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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9 16:31:07

第418章 悍將

介休,晉地古城之一,以介子推割股奉君而得名,隋時屬西河郡治下。

    之前沿革不用多說,自晉末以來,各處治地改來改去多不勝數,就像如今,西河郡已被更名為介州,治所便在介休。

    當然,不管怎麼改,它曆來都在並州管轄範圍之內,也是晉陽南邊的門戶。

    說起來介休離著晉陽不算近,可也不算太遠,快馬加鞭,朝發夕至,位置又頗為險要,一旦並州形成割據之勢,它的重要性就會凸顯出來。

    想要從南邊進入後來人所說的太原盆地,這�是必經之路。

    像前幾年李淵率兵剿匪,就曾被圍在西河郡的雀鼠穀,離著介休可不遠。

    晉陽失陷之後,介休也就成了李唐在晉地北方的邊境重鎮。

    三萬餘唐軍聚集於此,將一個不大不小的介休城弄成了一座大兵營。

    年關過後,介休城內到處都是被凍的瑟瑟縮縮的唐軍軍卒,此時留在介休的百姓,已經不足兩千口,其餘不是被唐軍征用,就是舉家南遷,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介休刺史治所此時也成了唐軍中軍所在。

    刺史府大堂之上,介州總管,太常少卿,真鄉公李仲文在大堂不停走動。

    這是個強壯的中年人,留著一把大胡子,濃眉細眼,看上去頗為威猛。

    他是西魏上柱國李弼的孫子,李氏在關西是大姓,他們這一支有點沒落,當然,那也是相對而言,他們同樣也算是關西頂級門閥中的一員。

    像上柱國李弼這樣的人,一人富貴,便可保子孫數代福蔭。

    而真鄉公李仲文也不是個無能的人,天下大亂之後,他便聚眾而起,在長安左近徘徊,後來歸降了李秀寧,隨李淵大軍攻入長安。

    別說他身上有著戰功,就算他不出什麼力氣,以他的家世和他的姓氏,其實隻要身在李唐軍中,扶搖直上,委為重任也是早晚的事情,唐皇李淵看重的就是這個。

    之所以是他李仲文領兵北來,他自己其實也清楚,並非他才幹卓絕,遠超同儕,而是因為……無人可用啊……

    他這想的是一點也不為過,也很有著些自知之明。

    如今李唐初立,內�並不算安穩,唐皇李淵也正在修明政治,分發官位,犒賞有功之臣,就費了好大的功夫,然後就又修訂隋律,尤其是在田土稅賦之上,更是不遺餘力。

    想要治平天下的雄心實是讓人欽敬。

    可外敵環伺,無有寧日,還有穩固朝居,治平於內,真的是不容易。

    西邊有重兵跟西北薛舉相峙,蕭銑又攻入了蜀中,秦王李世民已領益州行台尚書入蜀,劉文靜等上將以及十數萬大軍,卻被薛舉死死拖住。

    西邊兒局勢之險惡,李仲文是感同身受。

    當然,東邊兒這�也不差分毫,他本為李秀寧麾下,之後轉投太子李建成,李建成率軍坐鎮潼關要隘,本為窺伺河南諸地,可晉陽失陷,卻讓李建成部再不敢輕出了。

    當日和王世充聯合攻李密的打算,就此煙消雲散。

    之後他便率兵北來,成了這見鬼的介州總管,和占據了代州以及大半個並州的李定安相峙到現在。

    說起來這李定安還是李藥師的女婿,據說在馬邑領兵多年,當初唐公於晉陽起兵的時候,這人也算頗有助力,若非此人率兵擋住突厥兵鋒,唐公很可能要被突厥人拖在晉陽,也就別提什麼南下長安了。

    可時過境遷……想到此處,李仲文哼哼了幾聲,心�咒罵著該死的李四郎,要不是這廝逼反了李定安,順手還丟了晉陽,晉地大勢怎會如此險惡?

    李定安啊……那無疑是個可怕的家夥,如今天下敢和突厥人呲牙咧嘴,又能好好活到現在的人,還剩下幾個呢?

    而且這人還就率軍將突厥人擋在了馬邑,換個年月,以其人軍功,恐怕早就已經建牙開府,說不定柱國之位都能望一望了。

    和這樣一個敵人對陣沙場,李仲文自己都感到心虛膽怯,就更不用說旁人了。

    尤其是前些時更是聽聞,此人率軍北上,竟然跑到突厥人家�折騰了一個來回,傳聞或有誇大,可身在介休的他,卻認為李定安去歲曾率軍北上雲中,應是不差了,隻是不知道到底建功如何而已。

    那時太子李建成還曾催促他,趁著晉陽空虛之際,揮軍攻打晉陽,不成也要先攻榆次。

    隻不過沒等他動彈,從長安又來急報,讓他駐軍介休,不得輕出。

    當時他還不太明白,後來才聽聞獨孤懷恩等人奉節出使突厥,那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又是慣常的連橫之策了。

    若是當初投李淵的時候,他還在為主公的聲望所傾倒的話,時至今日,他卻是覺得這種使者四出的情形有些累贅而又可笑了。

    因為江淮杜伏威,一點動靜也沒有,任由蕭銑朔江而上入蜀了。

    李軌那邊來回了幾次,卻讓這個李氏從弟翻了臉,人家轉頭兒直接稱帝了。

    河南的李密和王世充好像對關西傳來的消息充耳不聞,廝殺的專心致誌。

    榆林的郭子和倒是降了,可就郭子和那點人馬,又受突厥所製,讓他和梁師都爭雄,真是難為他了。

    如今又要聯結突厥,攻伐李定安。

    當時李仲文就暗自搖頭,有那個功夫,還不如讓他揮兵北上攻打榆次呢。

    如今也證實了他的擔憂,從長安傳來的消息是,突厥義成公主登上了突厥可汗之位,將唐使趕了回來,陳叔達直接不見了蹤影,曾給楊二上惡諡的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之前與突厥還算相安無事,這會兒直接交惡,情勢更是大壞。

    他這�則久駐介休,將士安撫起來也越來越不容易,而且,李定安已經回軍晉陽,晉陽再也無隙可乘。

    大堂之中,李仲文亂七八糟的想著,來來回回也不知溜了多少趟了。

    外麵腳步聲響,李仲文�頭時,一人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來人進來,先就捶了捶胸膛,笑道:“末將來遲,讓總管久等了。”

    這人的年紀和李仲文差不多,卻滿身的草莽氣息,他同樣有一把大胡子,隻是刺蝟一樣根根豎起,身體強壯,麵目粗獷。

    和李仲文站在一處,乍一看上去挺像兄弟的,可隻要再說上幾句話,你就能明白,他們之間除了外表,其餘則沒有任何的共同點。

    當然,也許他們還有些一樣的地方就是,別看他們外表蠻強,心思卻都很夠用呢。

    這個人叫張倫,按照資曆來說,李仲文可不是對手。

    張倫是雁門人,曾為雁門太守陳孝意部將,這人很有些戰功,在大業十一年突厥大軍南下的時候,他領兵進入雁門城,誓要與雁門共存亡。

    突厥大軍北還,張倫積功為虎賁郎將。

    可張倫部下死傷眾多,卻隻封了他一人,連撫恤都沒有,這個時候他對隋帝君臣已是失望之極。

    後陳孝意治雁門,張倫就不願為陳孝意所用,正好李淵為太原留守,陳孝意殺前雁門太守王確等人,張倫暗自心驚之下,遂領軍南下投了李淵。

    李淵起兵南下,張倫一路隨軍攻戰,屢立戰功。

    實際上,這是一個在戰功上不讓於劉文靜等人,甚至猶有過之的唐軍上將。

    後為齊王李元吉麾下,李元吉和其他人一樣,嫌他出身微寒,又是雁門人氏,便趕了他去南邊剿除匪患。

    如今這位憑著戰功,又恰逢李元吉失晉陽這個時機,晉介州行軍副總管,兼領介州刺使之職,他麾下的三千馬步兵卒,也是如今駐紮在介休的唐軍中最精銳的勁旅。

    兩人也沒怎麼寒暄,便各自落座,有人奉茶上來。

    張倫大口喝了幾杯,先暖了暖身子,才抓撓著大胡子,問道:“總管可是請了薑將軍?”

    李仲文對張倫倒是談不上好惡,也並不嫉妒張倫的戰功,以他的家世,張倫再投胎幾輪估計也是望塵莫及。

    所以他是總管,而張倫隻能是行軍副總管,至於什麼介州刺使之類的職務,如今看上去就和笑話一樣,現在介州還能有幾個百姓?

    尤其和張倫彙合之後,張倫對他很是恭敬,所率軍將又頗為精銳,實是讓李仲文安心不少。

    聽張倫問起,李仲文微微頷首,“再等等……我有要事跟兩位相商。”

    此時張倫呲牙就笑了一聲,“薑將軍又去巡查軍營了?”

    這話就聽著比較刺耳,李仲文不由斜了張倫一眼。

    張倫笑著拱了拱手,“俺可不是在說薑將軍壞話,薑將軍愛兵如子,不愧名將之後,俺向來是佩服的。”

    “可巡營現在有什麼用,一個冬天,吃的倒還成,總歸沒讓將士餓了肚囊,可穿的嘛……總管您看看,一個冬天誰都不敢出營房,開春兒要真有戰事,大家他娘的骨頭都是酥的,怎麼去跟別人廝殺拚命?”

    “前幾日薑將軍巡到咱們營房了,差點被士卒給圍了,過後薑將軍再沒跟俺碰麵兒過,總管,這事兒您得給說兩句啊,薑將軍身嬌肉貴的,總去營房轉悠本就不妥,還穿的那麼暖和,俺見了都想搶上一搶呢,何況是手下那些粗魯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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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9 16:31:33

第419章 離心

這種帶著底層市儈的狡詐,看在李仲文眼中肯定不會舒服。

    可張倫說的並非沒有一點道理,就算是同為關西人,對薑寶誼這人他也是頗有微詞。

    這人祖上據說是季漢將軍薑維,誰知道呢,反正人家姓薑假不了,老家也是秦州,離著蜀中不算遠嘛。

    可這人不管是在他還是在張倫眼中,都有些過於惺惺作態了。

    就拿巡營這事來說,你個大軍行軍副總管,巡營上幾次也就完了,哪有天天往軍營�溜達的道理?

    要不你就住在哪兒,和軍卒們同甘共苦,你既然吃不下那個苦頭,就別弄那麼多虛的。

    穿的華麗麗的去軍營�每天晃悠,你是做給誰看呢?

    而且,這人也沒多大才能,進太學學業不成,才出來進了衛府,積勞為鷹揚郎將,從李淵起兵時,授的是左統軍,也算是將門之後嘛。

    論起戰功來,既比不上李仲文,又和張倫差之甚遠。

    總的來說,這並不是一個讓將軍們欣賞喜歡的人物兒,因為他身上文人的氣息太濃了些,說是文武雙全吧,倒不如說是文不成武不就。

    此時李仲文哼了一聲,道:“大敵當前,這些小事兒就不必說了,想來薑將軍也不會真的去計較。”

    張倫聽了,微微撇了撇嘴,心說,他不計較?怎麼這些日子去朝他討要糧草,他就推三阻四?

    哼哼,關西人啊……

    想到這些,他也是鬱悶非常,投了據說很是賢明的唐公,幾年下來,戰功立的不少,卻沒人瞧的起他。

    眼瞅著一個個前後投效的年輕人,隻是需報聲名號,就加官進爵,紛紛爬了上去,真是他咂一咂嘴都是一股苦澀的味道。

    當然,冷遇受的多了也有好處,像他現在,就能心平氣和的跟這些關西人打交道了。

    唯一有些慶幸,也讓他感到還有些奔頭的可能就是,唐公並不像以前那個混賬皇帝楊廣,還能時不時的照看他們這些人一下,沒讓大家的心散了。

    雜亂的想著,他悶頭在哪兒專心的撓起了大胡子。

    他很清楚,這�他說了不算,不論是李仲文還是薑寶誼,往長安那邊隨便送上一封書信,比他張倫親自跑一趟長安還有用呢。

    當日從龍起兵的時候,那一張張麵孔在張倫腦海中不斷閃現,竟然找不出一個和他交好的出來。

    也是,人家現在各個高官厚祿,誰能像他一樣還帶著兩三千人馬瞎轉悠?

    時間過的很慢,等到高大的薑寶誼來到的時候,堂中的兩個人竟是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這廝可算是來了。

    薑寶誼臉膛紅撲撲的,解下厚厚的披風,跺了跺腳,看了一眼張倫,理也未理,隻是向李仲文抱拳問好。

    “坐坐,辛苦薑將軍了……這天寒地凍的,若無薑將軍安撫軍心,咱們這士氣可是堪憂啊,來來來,先暖和一下身子……”

    薑寶誼臉上露出笑容,心中微有自得,自覺三人之中,能與士卒同甘共苦者,唯他一人而已。

    心�這麼想的,嘴上卻謙虛著,“總管謬讚了,下官也就是效些微勞而已,皆乃份內之事,不值一提。”

    等薑寶誼坐下,李仲文也不想浪費功夫了。

    堂中這兩位和他不是一路人,更談不上什麼交誼,如今領兵聚於此處皆為北麵那個強敵之故,隻需同心協力禦敵也就是了,交朋友嘛就算了吧。

    隨即,李仲文擺手斥退堂中侍候人等,拿起桌案上一封書信道:“找兩位前來是因為咱們的援兵就要到了。”

    聽了這話,薑寶誼和張倫都是精神一振。

    薑寶誼當即便問,“哦?多少兵馬?”

    那邊張倫同時也在問,“領軍為誰?”

    李仲文看了張倫一眼,心中讚了一聲,卻又有些惋惜,可惜了,這人出身太低,不然的話以其人戰功,日後前程將不可限量。

    是的,在他看來,唐軍援軍兵馬多少都在其次,看的其實是領兵之人是哪個,皇帝在用人上麵,在他心目中已是大大打了折扣。

    他將書信放下,輕輕拍了下桌案,道:“兵馬多少不得而知,隻是至尊詔右翊衛大將軍,永康王李公為並州總管,晉州道行軍總管,尚書左仆射裴公為晉州道行軍副總管,統領援兵北來。”

    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張倫當時哽住,那個泄氣就不用提了。

    什麼李公裴公的,一個是李神通,那人張倫見過兩次,當時在長安也聽過一些傳聞,在張倫心�麵留下的印象可不好。

    趾高氣昂的,聽說是在長安縣起兵,和李三娘子一道聚眾十數萬,接應大軍進圍西京。

    這些都還算了,要真是得力的話,此人也堪稱豪傑了,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據說此人最後是去搶了侄女的功勞,封賞才弄的那麼多。

    要真是那般,其人厚顏無恥之處,實在為人不恥。

    另外一位張倫就更熟悉了,就是裴寂嘛。

    這人在晉陽的時候,好喝個小酒,調戲一下女人什麼的,除了善能討好唐公之外,這人又能有什麼領兵之能?

    攻入長安之後,此人位在眾人之上,也很是讓人不服,隻是就算不服也輪不到他張倫罷了。

    唐公是無人可用了嗎?竟然派了這樣兩個人來領兵跟代州李定安相拒?

    李定安是誰他們知道嗎?那是跟突厥人殺紅了眼的家夥,突厥人被此人殺了多少不太清楚,可這人帶兵去幽州,一戰之下就砍了羅藝的腦袋。

    這樣的一個敵人,竟然派了兩個廢物過來,送死嗎這是?

    張倫使勁兒的撓著大胡子,隻覺得下巴上奇癢無比,心�堵的連話都懶得說了。

    那邊兒薑寶誼卻是大喜,“李公裴公一同到來,兵馬定然不在少數,如此一來,介州無憂矣。”

    李仲文苦笑一聲,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位明顯沒搞明白狀況,不說這兩人領兵之能如何,援軍到來,領兵的也就由三位變成五位了。

    聽李神通和裴寂調派,倒也在情理之間,可這麼多的總管副總管,各有親信之下,李神通真能讓諸人膺服?

    他和李神通可見過不止兩三次,當日長安縣起兵的時候,他就在李秀寧軍中,李神通是個什麼人,他比張倫要清楚的多。

    那人是有才幹的,可氣量上……能拉下臉來搶侄女功勞的人,還有什麼氣量可言?

    聽薑寶誼念叨了幾句,怎麼聽也挺不順耳,他這�也懶得說話了,隨後糊弄了幾句,便將薑寶誼送了出去。

    張倫也蔫蔫的過來告辭,李仲文連使眼色,張倫斂著眸子就當看不見,拱了拱手便隨在薑寶誼身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什麼可商量的了,和之前的很多事也沒什麼不同,領兵的兩個人都是那位當了皇帝的唐公極為信任之人。

    這兩位有多少才幹,張倫大致也清楚,反正也不會因為他張倫不同意就換人來領兵,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而那兩位一到,他張倫就更沒說話的餘地了。

    李仲文愣愣的在堂口處站了半晌,隨後跺了跺腳,對皇帝用人上的獨特之處,也再無力說什麼。

    想了想,招手叫過近衛低聲吩咐,“去,將薑將軍請回來,別讓旁人知曉。”

    本來他是想跟張倫商量一下介州防務,然後再說說如何迎接援軍到來,還有之後的戰略,當援軍到時也好向李神通進言。

    可現在想想,張倫也不過一賤家子,領兵也不過數千,瞧那乖張的心性,再有領兵之才又能如何?

    在軍略上能幫得上他李仲文多少?在一些緊要時候,也為他李仲文說不上話,與之相商也是白費功夫。

    倒不如薑寶誼來的便宜,這人好糊弄不說,而且忠心之上也無瑕疵,換句話說,薑寶誼才是最正統的關西門閥中人啊。

    ………………………………

    不管敵人如何,李破領兵作戰從來都是準備的越充分越好,而他的進攻之強烈,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他領兵至今,就算被動防守的時候,也在想著進攻,這一次則更加典型。

    他沒有引唐軍北來,攻打堅城的意思,他要用最為強硬的進攻,來檢驗擴軍以來,他部下的軍事力量減弱到了什麼程度,或者是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同樣,他也要檢驗一下唐軍的作戰能力是不是跟李元吉所率兵馬一樣,都那麼的不堪一擊。

    作戰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讓各部大軍做好準備。

    於是,一月份的晉陽也就忙碌了起來,大批的工匠大夫被征召進入軍中,製作武器,攻城器械等物,收集藥草。

    之外他就開始頻繁的巡查各處倉房,嚴令左右衛府懲治貪腐等事,務必要讓糧草軍械順利的送到軍中各部手中。

    與此同時,總管府的軍法官紛紛進入大軍當中,巡查各部,嚴明軍律。

    除了這些,就是令薛萬均會同各部將領,連續操練人馬,主要是馬步協同作戰的各種戰術演練。

    到了二月間,晉陽城外每天都是人喊馬嘶,殺聲震天,讓晉陽城中的人們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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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9 16:31:58

第420章 大軍

三月間,春風送暖,晉陽大軍各部已是整裝待發。∼

    這一次,並非是並代兩州各部軍旅傾巢而出,卻也毫無疑問是李破領兵征戰以來軍勢最盛的一次。

    三萬餘騎軍,近六萬步軍,組成了整個南下大軍。

    騎軍構成不用多說,自去歲北上草原歸來,騎軍又進行了一次擴充,越來越多的突厥降人進入了騎兵軍中。

    突厥人在李破麾下騎軍中占有的比例也越來越大,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北方胡人是天生的騎兵,在邊地潛力漸盡,人口也是大減的今日,突厥降人已經成為了代州三郡騎兵最主要的來源。

    這些突厥降人在經過一些操練之後,能夠很快的適應軍旅生活,隻是對森嚴的軍紀還有著各種本能的反抗。

    此次擴充之後的騎兵軍旅,戰力到底如何,還要經過戰爭的檢驗才成。

    隻就兵力而言,當日李破率軍北上雲中的時候,幾乎將並代兩州所有騎兵所部抽調一空,才組成了三萬多的騎兵大軍。

    而今三萬餘騎軍共聚晉陽,卻還給各處守軍留有餘地,可見大業十四年後半段晉北騎軍擴軍之迅猛了。

    相對於騎兵而言,步軍的膨脹則更為厲害。

    步軍大軍的組成差不多分為幾部分。

    大軍是以�安鎮軍的老底子擴充起來的步軍軍旅以及幽州步卒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其中又有唐軍降卒以及並代兩州府兵為輔。

    在一年多的時間�,李破麾下的步軍已經翻了翻。

    戰力如何,李破心�沒底,可他手下的步軍將領們卻都信心滿滿,不為別的,隻因出去唐軍降卒之外,其餘各部軍卒,大多都經過遼東之戰的洗禮。

    這也許就是隋帝楊廣三征高句麗給中原帝國留下的最為珍貴,也是唯一的一件禮物了。

    當然,這個禮物上麵同樣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兒,若非有這些從遼東歸來的大隋將士,天下可能也不會像現在這麼亂吧?

