奶奶,奴婢曉得您為了什麼,可是您要想想,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十全的,您和姑爺這十來年恩愛依舊,哥兒姐兒們也是聰明伶俐,下人們沒有不敬著您的,您不也常說,既做了趙家的人,受了趙家的恩,就該給趙家報才是。"

婉潞回手拍一拍春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說的是,方才是我急躁了,你別往心裡去。"春燕的眉揚起:"奶奶瞧您說的這叫什麼話,奴婢是您的人,您生氣了不和奴婢發,難道還要和外人發嗎?"

春燕的忠心婉潞是知道的,要是人人都像她就好了,趙思賢已經走了進來,見桌上空空如也,不由皺眉道:"哎,我的東西呢?"婉潞收回思緒:"沒什麼,被我生氣摔了。"

生氣摔了?春燕笑嘻嘻地道:"姑爺,奶奶說了,您只看茶壺不看她,她心裡生氣就給摔了。"說完春燕就笑著跑出去,趙思賢提提袖子看著那動彈不止的門簾:"這春燕,嫁人都十來年了,還當自己是小丫頭。"

婉潞起身給他倒了碗茶:"先用這個吧,等我再去給你尋個好的。"雖然妻子說話輕描淡寫,趙思賢還是覺得妻子和平常不一樣,伸開雙手把妻子拉了坐在自己膝蓋上。

婉潞隨便掙了一下,沒掙脫就依舊待在丈夫膝蓋上:"孩子們都大了,你當我們還是小夫妻?"趙思賢抱著妻子微微搖動:"方才春燕不就是這麼說的,我只問東西不問你,你才生氣把東西給摔了。"婉潞低頭捏一捏丈夫的鼻子:"這你也相信?"

趙思賢一支手撐著桌子,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妻子:"信,我當然信。"婉潞的身上軟了下來,抱著丈夫的脖子:"哎,要是孩子們能永遠不長大該多好?"趙思賢的手頓一頓,知道妻子的惆悵從哪裡來了。

他把妻子抱的更緊一些:"婉潞,我們趙家以軍功封侯,後輩子孫多有上戰場的。"不說趙三老爺和趙三爺,老侯爺的一個庶弟五十年前就曾殉國,往上的還有好幾人。

婉潞靠著丈夫:"我知道,只是我心眼太小了。"趙思賢摸上妻子的臉,什麼都沒有說。世家子弟出生就有普通人所不能享受的榮耀,自然也要為這份榮耀付出相應代價。

秦家子弟既去了邊關,皇帝這裡也終於出來關於秦駙馬殺妻案的聖旨,著三法司會同審案,在牢裡被押了一個多月的秦駙馬終於上了公堂。

這道聖旨一出,種種猜測頓時煙消雲散,這樣的話,看來皇帝只要秦駙馬一人償命就好,秦府就算安全度過了,秦府門前在冷落了幾個月後,終於又有人開始上門。

這個結果也不算出乎意料,有錯的只有一人,若讓秦府全家陪葬,那對皇帝的清譽損傷更多,而今上,不是一個不管不顧的人。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6:42


趙三老爺他們還沒到達邊關,邊關又有消息傳來,這次的消息更讓人害怕,周將軍殉國,邊關另一守將段將軍消失不見,據傳已經投敵。

而周將軍,就是周氏的父親,皇帝在下旨撫恤周府全家之外,也下詔斥責段將軍。段將軍的父親久已去世,他的妻子早亡,唯一在世的親人就只有威遠府王睿的妻子段氏。

京城眾人在去周府,趙府慰問的同時,眼光都盯住了威遠侯府,看看威遠侯府這次會怎麼處置段氏?婉潞除了打點去周府的喪儀,就要去安慰周氏。

到周氏屋裡時候已經聽見哭聲,婉潞不由心中酸澀,周將軍常駐邊關,周府只有周夫人和幾個兒女在,沒有多少父親的關愛,周氏平日話語裡還是對周將軍有怨言的,但當消息傳來時候,那種怨恨全都不在,剩下的只有女兒對爹的思念。

房裡葉氏已經帶著水氏在那裡安慰,周氏半躺在榻上,手裡的帕子已經全濕了,雖然還在哭,但聲音已經嘶啞。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婉潞坐到她旁邊,和水氏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眼裡都寫著無奈。葉氏用手按一按額頭,婉潞忙扶她一把:"二嬸嬸先下去歇著吧,侄媳和四嫂在這陪著五嫂就是。"一直呆滯的周氏這才把眼睛轉了過來,想直起身,葉氏忙上前按住她:"這個時候,你就別多禮了。"