    他們給各處反王帶去的是隋軍遠征的經驗,幫助他們訓練出更為精悍的士卒,於是,義軍開始紛紛擊敗官兵,看到了爭雄天下的曙光。

    李破作為諸侯之一,其實也不例外。

    他起家時的�安鎮軍步軍,就是最典型的一個例子,開始幫助他打下根基的那些人,都是從遼東風雪中跟著一路返回雲內的山東人和河北人。

    後來又進入到河北在楊義臣麾下平叛,等到尉遲兄弟投效,�安鎮軍的步軍基本成型。

    那個時候,馬邑無疑是騎兵的天下,步軍也隻處於萌芽階段。

    到了李破率軍擊敗羅藝,遷幽州之民入代州三郡的時候,步軍終於迎來的膨脹的契機。

    雁門樓煩守軍陸續加入了進來不說,幽州降人才是擴軍的主要來源。

    幽州步卒之彪悍,本就名揚天下,而幽州也正是征伐遼東的起點,無數的幽州將士血染遼東城下,可也有很多幽州軍卒回到了故土。

    步軍第一次擴充,其實就是招納幽州降卒以及府兵。

    第二次擴充則是唐軍降人。

    這種招降納叛的事情其實不用多言,時值亂世,真正寧死不屈的差不多都要掉下腦袋,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牆頭草。

    別看李破一直在談忠誠,可他心�也明白,忠誠這東西一直都是強大的附屬品,背叛好像才是人類的天性。

    唐軍降卒用著確實不太穩當,臨戰之時,逃兵有可能出現,可要說成規模的叛亂,那就是沒影的事情了。

    唐軍軍卒被俘之時,他也做了很多,撤換唐軍將領,將不願繼續從軍的人也挑出來,補入民籍。

    至於各種安撫軍心的手段,那就更不用說了。

    大部分都是並州人的唐軍士卒也沒多少選擇,而忠誠這東西對於普通士卒而言,無疑是個奢侈品,沒有帶頭興風作浪的,之前也沒有多少令人緬懷的東西,隻要能讓自己吃飽飯,又能給家人帶回去一些,對於他們來說,也就沒有背叛一說。

    其實也正在大業十四年一戰,以及之後唐軍降卒的反應,讓李破產生了唐軍不過如此的印象。

    凝聚力不成,更不用談什麼軍中魂魄了,李唐興起時對門閥世族的吸引力,明顯不能從這些普通軍卒身上得到體現。

    唐軍之所以能摧枯拉朽般的攻下長安,不是唐軍有多強大,而是敵人出了問題。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占據了更多的資源,又能進行很好的利用的話,李唐和其他諸侯的差距必將漸漸拉開。

    可現在,他們也不過是剛衝出起跑線不遠而已。

    李破招各部將領到並州總管府議事,這樣的站前軍事會議,說重要吧,肯定是重要的,誰是前鋒,誰是後衛,又有誰倒黴的去護送糧草了,都將在這�宣布。

    說不重要吧,其實也不算有多重要,因為各人之前心�就都已有數,如此重要的事情不會留個懸念讓你來猜或者讓大家夥陷入爭吵中去。

    唐軍降卒加兩千騎軍押運糧草軍械,在衛府商量的時候,有人提出招募民夫,並李破親口否了。

    並代兩州初定,常備軍過多,之後還要準備春耕,再加上他曾親口向並代兩州百姓許諾,免代州三年賦稅徭役,免並州上下兩年錢糧,如今才過於不到一載,就要出爾反爾,你當大家都不識數嗎?

    而且,長遠考慮的話,征發民夫也是極為不智的,大隋亡就亡在徭役上麵,天下百姓懼役如虎,如今戰事又這麼頻繁,連續征發役夫的話,就並代兩州這點底子,早晚都得敗光了。

    征發徭役將來的事情,現在行之就是下下策。

    如果不是出兵有點急的話,李破倒是想從馬邑突厥戰俘那�,弄過一些人來運送糧草輜重呢。

    所以,運送後勤輜重上,就都成了軍人,正經的押送。

    總管府的兩位司馬,薛萬均和王慶都成了後勤大總管,也就是不缺馱馬,不然的話,步軍差不多都得成了運糧官。

    之後也就沒人再有異議了,這麼長的時間,誰都知道總管“愛民如子”,治平之心強烈的都讓武夫們感到有點不適了。

    步軍前鋒為宇文鑊所部,這位唐軍降人在此戰中得到重用,讓薛萬徹,尉遲信等都有些不服,可也知道總管的考量。

    宇文鑊即獻榆次,實乃大功,犒賞上並不出眾,如今擔當重任,除了有收服人心的考量之外,怕是也有考量其忠誠和才幹的意思。

    大家差不多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倒是能理解,所以爭上一下,見總管其意已決,也就無話可說了。

    步軍中軍為陳圓統領,尉遲兄弟分統左右兩軍。

    騎兵上就不用多說了,可謂是人才濟濟,以羅士信和王智辯各領兩千騎兵為鋒銳,尉遲恭,步群則各領五千兵馬為左右,薛萬徹為中軍官,阿史那吉乎輔之,劉敬升斷後。

    李破當然會坐鎮於中軍,成為整個大軍的中心所在。

    步騎混同其實還談不上,代州騎兵太強勢了,而且戰功彪炳,各個都不好惹,步軍將領們現在根本爭不過他們。

    而現在的左右衛府,也是以騎軍將領為核心組建起來的,打起仗來,騎兵一撒歡兒,除了攻城守城之戰外,估計就沒步軍什麼事兒了。

    這些安排,都在一月二月間一次次的軍議當中完成,除了李破自己外,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能改變這些結果。

    這最後一次軍事會議,更像是為李破量身打造的演講台。

    眾將陸續到齊,總管府內外盡都是持刀而立的軍兵,可謂是殺氣騰騰,戒備森嚴。

    已經等待多時的李破,望著滿堂頂盔冠甲的領兵將領,聽著不時傳來的金屬摩擦聲,得意之餘,同樣是豪情滿腹。

    時至今日,大兵在握,猛士雲集,別說是南邊兒的唐軍,便是此時突厥人來了,他也能硬碰硬的跟他們戰個酣暢淋漓。

    這就是他領兵數載,南征北戰的成就,一直強大,精銳而又聽命於他的軍事力量……

    (月票月票,有些書友總覺得主角的創新能力不夠,尤其是在武器和戰術上,阿草在前麵的文章�其實已經解釋了很多了,這樣是比較合情合理的局麵。

    不說別的,這是隋末戰亂時期啊,從主角進入�安鎮軍開始,每一年都有戰爭,吃飽肚子都不容易,你讓他改革技術?

    就說現在吧,擁有了並代兩州,差不多四郡之地,書友們覺得地方夠大嗎,人口夠多嗎?足以支持你任意揮灑的創新之舉嗎?

    到了大業十四年,隋末戰亂也進行了大約六七年的時間,一場場戰爭寫下來,阿草自己都越來越覺得那是個人間地獄,民不聊生都是輕的,還有那個時間去搞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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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9 16:32:23

第421章 訓言

   “人都到齊了嗎?”

    李破問了一句,聲音不大,堂中卻立即安靜了下來。

    薛萬均司職軍法,立即上前一步道:“回稟總管,諸將皆已到齊,無有遲誤。”

    李破身上也穿著甲胄,並無一絲不妥之處。

    他環視眾將,揮了揮手,朝尉遲恭點頭示意。

    尉遲恭立即捶了捶胸膛,展開早已準備好的文卷便念了起來,之後便是步群,然後則是王慶,薛萬均。

    一圈下來,被念到名字的領兵將領,便即出列領命。

    很正式的一個過程,第一次彰顯出了總管府,以及左右衛府的權威,也許過不了太長的時間,眾將也就將進入衛府聽令了。

    時間過的很快,當大堂中的聲音平息下來,李破的聲音才又響起。

    “諸人之責,清清楚楚,哪個之後出了差錯,我不問別人,隻來找你說話,都明白了嗎?”

    “末將明白。”

    堂中轟然作響,回聲陣陣。

    這一次確實是不一樣了,就算是從�安鎮軍跟過來,曆經戰陣的老人,此時也都隱約察覺到了將來規矩對於他們這些領兵將領的重要性。

    當然,以後不明白規則的人,都將被迅速淘汰出去。

    李破滿意的點了點頭,上一個冬天對於這�所有的人,甚至是包括他自己在內,都很重要。

    因為就在這個冬天,並代兩州軍旅的層次更加分明了起來,眾將之上有了衛府,再不是他一個人高高在上了。

    這無疑是分權之舉,他在北征雲中之後,迅速的將一部分權力歸於到了衛府之中,雖說他的控製欲比較強,可在諸事煩擾之下,分權卻勢在必行。

    好處顯而易見,許多事情都不用他親力親為了,至於什麼功高震主,威權自專之類的後患,李破倒不在意。

    隻要他在一天,這些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將領興風作浪的機率就非常低,至於子孫後代,嘿,現在還言之過早,到時候再說吧。

    “你們也應知曉,此次南下與唐軍交鋒與以往多有不同,這次隻要大軍一動,就沒有什麼退路了,爭雄天下,定鼎九州,皆有古人之例可循,無須多言,戰事一起,操戈者盡可爭先,我這�必不惜官爵賞賜,不戰而投敵者,也別怪我無情,必先戮其家族,再擒其人斬之,以儆效尤。”

    說到這�,李破笑了起來,他不怕將醜話說在前麵。

    這麼多人推著他往前走,好吧,我動了腳步,沒了退路,你們同樣也沒什麼退路可言,想要投敵就先想一想家族子孫吧。

    我沒那麼大的度量,還要善待叛敵的親族。

    眾將默默聽著,大部分都有著熱血在心間湧動,爭雄天下,定鼎九州,正是他們最願意聽到的聲音,也可以說是他們的誌向。

    有的心中則惴惴,其中以唐軍降人居多。

    因為這話說的太重,也不怎麼好聽,和寬容的唐公比起來,這位先就表現出了凶狠和毒辣,在胸襟和度量上好像先就差了一籌嘛。

    先隱隱踹出一腳,李破接著話鋒一轉,道:“賞罰之事,先就說了,也好讓將士安心,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而說起此戰的目的來其實很簡單,介休乃晉陽之門戶,南下河東,必先奪介休”

    “可你們要知道,我要的不是空蕩蕩的城池,荒蕪的土地,所以各人領兵征戰之時都要記得,聽我將令,少做屠戮,無我將令而濫殺無辜者,必以軍法處置。”

    “至於大軍征戰,卻無須顧忌太多,手持兵刃者殺,敢於頑抗者死,伏地請降者,也要捆了再說,能建功幾何,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說到這�,李破拍了拍桌案終於站起身來,笑道:“莫要說什麼驕兵必敗,介休唐軍不多,聚於介休小城之中,戰戰之間妄圖阻我兵威,我今以雷霆之勢擊之,若還無功而返,豈非笑話?”

    堂中眾將都露出了笑容,近十萬大軍啊,先不說步軍有多厲害,就說代州鐵騎自�安鎮軍成軍以後,就從來沒打過敗仗。

    唐軍若非還有個介休城作為依靠,要是在野戰當中,三萬鐵騎蜂擁而上,便足以殺的他們屍橫遍野,望風而逃了。

    所謂的驕兵必敗,確實用不到他們身上,來去如風的代州鐵騎,已經用無數突厥人的鮮血證明了他們的戰力。

    他們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軍伍,甚至在他們心目中都沒有之一這個詞兒存在的餘地。

    “為激眾軍向前,先入介休者重賞,左右衛府之外,我給他留個位置,就看誰人能夠來拿了。”

    一時間,眾將皆是心中一震,騎兵將領們都呲了呲牙,有點失望,步軍將領們卻都振奮了起來。

    這簡直就是擺在他們麵前的餐食嘛,攻城之戰,自然以步軍為先,先入城者,必屬步軍將領無疑。

    當然,要是唐軍軍將太過愚蠢,出城來跟大軍野戰,那就另說著了。

    李破劃下一張本就準備好了的大餡餅,哈哈一笑,�起手來用力揮了揮,“今天就到這�吧,明日休整一天,後天全軍拔營。”

    一時間,堂中金鐵之音大作,眾將紛紛錘擊胸膛行禮,陸續退出大堂。

    李破輕輕舒了一口氣,就要南下跟人爭地盤去了,介休隻不過是開端,後麵還有無數個介休在等著他。

    這個時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南邊是敵國該多好啊,用騎兵往來騷擾個幾年,就算是鐵人也能把它拖成爛泥,也就不用他這麼勞心費力的了。

    可惜南邊是中原,自己家的地方,雖然已經打的沒剩下多少家當了,可地方仍在,大家爭的就是那個主位,誰要退後一步,就要被打的頭破血流,最後還要被掃地出門。

    家�人下手,那才叫個狠呢

    隨後,李破穿著盔甲轉去了後宅,現在沒人過來找他了,將軍們都在整軍備戰,並代兩州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春耕將至,田土分配上有些糾紛,都不是大事兒,代州也有無數的耕牛。

    今年要是老天爺給麵子,風調雨順的話,加上人們大多安定了下來,到了秋後糧食和牛羊的產量,都會非常的喜人。

    如果老天爺想開點玩笑,再弄個大旱或者冰雹啊,狂風大雨啊什麼的,今年的戰事就得加把勁兒,搶唐軍的糧草來補齊自己的損失了。

    當然出使突厥的宇文歆要是能給力點,春夏之交也許就能帶著大批的牛羊和奴隸回到代州,那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也不知道那位義成長公主殿下有沒有那麼大方,如果換了是他的話嗬嗬,那就別提什麼奴隸牛羊了,應該先來捅上一刀再說。

    嗯,到了這會兒嘛,他還是希望南北都不要有什麼天災為好

    想著想著,思路就又回到了當前戰事上麵。

    實際上,和他說的一樣,介休的數萬唐軍並沒有放在他眼中,或有小挫,可唐軍要想戰勝他所率領的大軍,創造一個經典的以少勝多的戰例,那才叫見了鬼呢。

    他的後勤輜重都有大軍衛護,又有三萬騎兵在側,唐軍想要出城來戰,那就是找死。

    他想的其實是,打下介休來之後該怎麼做,是集中大軍繼續南下呢,還是分兵攻略上黨,用最快的速度將晉南據為己有?

    而打下晉地來,又該揮兵何方?

    下一個敵人是河北的竇建德呢,還是河南的那兩條惡狼?或者是說,長安

    想的多了,自然有點心煩意亂。

    一句爭雄天下,定鼎九州,說起來輕鬆,聽上去激昂,可真要去做,卻是千頭萬緒,好像理也理不清似的。

    而且吧,現在的軍政兩事就已經是這麼擾人心意了,再要稱王稱霸,他是不是睡覺的時候都得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李破已經來到總管府東邊花園的外麵,陣陣傳來的水腥氣是花園中那不小的池塘池水融化散發出來的氣味兒,也可以說是春天的氣息。

    沒那麼清新,卻讓李破精神振了振。

    李破駐足回頭示意護衛上前,給他卸下甲胄,摘下頭盔。

    他又揉了揉臉龐,才樂嗬嗬的走了進去。

    遠遠的,一池春水蕩漾,幾個人影依著回廊欄杆,周圍不遠處則是一群丫鬟仆婦在侍候,隱隱有清脆的笑聲傳來。

    輕鬆愜意的畫卷在李破眼前展開,像清泉一樣流淌進了他心底,煩憂頓解,神思清明,連呼吸都好像暢快了起來。

    腆著隆起的小腹的李碧,笑著在向這邊招手,沒去聽牆角,卻帶著宅中的女人們來到這�嬉戲,顯然是不想讓李破在揮軍南向之前,擔心什麼。

    善解人意之處,根本不需說出來,便讓李破心中暖暖的。

    仆婦們在施禮,李春扔下釣竿兒就竄了過來,李破眨眨眼睛,心說,在這�釣魚,虧你想的出來,太煞風景了。

    半路上李春被紅眼珠兒一把抱住,頓時兩人嘰嘰咯咯的笑著糾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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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7:17

第422章 軍謀

清晨,薄薄的霧靄還沒有散去。

    蒼涼的號角聲與隆隆的戰鼓聲同時響起,瞬間便吹散了早春時節的旖旎,旌旗飛舞,金鐵交鳴,天地間肅殺之氣大作。

    晉陽城南,近十萬大軍拔營而起,人喊馬嘶之間陸續南向。

    實際上,這還隻是戰爭開始時前奏中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大軍斥候已經遍布於介休,平遙等地,走的最遠的甚至已經繞過介休,深入到介休西南的雀鼠穀當中去了。

    以平遙為中心,方圓百�盡都在大軍眼界之內。

    此時,文水,太穀,祁縣,平遙等縣差不多皆已淪為空城,百姓大多南遷,有一部分則跟著王氏子弟來了晉陽。

    當日王氏叛唐,西河郡屢生亂事,這些縣城首當其衝,又有晉陽失陷在前,接著李元吉狼狽逃出晉陽,南下時帶走了這些縣城大量的青壯,於是,這些晉地古城紛紛淪為了戰爭緩衝地帶。

    倒是汾水西岸的西河郡郡城隰城還有一些唐軍把守,其實背靠呂梁,東依汾水的隰城狀況也不算好。

    隋末戰亂以來,隰城周圍著實鬧過許多義軍,百姓更是大量逃入呂梁山中為盜,隰城因不在南下要道之上,山匪剿滅起來也吃力不討好,所以呂梁匪如今已經壯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在隰城左近肆虐不休。

    所以說,如今的並州南部很大一片地方,在多半年的時間�都是空白,成了流民和鳥獸的巢穴。

    當然,這些地方也必定不會空著太久。

    不論是唐軍北上,或是從並代兩州大軍南下,都會占據這些地方,作為大軍落腳之處,或是糧草聚集的地方。

    唐軍不敢北來,那是一定的了。

    除了西北的薛舉,李軌,梁師都,甚或是唐軍麾下,還有著些騎兵勁旅能與代州騎兵相較一番外,其餘反王,別說你擁兵多少多少,論起騎兵來都在吃灰之列。

    而代州騎兵連戰連勝之下,可不如當初那麼默默無聞了,隻河北一戰,便讓他們名揚天下,隱為諸軍之冠。

    如無大兵,靠晉陽太近,是非常吃虧的事情。

    騎兵來去如風,可能等你看到騎兵的影子的時候,城池已經被團團圍住了。

    唐軍將領不蠢,自然不會輕易北來,他們在這些地方堅壁清野,沒給南下大軍留下什麼東西,如果不是汾水在旁邊滔滔而過,他們能把水源都給你弄沒影了。

    去年攻下晉陽的時候,李破倒是可以趁勢南下,掃平這些縣城。

    可那會兒大軍即將北上,沒辦法分散兵力,不然的話,現在大軍的起點應該是在平遙才對。

    大軍踏著荒涼的古道,漫野而來,卷起滿天煙塵,沈悶如雷的馬蹄聲徹底擊碎了平遙古城的寧靜。

    平遙的城牆灰撲撲的,一看就不是磚石,而是泥土夯成,城牆也不算高大,孤零零的立在那�,好像被人遺棄了老婦一般,寥落中透出滿身的暮氣。

    這是一座寂靜如死的城池,李破立於大旗之下,隻是略略打量了一番,便傳令全軍,穿城而過,繼續南下。

    此時已過正午,騎軍中軍走的不算快,前鋒羅士信和王智辯兩部,早已在這�蜂擁而過多時了。

    而騎軍和步軍拉的很開,李破令騎兵先行,自己統帶騎兵中軍,將步軍留給了尉遲信與陳圓統領,到了明天估計步軍才能趕到這�。

    過平遙的時候,發生了一段插曲。

    路旁有一衣衫襤褸,白發蒼蒼的老者,跪伏於道左,大軍穿城而過,隻有一小卒從馬上解下皮囊,扔在他身邊,其餘軍卒,皆視而不見。

    李破過時更是瞅也未曾瞅上一眼,大軍一旦成軍,和大軍中的多數人一樣,他的心冷便會變得冷漠而堅硬。

    他也做過流民,知道流民的卑賤和傷痛,同樣也見識過他們的猙獰和狂躁。

    可這會兒,除了對大軍有益之事,他不會有任何的憐憫之心存在,他的一舉一動皆係於軍心,不能輕動。

    很快,大軍便將孤冷的平遙扔在了身後。

    …………………………

    此時,介休唐軍已被驚動。

    一直在盯著晉陽的唐軍,在北邊兒消息斷絕之後,便有了戒備。

    李仲文急急派人向南請求援兵盡早到來,一邊則招薑寶誼,張倫來商談介休防務。

    其實不用怎麼商量,李定安若率軍來攻,唐軍唯有死守介休等待援軍,這是唐軍上下的共識。

    北邊兒那些騎兵的戰績越來越嚇人,和他們野戰……算了吧,齊王李元吉前車之鑒不遠,沒人想去重蹈覆轍。

    可一商量,除了速向南邊兒求援之外,幾個人的意見竟然不一致了。

    薑寶誼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了起來,也許這位是感覺立功的時候到了吧?誰知道呢,反正人家說了,守城若不出城求戰,乃兵家之大忌。

    好像是想了很長時間了,說的還真有點道理,介休城小,城牆不比平遙高上多少,同樣也是土夯的。

    三萬餘唐軍聚於城內堅守不出,一旦城牆被奪,城門一開之下,大家就都成了甕中之鱉了,嗯,總之就是說吧,三萬唐軍擠在一處,施展不開手腳。

    這話是有道理的,其他兩人領兵已久,深諳戰陣,也沒反駁,隻等著薑寶誼說起他的謀劃。

    其實報的希望都不大,這人是個草包已差不多是李仲文和張倫的共識了。

    薑寶誼說的有模有樣,在城外立寨,深挖溝壕,依托介休城牆,與敵相持。

    李仲文和張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輕蔑。

    紙上談兵而已,聽上去有點道理,卻不可行。

    三萬唐軍,立幾座營寨?若隻在城北立寨,敵軍傻了嗎?非要攻你的寨子?