周氏的眼淚隨著淚流了下來:"這是媳婦家事,倒累的婆婆……"後面幾個字怎麼都說不出來,水氏抱住周氏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說,婉潞站起:"侄媳代五嫂送二嬸出去就是。"葉氏又拍拍周氏的手,婉潞扶著葉氏出門,葉氏歎氣:"六奶奶,也只有多勸著點五奶奶,她性子和你們不一樣,什麼話都裝在心裡的。"婉潞急忙應是,見葉氏走出院門,這才回身進屋。

屋裡周氏的眼淚已經不再流,手裡卻緊緊捏住一個荷包,這荷包已經有些年頭了,原本鮮亮的顏色已經黯淡,針法也很稚嫩,就跟瑾姐兒剛學針線時候一樣。

周氏的手在荷包上輕輕摩挲:"這是我初學針線的時候給爹繡的,一共兩個,娘的是紅色,爹的是藍色,娘要了,爹卻嫌刺繡的不好不肯帶,我一生氣就從他手裡拽出來,撂在箱子裡一直跟我嫁過來,昨兒翻箱子的時候翻到,我還在奇怪,誰知今兒就聽說了爹的死。"

說著周氏捂嘴大哭起來,那荷包也被眼淚打濕,水氏撐不住也流了眼淚,婉潞上前抱住周氏,什麼都說不出來,丫鬟走了進來,見裡面的情形十分為難,但還是說了出來:"六奶奶,方才大太太派人過來,說宮裡來人,傳召五奶奶進宮。"

此時傳召,就是要撫慰周府了,周氏就跟沒聽見一樣,此時也不是進宮的好時候,婉潞對水氏低聲說了一句就起身道:"宮中來使在何處?"

丫鬟急忙在前帶路,婉潞先讓自己的丫鬟去回楚夫人,說周氏哀痛過度不宜進宮,這才來到廳前。來傳召的是個年輕小宦官正坐在那裡喝茶,看見婉潞進來忙起身行禮:"世子夫人,貴府五奶奶為何不見?"這一路婉潞已經組織好了語言,笑著道:"不必多禮,按說皇后傳召,這是無比榮耀的事情,只是我們五嫂子本就有些體弱,又逢這樣的喪事,難免身子不快,這還躺在那呢。"

婉潞說話的時候,小宦官已經恭敬垂手而聽,等婉潞說完臉上不由露出為難神色:"五奶奶身子不快不能應召也是常事,只是這讓奴婢怎麼?"婉潞那裡不明白?

彩雲走了進來,手裡還端了盤金銀,婉潞接過彩雲手裡的盤子送到小宦官跟前:"哪能讓您白跑一趟,還要請您在娘娘跟前替我們五嫂多說幾句好話。"這小宦官雖在皇后宮裡,不過是跑腿這些,看見盤子上的金銀耀眼,少說也有百來兩,心裡已經樂開花臉上還是恭敬地道:"奴婢怎敢收如此重賞?"

嘴裡雖這樣說,但那手已經往盤子邊緣摸去,婉潞笑容不變:"您在娘娘身邊近身服侍定十分辛苦,這些不過是表表您的辛苦罷了。"這話讓小宦官眉開眼笑,順勢接過盤子笑著道:"那奴婢就謝夫人的重賞,難怪乾爹說夫人您為人十分周全妥帖,奴婢今兒是見到了。"

乾爹?婉潞眉一揚:"原來是蘇總管的乾兒子,我兒子在宮裡伴讀,還多虧蘇總管看顧。"小宦官收了金銀,那話也就更親熱些:"小公子年紀雖小,卻知禮守規,全是夫人教導的好。"又說了幾句,小宦官也就喜滋滋告辭。

婉潞剛想再回去周氏那裡,回身就看見楚夫人走進來,婉潞忙上前扶住楚夫人:"婆婆有什麼話,遣人吩咐媳婦就好,何必親自出來?"楚夫人握住兒媳的手:"你現在這樣,我就十足放心了。"難得聽到楚夫人的誇獎,婉潞低頭一笑:"全是婆婆您的調|教。"

楚夫人反手拍她的手一下:"也是你為人聰明,能曉得輕重緩急,要知道當這麼大個家,不曉得輕重緩急,一味只顧眼前,那是不成的。"說著楚夫人頓一頓,緩緩吐出一句:"其實你大嫂也不是笨人,錯就錯在沒分清輕重緩急。"

婆媳兩人已經走到周氏院門外,一樹桃花開的正好,婉潞在桃樹下站定,看著楚夫人問出從沒有問出的話:"那婆婆當日怎麼定要大伯繼承侯府?"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全家,楚夫人也停下腳步,看著那開的像紅霞一樣的桃花,半天沒有說話。

婉潞也沒說話,過了會兒才聽到楚夫人開口:"我又何嘗不知道你大伯的脾性,只是他雖荒唐些,也不是什麼壞人,再說還有小六,他又是個嫡長,誰知還是有事我沒料到。"楚夫人話裡有歎息,有後悔,或者還有別的。

婉潞又一次開口:"婆婆您放心,媳婦一定會視幾個侄子女如親生子女,定不讓人對定安侯府有一絲一毫的側目。"楚夫人拍一下婉潞的胳膊,臉上露出笑容:"好孩子,以前我確是看錯了你。"

葉氏已經走了過來,看見她們婆媳站在那裡,葉氏笑著道:"怎麼大嫂不進去瞧瞧您侄媳婦,在這和六奶奶說體己話?"桃花之下,楚夫人笑的十分溫柔:"二嬸嬸,我過來瞧你兒媳婦,也不見你出來迎接,我不就惱了。"

葉氏的眉一挑,有些不相信楚夫人會這樣開玩笑,她們早不是少年時初嫁進趙府的年輕媳婦,都已經是做祖母的年紀,甚至楚夫人已經做了外曾祖母,那些玩笑的少年時期已經離她們很遠。

婉潞恭敬地侍立在一邊,微微往上翹的唇角洩露出她心情很好。葉氏已經伸手攙住楚夫人:"大嫂您瞧我不光出來迎接,還親自扶您進去,老妯娌們相聚的日子不多,該多玩笑才是。"楚夫人也笑了:"說的是,現在我們都不用管家,該多多玩笑,這才叫老景。"

陽光透過桃花照了下來,灑的地上有點點金光,一直籠罩在趙府上空的那股壓抑氣息被這種陽光一掃而空,春天是真的到來了。

第二日宮中頒下給周府的賞賜,黃金千兩,田莊一座,各色錦緞兩千匹。周母已聽說了自己女兒難過地躺在床上的事,命人把各色錦緞都拿了些到趙府好讓女兒減些傷心。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3 18:07:15


那些錦緞看起來流光溢彩,周氏卻像沒看到一樣,婉潞她們再沒有安慰周氏的話,只是陪著她坐在那裡。丫鬟走了進來:"四奶奶,六奶奶,方才聽說威遠侯府的二奶奶沒了。"

威遠侯府的二奶奶沒了?婉潞和水氏對看一眼,驚訝地站起身,這樣的人沒了,威遠侯府該遣人來報喪才對,怎麼丫鬟竟用聽說一詞?水氏已經讓丫鬟去拿素淡衣衫好去侯府弔唁。

丫鬟連連擺手:"四奶奶,弔唁只怕不用了,奴婢聽說王二奶奶是昨晚沒的,威遠侯府也沒有成喪,只說日是不利,連夜裝裹好了送到城外的家廟停著,說停三日靈就找個地方埋了。"

別說這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就算死了個妾,也沒有這麼草率的,丫鬟也一臉奇怪:"若不是今兒早上威遠侯府的人從城外回來的時候有人看見問了問,還不曉得王二奶奶就這麼沒了,這信現在已經傳遍京城,太太只讓奴婢來回兩位奶奶一聲,說讓兩位奶奶看著辦。"

威遠侯府既不成喪,也不設靈堂,看來是不承認段氏是他家兒媳婦了,雖說段家出了事情,但段氏本是出嫁女兒,這樣對待未免讓人齒冷。

婉潞和水氏對看一眼,兩人眼中都寫著一絲悲涼,一直不說話的周氏突然開口:"早聽說淮陽公主看中了王家二公子,只是王家二公子不肯做負心人,這下倒好,借這個機會,讓人都沒了。"

說話時候周氏的眼一直盯著那些流光溢彩的錦緞,說完還發出呵呵冷笑。水氏坐到她身邊把她的頭髮攏一攏,伸開雙手把她抱在懷裡,周氏沒有說話,閉上眼靠在水氏肩頭,仿佛累極。

段氏的死訊雖然傳遍京城,但威遠侯府既沒有成喪,眾人也只有當做不知道。段氏的屍骨就這樣躺在王家家廟裡,唯一去弔唁的只有襄國公府。

襄國公太夫人王太君的馬車出城去弔唁段氏的時候,正是段氏去世的第二天,襄國公的馬車換了素簾,車夫也是一身素衣,在京城大街上得得走著,那是正午時候,這輛馬車未免遇引起眾人側目。

當聽說是襄國公太夫人去給自己死去的侄媳婦弔唁時,瞭解一點底細的人不免都感到慚愧,想跟著王太君出城看熱鬧的人不少,但馬車來到王家家廟門口時候,車後已跟了數百人。

馬車停下,先下車的是襄國公夫人,她攙下王太君,王太君今日從頭到尾都是素白,發上還帶了白花,再瞧襄國公夫人也是這樣,人群不由發出驚訝叫聲,王太君是段氏姑母,按道理她來弔喪連素服都可以不用穿的,而不是這樣穿著。

王太君仿佛沒聽到人群發出的聲音,家廟的主持已經聽到消息迎了出來,見到王太君這樣打扮,不由打個問訊才道:"阿彌陀佛,三姑娘這樣打扮來,豈不是讓侯府為難?"王太君看著主持冷笑道:"當日的小沙彌今日已經成了這廟裡的主持,方外之人還替施主考慮難為不難為,您這佛到底念到了哪裡?"