    若是四城皆要立寨,三萬唐軍都出城也不夠分啊。

    純屬臆想出來的主意,不足與論。

    張倫撓著大胡子,看上去聽的認認真真,還不時點著腦袋,薑寶誼話音一落,他就問了一句,“若依薑將軍之意,城外營寨由誰駐守?”

    薑寶誼斜了張倫一眼,“張將軍莫怕,你為介州刺史,自然要與總管坐鎮於城內了,至於城外嘛,薑某不才,願率軍守之……”

    好吧,不管薑寶誼其人才幹如何,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張倫對他話中的譏諷之意恍若未聞,笑嗬嗬的就來了一句,“那就有勞薑將軍了。”

    李仲文適時咳嗦了一聲,心中暗罵張倫奸猾之餘,板著臉發話,“大敵當前,敵軍飄忽即至,兩位務要聽我號令,不然的話……若介休有失,你我皆百死難辭其罪。”

    張倫臉色一整,當即抱拳道:“末將聽候總管吩咐。”

    薑寶誼則在滿懷希翼的看著李仲文。

    李仲文心�苦笑一聲,還得哄著,心說對著我家孩兒都沒這麼累過。

    “薑將軍之忠勇,我盡知之,此戰過後必報於至尊知曉,可你我皆知,敵軍鋒芒太盛,出城以戰,必為其所挫。”

    “而敵軍多為騎兵,不善攻城,隻要我等善守城池,必能阻其軍勢,待援軍大集,破其於介休城下易矣。”

    “薑將軍不必親身涉險,在城外與其相抗……”

    薑寶誼隨後爭辯了幾句,不得要領之下,抱拳氣咻咻的走了。

    這次張倫沒有隨之離開,也沒想再說薑寶誼壞話,這位雖然金玉其外,可守城還應得力吧?

    張倫向李仲文抱了抱拳,“總管,敵軍即來,我雖未曾親見,可李定安兵鋒盛強之處,應有預料……”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李仲文微微頷首,才接著道:“薑將軍之策雖失於輕率,可也有些道理,末將以為……死守介休實乃下策……”

    “哦?”聽了這話,李仲文精神不由一振,大胡子顫了顫,“張將軍許有良謀?”

    張倫抓著大胡子,苦笑一聲道:“我今不知敵軍虛實,隻能往壞了打算,敵軍若來,見我死守介休不出,許就要以輕兵圍我於介休城內,分兵入雀鼠穀南下。”

    “援軍若來,急於與我彙合之下,豈非成了圍城打援之勢?”

    李仲文目光閃動,也覺著大胡子有點癢了。

    “那依張將軍之見……”

    張倫咬牙切齒,用力一錘桌案,“末將以為,不如棄介休先入雀鼠穀駐守,待和援軍彙合,再做道理。”

    李仲文的眉頭一下皺的老深,張倫之謀,和薑寶誼那樣開玩笑一樣的軍略不一樣了。

    可他能怎麼去做嗎?

    棄介休而守雀鼠穀,為援軍到來贏得時間之外,還能比較順利的跟援軍彙合,同樣也能阻住敵軍南下之勢,深想一下,確實要比死守介休強的多。

    但話說回來了,作為介州總管的他,不戰而退,將介休重地讓於敵手,之後他的道理說的再多,旁人又能聽得進去幾分?

    張倫可能無事,李神通會饒了他李仲文嗎?

    張倫見他猶豫,瞪著眼睛加了一句,“總管勿憂,失介休之罪,末將願一力承之……”

    李仲文瞄了他一眼,心說,哼,說的好聽,到時候你擔的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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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7:40

第423章 兵臨

張倫之策,注定沒有什麼結果。

    在很多時候,最好的戰略,卻並不一定是將軍們想要的,能夠領大兵出征統兵之人,必然不會隻想著戰略戰術。

    他們會想到方方麵麵的事情,而首要的,其實就是他們自身了。

    這不奇怪,也可以換個說法,無私的人不會有機會登上一軍主將的位置,他們早就在晉升的途中被淘汰掉了。

    和帝王的誕生過程其實差不多,看上去無私的人必定擁有大自私,才能一路登上主位。

    所以,李仲文注定也不會聽信張倫之言,棄介休而去守雀鼠穀。

    張倫其實也算是早有預料,並不沮喪,隻是行出大堂之時微微扭頭冷笑了一聲。

    唐公麾下諸人,皆不過如此,沒有什麼不同,視他張倫如無物也就算了,一個個畏首畏尾,大多都算不得英雄豪傑。

    唐公任人唯親,他張倫為其賢名所惑,竟然最終跟此等樣人為伍,還要屈居其下,實是讓人惱恨。

    今次一戰,這算是他盡的最後一點心意了,之後如何,且看戰事再說。

    但有不利,這些人若還嘰嘰歪歪,也就別怪他張倫無情了。

    ………………………………

    實際上,此時唐軍再進行布置也都晚了。

    不管是出城立寨,還是退往雀鼠穀,對於唐軍來說都無濟於事,甚至會造成一場災難也說不準呢。

    騎兵來的太快了,從唐軍警覺到做出反應,隻不過一天多的時間,李破所部騎軍其鋒的斥候,就已經出現在了介休周圍。

    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再試圖隱藏行跡,而是三三兩兩的像狼群一樣圍著介休城逡巡不去,有的則直接奔了雀鼠穀方向,介休城中數萬唐軍,在他們眼中如同無物一般。

    代州的驕兵悍將終於出現在了晉陽以南的土地上。

    唐軍紛紛走上城頭,握緊刀槍盾牌,準備跟敵人廝殺,城內升起煙火,聲音嘈雜,那是唐軍士卒在準備守城器械。

    唐軍將領眼見敵少,又如此傲慢,大怒之下紛紛請令出城,想要斬下幾個腦袋來,先挫一挫敵人的驕氣。

    可即便是薑寶誼也明白,這隻不過是戰爭的序曲,此時出城無濟於事,大戰還在後麵呢。

    張倫部下最為精銳,人數也少,本應作為中軍,緊要時可相助四城守軍守城。

    可這個時候,李仲文真的是信不過他了,派他去了城南,守介休南邊城牆。

    天色還早,北邊兒煙塵已起,敵軍大軍已至。

    伴隨著悶雷般的馬蹄聲,四千並代騎兵一人雙馬,縱馬而來,示威一般繞城一圈,人馬如龍,將城下攪的塵土飛揚,才在北城之外停了下來。

    旗幟飄揚之下,人馬聚攏,排成軍列,不大功夫,介休城北除了馬匹嘶鳴之聲,好像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隱隱間一股殺伐之氣已是迅速蔓延開來,好像讓溫潤的春風都變得寒冷了幾分。

    這等赫赫兵威,別說唐軍士卒沒見過,就算是唐軍將領們一時間也是麵麵相覷,臉上紛紛露出了懼色。

    手扶城牆,觀看敵軍軍容的李仲文臉色也有些蒼白,他見過隋軍精銳是什麼樣子,可他見過的那些大多都是長安驃騎驍果,邊塞強軍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他是真不曾親眼見識。

    而身為上柱國大將軍李弼的孫兒,當日為何不居長安城內,而在長安縣散居,這個上麵,門閥子弟們都諱莫如深,大家卻都心知肚明,隻是不說破而已。

    為逃征伐遼東之征募,長安大閥年輕子弟紛紛出城。

    沒錯,他們是逃兵役呢。

    所以說,李淵麾下的關西子弟,參加過遼東之戰的人,還真就沒幾個,不然的話,但凡見過遼東戰事之殘酷的人,都不會再為這區區幾千騎兵而有所動容。

    此時李仲文臉色有些蒼白,心中也在暗自慶幸,不曾跟這樣的敵人在平地相遇,不然的話,恐怕隻這數千騎,就能踏破自己數萬軍卒組成的軍陣了。

    當然,他畢竟不是薑寶誼那樣的草包。

    見身旁眾將鴉雀無聲,頓時醒悟過來拍著城牆哈哈大笑,隨後朗聲道:“今日一見,這邊塞鐵騎,果然名不虛傳,可惜……”

    “本為國之屏藩,今卻反與我等為敵,禍亂天下,著實可恨,諸位當與我同心協力,斬殺李定安此賊,弭平邊患,還並代兩州百姓庶民一個安寧。”

    他說的慷慨激昂,眾將不管聽沒聽進去,反正主將膽魄壯一些,手下的人心也就安穩一些,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嘛。

    畏懼之心稍減,有人便接道:“隻是些前鋒,也不過數千騎,何足為懼?總管,末將願率兵出城,與其戰上一場,以顯我軍軍威。”

    好吧,別說唐軍騎兵有沒有這麼多,就算有,這也是比較找死的行為,聽上去就知道,人家不過是說說而已。

    李仲文給眾人打了一番氣,自己膽子好像也恢複了過來,從容的一擺手,笑道:“莫急,敵軍士氣正高,不易相戰,等過幾日挫其兵鋒於城下,再出城潰敵不遲。”

    上麵說的熱鬧,下麵的人也沒閑著,幾騎馳於城下,勸降之聲不絕於耳,回應他們的則是城上的弩弓。

    城下幾人大怒,催馬張弓向城上攢射,無論勁道還是準頭,都勝唐軍太多,隻射在李仲文麵前的盾牌砰砰作響,顯然是看到這群人聚在一處,肯定不同尋常。

    眾將隨即簇擁著李仲文下了城牆,那�太過危險,大軍總管若被幾個小卒射殺在城頭之上,那就成了笑話了。

    城下幾個騎兵,一人胳膊中箭,卻還是紛紛哈哈大笑,縱馬歸於城下軍中,蠻強悍野之處,著實讓唐軍士卒紛紛變色。

    好在,城下的數千騎兵再無其他動作,紛紛下馬,毫無顧忌的從備馬上取下用具,紮起了一個個簡單的小帳篷。

    城下的騎兵忙碌的好像辛勤的螞蟻,從光禿禿的介休城下來回奔走,很快就拖了越來越多的木材回來,準備安營紮寨了。

    到了日暮時分,李仲文剛回到府中打算休息一下,可還沒等他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菜,就有人急急來報,敵軍大軍主力到了。

    李仲文撇下碗筷,向北城城牆趕了過來。

    離著還很遠,李仲文已經有些變了臉色,因為腳下的大地正在微微顫動,耳邊也傳來了如同悶雷般的響動。

    若非天上根本沒什麼雲彩,李仲文說不定以為是聽到了滾滾的春雷聲呢。

    等到他率人上了城牆,連城牆都開始抖動了起來。

    漫山遍野的騎兵踏著暮色,如同潮水一般奔湧而來。

    這樣的聲勢,就絕非是那數千騎兵可以比擬的了的了,天地間好像再也不存在別的聲響,隻剩下了馬蹄聲。

    三萬並代鐵騎終於來到了介休城下。

    一杆杆旗幟在軍中飄揚,穿著半身甲的北地彪悍騎士,嫻熟的控製著戰馬,組成一道道洪流,黑壓壓的將土地遮蓋了一個嚴實,好像根本望不見盡頭一般。

    這一次,李仲文也是駭然變色,騎兵,全都是騎兵,根本數不清有多少,李定安才在代州崛起幾載?又無突厥相助,怎麼會……組了如此大兵。

    這可不是李仲文大驚小怪,唐軍各部騎兵加起來,恐怕也沒這麼多,當日大軍雲集攻打西京長安時,二十餘萬大軍中的騎兵也隻萬餘人罷了。

    而現在,並代兩州的騎兵數量,遠遠超出了李仲文的預料。

    而且,騎兵和步兵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兩者相比,騎兵不管是造價上,還是戰鬥力上麵,都可以說是以一當十。

    騎兵之所以珍貴,就在於此。

    唐軍其他都還成,他們的致命傷也在此處,天下馬場都在北邊兒邊地,唐軍隻占據了最華麗,卻也最名不副實的長安皇室馬場而已。

    無論是李軌,還是薛舉,甚或是梁師都,郭子和等人,在騎兵上麵,都對唐軍有著天然優勢,就更別說屢屢搶劫突厥人成功的李破了。

    代州的戰馬一度都曾讓李破發愁不知能不能養活得了,這種幸福的煩惱,天下間的反王們卻是沒人能夠享受得了的。

    如今代州騎軍唯一缺乏的可能就是河西馬數量不足,讓他們的衝擊力受到了限製,比之西北的那些家夥,稍遜一些罷了。

    羅士信和王智辯率人準備迎接大軍到來,可他們等到是李破的軍令。

    令他們退後五�安營。

    兩個人領兵作戰也都不少年了,一聽就知道壞了。

    他們沒將城內唐軍放在眼中,所以紮營就離著城池近了些,隻在兩三�處,便紮下了簡陋的營寨。

    這個距離對於騎兵而言,並不算好。

    騎兵勝在速度,沒有衝擊的距離,騎兵威力立即大減。

    尤其是聽到這個軍令,兩人麵麵相覷之中,就都明白,總管這是怕唐軍出城襲營了。

    如今城內唐軍能夠戰勝這許多騎軍,或者是對他們造成嚴重損傷的,除了守城和夜戰,不會有任何另外的戰術選擇。

    當然,夜戰的可能性極低,兩軍相持還能被夜戰襲營的,恐怕都是傻子之流。

    可有再多的理由,他們兩個都不敢怠慢,立即率軍退後五�,從新在大軍前方駐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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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8:03

第424章 大軍

麵對鋪天蓋地而來的並代騎兵,唐軍從上至下,再無其他想法,隻一心守城而已。

    張倫和薑寶誼輪番來北城城牆上,看了看遠方那連綿不絕的騎兵軍陣,於是薑寶誼也沒了什麼立功的心思,隻在心�祈禱著援兵能快點到來。

    而張倫扶著城牆,心�的滋味兒複雜莫名。

    說起來,他祖籍也在代州。

    當日突厥人南下,雁門各地一地狼藉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如今……也不過三四栽間,起於馬邑的李定安,就已恢複了代州盛時軍容?

    有這許多精兵強將,能與突厥人爭鋒也就不算是傳聞了吧?

    而今李定安揮兵南下來攻介州,也乃意料中事,有這許多兵馬若還困於並代兩州貧瘠之地,那其人也就不足為懼了。

    當然,到了這會兒,他覺著這場戰事還不好說。

    突厥人就在李定安身後,若趁其南下之機而攻代州,他們必然也會順勢擊之,戰局立馬就能扭轉過來。

    即便突厥人不來,這樣的騎兵軍伍野戰自然得力,可攻城嘛……

    唐軍隻需節節抗之,在險要之處設伏圍堵,再多的騎兵也無用武之地。

    不管城內唐軍上下怎麼想,這一晚並代大軍在十�之外紮營,拉開了一段老長的距離,相互遙望之間,唐軍更無一點出城的想法了。

    十�不算遠,可對於步兵而言,卻是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了。

    騎兵在這個距離上,輕輕鬆鬆就能堵住你的退路,並將你圍殺在曠野之間。

    也就是說,距離一旦拉開,騎兵對於多為步軍的唐軍來說,威懾力不降反升。

    甚至於對麵騎兵的動向,都很難掌握了。

    這一晚,大軍草草紮下營盤,李破順便將羅士信和王智辯叫過來,訓斥了一通。

    兩人作為前鋒主將,輕敵之意顯露無餘,讓素來謹慎,不願在戰爭中失去半分主動權,也不會給敵軍一點可乘之機的李破,惱怒非常。

    和當年似的,拍著羅士信的腦袋就罵上了。

    以凶猛狂暴而著於軍中的羅士信,在這位大哥麵前像一隻綿羊一般躲也不敢躲上一下,大腦袋越垂越低,好像要從粗壯的脖子上掉下來一樣。

    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位前鋒主將灰溜溜的出了中軍大帳,王智辯小心的回頭望上一眼,心有餘悸,心�還念叨一句,好在沒將他們兩個前鋒給換了,不然的話,丟人不說,想要借此戰開府建牙的野心豈不也就成了泡影?

    他當年差不多就是雁門郡尉,隻是被太原留守李淵那廝壓住,缺個實封而已,如今的他卻成了樓煩郡尉,可謂是越混越回去了。

    可現在看來,郡尉再進一步,也就是開府了。

    當然,在並代兩州這個“小”地方,和隋時通常意義上的開府截然不同,開府就意味著位於眾將之上,手握軍權。

    這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開的就是大軍府,並非平常賞功說的開府建牙。

    自尉遲恭,步群開府之後,軍中將領們都不錯眼的盯著呢,軍府肯定不止兩座,就看誰有那個本事繼之以後了。

    而這一步拉開,也許就是一輩子的距離,一輩子的功業,作為種子選手之一的王智辯,怎麼可能不爭上一爭?

    他資曆上完全沒問題,才幹上也不讓於人,唯一有些欠缺的可能就是投效的晚了些,不如那些雲內出來的人跟總管親近。

    像尉遲恭和步群,當年皆屬籍籍無名之輩,如今就都領先了他一步。

    沒什麼好說的,回去營中的一路上,王智辯都在試圖勸說羅士信之後找個機會,代他在總管麵前說說好話。

    羅士信從來沒那麼多的想法,被他說的煩了,當即瞪起老大的眼珠子,“老王,你也別嘮叨了,俺家哥哥真的發火兒的時候從來都是笑著的,這次你看他笑沒笑?”

    “咱們也就是犯了點小錯,擔個什麼心?過後斬下幾個腦袋送過來,比什麼話都管用,老王,今晚咱們得用點心,趕緊安頓下來,不然……哥哥說不定又要叫咱們過來了。”

    別說,遠近親疏就是不一樣,像羅士信對李破的心性就把握的比較到位,王智辯卻隻能在旁邊聽著。

    第二天一早,大軍就在唐軍眼皮子底下分兵了。

    一隊隊的騎兵繞城而過,向西南的雀鼠穀方向挺進。

    李破沒想著圍城打援,他現在隻想先拿下介休和雀鼠穀再說。

    這是晉北通往晉南的通道,算不得什麼要隘,可先掌握在自家手�,他心�會踏實許多。

    唐軍眼睜睜的看著,都明白敵軍怕是派兵去雀鼠穀駐守了,援兵……還能到嗎?

    唐軍的士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漸漸消磨,已經立成大寨的敵軍並沒有半點攻城之意,連試探的意思都沒有。

    “安靜”,前所未有的安靜。

    並不是說沒有聲音,而是殘酷的戰爭遲遲未曾來臨。

    這讓唐軍將領們既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

    欣慰的是不用麵對這些並代兩州邊地的彪悍士卒了,自家的傷亡也能小一些,失望的則是,不能在城池之下,消耗這些騎兵的兵力,為之後兩軍征殺創造勝利的機會。

    唐軍開始節省糧草了,李仲文覺得,敵軍圍城不攻,也許是想等待城中糧盡?

    三萬唐軍在這�駐紮了半年了,糧草還真就不多,圍上個半載,唐軍就得都餓死在介休城中。

    薑寶誼和他想的大致差不多。

    而張倫卻在唱反調,三萬騎軍……應該是傾巢而來了,圍上半載?見鬼了,你道敵軍不需糧草,隻吃泥土嗎?

    爭論了些時候,三個大軍統領,大致上又算是不歡而散,之後三人各守城牆,再沒有一起商議過軍情。

    實際上,久經戰陣的張倫,在大軍征戰的經驗上,確實非是其他兩人可比。

    在並代兩州騎軍到達後的第四天,步軍終於趕到了介休城下。

    六萬大軍,加上押送的糧草,馱車,浩浩蕩蕩而來。

    又在城牆上遠觀的李仲文,這下腿都有點軟了。

    這已經不是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了,而是他根本沒去想,並代兩州能夠拚湊出這樣一支大軍出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敵軍對你知之甚詳,你卻對敵軍一無所知的時候,戰爭會很明確的告訴你,你犯下的錯誤到底有多嚴重。

    無疑,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

    用兩三年的時間,像辛勤的蜜蜂一樣,不停歇的進行各種積蓄的李破,終於張牙舞爪的走出了晉陽。

    將震驚和恐懼帶給了他的敵人。

    這一次與其說是與敵相戰,倒不如說是練兵,以三萬唐軍為攻擊目標的大練兵,切斷其後援,孤立其城池,他要讓步軍在這場戰事當中得到經驗,甚或是教訓。

    就像如今所向披靡的代州騎兵,在曆次戰事當中磨礪了刀鋒一樣,他要將步軍放在介休唐軍這塊砧板上,磨上一磨。

    再多的演練,也不如一場真正的攻城戰來的結實恰當,所有的強軍都是從戰爭的硝煙中走出來的,之前如此,之後也是如此。

    這一次,沒再跟唐軍客氣,步軍陸續穿過騎軍大營,進抵介休城下。

    幾乎是一整天,介休城下都是沸反盈天,邊地強壯粗糙的步卒們,扛著早已準備好的木料,在城下築營。

    規規矩矩的大營在唐軍眼前漸漸成型,高高的寨牆幾乎能和介休城頭遙遙相對,拒馬,壕溝一樣不少。

    步卒揮汗如雨,在兩翼騎兵的保護之下,肆無忌憚的在介休城下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間,介休城北邊和東邊的曠野之上,點點篝火燃起,好像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多,一直蔓延到遠方。

    介休城內的唐軍徹底安靜了下來,士氣同樣跌到了穀底。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被圍在了介休城中,介休已呈孤城之勢,他們的背後,從介山一直到太嶽山沿麓,再到雀鼠穀,都已是並代騎兵的天下。

    這要是晉陽堅城,三萬唐軍足以讓十數萬乃至二十萬敵軍裹足不前。

    可這是介休小城,龜縮在方寸之地的唐軍,人數再多一倍,也無法改變城池太小,城牆不高,城門不夠堅固等等的不利之處。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勇氣正在唐軍軍卒們心中流逝。

    先聲奪人的並代大軍,其實還未曾攻城就已占據了先機。

    這個時候,張倫的建議再次浮現在了李仲文的腦海當中,是啊,要是先撤向雀鼠穀該有多好?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尤其是戰爭當中,付出的代價會加倍的沈重。

    李仲文越是後悔,他越不願見到張倫,隻是跟薑寶誼商量了一下,讓薑寶誼率兵死守東城城牆,之後隻是派人傳令給張倫,令其在南麵城牆駐守,無故不得擅離。

    而在城下,並代大軍的中軍大帳已經悄然前移到了步軍軍中。

    李破在晚間傳令各部軍將到中軍議事,戰爭的號角終於清晰的奏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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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8:28

第425章 降意

“薑寶誼乃將門之後不假,可此前沒聽說有多大功績,如今以介州行軍副總管之職,率兵駐守介休東城,宇文鑊……”

    “末將在。”

    之前大軍進退有序,都是衛府以及總管府之功。

    而臨兵布陣,該用誰不用誰,還得李破說了算,也皆都以探報為依據,商議一番之後,李破終於覺得差不多了,開始下達軍令。

    “士卒需要休整一日,後天早上,我令你率兵攻東城,先且試探一番,看看薑氏後人是不是名副其實。”

    “末將遵令。”

    “張倫此人乃雁門舊將,投唐之後倒是戰功頗著,屢有所聞,其人守南城,不需強攻,步群……”

    “末將在。”

    “其他各部攻城之時,你率一萬騎軍充步卒,列陣城南,牽製張倫部,讓其無暇應援其他各部。”

    “末將遵令。”

    “李仲文,門閥子也,祖上乃西魏上柱國李弼,高門大閥……哈哈,我喜歡這樣的對手,陳圓,尉遲信。”

    “末將在。”

    “後天你們兩個領步軍主力,攻介休北城,先看看這位介州總管有沒有領兵之才吧。”

    “末將遵令。”

    軍令陸續發下,不多時眾將便紛紛散去。

    相比騎軍的自信滿滿,步軍將領們便沒那麼大的底氣了,這是並代兩州步軍的第一戰,就要麵對介休這樣城池。

    而城中還駐有三萬唐軍,對於並代兩州步卒來說,這可並非一個能夠輕易戰勝的對手。

    說實話,別看李破吩咐的井井有條,可他自己心�也沒底。

    攻城戰他倒是見過,當年在遼東的時候,百萬大軍圍攻遼東城,他看了幾天,那慘烈的景象如今好像還曆曆在目。

    隋軍攻城的法子多不勝數,高句麗人的防守也是花樣翻新,反正不管那一戰最終結果如何,都給李破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太慘了,不論是守城的還是攻城的,都在那�流盡了鮮血。

    那會兒他想的就是,千萬千萬別叫咱們去攻城,不然的話,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老天爺給不給這個麵子了。

    如今他麵對的是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及三萬唐軍,和當日遼東城下一戰肯定沒法比較,可誰知道呢,戰爭不管大小,總有相似之處才對。

    現在,相似的地方就是戰爭的進程。

    這一天,介休城下的大軍還是沒有攻城,長途行軍之後,士卒必定要休整一番。

    但也沒閑著,騎兵們拖來了更多更加粗大的數木,工匠們忙了起來,他們開始製作一些笨重的攻城器械。

    確實和遼東城下的隋軍沒辦法相比,沒那麼多的人力,也沒那麼多的巧匠跟隨,所以,製造出來的攻城器械,其實最主要的就是一輛輛撞車,登城車,和一架架的雲梯了,還有就是炮烙。

    炮烙也就是投炮了,這年頭的投炮屬於高級攻城器械,製作工藝也屬於軍事秘密的範疇。

    也就是李破打下了晉陽,不然的話,這種大型攻城器械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大軍當中。

    而全木質的它,在射程上也隻能說是差強人意,比弓箭遠上一些,還要看拋投的重物到底有多重。

    如果攻打的是晉陽那樣的大城,投炮就要做得更加高大,才能將石塊拋上城牆,想要砸塌晉陽的城牆,省省吧還是,那是後來火炮的專利。

    就算你能用投炮扔出千斤的重物兒,隻要不總砸在一點上,對於晉陽大城的城牆來說也都是白費功夫。

    可以說,別看大軍準備的挺齊全,可這並不是什麼大型的攻城戰,李密和王世充在洛陽肯定比這�打的精彩的多。

    當然,話說回來了,李破也不是那樣的將領,若非介休城小,他也不會讓士卒來一場強攻。

    打仗必定會流血,這個避免不了,可流血的多少卻能側麵證明領兵將領的能力。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實際上,對於兩軍士卒而言,這一段時間是最為難熬的,硝煙的味道已經清晰可辨,卻還得耐心等待。

    三月間的清晨,微風徐徐,卻還有著一些寒涼。

    戰鼓聲隱隱作響,大群的步兵從營寨中湧出來,排好整齊的隊列,吱吱啞啞聲中,一些在戰爭中誕生的怪物被騾馬牽引了出來。

    唐軍也已在將領的命令之下,一群群的排開在城牆之上,雖說士氣普遍較為低迷,可作戰之時,井然有序之間,讓他們和亂糟糟的義軍劃開了明顯的分野。

    實際上,他們和城下的大軍一樣,都屬於大隋的軍事遺產,隻是繼承人不再承認他們乃是隋臣罷了。

    隋軍的精銳強悍,在他們身上都能得到一定的體現。

    準備作戰的這段時間,對於兩軍士卒來說,顯得分外的漫長。

    占據了更多主動權的攻城大軍,從容的在城下進行種種布置,三麵環攻,隻留出了西邊靠近汾水一端。

    圍三闕一嗎?不是的,唐軍就算出城逃走,也不會選擇西麵一側。

    介休東城之下,宇文字樣的大旗立了起來,宇文鑊麾下的兩萬步卒,有五千幽州兵,其餘一萬五千則為他的舊部以及唐軍降卒。

    大旗之下,宇文鑊將軍中將校召集到了自己的麵前。

    宇文鑊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各人耳際,“大戰在即,本不該多言其他,可吾等麾下多乃降人,戮力向前之時或有遲疑,諸位回去之後,宣告諸軍,事關吾等生死榮辱,今後若想挺胸�頭,供養家人,便看此戰結果如何。”

    “先登城頭者,必受重賞,若吾等能先於諸部攻入此城,便是大軍首功,我若能開府建牙,必不忘諸位相助之功……”

    陣前激勵士氣,少有大喊大叫的,都得讓這些軍中將校做一做傳聲筒,而本身就是李唐降人的宇文鑊,確實擔心麾下軍卒不能盡力以戰。

    所以要事先告知全軍,此戰對於他們這些降人來說有多重要。

    實際上,在這�聽他說話的人,除了他的舊部以外,其餘皆非李唐降人。

    ……………………

    介休東城城牆之下,一隊隊的軍兵舉著大大的木遮,快速的向城牆之下挺進,他們都手拿工具,先要填平城下唐軍挖掘的溝壕。

    在他們的身後一顆顆實彈飛上了天空,砸向城頭和城內。

    一群群的弓箭手,在大盾的護持之下,來到城下不遠處,與城頭展開對射。

    城頭之上的唐軍紛紛引弓,在軍官高呼聲中,鬆開弓弦,任由箭矢飛向天空。

    一時間,城上城下箭雨如蝗,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在淒厲的慘叫聲中,戰事緩緩拉開了序幕。

    宇文鑊部在午時時分,終於收攏起了人馬,他們用數百軍卒的生命,填平了城下的一切障礙。

    另外一邊兒則更快一些。

    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都被拖回軍中,過戶會進行焚燒,將骨灰帶回故土安葬。

    而這也並非是李破的創舉,任由同袍曝屍荒野的,那是義軍,隋軍軍律中有明文規定,將戰死同袍的屍首帶回來的人,會計入各人戰功,與殺敵無異。

    別說隋人,就算是突厥人也有類似的軍規,甚至於在各部廝殺當中,有時還會專門留出一段時間來,任由敵軍來收斂戰死之人的屍體。

    當然,突厥人更多的時候是在戰事的餘暇當中,取得階段性勝利的人去取回自己人的屍體,殺死戰場上受傷的敵人。

    戰場上重歸於平靜,煙氣在各處升起,城上城下的軍人們都可以暫時歇口氣兒,到飯點了嘛。

    ……………………

    相比於城北城東,城南戰場之上卻是一片詭異的寧靜。

    城頭之上,張倫扶著城牆的垛口在撓他的大胡子,看上去是滿臉的狐疑。

    半晌,他才對身邊那個頂盔冠甲的年輕人說道:“嘿,許是敵軍兵力不足,不敢過來攻城,不如……分兵去城北?”

    年輕人很恭敬的抱了抱拳,道:“末將這就派人去問總管……”

    等到年輕人離去,張倫才嘿嘿冷笑一聲,他的堂弟適時從旁邊兒湊了過來,小聲道:“大哥,城下的隻是虛張聲勢,並不來攻,這是好事兒啊,大哥怎的還要分兵去助旁人?”

    “李家小兒來此,名為助咱們守城,卻為督軍,實在欺人太甚,大哥又何必去管旁人死活?”

    張倫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城破之後也沒咱們好處……城下的這些都是騎兵,在這�裝裝樣子罷了,也就李家小兒看不出來……”

    說到這�,臉色終於陰沈了下來,隨後低聲跟堂弟道:“二郎,跟你說實話吧,到了這個時候李仲文還對咱們多有猜忌,以我看這城啊,恐怕是守不住了,咱們就算能在城破之時事先逃出城去,也逃不多遠。”

    “你立即去召集劉達他們,讓他們隨時準備聽我號令,一旦事急,立即給我宰了李家小兒,開城請降,那樣的話到時候大家也許還有個活路……咱們可不能給那兩位陪葬。”

    他的堂弟不驚反喜,“大哥早該如此了,姓李的就沒一個好人,咱們立功再多,也視咱們如豬狗,不如另投他處……不如先就降了,也好先立下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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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8:53

第426章 謀戰

  張倫搖了搖頭,又低聲叮囑了幾句揮手便將堂弟趕走了。@樂@文@小@說|

    張倫微眯著眼睛,戰在城頭,看上去就像一隻長了大胡子的老狐狸。

    不論敵友,沒人會喜歡臨陣反複之人,獻城容易,有功卻未必,而他張倫出身寒微,更是不能輕易行此下策。

    李仲文,薑寶誼若開城請降,之後定然是高官厚祿,大閥子弟天生就占盡了便宜。

    而他張倫……做一樣的事情說不定就得掉了腦袋,若拿給被俘的李仲文,薑寶誼看看,是不是能安撫人心呢?

    張倫別看外表粗豪,機心卻一點不比旁人差了……

    於是,城南還是安靜如初,步群在城下率軍呆的百無聊賴,城上守城的唐軍士卒也在城垛上打起了瞌睡,不是唐軍士卒缺乏緊張感,而是緊張了太長的時間,確實感覺到了疲憊。

    而城北,城東的唐軍守軍就沒這麼幸運了。

    宇文鑊率兵猛攻東城,說是試探,可攻打城池的戰事一旦真正展開,區別也就不會太大了。

    螞蟻一樣的軍兵,舉著盾牌,�著雲梯,向城牆之下逼近。

    城牆上箭如雨下,不時有士卒慘叫著被射倒在地,卻少有人再顧及同袍的傷亡,隻是一意前行。

    來到城牆之下,城頭之上石塊夾雜著箭矢紛紛落下,有的人被石塊砸的頭破血流,有的則被箭矢射穿,城牆上下慘叫聲和喊殺聲連成一片,終於奏響了戰爭中最強勁的音符。

    鮮血在不住流淌,人命在不斷消逝。

    一架架雲梯搭上了介休並不高大的城牆。

    並代兩州的軍卒們,頂著石塊和箭矢,爬上雲梯,拚命向城頭攀爬而上。

    不時有人慘叫著從雲梯上跌落,可很快,就有人攀上了城頭。

    等待他們的是長槍的攢刺,和長刀的揮砍。

    戰爭中最為慘烈的攻城戰,就此揭開了血淋淋的麵紗,將它醜陋而猙獰的麵目暴露了出來。

    這實際上並不是什麼恢弘壯闊的畫麵,而是用鮮血作為塗料,用屍體作為裝點,用瀕死的慘叫作為音符的修羅場。

    當並代兩州的軍卒奮力攀上雲梯頂端,城牆之上的唐軍傷亡立即便大了起來。

    他們暴露出了非常多的缺點,士氣低落,戰力不足,將領指揮也不得力等等等等,這明顯是一支七拚八湊而來的軍隊,並非什麼唐軍勁旅。

    當然,這話說的也並不算恰當,戰亂進行到今日,其實不管是義軍還是官兵,戰鬥力都呈現出了長足的進步,平安時節的軍旅已經和他們無法相提並論。

    竇建德在河北擊破宇文化及所率的關西驍果其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若擱在幾年之前,亂糟糟的義軍,如何能戰勝裝備精良的皇帝親軍?

    讓宇文鑊有些吃驚的是,第一次攻勢,便有士卒登上了城頭。

    可這也隻是曇花一現,是並代兩州士卒驍勇善戰的一種證明,卻並不足以在短時間內改變戰事的走向。

    城內駐守的唐軍太多了,當他們突然臨戰所產生的生澀迅速褪去之後,在攻城大軍留有許多餘力的情形之下,再想突上城牆就不那麼容易了。

    日暮時分,殘陽如血,最後一個撤下來的軍卒歸於大軍之中,象征著這一天的戰事終於結束了。

    宇文鑊並沒有急著率軍回營,先就清點傷亡。

    領兵將領們陸續派人稟報,傷亡其實並不算大,八百餘士卒損傷在了這半天的攻城戰當中。

    望著依舊嚴陣以待的城頭,宇文鑊冷冷一笑,城內守軍不過如此,破城而入是早晚的事情。

    看的隻不過是諸將之中,誰先攻入介休而已。

    而讓他頗為感激的是,作為降人,卻能獨領一軍,擔當重任,這樣的胸襟和信任,也足以讓他拿出所有的本事和才能來了。

    因為他知道,並代兩州文官不論,軍中卻是人才輩出,就算讓他去押送糧草,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用人不當這詞兒,在這樣一支大軍當中,沒有存在的餘地。

    可用的人太多了,他宇文鑊除了出身大閥宇文氏之外,其餘和那些身經百戰的代州將領相比,沒有任何的優勢。

    ………………………………

    北城的戰事要比東城激烈的多,北城畢竟是介州總管李仲文親自率兵把守的一麵兒,也是攻城大軍主攻的方向。

    這無疑是一次硬碰硬的較量。

    夕陽之中,箭矢像蒿草一樣紮在地麵上,大軍已經收拾了一些屍體,地麵上隻留下了一些斑斑駁駁的血跡。

    而靠近城牆的一端,還有著很多屍體倒臥於地,大軍士卒不會到那�去冒險收拾殘局,血腥味兒若有若無的飄蕩在空氣中,以及觸目所及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屍體,會讓頭一次走上戰場的新兵產生各種不適。

    但不論是唐軍,還是攻城大軍,新兵的數量都可謂是寥寥無幾。

    夜晚來臨,嫋嫋炊煙升上天空,白日�那凜冽的殺氣終於消散了一些。

    有一些煙柱兒特別的粗大,那是兩軍在焚燒戰死將士的屍體,味道嘛,比白天時那熏人的血腥味兒還要難聞幾分。

    李破在中軍大帳再次傳令召集步軍眾將。

    這次,和突厥人就比較像了,中軍大帳�擺起了矮幾,大家席地而坐,一邊啃著羊骨頭,一邊在議論著白天的戰事。

    和突厥人相比,可能就是少了酒而已,軍中禁酒已經多時,產生的各種不適不用一一累述,這條軍律是被比較徹底的執行下去了。

    戰事進行的不算順利,產生了一些傷亡,好吧,這個不算順利隻是和一鼓作氣攻入城中做比的。

    步軍將領們並無多少沮喪,試探嘛,就是這般了。

    明日�的戰事,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李破高踞主位,聽了半晌,大致心�也算有底了。

    等到諸將都吃的差不多,也說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李破拍了一下桌案,環視諸人,將領們立即扔下手�的零碎,紛紛起身聽令。

    李破的聲音響起,“南城守將張倫,一天也無任何動靜……張倫出身微賤,乃雁門舊將,又比李仲文等功高,守南城啊……哈哈,這麼說來,怕是唐軍諸將之間有所不合……”

    “今晚我會修書幾封,讓人射入城中,勸一勸這位張副總管。”

    聽了這話,諸將臉上都露出了些笑意,離間之計,百試不爽,也不知唐軍會不會就此亂了?

    李破漸漸收斂笑容,“這些都乃猜測,做不得準,大軍征戰,靠的還是諸位才幹以及麾下士卒之驍勇。”

    “今日試探,諸位應該都心�有數,城東薑寶誼部,守城吃力,也無默契可言,宇文鑊,尉遲偕。”

    “末將在。”

    “你們兩人明日率三萬兵攻城東,不需留有餘力,若能攻破城東,你們兩人便是此戰首功,若是不能破城,也勿要讓守軍應接不暇,向城北求援。”

    “陳圓,尉遲信。”

    “末將在。”

    “你兩人各率精兵攻城北,明日晌午之前,不用太過急躁,隻需照今日這般,按部就班就成。”

    “待唐軍鬆懈,或是城東一亂,你兩人立即率部猛攻城北。”

    “諸位,三萬唐軍雖多,隻要城牆一失,唐軍便成甕中之鱉……打個介休小城,也要耗費許多時日的話,諸位與我不如早早回去晉陽,靜待天下治平就是,還求什麼男兒功業?沒的丟了性命……”

    最後這話很難聽,眾將都知道,此乃激將之言,可走出中軍大帳的時候,各人心�還是憋了一口氣。

    騎軍每戰必勝,而且隻要勝了,大多便都是全勝。

    而步軍呢?

    所以,即便存了多耗幾日,再傾力攻城的人,在中軍大帳之中也沒說什麼出來。

    尉遲信和宇文鑊當即相攜而去,其他幾個人也去到了陳圓的帳篷之中,兩部爭競也成了現實。

    宇文鑊率領的唐軍降卒就不去說了,尉遲信麾下的兵卒,卻是�安鎮軍的老底子組建起來的,戰力非同一般。

    其他幾人卻不願將破城之功讓於他人,自然要在明日盡力攻城。

    而李破此時在賬中也有所思量,尉遲恭已據雀鼠穀,南邊郡縣震動,已有成軍之勢,介休一戰,不能拖的時間過長。

    圍城打援雖說應該是代州騎兵的拿手活計,可此戰當中,李破卻並不打算如此,今年隻要安穩的拿下介休,整個並州也就完整了。

    這個過程打的再精彩,也不如按部就班,穩紮穩打來的讓人安心。

    因為在李破看來,這不是在和突厥人交戰,南向爭雄,要複雜的多,那�沒有牛羊和戰馬,隻有城池和百姓,以及能種出糧食的土地。

    他要占據這些地方,而非單純的去進行殺戮,走起來一定要一步一個腳印,這是李破對自己的告誡,同樣也必定會影響到之後的諸般戰略。

    ……………………

    深夜,幾支帶著書信的箭矢射入介休城中。

    很快,有那麼兩封就到了張倫手�,張倫看罷,撓著大胡子苦笑了起來。

    如此狡詐……雲內李定安倒是名不虛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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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9:15

第427章 降敵

書信同樣去到了李仲文的手�。

    心神不寧多日,又經曆了白天一戰,李仲文所受的煎熬和任何的領兵將領都沒什麼不同。

    今天讓他頗為心安的是,那些亂軍確實不善攻城,而城中兵力充足之下,他完全能守住介休城,靜待援軍到來。

    可他還是有點睡不著,主要是薑寶誼太讓人擔心了。

    他之前還真沒看錯,這人領兵之能實在不怎麼樣,別看薑寶誼每日巡營不綴,可其人在軍中的威望卻淺薄的厲害。

    敵軍第一日攻城,就能登上城東的城頭,之後聽聞此事,他是出了一頭的冷汗。

    此時他正在想,是不是應該將張倫調到東城,代薑寶誼領兵守東城呢?

    這個想法在他拿到敵軍射入城中的書信之後,就碎了一地。

    看了看那潦草的勸降信,李仲文其實明白,這很可能是敵軍的反間之計,不然的話,這樣的書信怎會隨便射入城中,還輕輕鬆鬆來到他的手�?