主持身後的僧人聽到這麼直白的話,都變了神色,主持又念一身佛:"三姑娘性情如同姜桂,老和尚也只能退避一舍。"王太君已昂頭走進家廟,跟著王太君來瞧熱鬧的人也湧了上去,想瞧瞧裡面會出什麼事?

主持攔不住,或者是不想攔,念聲佛就讓他們進去。家廟之中,段氏的棺木停在一個偏殿中,孤零零的棺木跟前只有幾支香和一些零碎供果。

沒有僧人誦經,沒有人哭靈,唯一守在旁邊的是一個著孝服的年輕媳婦,看見王太君進來,她臉上現出驚訝之色,王太君並沒理她,只是對襄國公夫人道:"你去她靈前祭奠。"襄國公夫人本就帶著祭品,已經把祭品在棺木前擺了起來,聽到王太君的話就要上前點香,只是環視一圈,沒看到火種。

那年輕媳婦本是段氏的陪嫁丫頭,段氏死去,沒人願意來守靈,她自告奮勇來的,見襄國公夫人在找火種,忙從衣底拿出火石:"小的也認不得這位奶奶是哪裡的,只是能來姑娘跟前祭一祭,也算她沒白活世上一遭。"

說著這媳婦就忍不住悲坳用手捂住嘴哭了起來,王太君看她一眼:"好孩子,好在你還有絲忠心。"媳婦撐不住跪下來給王太君磕了個頭:"夫人,我們姑娘死的冤,也不知夫人能不能為我們姑娘伸一伸冤?"王太君沒有伸手去扶她,這事的背後黑手是誰,人人心裡都有個答案,但誰肯為一個敗將的妹妹求情呢?

王太君只是歎了一聲:"你起來吧,只求侄媳來世……"來世?王太君唇邊露出嘲諷的笑,誰又知道來世如何呢?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到她靈前上一柱香,讓她走的不那麼孤單。

媳婦聽到這話哭的更加悲傷,殿外是黑壓壓的人群,人雖多,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襄國公夫人已經祭拜完站起身,那些祭品就留在這裡,好讓她靈前也能更換一二。

人群發出騷動,一個男子分開人群走了進來,看見殿內走出的王太君,那眼神變的一點也不好看:"三妹妹,你這又是做什麼?生死有命,你這樣做豈不……"不等他說完,王太君已經呸了一聲,那口吐沫並沒吐到男子臉上,但男子還是不自覺地掩住了臉。

王太君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哥哥,話裡變的冰冷:"你家做的事情真當沒人知道了嗎?不過當年你連親妹妹都可以不認,今日逼死一個對你沒有助力的兒媳婦又有什麼稀奇?"

威遠侯被說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開始變的十分難看,王太君已經不去看他,話裡依舊冰冷:"王家會受報應的,而我,會活著看你遭受的報應。"

威遠侯想反駁妹妹,但沒有一個字說出口,王太君昂首走了出去,圍觀的人自覺分開一條路,威遠侯在她身後大喊:"妹妹,難道你還想被再次流放?"王太君回頭,那眼裡滿是嘲諷:"如果來祭奠侄媳就被流放的話,是不是你家更該被流放?"

威遠侯沒有了聲音,只是看著王太君走出家廟,走出自己的視線。這一幕很快就傳遍京城各家,有人嘖嘖讚歎,沒想到三十年的流放生涯,不僅沒壓垮她,反而讓她身上的傲骨更現。

只是王太君有底氣去祭奠,別人不過和段氏泛泛之交,又不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也沒人跟隨王太君的腳步前去祭奠。

段氏就這樣被匆匆埋葬,聽說她的墳不過是在王家新買的一塊地上,草草葬了而已,更別提有人守墳。陽春三月已經來臨,春回大地,除了有人換上新裝,宮裡也發佈了這樣一道詔書,新鰥的威遠侯次子著尚淮陽公主。

這和段氏去世京城眾人不聞不問不一樣,詔書下達這日,威遠侯府的門就險些被踏平,都是上門來恭賀未來駙馬爺的。威遠侯府連擺三日戲酒,慶賀自家尚主。

定安侯府派人送去了賀禮,卻沒有讓哪怕一個人上門道賀,這樣的喪事連著喜事,讓婉潞無法用笑臉去恭賀威遠侯府,殺妻奪夫,縱然段氏是威遠侯府逼死的,淮陽公主也脫不了干係,就不知道那個當日阻攔淮陽公主殺人的王睿,會用笑臉去面對自己未來的妻子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