    可事情就是這般,你就算明白卻也不得不防。

    張倫是代州人,又曾在雁門為將,這些不算,之前兩人間還生出了間隙。

    他即便不擔心張倫反複,繼續重用張倫,可張倫接到這勸降書信會生出什麼念頭來呢?在對他李仲文心生疑懼之下,會不會為書信所動?

    想到這些,李仲文一下就坐不住了,起身就想叫人備馬,前去南城見一見張倫。

    可隨後他就又坐了下來,他想到的是,侄兒派人回來稟報的那些言語。

    南城之下有萬餘敵軍,軍容甚盛,顯為精銳,可今日一天卻毫無動靜,張倫為南城守將,儀態閑舒,卻屢要分兵來守城東和城北。

    想到這�,李仲文悚然而驚。

    莫非張倫已生異心,早已與敵暗通款曲不成?

    其實,到了這會兒,城中將領的裂痕無聲無息間便已擴大了開來,根本沒有任何彌補的可能。

    接下來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李仲文不敢再去南城,當即命人召張倫來見,這是他心存狐疑之下,做出的他認為最為正常的試探之舉。

    你若不心懷叵測,那就一定會來見我,至於見了之後嘛……

    那自然是不能再讓其人領兵守城了,是留在他身邊參讚軍務,還是直接拿下,看的就是張倫自己如何分說而已,實際上,看的也不是張倫怎麼說,而是他李仲文的心情。

    這事說不好誰對誰錯,李仲文覺著他做的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人家張倫不這麼看啊。

    不管是試探還是其他什麼,張倫此時又如何敢來?

    張倫可不是什麼良善人物,忠誠之上比之李仲文和薑寶誼也差之甚遠,屢遭兩人排擠之下,已生怨憤。

    如今又遭人無端猜疑,他又怎麼會來李仲文麵前自投羅網?

    也就是他此時還不願就此投敵,所以隻是推托城下敵軍晚間屢有異動,他走不開,等明日再來相見雲雲。

    他其實自認為也對得住唐公了,畢竟沒有聽心腹之言,開城投降,將城內的唐軍都給賣了。

    你兩個王八蛋既然信不過我,那我就守住城南,等事急之時,再領著手下人等爭個活路,這麼一來,誰又能怪得了咱呢?

    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厚道了,沒在別人身後捅上一刀。

    可李仲文一聽回報,已是認定了張倫心懷鬼胎,若還任其駐守於城南,自己等人必要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這一晚介休城內可就熱鬧了。

    李仲文先是令薑寶誼代他坐鎮城北,謹守兩麵城門,一麵則率領心腹將領,聚集兵卒人馬,往南城而來。

    李仲文這�算是當機立斷,準備斬殺張倫,將禍患扼殺於萌芽之間,至於殺沒殺錯,臨陣斬殺張倫這樣的軍中大將會有什麼後果。

    李仲文已經顧不上想這些了,就算想也不過是認為,張倫一賤家子,殺了也就殺了,隻要能守住城池,將來誰還能因為他殺了一個張倫,而怪罪於他李仲文?

    說實話,情勢隻在辦晚之間就能走到這一步,除了張倫與諸人早生間隙的原因之外,恐怕最重要的原因還在於他出身不高上麵。

    張倫若也是門閥大族出身,今日李仲文會不會顯得這麼果斷呢?當然不會,連薑寶誼那樣的廢物他都能一直用著,又如何會容不下張倫?

    是的,歸根到底是殺一個張倫,沒什麼後患的緣故在作祟罷了。

    張倫有沒有準備?

    那必須是有啊,張倫自投唐以來,可謂是任勞任怨,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在人前也少有怨言。

    因為他很能擺得正自己的位置,從來沒跟那些大閥子弟齜牙咧嘴過,這其實是一個唐軍之中不可多得的良將。

    若非有李破鼓動風浪,張倫在隋末亂世當中一些戰事當中,雖說名聲不顯,卻很有一些作為呢。

    淩煙閣上那麼多的功臣,不是李氏宗親,就是秦王府將領,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中間又有幾個能名副其實?

    張倫若是早早投了秦王李世民,憑其戰功在上麵占個位置其實也是綽綽有餘。

    當然,不管怎麼說,此時張倫在聽聞李仲文聚兵的消息之後,也是大怒,所有的積怨在這個時候都浮上了張倫心頭。

    而他也不愧領兵多年,並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

    因李仲文發作的太快,他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此時引敵軍入城,已不可能。

    黑夜之間,就算大軍入城,也沒他張倫的好果子吃,兵荒馬亂之下,說不定他張倫的腦袋就被誰給取去了。

    說不定人家進了城,隻把守住城牆和城門,坐觀唐軍內鬥,等到天明再行來收拾殘局呢。

    和李仲文殺上一場?

    張倫也是暗自搖頭,他所率兵馬雖然精銳,可太少了些,若被李仲文圍於城南,肯定是凶多吉少。

    他這個時候,甚至有點後悔之前不應屢屢退讓,多掌握一些兵權,此時選擇也就會多上一些。

    能夠想到這麼多,隻能說明他非常的清醒,在才幹上也非是李仲文等人能及。

    那麼他之後會做什麼,就非常清楚了。

    他立即命人招來自己心腹,當著眾人言道:“俺投效唐公數載,立有軍功無數,奈何始終不得重用,今日李仲文屢屢排擠於我不說,此時還欲帶兵相攻,你們說我該如何?”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些將領都已跟他多年,皆都唯他馬首是瞻。

    聽了這話,立即便是鼓噪了起來,有的說立即引兵跟李仲文做過一場,有的則說不如開城引敵軍入城,殺了李仲文那賊子再說。

    這些人跟在張倫身後,窩囊氣受的一點兒不比張倫少,若非張倫彈壓,人心也許早就散了。

    如今張倫這�一旦有了反複,他們竟然每一個想著逃走的,都想殺上一場泄泄所受的冤枉氣再說。

    張倫用力的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才大聲道:“既然如此,眾人可願聽我號令行事?”

    眾將大聲回應,摩拳擦掌間,一點反叛的覺悟都沒有,反而顯得各個理直氣壯。

    草草商議過後,首先倒黴的就是已經得了李仲文將令,欲要跟李仲文�應外合,鏟除張倫的南城守軍將領。

    他們的反應自然不如早有準備的張倫那麼快,反應太慢的結果就是一個個除了見機的快些,立即倉皇出逃的人之外,其餘諸人盡都引頸受戮。

    在其餘南城守軍也沒有動起來之前,張倫便命人打開了南城城門,領著兩千餘士卒,衝出城門投敵去了。

    等到李仲文領兵進入南城的時候,隻得到了張倫出逃的消息。

    一拳頭打在了空氣�,還賠上了十幾條人命,李仲文差點沒被氣的吐血,象征性的命人嚴查軍中張倫餘黨,便令人關上了南城城門,讓心腹將領領兵守之。

    又巡查南城軍營,安撫軍心,忙活了半晚上,卻又不得不麵對城外的攻城大軍,心力交瘁之間,昨晚上產生出了那點守住城池的信心,早就煙消雲散了。

    這場叛亂開始的很突然,結束的也非常快,對唐軍其實並未造成太多實際性的損傷。

    可隱性的傷痕卻是令人觸目驚心。

    隻不過半個晚上,到了天明,聽聞此事的唐軍上下,士氣可謂是一落千丈。

    張倫是什麼人?在介休駐守了多半年的唐軍上下其實都非常的清楚。

    三個總管副總管,隻張副總管戰功最多,說句老實話,隻要張副總管往城頭一站,士卒們也就會平添幾分勇氣。

    這就是張倫在唐軍普通軍卒當中的威望,別說薑寶誼,就算是李仲文這個總管都要遜色幾分。

    張倫一叛,對於唐軍士卒的士氣上的打擊,若說敵軍乘勢而來,先聲奪人之下,給唐軍當頭來了一棒子的話,這次就是挨了一鐵錘。

    直接將唐軍的士氣打擊到了穀底。

    這在平時其實都要算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更不用說是在兩軍陣前了。

    有人倒了黴,也就有人受了益。

    半夜,城內唐軍還在亂紛紛的善後,李破已經在中軍大帳之中見到了一臉大胡子的張倫。

    這對於見多了奇葩事兒的李破來說,也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剛憑著猜測用了反間計,他做夢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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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29:37

第428章 奸狡

張倫屬於陣前投敵,在戰時根本無法取得任何人的信任。

    像李破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詐降。

    勸降書信剛射入城中,張倫便出城來投,整件事不但過於奇妙,而且怎麼看也散發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李破借著賬中燭光,上下打量著張倫。

    這人長的和程知節似的,就是不知道心眼兒是不是和程知節一樣的多,這年頭啊,越是留著大胡子的人,越是透著狡詐之氣。

    張倫也不撓他的大胡子了,隻是垂手而立,斂著眸子,垂著腦袋,看上去極為恭謹,新降之人都是這個德性,不用多說。

    當然,張倫這幾年流年不利,當初投唐懷著的那點銳氣也消磨的差不多了,若無大事,其實他都是縮著腦袋呆著的。

    而這一次倒黴更甚,直接被人從介休城中趕了出來,和之前的打算差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這個時候,張倫無疑是心懷畏懼,因為他不知道這位曾經的代州行軍總管,如今並代兩州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他的生死,也就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良久,李破暗自點了點頭,不管真假,這人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要是緊著獻媚效忠,解釋前後因由,或是故作剛烈豪爽,弄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樣來,那才讓人無法消受。

    李破笑了笑,終於打破了賬中的寧靜,“將軍無故來投,如何取信於人呢?”

    張倫�了�頭,燈火之下那個人一直穩穩的坐在那�,高大,強壯,年輕,其他的也看不出什麼來了。

    從北邊零零碎碎傳過來的那些傳聞,也隻能當鄉野軼聞來聽,大多做不得準。

    在他看來,年紀輕輕,手握大權的人,脾氣大多都不會太好,比如說齊王李元吉,年輕氣盛嘛。

    尤其是領兵的將軍們,更是如此,李定安以軍伍起家,可不就是個領兵將軍?

    當然了,能打下並代兩州那麼一大片基業,又將三萬唐軍圍在介休,其人也肯定城府深沈,不好相與。

    無疑,在他心目中,眼前這位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兒,和天下那些有名有姓的人差不多,皆乃割據一地之諸侯,頭頂上都頂著王者之氣呢。

    他早有準備,不會顯出什麼慌亂。

    忍住去撓大胡子的衝動,張倫俯身捶了捶胸膛,道:“末將空手而來,自知無法取信於……軍侯……本想助軍侯取介休,可城中雖有唐軍三萬餘眾,卻困於方寸之地……”

    “本來,當初末將率兵來介休,以為各部應屯於介山之下,介休隻乃大軍過冬之所在,以輕兵守之便可。”

    “後來,末將在春天時,以為即便不去介山腳下駐紮,與介休相呼應,也應退守雀鼠穀……可末將人微言輕,末將之言也無人願聽,而且,軍侯率軍突至,如此,三萬大軍也就被圍於介休小城之中了。”

    “如今情勢,末將自是不敢大言相欺,其實,城中各部已入甕中,人多而雜,軍侯隻需備柴禾,點燃之後拋入城中,守軍必亂,趁勢攻之,擒李仲文,薑寶誼等於軍侯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又何用末將這等降人出力?”

    “隻能待得來日,末將領兵為軍侯摧城拔寨,取敵首級獻於軍侯座下,軍侯自然信我重我,今日說的再多,也隻空口無憑罷了。”

    “軍侯若還相疑,請斬張倫,隻望軍侯能善待末將部下,不以張倫一人之罪而怪之……”

    好吧,張倫確實準備的很全麵。

    這話說完,李破聽的都揚起了眉頭,心說,大胡子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瞧瞧人家都說了些什麼,先是露了露才幹,順便解釋了一下為何出城降敵,然後獻計攻城之餘,還表著忠心。

    這樣靈巧的心思,估計計算陳孝意,溫彥博幾個過來,也要說一聲佩服吧?

    這人圓滑了一些,可應該是有些才幹的,至於忠誠……那就不用說了,這年頭又有幾個人能談得上忠誠呢?

    詐降?嗯,這人怎麼瞧都不像黃蓋,城�麵也出不了什麼周瑜才對。

    要說這番話中聽著最順耳也最新鮮的,恐怕還是軍侯這個稱呼。

    將主,總管都沒這個聽著威風。

    李破轉著眼珠兒,略有自得的想了片刻,擺手笑道:“我非多疑之人,用人也從來不問出身,隻論才幹……其實張將軍說的不錯,來日方長,日久自見人心。”

    “此為戰時,多言無益,且等我破了介休,再擺宴為張將軍接風壓驚。”

    張倫一下就鬆了一口大氣,伸手就去撓了撓大胡子,這才躬身捶胸,“多謝軍侯不殺之恩,之後張倫必竭力報效,不叫軍侯有失識人之明。”

    在張倫看來,這次決定他命運的相談也就算結束了。

    結果不算太好,也絕對稱不上壞。

    沒有多少寬慰的言語,更無重用之意,胸襟上嘛好像差了些,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沒當即砍了他的頭,那就不算壞事兒。

    見李破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張倫拱手告退。

    李破這時才好像記起什麼,笑著便道:“李仲文,薑寶誼之輩嫉賢妒能,驅你於城外,你必恨之入骨吧?”

    張倫心�大跳了幾下,不明所以之下,終於撓起了大胡子,心中猜測,這是想叫俺請令率軍攻城嗎?

    心中再次升起了些恐懼,讓降將去送死的手段不要太多,在介休城下就能把他和他那兩千多人消耗一空。

    片刻之後張倫才訥訥道:“軍侯之意是……”

    這會兒他又習慣性的縮起腦袋裝傻,拖一時算一時了。

    他這人確實是有才幹的,可剛烈果決之處也確實不盡人意,其實這同樣是他難以在仕途之上大踏步前進的原因之一。

    膽子不算小,可沒逼到那個份兒上,他總是少了些拚死一搏的鬥誌。

    實際上,不管張倫怎麼圓滑,都算得上是個難得的厚道人,在隋末亂世之間,這樣的人也算是珍稀動物了。

    李破可不是什麼厚道之人,他笑著便道:“你即來投我,又其心甚誠,我自然要成人之美,待城破之後,我許你率軍入城,安撫降卒人心之外,可取兩人首級來見我,此等大功,足以讓你立足於軍中了吧?”

    張倫當即就暗自吸了一口涼氣,他娘的,這是大功?

    他可是個聰明人,瞬間就想的很明白,若他真殺了李仲文,薑寶誼兩人,過後旁人說起,隻會說他張倫與李仲文,薑寶誼相並,敗出城外後投敵,懷恨在心之下,城破之際公報私仇,趁隙斬殺了李薑二人。

    絕對不會去說李定安殺戮被俘將士雲雲。

    見了鬼了,張倫在心�詛咒了連聲,在唐軍中呆的久了,他太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了。

    大閥豪族中人的鮮血,可不是那麼好沾的。

    所以,很多被俘的將領都非常不好處置,不殺吧,就是隱患,殺了吧,後患頗多,名聲更不好聽。

    送回去吧,卻又示弱於人,沒人會說你寬宏大量,隻會說你縱虎歸山。

    怎麼辦?借他張倫之手除之唄……

    而且,還能讓他徹底死了歸唐之心。

    這麼惡毒的一石二鳥之計,虧這位轉轉眼珠兒就給琢磨出來了。

    這個時候在張倫眼中,高踞於上的李破,已經完全轉為負麵,和當初那個寬厚仁慈,笑的總是那麼溫和的唐公相比,算是各有特色了。

    張倫感到若有若無的目光正在他身上逡巡,心寒之餘,心念電閃之間根本沒敢猶豫,立馬捶了捶胸膛,“多謝軍侯成全。”

    李破哈哈一笑,終於放人了。

    “那就隻等著破城了,到時我在軍中靜候將軍佳音。”

    等張倫退出去,笑容慢慢在李破臉上消失。

    介休城一旦攻破,城中唐軍上下誰都能活,唯獨李仲文落在他手�必死無疑。

    西魏八柱國之一,上柱國李弼的孫兒,隻這個身份,就已經注定了李仲文的命運。

    李破可不是劉武周,西魏八柱國在他耳朵�已經聽的快起繭子了,對這些人以及他們的家族的影響力和威望,李破已是了然於心。

    他與唐軍相戰,對上的多數都將是西魏八柱國所建立的關西世閥。

    所以就算有再多的後患,這第一戰也必須讓敵人,甚或是自己人都知道,關西世閥在他眼中沒有什麼區別,殺了也就殺了,別當這些家夥有多了不起,到了我這兒,想活命的都得給我搖尾乞憐才成。

    今日稍借張倫之手,算是有點緩衝,又能看看張倫會不會做的幹淨利落,以後也好重用,異日他親自操刀,也沒什麼不可以。

    這等考量,張倫自然不會猜的齊全。

    賬中安靜了良久,李破的聲音響起,“傳薛萬徹,劉敬升,王智辯來見我。”

    不多時,三人便已來到中軍大帳。

    見禮已畢,李破道:“你們三人各領所部,明日一早啟程南下去雀鼠穀,歸尉遲將軍節製,我準你們便宜行事,最主要的,給我探一探唐軍援軍到了什麼地方了,若能潰之,不需向我請令。”

    “末將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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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30:00

第429章 爭功

就算不爆發戰爭,中美對抗也進入了實質性階段,多年之後,全球再次形成冷戰局麵,爆發各種衝突,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戰也是可能的,我們能得到什麼,失去什麼,都要有一個心理準備了。

    可作為國人,不管結果如何,首先要作為一個中國人而活著,絕不能讓日寇入侵的悲劇再次重演,我們必須也已經做好了迎接戰爭到來的準備,美國人有這個準備了嗎?)

    三月中的這一天,介休攻防之戰在經曆了一係列的變故之後,風雲突變。

    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在這一天早上開始,便再也沒有停歇。

    兵如蟻聚,城牆上密密麻麻鋪滿了登城的將士。

    與城牆等高的登城車,緩慢而又堅定的像城牆靠攏。

    大群的士卒將粗大的撞車推到城門之下,用力的撞擊城門。

    一排排的弓箭手,在盾牌掩護之下,靠近城牆,與城上展開對射。

    更為可怕的是,炮烙被架起在城牆不遠處,一顆顆石蛋粘著點燃的枯草樹枝,帶著濃重的煙氣劃過長空,紛紛落向介休城內。

    而城上的唐軍士卒,還是拚力守城。

    一支支撐杆,奮力將搭上城頭的登城梯推倒。

    一杆杆長槍攢刺而出,將一個個敵軍士卒捅下城牆。

    一蓬蓬箭雨從城牆上升起,落向城下。

    一桶桶熱油澆下,總有攻城士卒被燙的皮破肉爛,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像下餃子一樣滾下雲梯。

    這個時候,攻城之戰才算真正揭開了全部麵紗,露出它那猙獰而又醜陋的麵目。

    生命和鮮血在這�是最為廉價的東西,再彪悍勇猛的人想要在當中存活下來,也要看運氣。

    每時每刻,雙方都在付出慘痛的代價。

    可戰爭就是這樣,用最冷漠和殘酷的方式,檢驗著人們的鬥誌,考察著人們的頑強。

    這�不是道德君子該來的地方,因為這是展現人性中最為醜陋一麵的殺戮場,不管怎麼去修飾,都無法掩蓋其中那許多汙穢的東西。

    一將功成萬骨枯,說的就是這個。

    和李破料想的有些偏差,全力攻城還不到兩個時辰,東城之外,已是歡聲雷動。

    宇文鑊,尉遲偕已是首先為大軍打開了勝利之門。

    尉遲偕部將趙世勳率領兵卒率先登上城頭,趙世勳身披數創,仍高呼酣戰,在城頭連殺十數人,率眾在城牆之上站穩了腳跟,隨後登城士卒一擁而上,將唐軍殺的連連後退。

    城頭缺口一開,任憑唐軍再多,也是無濟於事。

    像羊群一樣,被殺紅了眼的幽州兵推的站不住腳。

    擁堵在一處的唐軍守卒,很快就被切成了一段段,若非他們人數太多,城牆之下的薑寶誼又拚命的在派兵卒走上城牆守城,不然的話,隻這一下,並代兩州大軍就能拿下城牆了。

    此時,城牆之上屍體橫陳,鮮血蔓延,兩軍士卒在城牆之上糾纏在一起,往來殺戮,不時有人慘叫倒地,鮮血四處噴灑,殘值斷臂胡亂飛舞,完完全全的將介休東城城頭變成了絞肉模式。

    東城稍有失守,薑寶誼經驗不足之處便暴漏了出來,除了督軍死戰不退之外,兩個軍中將領在他嚴令之下隻是稍有遲疑,便被急瘋了的他斬殺在地。

    這根本不是什麼殺人立威,或是督戰了,這分明就是恐懼加上憤恨的情緒宣泄。

    他在軍中威望本就不足,惺惺作態之下,讓眾將以為這是個麵慈心軟之人,可臨戰之際,卻又冷血狂亂至此,麾下部將們見了,震驚之餘,更是無心為這樣的一個人拚力死戰。

    一個個軍中漢子就算在這樣一個危機關頭,也不免都在想著,你身為主將,若能親自率兵上城與敵死戰,咱們跟著你戰死在城頭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你像驅羊一般隻叫咱們去送死,卻是為何?

    唐軍本就士氣低落,薑寶誼若能善加處置,說不定還能守上一陣兒,可在戰爭中說如果這個詞兒,那就是開玩笑。

    在這一刻,唐軍拒敵的心誌一下就崩潰了。

    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便是說的這個。

    當然了,此時城中煙氣迷蒙,士卒咳嗦著在濃煙中四處奔走,騷亂在迅速蔓延,到了東城城牆被突破的時候,唐軍的亂象已經開始漸漸控製不住了。

    而薑寶誼犯的錯還不止於此,慌亂之下,他立即就派人去城北向李仲文請援。

    他這會兒根本沒理會軍心如何,他隻想要更多的兵卒,來將敵軍趕下城牆。

    當然,介休這樣的小城,他犯不犯錯誤也不打緊了。

    李仲文在第一時間,就已經知道了東城不穩的消息,再看一看到處都是煙霧騰騰的城內,到了這個時候,若李仲文還不知道,此城已不可守的事實,那他也不用領兵了。

    他和忠心耿耿的薑寶誼可不一樣,他立即召來幾個心腹,暗令他們備馬,令部將守北城,自己則以率軍援東城之名,遁去西城,打開城門,逃出了城外。

    此時,唐軍軍心動搖,城破在即。

    東城搖搖欲墜,北城卻還算安穩一些。

    可北城城下的攻城大軍不答應了,宇文鑊,尉遲偕兩人已經將要攻破東城,陳圓等人大急。

    倉促之間,陳圓不顧眾人勸阻,領著大斧子就去了陣前,召五百兵隨其一同攻城。

    李破得到消息之後,不由大怒,諸將爭功是好事兒,可你陳圓作為大軍統領,親身上陣,你置所率大軍於何地?

    可這一次,陳圓向李破展示了什麼才叫猛將。

    將旗前移之際,攻城各部歡聲雷動,攻勢好像突然間便猛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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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30:24

第430章 大勝

陳圓在登城車上一躍而起,大斧像旋風一般掃過,將攢刺上來的兩柄長槍斬斷,順勢撞進城頭守軍當中。△

    身上叮當作響,也不知挨了幾下,全被他身上的堅甲擋住。

    強壯高大的河北大漢,吼聲如雷,像一頭發怒的野獸般在城頭守軍當中肆虐開來。

    大斧左劈右剁,蠻不講理的撞開敵人的兵刃,斬開敵人的肌膚,劈開敵人的骨頭,每一下,皆有人被他砍翻在地,隻是片刻功夫,便已連殺數人,渾身浴血。

    在遼東風雪中歸來的領兵軍官,一旦凶性大發,竟是像凶獸一般橫衝直撞無人可製。

    雖然李破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軍中大將身先士卒,像個死士一般衝在前麵。

    可在兩軍廝殺的冷兵器戰場上,這種行為造成的效果是極為驚人的。

    將乃一軍之肝膽,說的其實一點都沒錯。

    主將如此勇烈,攻城大軍的士氣幾乎瞬間便攀上了高峰。

    三軍齊呼,登城將士奮不顧死,攀上城頭與敵拚殺。

    這一刻,攻城大軍展露出來的瘋狂氣勢是如此的驚人而又勢不可擋。

    在這樣的攻勢麵前,士氣低落,兼又群龍無首的唐軍守軍,就顯得過於羸弱遲鈍了。

    這幾乎是一錘定音的效果。

    城東處薑寶誼還在率部拚力抵抗,城北卻已經風雲突變。

    登上城頭的士卒越來越多,根本沒什麼僵持,唐軍潰散跡象越來越明顯,崩潰的也越來越快。

    已經被撞的頗為殘破的介休城城門在吱吱呀呀聲中打開,已經聚集在城門之外的大軍一擁而入。

    介休城破。

    …………………………

    待城中煙氣消散,陽光再次通透的照入介休城中的時候,城中除了一些地方依舊隱約有著喊殺之聲,那是一些不願被俘的唐軍將領在率領殘部垂死掙紮外,大軍已經完全占據了介休四城城牆,控製住了局麵。

    大批的唐軍士卒,被煙氣熏的涕淚橫流,在棄械者免死,跪地者不殺的呼喊聲中,茫然的拋下武器,跪伏在地,成為了敵人的俘虜。

    有很多人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介休城到底是怎麼被攻破的呢。

    唐武德二年三月。

    李破率大軍南下。

    三萬唐軍固守介休,李破率大軍攻城不過兩日,破介休城,三萬餘唐軍盡歿於此。

    有趣兒的是,張倫接李破將令先中軍入城,遍尋李仲文不獲,想要砍了鼻青臉腫,猶自罵不絕口的薑寶誼的時候,卻又被李破派人所止。

    張倫撓著大胡子,有點不知所措。

    李仲文也就算了,他是真想砍了薑寶誼這個廢物。

    可入城轉了一圈,誰也沒殺成,本應該鬆上一口氣的他,卻突然覺得頗為遺憾了。

    人啊,就是這麼奇妙的動物。

    李仲文見機的是快,可他並未能逃的多遠,在汾水邊兒上便被步群率兵追上,可以說,此時介休方圓數十�之內,盡都是並代大軍的斥候在逡巡。

    介休已徹底成為孤城一座,城破之際,誰也別想偷偷溜走,除非你跳了汾水。

    一番短暫的廝殺過後,步群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將李仲文捆成粽子送到了已經身在介休城內的李破麵前。

    李破此時心情不算太美妙,陳圓是被人�下來的,屁股上被人砍了兩刀,還差點被人抹了脖子,頭皮也被削掉了老大一塊兒。

    這位算是印證了李破的一個觀點,根本沒有那種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絕世猛將,大家都是**凡胎,誰也不比誰多個無敵光環兒。

    而且,勇猛的家夥通常都死的比較快些。

    軍中的大夫給陳圓驗看了一下傷勢,隨即稟報李破,傷勢雖重了些,可隻要善加休養,應無大礙。

    李破這才算鬆了口氣,要是攻破介休,卻損了陳圓這樣的心腹將領,他寧願拿介休來換陳圓一命。

    當年在遼東一路同行,那種患難與共的情義是常人難以理解的,直如兄弟,可托生死。

    那些人當中,有的人已和李破分道揚鑣不論,其餘人等,李破都是關照有加,隻要還活著的,如今都已是官職加身了。

    而有的則已戰死沙場……

    李破不知道,當年在�安鎮軍中跟眾人說的全始全終能夠兌現幾分,又有誰能一直陪他走到最後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此戰大勝,全軍聚於介休內外,軍中將校士卒皆都歡喜有加。

    陳圓的重傷,也為李破解決了一個難題。

    戰後論功行賞,就沒人來跟已經趴在了床上的陳圓爭搶了。

    宇文鑊和尉遲偕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陳圓的資曆太老了,李破又不是一個太過看重出身的人,他們如再強行爭功,恐怕就要麵對李破的怒火了。

    唐軍介州總管李仲文被俘,他死的很幹脆。

    和殺幽州總管羅藝等人差不多,李破殺心即起,就不會再再有任何猶疑,連見也未見其人,便令人斬殺李仲文於介休城外。

    並將其首級傳示唐軍各部。

    兩萬餘唐軍降卒有人木然看著,有的則恨恨吐著唾沫,有的則震恐非常。

    唐軍征戰至今,像李仲文這樣的人死的可不多。

    應該說他是李淵起兵以來,被敵人斬殺的最高一級軍事將領,出身上也極為顯赫,西魏八柱國之一的上柱國李弼的孫兒啊,就這麼被砍了腦袋。

    這非常的不符合人們的認知,這樣的人不應該是厚加恩遇,拉攏為先嗎?怎麼就會被砍了腦袋呢?

    另外一位副總管薑寶誼的遭遇就比較正常了。

    先是見了李破,此人倔強不屈,大罵連聲,隨後卻沒有步上李仲文的後塵,而是被羈押於軍中。

    幾日之後,因“看守不牢”,被此人奪馬逃了,四處追捕不獲,薑寶誼“神奇”的逃回了南邊兒。

    因其忠貞不屈,深有才幹,再得李淵重用不提。

    介休攻防之戰,至此也就結束了。

    大勝之下,俘獲唐軍兩萬餘眾,其餘……嗯,也就沒什麼了。

    唐軍輜重也就那麼點,說不上少,卻也絕對不多,大多都是粗糙的粟米,破衣爛衫的一大堆,可以說,唐軍的補給真不怎麼樣。

    然後就是一座亂七八糟的介休城了。

    這一戰短促而激烈,所獲也並不算多,如果是平常戰事,應該算是得不償失的一戰,因為在介休城下,並代大軍傷亡了三千餘眾,相對於一座小城而言,這樣的傷亡卻是有些大了。

    可有的時候,得失之間並不能以單純的數字來衡量。

    介休一下,整個並州終於變得完整了起來,後來人稱之為太原盆地的地方,就大致上掌握在了李破手中。

    而晉陽以南的耕地,更是倍於並州北部,這才算是太原盆地中輕易不能被敵人入侵的腹心之地。

    有了平遙,介休等郡縣作為依托,並代兩州的視野一下就開闊了起來。

    再要南下,西邊可入上黨,南下便是河東腹地,這些地方在七八年前,都屬於晉地的富庶地域,無論人口還是耕地,皆非並代這樣的邊塞可比。

    隻是如今天下人口大減,田地陸續荒蕪,這些地方也不例外,尤其是李淵占據長安之後,加力經營蜀中,關中諸地,對晉地有所忽視,讓這些地方的元氣並沒有恢複多少罷了。

    當然,還是那句老話,晉地是如今天下經曆戰亂最少的地區,略有貧瘠不假,可確實是王者之資無疑。

    李破沒有急著領兵繼續南下,如今他所圖已大,用兵開始轉於沈穩。

    隨即,他便令步群率兵去取隰城,當年的西河郡郡治所在。

    接著又令宇文鑊,尉遲信等人率步軍增援雀鼠穀,那是大軍南下的必經之路,唐軍兵力不足未能守之,他卻不虞於此。

    在李破的打算之中,今年的第二戰,可能就是和唐軍援軍一戰了,若能一戰而潰唐軍援軍,那麼晉地還有誰能相抗?

    除非駐守潼關的唐軍北上,不然的話,和當年李淵起兵南下的情形應該差不多,西京長安便會在大軍兵鋒之下了。

    李破駐於介休,準備恢複西河郡舊稱,傳書於晉陽,晉樓煩郡丞張雲智為西河郡太守,令其盡快到任。

    當然,西河郡如今算是空空如野,大片的良田都荒著呢,這需要很多人口來填充。

    李破並不急躁,先從唐軍降俘中挑出精壯者三千人,補入步軍,其餘皆按府兵編製,散於西河郡之內耕種田地,經過戰亂之後的西河郡算是多了一些居民出來。

    之後李破也就變不出什麼花樣來了,想要保證今年西河郡的農時,那是不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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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30:47

第431章 裴氏

實際上,此時數萬唐軍援軍已聚於絳州。

    李神通,裴寂兩人奉詔北來,二月間便已率一萬餘關西府兵進入了河東地界。

    後又召集河東諸地人馬,轉運糧草軍械,耗費時日頗多,等到三月間李破率軍攻下介休,數萬大軍聚於絳州也遲遲未曾北上援介休。

    沒辦法,各處抽調人馬,征發勞役,都進行的非常不順利。

    這�麵的原因是多方麵的,一個呢,河東至今也還有一些隋臣拒不降唐,有一些人就算改旗易幟,也隻是虛應故事,其實並不打算為李唐出力。

    怎麼說呢,隻能說是李淵在太原呆的時日還是太短了些,之後又急於南下攻打長安,在晉地留下了很多後患,換句話說,晉地雖是李淵起家的地方,可他在晉地的根基並不算那麼穩固。

    而且李淵也不是晉人,是地道的關西大閥閥主,關西才是他家的根基所在,晉地嘛,隻能說是他家的別業。

    所以在春天來臨之際,抽調府兵已是很是不妥,再要征伐勞役,也讓深受勞役之苦的晉地百姓,再次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是實際性的困難,結果就是各處匪患又多了起來,雖說還沒有殺官開倉的事情,可隻要戰事進行下去,晉地再次紛亂起來,也是早晚之事。

    再有就是李神通和裴寂來的太過倉促,聚攏兵員也確實需要一定的時日,而且整軍之事也急不得。

    接下來遲遲未曾動兵最為主要的原因就是兩位統兵總管的策略問題了。

    兩人在接到李仲文的求援書信之後,立即召集心腹商議了一番。

    得出的結論是,並代賊軍多為騎卒,來去如風,若大軍輕動,在行軍途中極易為賊軍所乘,當然,若能搶占雀鼠穀要害又當別論。

    搶占雀鼠穀?晚了。

    派出去了幾撥斥候,隻回來了三個,雀鼠穀已為賊軍所據。

    這下李神通和裴寂算是徹底安心了。

    裴寂不用多說,這人不諳軍事,能以晉州道行軍副總管之職領兵,多數都是負氣之舉。

    和誰賭氣呢,自然是劉文靜了。

    劉文靜的持才自傲那是出了名的,他對裴寂略無功勳,便能居於自己之上,早已不滿多時。

    所以李淵的這兩位晉陽舊臣從進了長安就沒消停過。

    裴寂在李淵麵前說劉文靜桀驁不馴,與軍中諸人皆是不合,即便是秦王,他也屢次出言頂撞,以此人領兵,日久恐生禍患。

    劉文靜就更直接了,無論是在李淵麵前,還是在自家府邸當中,或是在軍中,就從沒說過裴寂的好話,見了裴寂,也總以裴副監的舊職稱之,輕蔑之意溢於言表。

    去年冬天回京,當著李淵的麵就和裴寂大吵了起來。

    說起來,劉文靜很有晉末戰亂以來臣下們的遺風,在爭吵之中直接就跟李淵說,臣為王事奔走效力,戰功無人可及,奈何居於裴玄真之下?至尊何其不公也……

    這話說的,和當年大將軍史萬歲咆哮於金殿之上也差不多了。

    他還不認為是自己失言,理直氣壯的想讓李淵罷免裴寂,然後再升自己的官兒。

    後來人聽了,也許會有所驚詫,可在這會兒,卻是居功自傲之人最典型的發病症狀。

    就像隋文帝的近臣們,沒少因為爭功跟隋文帝楊堅拍桌子瞪眼,當麵討官兒的人也不要太多。

    這無疑是一種比較粗野蠻橫的風氣,是胡風南漸的結果。

    到了隋帝楊廣的時候有所收斂,因為天下歸一了嘛,當年的名臣大將也多已被文帝給收拾了。

    到了李淵這�又複發了起來,因為戰亂時節再次來臨了。

    李淵自然被氣的不輕,可如今用人之際,卻沒有發作於劉文靜,還寬勉有加,實際上卻已將此事牢牢記在了心�。

    裴寂倒不愧為文臣,當即就覺得劉文靜的日子不多了。

    可他回去之後還是輾轉難眠,惱恨的不行,所謂出將入相,此言早已深入人心,而他裴寂已有宰相之實,卻在領兵之事上屢屢遭人詬病,實在讓人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結果也就清楚了,不久裴寂便上書李淵,請求領兵於軍前。

    作為朋友,李淵明白他的苦衷,也非常照顧他。

    正好晉陽失陷,李淵便以李神通為將,裴寂副之,領兵北上晉地,目標自然是收複晉陽了。

    這兩位都是李淵最信任的人,李神通在軍中頗負盛名,又有裴寂,李仲文,薑寶誼,張倫等作為臂助,當能擒李定安小兒來京。

    晉陽失陷是大事兒,可相比於薛舉,以及梁師都以及占據了夔州的蕭銑,李破這一路兵馬威脅雖說也是不小,卻還隻能說遠在邊地……

    實際上,此時李唐的戰略環境已是在持續惡化當中。

    當然,好消息也不是沒有,李世民率李孝恭等人入蜀,在成都左近破蠻族亂軍數萬眾,虜獲甚多。

    又趁蕭銑軍與開州蠻肇則交戰之際,率輕騎突襲兩軍輜重,打破肇則亂軍於漢水之畔,也令蕭銑軍損傷慘重,敗退回了夔州。

    此戰,蜀中局勢略安,李世民不敢在蜀中久留,隻讓李孝恭等人率軍圍夔州,又以戰船與蕭銑軍拒於江上,便率軍回了關中。

    秦王李世民的成名之戰來的晚了些,可畢竟也是一戰而名揚蜀中。

    當然,不管其他戰事如何,人家裴寂是來晉地立軍功的,別看他和劉文靜已是爭的你死我活,可說實話,他這人並非一個不明事理,不好與人相處的人。

    尤其是李神通還是李氏宗室,所以說兩人同來晉地,事事皆以李神通為主,有什麼礙難之處需要裴寂出麵,裴寂也無旁話。

    任是李神通度量偏狹,和裴寂相處的也頗為不錯,並漸漸倚重於其人,畢竟人家裴氏也非籍籍無名,是晉地大閥中的翹楚呢。

    如今雀鼠穀已在敵手,裴寂無可無不可,有李神通領兵,進退行止他都很放心。

    而李神通呢,打的算盤要比裴寂多的多。

    搶占雀鼠穀不成,在李神通看來是件好事,這給他頓兵絳州不前來了一個非常不錯的理由。

    而三萬餘唐軍駐守介州,他不認為介州有失守的可能。

    賊軍據雀鼠穀,怕是要圍城打援啊。

    區區計謀,又如何能看在自詡名將的他的眼中?

    如今他頓兵於絳州以為威懾,前又有臨汾阻隔,賊軍若困於介休城下,日久必進退不得,待得時機一到,他便領兵迅速北上,奪下雀鼠穀。

    到時賊軍來戰更好,正好在雀鼠穀殲之,若逃反晉陽……再做道理不遲。

    如果賊軍出雀鼠穀,嘿嘿,相機斷其後路,與李仲文部彙合,趁晉陽空虛一舉奪之,若是那般,天下名將又有誰能與他李神通相提並論?

    是的,李神通在絳州整頓人馬,並督促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運送糧草過來,一點也不著急北上援救介州。

    ……………………………………

    聞喜,裴氏主宅。

    裴寂與一人對坐,茗香隱隱,一室皆安。

    裴寂抿著香茶,心中頗有不耐,見慣了滿朝朱紫的他,再次回到裴氏老宅,總感覺到幾分格格不入。

    這�是裴氏的根不假,可若沒有他們這些粗壯枝幹,家門又如何興盛的起來?

    實際上,他不滿的地方在於,他已貴為一朝宰相,回到主宅卻也未能彰顯其尊,安靜的老宅好像要將所有的人世繁華都隔絕於外。

    郎朗的讀書聲,是老宅中的主音,這�和晉陽王氏宅邸不一樣,這�皆都是濃濃的書香氣,少了些王氏的威嚴和厚重,卻多了幾許溫潤和淡雅。

    其他東西在這�都要被書香之氣所包裹,驅散一切的浮華,什麼都顯不出來。

    如果是當初裴寂還是晉陽宮副監的時候,他就會很喜歡回到老宅來呆一呆,與家中子弟討論一下文章,飲上幾口酒,作上幾首詩,或是隨口談論一下外間政事。

    可如今嘛,他卻不願再在老宅中多呆了,不是老宅變了,而是時過境遷,他自己變了而已。

    對麵這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是他的堂兄裴世清,如今的裴氏閥主。

    當然,這位也不是普通人,大業年間為鴻臚卿,接待過倭人使者,並奉詔乘船出使海外,可以說是裴氏中人當中走的最遠的一位。

    隋末戰亂,裴世清歸聞喜,接任裴氏閥主之位,李淵率兵南下之時,封其為聞喜縣公,任絳郡太守,後召其入朝,逢王氏有變未曾奉詔,接著又改絳州刺使。

    說是沾了裴寂的光兒吧,有點,卻也不完全,裴氏大閥人才濟濟,裴氏閥主自然水漲船高。

    而裴世清這人對權位也不怎看重,如今隻是一心造福鄉�,督促家中子弟向學,其他的事情管的不多。

    這已經是裴寂第二次登門了,先前是為了募兵之事,如今又是為何?

    裴世清略略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個堂弟身上那些氣息,這會讓他想起堂兄裴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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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31:09

第432章 搖擺

“外間風浪滔天,大兄卻安居於陋室,修身養性,著實令人羨慕啊……大兄可是存了隱世之心?”

    裴寂終於打破了一室的寧靜,不管是出於不耐,還是因為自來河東之後,並沒有得到裴氏鼎力相助,或是出於對這位大兄風姿的嫉妒……反正,他的話語之中流露出了明顯的譏諷之意。

    和第一來時肯定是不一樣了,第一次有衣錦還鄉之意,卻差不多弄成了衣錦夜行,第二次來,他便強硬了起來。

    這種變化並無奇怪之處,皆有因由在前。

    裴世清輕輕放下茶碗兒,微微一笑,所謂君子威而不猛,忿而不怒,憂而不懼,悅而不喜,這位裴氏閥主已深得其中三味。

    那種極端自斂的威嚴和堅定,包裹在溫文爾雅當中,就像一堵有著彈性的牆,立在裴寂麵前,未曾開口已讓裴寂氣勢一窒,這種心性和修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模仿得了的。

    而他的聲音卻很沈厚有力。

    “風浪早已滔天而起,又非一時之功?怎麼?四郎是想將風浪帶入家中不成?”

    詞鋒銳利如劍,卻是有失君子之道,可這也許正是他能登上裴氏閥主之位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君子,又如何能掌握裴氏這樣的河東大閥?

    裴寂,裴氏浪蕩子中的一個,無論才學能為,皆屬中等,又無著述,也就是說這位在裴氏中可並不出彩。

    他能在這亂世之中居於顯赫之位,隻不過是因為他交到了一個朋友,所謂因緣際遇不過如此。

    他在頗為紛亂的長安朝局當中,也並沒有修煉成仙。

    裴寂�起頭直視堂兄,眼中已流露出了怒氣,“大兄何出此言?寂乃裴氏子孫,從未或忘……”

    裴世清笑容不變,點著頭好像非常讚同,卻當即開口打斷了裴寂的話。

    “如此便好……當年隋室未立,群臣勸進,文皇帝曾言,今我楊氏將欲富貴,卻絕子孫之嗣也。”

    “近臣大驚問之,文皇帝言道,吾若不為帝,楊氏自是子孫綿長,一如其他諸族類無異,今等帝位,身後便如淵海,汝等推吾楊氏立絕崖矣。”

    裴寂被憋的非常難受,還滿腦子漿糊,根本不知道這位堂兄說的是什麼,難道裴氏也想起兵爭一爭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笑話……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譏諷裴寂不學無術,城府不夠深沈什麼的,在他看來,裴寂驟居高位,並非好事,他的才幹不足以擔當那樣的重任。

    一旦失寵於李氏,自然是爬的多高就要跌的多慘。

    可這會兒,並不是顯露他自己的才學的時候,他要將道理跟這個立功心切的堂弟說清楚。

    “文皇帝雄才大略,目光長遠,今日觀之,可不正是如此?楊氏子孫飄零,受戮者比比皆是……然為兄所記掛者,非是楊氏之子孫若何……”

    “吾裴氏居於河東,有名門之望,綿延千載而不絕於世,何來?不居於絕地爾……”

    聽到這�,裴寂已經明白過些味道來了,不由大驚,身子動了動,強壓著心�的驚悸,才沒有站起來大聲喝問斥責。

    死死咬著牙道:“大兄欲效晉陽王氏乎?大兄怎知王氏未居於絕地?至尊賢明,自登位以來,修訂律法,輕徭薄賦,天下稱頌,賢達之輩蟻附而來,又於我裴氏多有恩遇,若輕叛賢主,之後恐傷我裴氏之名望啊……”

    “再者,近有小挫,然今大軍聚於絳州,士卒精強,糧草豐足,並代指日可平,值此之際,大兄不思助我平叛,卻欲引身而退,陷我裴氏於不義乎?”

    裴世清失笑,微微搖頭道:“四郎誤會了,為兄可並無叛唐之意……隻是我裴氏居於聞喜,祖地宗祠所在,不得不慎……便如李公欲辟為兄行軍司馬之職,為家族之故,為兄即要拒之,還請四郎從中轉圜。”

    裴寂聽了前半句,心�略略送了一口氣,可後半句,卻又讓他驚了驚,這正是他此次來的目的之一。

    消息如此靈通,倒也不奇怪,畢竟這�的裴氏祖居所在,風吹草動又如何瞞得過裴氏閥主?

    他還待勸上一勸,裴世清已經繼續道:“四郎勿要多言了,我裴氏子孫手無縛雞之力者多,大兵一至,,若無毀家遷族之心,皆要俯首於人,今戰禍再及家門……”

    “今吾為唐臣,自須助大軍平亂,可卻無心與爾共死,四郎若再逼迫……”

    說到這�,裴世清笑了笑,“為兄命不足惜,一死而已。”

    笑的雲淡風輕,話卻說的決絕異常,意思也很明白了,裴氏不會吊死在一棵樹上,你想綁著裴氏上一條船,還不讓下水逃生,那根本不可能。

    這就是地道的大族思維,他們並非是真正的牆頭草,他們看的是時局,想的是長遠,不管讀多少書,他們也缺乏忠誠度,本質上和晉陽王氏並無不同。

    保全家族是第一位,其他的都要排在後麵。

    而且在這樣一個時間段�,裴氏的搖擺不定幾乎是必然的。

    裴寂臉上漸漸蒼白,接著又紅潤了起來,他的憤怒可以理解,因為這位堂兄幾乎是在明著告訴他,並不看好此番征戰的結果,所以,你也就別拉著家中諸人一起了。

    若這會兒有個旁觀者在,一定認為裴世清這個裴氏閥主當的很稱職。

    可就裴寂本身而言,任職尚書左仆射的他卻十分希望得到裴氏能鼎力助他更上層樓,建下一番不讓於前人的功業出來。

    他盯著堂兄的眼睛,半晌才現頹然之意,是的,他無奈的放棄了遊說,若真逼死了裴氏閥主,那樣的後果他所不敢想象也同樣承擔不起。

    結果並無出奇之處,家族和個人的較量,任你權勢顯赫,在出身的家族麵前,也要束手束腳。

    走出裴氏大宅,裴寂歎息連聲,惱恨嗎?肯定是惱恨的,可更多的則是對族人不思進取的惋惜。

    在他看來,李淵英明神武,他又居於顯位,正應是裴氏趁勢而起,相互援引,入朝參政的好時機。

    奈何,竟是裴世清這樣的族人居於閥主之位,擋了裴氏中興的天賜良機。

    就像如今,裴氏若能全力助他平定並代,他載譽回朝之時,必興裴氏門楣,引薦子弟入朝為官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裴氏不願出力相助,拒他於千�之外,鼠目寸光,寧不惜哉?

    裴寂大失所望之下,怏怏而去。

    裴世清這�卻已多出了一個人,這是個中年人,眉目清消,衣袍舒緩,束手立於裴寂身前。

    裴世清應付走了堂弟,抿著香茗,半晌才不緊不慢的道:“你都聽到了,可有己見?”

    中年人的歲數其實並不比裴世清差很多,從禮節上卻能看出,他是裴世清的後輩子侄。

    他叫裴旭,乃裴政之孫。

    裴政是開皇律的主要修訂人之一,後因廢太子之事被貶,和許多裴氏之人一樣,德行之上少有瑕疵,算不得開皇名臣,卻也兢兢業業,頗有建樹,留遺芳於後世。

    裴世清和裴寂兩兄弟在前麵講話,裴世清留在他後麵傾聽,看重之意自不必提。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

    此時裴旭沈吟片刻,道:“叔父之言合於情理,然四叔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大軍臨境,兵戈之氣甚盛,叔父不欲置裴氏於險地,四叔卻為唐公信重,各持己見之間,自是難有相合。”

    “以侄兒之見……此正用武之時,應助四叔成事,不然此戰勝後,我裴氏如何自處?四叔負氣而去,日後……”

    裴世清靜靜的聽了,並不反駁。

    而是平靜的道:“你二姑母來信了。”

    裴旭愣了愣,之後臉上稍現喜色,他的二姑母嫁於晉陽王氏,未嫁之前與他最是親近不過,嫁人之後也是書信往來不斷。

    可隨後裴旭的臉色就嚴肅了起來,這個時候二姑母來信,說的是什麼呢?

    晉陽王氏已投了李定安啊……

    裴世清的聲音再起,“二娘居於晉陽,看的要清楚一些,早些時我便去信相問,前些時終於有了回音,李定安其人……不可小覷啊……”

    “你姑父從不輕易稱許於人,李定安入晉陽後,他卻稱其人有梟雄之姿,不讓曹劉,更可畏者,其人領兵之能驚才絕豔。”

    說到這�,裴世清歎息一聲,“此戰勝敗實是難料,你四叔立功心切,卻至今不知敵之虛實,若勝了也就罷了,若敗……河東必是天翻地覆,值此之時,我裴氏自應如履薄冰,何顧於其他?”

    裴旭驚了驚,道:“並代之地,除一晉陽堅城,不過爾爾,今有大軍十萬,怎有戰敗之虞?”

    一聽就知道,這又是個不諳軍事的文人,當然,他的才幹確實也不在這�。

    裴世清微微擺手,“聽聞晉陽王氏正奉李定安之令,修訂隋律……叔公之學唯你能靜心研之,你若有心……今日回去便準備行裝北上去吧,不必再來與我相辭,唐公屢征辟你為曹援,吾皆拒之,隻因你生性耿直,長安紛亂之際,恐有人於你不利。”

    “今日事急,許你北上,切記,此行係一族之安危……你若畏難便無須理會,若有遠誌,盡可去之,來日便有不測,隻怪為叔心狠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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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17 08:31:32

第433章 逃人

    河東裴氏有了搖擺之意。

    沒辦法,戰火一起,能最先聞到味道的就是他們。

    而這些門閥大族的生存之道也是如出一轍,兩邊投注這種事情做起來不要太輕易,而河東裴氏家大業大,已有超越晉陽王氏成晉地第一門閥之勢。

    他們投下的賭注,可不止兩邊兒,李密,竇建德,王世充,甚至蕭銑之處,都有裴氏子弟的身影。

    所以說,不管誰成了贏家,聞喜裴氏還是聞喜裴氏,就像裴世清自己所言,裴氏能傳承千載而不絕於世,就是因為他們從不居於絕地。

    晉陽王氏衰落之際,與河東裴氏相比,差了可不止一籌。

    隻是今次裴氏此舉,確實是有點出於無奈的味道了,因為李定安崛起於並代時間太短暫了,勢頭卻極為凶猛。

    誰也沒有想到,李元吉能把晉陽輕輕鬆鬆給丟了,更沒人能想到,代州邊塞夾於突厥和李唐之間,卻能神乎其神的北擊突厥,南攻李唐,硬生生在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打出了一片天地出來,隔年就將戰火燒到了裴氏的家門口兒。

    事起倉促之下,下注下的就有些忙亂,雕琢痕跡也就重了些,難免落了下乘。

    這種兩軍征戰在即,一州刺史卻派族人通敵的事情,裴氏可很少去做呢。

    ……………………

    而正值裴氏殫精竭慮,陷入左右搖擺之時,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家夥,從太行山中鑽了出來。

    一出太行山狹道,一群人喘著粗氣,木然的看了前方半晌,眼中才有了些光彩,有些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痛哭失聲,有的嘶啞著嗓子歡呼了起來。

    半晌,一個頭發稀疏,形容枯槁的老者被人攙扶著來到前麵。

    老者低頭看地,仰頭望天,回頭又看了看巍峨的太行群峰,終於也是老淚橫流,泣不成聲。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是將一輩子的苦頭都吃足了。

    他是何稠,不說有隋以來,千載以降,像他這樣的工程大家,可謂是絕無僅有,能與他相提並論者,也就是同時代的宇文愷一人而已。

    古之大匠,皆要居於他們之後,不是他們技藝有多精湛,能造出木牛流馬那樣的花樣出來,而是古之匠工沒有一人能有他們這樣的機會,參與那麼的工程建設。

    統籌全局之功,沒誰能比得上他們二人。

    如今宇文愷已歿於洛陽,世間隻剩下了一個何稠。

    從江都被裹挾到河北,在宇文化及逼迫之下,當了一段時間的工部尚書。

    等到宇文化及身死,眾人作鳥獸散,大部分最後都成了竇建德的俘虜,何稠則比較幸運的衝出了亂軍,慌不擇路之下一路逃進了太行山。

    這是竇建德實力比較虛弱的明證,很多隋臣應該成為他的俘虜,卻都在落網之中跑掉了,而何稠正是其中之一。

    更為幸運的是,要是別人大冬天的鑽進太行山,很可能就此出不來了。

    可有何稠和他的幾個學生在,尋找到水源,指揮著護衛們在水邊兒伐樹造屋,又去各處射獵,竟然安然度過了大業十四年的冬天。

    等到天氣稍暖,一群人終於探得狹道,一路跋涉從太行群山中鑽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們的激動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大業十四年的經曆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像噩夢一樣。

    如今雖說前路茫茫,不知所歸,可也算是劫後餘生了。

    皇帝死的時候,他們沒死,大軍連番征戰,許多人都死了,他們依舊還活著,魏縣城破,那麼多的人倒在了刀槍之下,他們卻又幸存了下來。

    太行大雪,嚴寒四塞,他們竟然未減一人的度過了難熬的冬日。

    他們就是活生生的奇跡……

    何稠老頭兒累的不輕,半晌擦了擦老淚,吩咐眾人就地紮下營地,任憑他是當世大匠,此時也容不得他太講究了。

    眾人都是精疲力竭,於是大家隻能湊到一處,點起幾堆篝火,拿出肉幹來艱難啃咽。

    老頭一覺睡到大天亮,被人叫醒之後,感覺身體確實難以支撐了,便讓人伐木造車,拉著他前行。

    也不用打問,這�肯定是上黨郡,潞城應該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有的人想到人丁密集的地方投宿,也有的人建議去大城,這個時候他們中的多數人已經沒有去琢磨投誰不投誰的心思了,他們隻想安心的睡上一覺,吃上點熱乎的飯食。

    當然,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是關西驍果,李淵正是他們投效的最佳對象。

    可何稠老頭兒估計是受夠了身不由己之苦,不想被像貨物般送去李淵麵前,執意前行,不讓眾人招搖。

    他在一群人當中威望挺高,沒辦法,一群人能活下性命來,全拜老頭兒所賜嘛。

    何稠的小兒子在山中跌斷了一條腿,臥在車上就勸父親去投河東裴氏,因為這麼走下去可不是辦法。

    如今上黨也已是荒涼一片,遇到些人對他們也是視若無睹,避之唯恐不及。

    後來打問了一下才知道,晉地戰亂估計也不比河北差了,李淵正跟北邊的李定安較勁兒呢,各處抽調人馬,硬拉民壯,讓上黨十分的不安穩,到處都在滋生匪患,像他們這樣很像流民的家夥,一點都不稀奇。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碰到官軍,被拉去當民夫了。

    而且上黨這�有隋室舊臣,也在整軍備戰,至於是守土啊,還是想捅李淵一刀子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一群吃了大苦頭兒的人,都戰戰兢兢了起來。

    而他們一直在朔流而上,向西北方向行進,估計用不了多少時候,出了上黨就是西河郡和臨汾郡交界之處,那�可是二李相爭的戰場了呢。

    何稠聽到河東裴氏的這個名字從兒子嘴�冒出來,就狠狠瞪了兒子一眼,若非兒子斷了一條腿,估計老頭兒就能劈頭蓋臉的先給他幾巴掌。

    這怨氣可不是毫無來由,皆都在於裴矩身上,楊廣近臣當中,對裴矩有好感的還真就沒幾個。

    尤其是在天下大亂之後,眾人私下議論,皆言裴矩搬弄權柄,蒙蔽至尊,才至有今日之禍,像什麼殺突厥寵臣,絕好於突厥啊,像什麼三征高句麗啊,都一股腦的扣在了其人腦袋上。

    在何稠看來,裴矩那樣的讒佞之徒比虞世基還可惡呢。

    老頭哼哼了幾聲,大聲吩咐眾人,“走,咱們去晉陽。”

    眾人大驚,不去臨汾郡或是絳郡,或者幹脆留在上黨也就算了,怎麼不南下反而要北上?去投李破李定安?那和投竇建德有何分別?

    老頭兒言之鑿鑿,“吾與晉陽王氏有舊……再者說,李淵本為宗室,竊居皇位,吾為先帝近臣,怎能侍之?”

    眾人沈默,好吧,這個說法跟死�逃生他們的說起,著實沒有任何的說服力,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現在隻想盡快回去關西,跟家人團聚。

    老頭終於受不了眾人的目光,扯下了虛偽的麵具。

    “你們也不想想,這兵凶戰危的,總要尋一個托庇之處才成,這周遭隻晉陽大城最近,不管誰勝誰敗,咱們在晉陽城中都穩若泰山……”

    “想回關西故土?路途遙遙,又有誰願護送咱們一路走過去?李定安勝了,定要席卷晉地,咱們在何處安身可免淪於戰火?”

    好吧,老頭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可也很是牽強。

    其實歸根結底,是其不願托庇於河東裴氏之故,再有就是一路行來,把他給走怕了,要早知道這麼艱辛,他肯定在魏縣就降了竇建德了,何必吃這麼多的苦頭兒?

    而且,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是工程大家,遍觀晉地,隻有晉陽城看在了他的眼中,認為那�是人力難以攻破的地方,最是安全不過,離著上黨也近。

    至於人家收不收他,他根本不屑去想,他何稠走到哪�,都是有用之人。

    隋帝楊廣用他,宇文化及那奸賊也待他如上賓,竇建德對他追索的那麼急,都追進太行山�麵了,那肯定不是想要他的人頭,而是想用他何稠之才幹。

    不是他持才自傲,要是讓李淵知道他來了上黨,也一定會叫人派上一支大軍來護送他去西京長安才對。

    是的,他這一身技藝,比那些謀臣勇將還要吃香的多呢。

    他若去了晉陽,那李定安還不倒履相迎?

    可說實話,他去晉陽的決定確實是長途跋涉之後,懼於旅途的產物兒,關西太遠了,他怕死在道兒上。

    而老頭兒明顯沒有裴世清那麼有說服力,當晚,一些隨行的人就偷偷跑了。

    好在,這種事情不論是何稠,還是其他人都見慣了,從江都開始到河北,逃散的關西驍果可不是一個兩個,不然的話,竇建德又怎麼可能輕易攻破魏縣?

    眾人都不太在意,隻是老頭兒怕走漏了風聲,開始催促眾人前行。

    一路走的不太輕鬆,因為他們這是要從唐地去投敵,自然不能暢通無阻。

    當他們這一群“乞丐”出了上黨,遇到李破麾下遊騎的時候,比裴旭卻要晚上幾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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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26 19:56:15

第435章 來客

並代大軍此時差不多已經分為了兩部分。

    一部駐於雀鼠穀,占住了這條晉南到晉北之間的咽喉要道。

    一部則駐於介休,遙遙控製著整個西河郡之外,也成了大軍後衛。

    攻城之戰過後,大軍休整數日。

    全軍疲憊盡去,士氣飽滿,鬥誌昂揚。

    一戰而下介休,俘唐軍兩萬餘眾,步軍上下的自信心在增強不說,各部軍伍的凝聚力也明顯不同以往。

    如果說戰爭是最好的磨刀石的話,那麼勝利就是產生軍中勁旅的最好的催化劑。

    在大勝過後,軍中士卒會自然而然的產生榮譽感,然後就是認同度的提升,這幾乎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當然,想要成為勝而不驕敗而不餒的強軍,他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而當今天下,這樣的軍旅可不多見呢。

    而且,此戰大軍損傷也並不算大,無論騎軍還是步軍,此時求戰**都十分強烈。

    騎軍將領們不用說了,他們非常希望李破能放開對他們的束縛,給予他們更多更大的作戰空間和自主權。

    因為騎兵的作用永遠在於野戰,對於大範圍的移動作戰,跟隨李破屢屢戰勝突厥人的騎兵將領們,已是深諳此中精要。

    也就是說,正麵強攻突破的舊有經典戰術,正在騎兵將領的腦海中淡去,大範圍遊弋,找準戰機一擊而中的輕騎兵作戰方式,正在逐漸清晰起來。

    尤其是當初在河北作戰的時候,尉遲恭,羅士信等人與竇建德的大軍往來廝殺,便是這種戰術理念最為直接的體現。

    數千騎兵,就可令十數萬大軍左支右拙,不敢輕進。

    換句話說,李破所率的並代騎軍正在悄然改變這個時代的騎兵作戰模式,輕騎兵取代重騎兵成為戰爭主力兵種的趨勢,已不可逆轉。

    如今南下攻唐,騎兵大軍的韁繩其實一直穩穩握在李破手中,介休攻城之戰前,稍稍鬆了鬆,之後便又緊了起來,令尉遲恭收縮兵力,不得妄動。

    如此一來,騎軍將領們立功之心自然更切幾分,尤其是還有著步軍作為對比。

    和騎軍比起來,幾乎是一戰而勝的步軍將領們求戰之心則更為高漲,他們是想趁熱打鐵,在此次征戰當中一舉奠定步軍的地位,因為他們被騎軍壓製的太久了。

    他們比騎軍更加需要戰功來證明自己的價值,當然,此戰功成之後,陳圓建牙開府已是理所當然。

    而軍府一旦設立,必然不會是一根獨苗,常設軍府皆為左右兩府相對,相互製約之外,也要相互爭競。

    那麼就是說,很可能還會有一人在之後緊隨陳圓的腳步,設下衛府,他們想爭的就是這個了。

    所以,數日之後將領們求戰的聲音便開始多了起來,將士爭功本就是士氣的一種變相的外在表現,這隻能說明大軍在蠢蠢欲動。

    軍中將領們想的也很簡單,此戰勝後,軍卒士氣高昂,正應趁勢南下,攻城略地,不說一舉打到長安去吧,臨汾郡可就在眼前呢。

    可這一次,他們卻被李破死死壓住,李破的目光好像一直在荒涼的西河郡上空盤旋,一點率軍繼續南下的意思也沒有。

    步群兵不血刃下隰城,在尉遲恭等人看來,那是又撿了個便宜。

    無疑這個家夥開戰以後是好運連連,先是捉住了李仲文,後又攻下隰城,戰功那是一點不比尉遲信,宇文鑊等人少了。

    可步群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李破令他就此剿除匪患,呂梁匪在隰城左近一直鬧的很凶,而隰城縣作為西河郡如今最為繁華的地界,剿除匪患肯定是首先要做的事情。

    從自統一路大軍,淪落到去地方剿匪,之間差距之大可想而知,尉遲恭等人都頗為的幸災樂禍,唯一有點可惜的是,不能當麵挖苦那廝幾句,看看其人的臉色如何。

    而李破此時,一邊壓製著躁動的軍將,一邊則在努力恢複西河郡的等級製度。

    官吏好說,都可以從晉陽就近抽調,人口就沒太多辦法了,唐軍堅壁清野做的很徹底,連平遙這樣的地方都沒了人煙。

    而這一次,從並代兩州移民之事也不在李破考量範圍之內。

    並代兩州剛剛安穩下來,人口本就不算多,再要往南遷移人口,一定會產生非常多的麻煩。

    他令步群就地剿匪,也有用山匪補充西河郡人口的意圖,半剿半撫,慢慢來吧,土地就在這�,想要過個安穩日子的人,都可以到這�來耕作嘛。

    如果還不成,大軍屯田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弄些軍屯出來也就是了。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如今大軍征戰,其他事情自然都要放在後麵。

    就在這樣一個時候,一些客人陸續被尉遲恭送來了介休。

    裴旭這個名字李破是一點印象也沒有,河東裴氏子啊……

    李破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這個河東大族又在玩那首鼠兩端的老把戲呢。

    裴旭本人,李破並不看重,就算牽連到河東裴氏大閥,也就那麼一回事兒,如今還能讓裴氏出力助他不成?

    這是人家留的一條後路而已,你勝了自然好說,敗了嘛,人家還是唐臣,普天下都心知肚明,卻又無可奈何的老套手段。

    當然,裴旭並非是空著手來的,唐軍駐於絳州的消息他也帶了過來。

    實際上,被更吃驚的肯定是裴旭了,三萬唐軍駐守於介休,等他到來的時候,介休竟然已經換了主人。

    想起還在絳州施施然的整兵的唐軍,裴旭也是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同時也在慶幸,叔父果然料事如神,並代兩州大軍兵鋒難抑,兵臨聞喜可能是早晚的事情了。

    隻是古語說的好,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不知道李定安其人,到底能走多遠呢?

    而他在見到李破之後,也明顯感到了在晉地名聞遐邇的河東裴氏,在這位心目中並沒有多大的份量。

    李破給予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個難以揣測的人。

    禮節周到,並沒有南邊傳的那樣,是個不知禮的粗魯武夫,笑談之間,聽著很是平易近人,可卻難免流於敷衍。

    裴旭試著頂撞了幾句,這位也是一笑而過,並不發怒,胸襟度量還是比較寬敞的。

    當然,他並不知道,李破隻是將他當做了河東裴氏的使者來看待,不然的話,隻他一個姓裴的,官職也許會有,可想要見到李破就不那麼容易了。

    而這個晉地大閥到底是怎麼個想法,對於李破而言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在他看來,隻要大兵一到,這些門閥大族的表現不會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他們總會迅速的在你治下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

    你如果一直穩穩的向前走,那也就不用說了,如果你要是遇了重挫,也別指望他們能跟你共渡難關。

    說到底,門閥世族大多都是錦上添花之人,想要他們雪中送炭,那真的是難為他們了。

    不冷不熱的送走了裴旭,讓他去晉陽尋溫彥博說話,頭一個客人算是應付了過去。

    這樣一個過程,可以說既在裴世清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他能想到裴氏子弟無人敢於輕辱,前來投效的話,總歸會受到禮遇才對,這一點他猜對了。

    他猜錯的地方在於,高估了河東裴氏的名望,所以裴旭也並沒有一來就受到李破重用。

    這樣的偏差,也許會由裴旭的才幹來糾正,可那需要很多的時間,裴氏子弟要是在此時大舉來投,可能還差不多,一個兩個人的話,裴氏明顯打錯了算盤。

    至於之後對裴氏有何影響,那就隻能等待來日觀瞧了。

    第二波客人在幾天後到達,他們可要比裴旭淒慘的多了,滿麵風塵,衣衫襤褸,和當年李破在馬邑流民營地中見到的那些流民差不多。

    不用說,關西驍果護衛著何稠等人到了。

    這老頭兒受到的待遇就不一樣了,因為何稠這人李破是認得的,而且印象極為深刻。

    這人在遼東造浮橋的本事令人歎為觀止不說,,在遼東城下也是大放異彩,各種稀奇古怪的攻城器械不說,還建了一座四方城出來。

    當然,對於李破來說,這可並非什麼美妙的回憶。

    隻是之前何稠想的確實不錯,他是有用之人,到了哪�都不會受到冷遇,這就是技藝的重要性。

    何稠到介休的時候,已經算是半死不活的人了,在路上他就病了,倒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身體堅持不住,染了風寒而已。

    可在這年頭兒,病死在路途之上的一般得的也都不是什麼大病,而且老頭兒年歲在那�擺著,到了介休,一行人等受到了李破熱情的款待,還找了十幾個隨軍大夫給老頭診治。

    老頭兒說多感激談不上,可也沒有無動於衷,喝上第一口熱湯的時候,老頭兒又哭了,這次他遭罪是真遭大了。

    老頭兒身體還真不錯,折騰了這麼一遭下來,可沒幾天病就養的差不多了,帶著一瘸一拐的兒子便來拜見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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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26 19:56:47

第436章 老頭

  所謂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時隔七載,當日在遼東城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太府少卿,如今已經垂老,麵目枯槁,人瘦皮黃,走路都需要讓人來攙扶了。

    和裴旭到來完全是兩個模樣,見何稠步履蹣跚,李破立即緊走兩步上前攙扶,他自起兵以來,姿態放的這麼低的,還是頭一次。

    而在他眼中,這個老頭兒就是一個會走動的國寶,聽到何稠到來的時候,他感覺像被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餡餅給砸中了。

    因為工匠……這年頭無論領兵征戰,還是治平屬地,工匠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兒。

    隋時的工匠地位不算很高,卻也絕對不低。

    隋亡之後,工匠更是搶手無比。

    工匠的地位迅速提升,像在並代兩州,工匠已如軍中將校一般,沒人能夠輕易冒犯。

    至於後來工匠地位直線下降,那都是秉承半部論語治天下的文人造的孽。

    實際上,何稠這人的才能和功績比李破想象的還要強的多。

    這人也出身世族,自小就喜歡鼓搗新奇玩意。

    他不算是個純粹的匠人,卻對工匠技藝頗為喜愛,又有天賦,於是很快就成了他的主業。

    他給皇帝設計過冠冕儀仗,並做出了很多的改革,而開皇和大業年間的各種工程,也都有著他的參與。

    而且,更為令人吃驚的是,他還是個將軍。

    在開皇年間,他屢屢領兵平亂,頗有功勳,到了三征高句麗的時候,第一次他展現的是精湛的匠工技藝,第二次北上遼東,他就成了左屯衛將軍,成了正經的領兵大將了。

    當然,這也並不稀奇,這年頭兒文武的界限極其模糊,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人比比皆是,不多何稠一個。

    但還是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人是一個活著的傳奇。

    而在李破眼中,十個一百個裴旭也比不上一個何稠。

    因為這人一個人,差不多就代表了這個時代最高一級的生產力。

    很多人都明白何稠的價值所在,卻沒有一個人能像李破一樣明白的這麼透徹。

    這是大隋的土地上生長出來的最為奇特的生物兒,他的作用,將遠遠不止於一座城池,一些攻城器械,或是皇帝身上的華衣美服,甚至已經超出了這個時代的界限。

    在李破看來,這樣一個人若真歿於戰亂,那將是所有人的損失,殺死他的人,之後便是碎屍萬段也無法彌補其過失。

    而另一位大匠宇文愷的死,其實就是一種重大的損失,官員,將領都可以替換,可像他們這樣的人物,卻是死一個少一個,幾乎無可替代。

    帝王們總以為自己至高無上,其實,死上幾個皇帝對於整個族群而言,又算得了什麼呢,隻有像宇文愷和何稠這樣的人,才是整個族群最為需要的。

    可往往人們並不在意毀滅他們,同時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毀滅了什麼。

    討好人向來是李破的拿手本事看,隻是現在值得他討好的人越來越少了而已,扶著何稠的胳膊便笑:“當年我還隻是軍中小卒,在您指使之下,於遼東城下建四方城,可以說至今受益匪淺啊。”

    何稠此時心情也很不錯,禮賢下士不外如此嘛,這人雖說年紀輕輕,可卻已經是並代兩州之主了,而且如今一戰之下,陷唐軍數萬眾,說是氣候已成也不為過。

    瞧著對方的殷勤模樣,何稠又是感激,又有些自傲,他何稠走到哪�,隻要他腦袋還在,那就一定會被人待為上賓。

    而且,這次北來的決定看來還真英明,要是向南走的話,這位揮兵南下,他們過不過得了黃河可就說不準了呢。

    可一聽到四方城的名字,何稠的心就顫了一顫。

    就算當初皇帝很滿意,四方城也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他的得意之作,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眼見天下戰亂四起,百姓流離失所,皇帝也死在了江都,自己等人像豬樣一樣被驅趕著北行。

    推己及人,以前的點點滴滴都在他的回憶中變得清晰而有條理了出來。

    四方城建的很快很好不假,可那次遼東之戰,也許正因為建了一座四方城,才會功敗垂成,由此將士怨憤,各人離心,也就埋下了日後戰亂的禍根。

    他略帶驚訝的看了李破一眼,心說,沒想到這人當初竟在自己手下做過事?隻是不知道被用的狠不狠,沒被自己抽過鞭子吧?

    李破笑眯眯的還在說著,“雖說受益不少,可當日頗為勞苦,眼見您還在催促工期,那會兒我就在想,日後要有一日您落在我手�,定然不叫您好過了去……”

    好吧,李破如今位高權重,連討好人的時候都開始帶著恐嚇的味道了,也不知是一種進步呢還是一種退化。

    另外一邊扶著父親的兒子,聞言頓時抓緊了父親的胳膊,這話聽著陰森森的味道可不大對啊。

    何稠身子也僵了僵,一腔的得意頓時不翼而飛。

    眼珠兒轉著,片刻之後歎息了一聲,“當日遼東城下,將士浴血敵前,老夫也恨不能持戈上前,與敵廝殺……當日建四方城,也是皇命難違,倒是苦了將軍了。”

    老頭兒歲數不小,可腦筋一點不見慢,官場應答更是嫻熟的很,先敘同袍之情,再言苦衷之意,聽上去不太連貫,可意思一點不差。

    李破笑著拍打了一下何稠的胳膊。

    “放心放心,那會兒我年輕氣盛,受不得旁人使喚,如今自己能做主了,一些事也就看的開了,您老能不遠千�來投,我又怎能負之?”

    “來來來,先坐下說話。”

    等三人落座,飲了幾口茶,先開口的換成了何稠,“能得將軍相待若此,老夫感激不盡,老夫這�以茶代酒,多謝將軍救命之恩了。”

    李破就笑,“千萬莫要如此客套,您老名著於世,後生小子盡些心意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著,跟何稠對敬一下,和了一口茶,接著便道:“多問一句,您老今後有何打算?聽人說可是想安居於晉陽?”

    何稠拱手為禮,“老朽之人,不堪驅策矣,隻想尋一存身之地,安度晚年足矣,然將軍不棄,救老朽於危難之間,老朽非是忘恩負義之徒,將軍但有所令,老朽自當以此殘軀竭力報效。”

    呀,很痛快的一個人嘛,李破驚訝了一下,立即回禮道:“我這�確是用人之際,以您老之才,本當委以重任,可以我觀之,您老之長才,既非領兵征戰,也非治政屬地,若想人盡其才,何其難也?”

    何稠也驚訝了,心說,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吧?是沒聽懂呢還是裝糊塗?

    說實話,他這人有點官迷,之前所言就是討官兒之意,當官兒當久了,要是沒個官帽在頭上壓著,他會活不下去的。

    而他也看的很清楚,這�沒皇帝,隻有一位梟雄,弄個工部尚書什麼的就不用想了,倒是開一軍府或者督造軍械,修繕城池什麼的職位,他可是當仁不讓。

    可聽這話�的意思……何稠心�涼了涼,要是沒有官職……他來晉陽做什麼?還不如去李淵那�,李淵那人一定不會如此小氣。

    老頭兒眼巴巴的瞅著李破,本來篤定非常的心也被吊了起來,“將軍的意思是……”

    別看何稠年已垂老,也為官多年,可比起李破來,還是差了一些。

    他隻稍一遲疑,李破眼睛瞄了瞄,就已經明白這人說的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客套之言了。

    李破幾乎是立即改變了策略,笑容漸漸收斂,目光也變得深沈了起來。

    “說起來,我府中還缺一位司馬,掌工匠,鑄造等事,若您老有意,過後即可上任,當然,征戰之苦還是免了,過幾****送您老去晉陽……”

    何稠鬆了口氣,雖說這和工部尚書什麼的官職相差太大,也遠不如當年他一個太府少卿,金紫光祿大夫,左屯衛將軍來的顯赫。

    可瞧人家吞吞吐吐的小氣模樣,想弄個像樣的高官肯定不容易,再要強求……瞧那樣子,怕是要翻臉了呢。

    老頭兒委委屈屈的拱手,“下官多謝將軍美意。”

    人家稱呼換的這麼快,李破也不甘人後,姿態頓時矜持傲慢了起來,輕輕擺手道:“小事而已,我本來還想讓……唉,人各有誌,不說也罷。”

    老頭兒探了探腦袋,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說起來,他這人確實有點沈不住氣,對不起他這麼大的歲數和那麼多的經曆,可也正是這旺盛的好奇心和權力欲成全了他,不然的話,他和普通的門閥子弟也就沒什麼分別了。

    “將軍可是另有重任相托?是嫌老朽老邁,不堪驅馳不成?”

    好吧,他這算是徹底的進入了李破的節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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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26 19:57:12

第437章 勸服

“聞何少卿來投,破之驚喜旁人可未必曉得……以我看來,得何少卿一人,勝卻千軍萬馬矣。”

    這次何稠眯了眯眼睛,並沒無得意,這樣的話他聽的多了,而他的本事確實也勝卻千軍萬馬,隻要給他足夠的人力物力,幾乎沒什麼他做不到的事情。

    可他還是抱拳謙遜了一句,他所好奇的還是對方想讓做什麼。

    李破則繼續道:“少卿有宗師之才,不讓於古時諸子,然諸子百家皆有典籍傳於世上,才得流芳千載,至今還聞諸子之名……我冒昧問上一句,何少卿可有著述供人瞻覽?”

    老頭兒這次是閉緊了嘴巴不說話了,他倒是零零碎碎寫了一些東西,可怎麼說呢,他在旁處天賦絕佳,隻在文章一事上頗為笨拙。

    想要寫點東西,還不如讓他畫一些圖紙或是直接動手來做呢。

    而他又不願自曝其短,外加敝帚自珍之心作祟,到了這麼大把年紀,想要著述成冊並流傳開來,希望已是頗為渺茫了。

    李破這算是一下捅在了他的痛處上,老頭兒心�很不滿意,遂用沈默來代替反抗。

    李破不管這些,繼續捅啊捅,“我還聽聞,孔子有七十二門徒,墨子徒眾可成軍旅,何少卿有徒幾何?”

    何稠有點目瞪口呆的看著李破,心說,你倒是真敢比,咱也活了這麼大歲數了,聽過的見過的也是不少,可從來沒人敢拿自己或者旁人跟這些古之大宗相提並論的。

    諸子百家,各成一派,可有名有姓的其實就那麼幾個。

    孔孟,老子,鬼穀,墨子等寥寥數位。

    他有點坐不住了,這話要是傳出去,眼前這位也許不當回事兒,他何稠還要臉呢,可不想晚節不保,淪為他人笑柄。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就是一禮,“萬望將軍慎言,何某身有小技,淺薄之極,不敢與人相較。”

    李破笑了,“坐下說話,沒什麼敢不敢的,古人之學若無後人添磚加瓦,怎能行於世上?能開一派之先河者,自是驚才絕豔,可也不必奉之為神明,對了……工匠們皆奉公輸為祖師吧?”

    老頭兒坐下,聽的一愣一愣的,當然,這也並不值得大驚小怪,晉末戰亂以來,量產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將軍,誹謗上那些先師幾句,還真不能說有多大的事情。

    這又說到了魯班,那可是開工之前大家都要祭拜的一位祖師,和神明其實也差不多了。

    老頭兒有些急了,用後來人的說法,他是個數學家,建築學家,地質學家,水文學家,天文學家,甚至對蛇蟲鼠蟻也有研究,算得上是個生物學家。

    而且,他和這個時代大多數門閥子弟一樣,讀過不少書,還領兵征戰過,多才多藝的一塌糊塗。

    當然,這是有著時代局限性的,擱在後來幾乎沒人能身兼多職到這種地步。

    而局限性之一的表現就是,這位還很迷信。

    聽到李破說起魯班,當即就不敢讓李破說下去了,“將軍有話盡管直說,老朽洗耳恭聽便是。”

    李破也不再廢話,笑道:“前人自有前人的際遇,後人也有後人的活法,在我看來,您身負絕世之技,不讓於古人,何不廣收門徒,將一聲所學付之於著述,日久必自成一家,這可是千載之名望啊……”

    餡餅畫的有點大,差點把老頭兒給砸暈了。

    心動嗎?那自然是心動的,名垂千古的事情,這年頭沒人會不心動,尤其是讀過書的人,而何稠也隻是著述不成而已,並非是不想在身後留下屬於自己的東西。

    而廣收門徒也意味著揚名之始,這顯然是相輔相成的一件事情。

    官位和這些比起來,那就非常的渺小了,官位隻能逞一時之威,著述和徒眾則意味著千古事業,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可話說回來,老頭兒歲數不小了,也不知自己還有幾年活頭兒,畫卷雖美,可熱血上頭的事情與他已是無緣。

    稍稍激動過後,就狐疑的看向李破。

    李破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帶著誘惑的勸著,“何少卿不必相疑,諸人來投,諳於軍事者,我必讓他領兵於軍前,熟於政事者,有治民之官虛位以待。”

    “還是那句話,何少卿之才難盡,豈非可惜?我願成人之美,揚少卿大名之外,嗬嗬,世間賢達聞之,知曉我求賢若渴,定會蜂擁而至。”

    “哦,對了,河東王績您應該知曉吧?他來晉陽投我,如今正在家中閉門著述,什麼都不用理會,一應所需,自有我總管府來承擔。”

    不管怎麼勸說,對於何稠來說,這都是個比較艱難的決定。

    而且,這也確實有點出人意料,不用他的工匠之術,卻要讓他著述收取門徒,這�麵的圖謀他能體會到一些,在對這個年輕人不圖眼前之利的野心和遠見悚然而驚之外,他也確實是有些心意動搖。

    相互成就之事,於人於己皆都無損,那……也就不妨做一做了。

    當初兩代帝王要是……那該多好啊,除了眼前這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用其術,卻不願揚其學……

    是啊,前人因緣際會,各開一代之先河,他何稠又少些什麼呢,不過是一個機會而已。

    實際上,這會兒他已經被李破說服了,隻是他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說想回去考量一下。

    李破也不著急,恭敬的將人送出門外,又殷切的叮囑老頭兒養好身體,過幾日若能成行,便送他去晉陽。

    李破回到堂中,還沒飲上幾口茶,老頭兒的兒子轉了回來。

    吞吞吐吐,頗為“羞澀”的告訴李破,他父親年紀太大了,手足酸軟之外,文思也晦澀了起來,想讓李破給他父親找兩個可靠的代筆之人。

    這也不算多大的事兒,過後李破想了想,這是老頭兒答應了?還是說何老頭兒文筆本就欠佳呢?

    幾日之後,李破令人送何稠去了晉陽,臨行之前,終於得了準信兒,老頭兒想收一些徒弟,條件還挺苛刻。

    必須讀書識字,對術數之學有所涉獵,之外,年紀太大也不成,最好是些年輕人。

    這樣的篩選條件,差不多就已經排除了百分之九十的工匠,想要尋找的話,估計隻能從門閥世族�去翻了。

    當然,在李破看來,這都不是事兒,不用他自己費力,以何稠的名聲,一旦有授徒之意,晉陽人家的年輕子弟們肯定要趨之若鶩。

    其實連李破自己都覺著有點心動了,當初他要是在馬邑碰到何稠這樣的人,那定是要死纏爛打的學一學,因為他既能讀書識字,又通術數,還是地道的年輕人啊。

    可現在嘛,他走的路已經固定了下來,學問再多,也不如打上一場勝仗重要,嗯,正好將許昭那神神鬼鬼的家夥送去回爐再造一下。

    當然了,何稠就算有再多的要求,李破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這樣一個人隻要擺在那�就會閃閃發光,隻要能傳播知識,就是所有人的福音。

    大隋的工匠多,那是一個個大工程堆出來的,他要做的,就是將這些經驗和知識都留下來,也許一年兩年看不出什麼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嘛,他不著急,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如果他還活著,他相信世界會變個模樣。

    不是說是誰坐了龍椅,而是技術工藝以及生產力上的推進作用,將無法估量。

    到了這會兒,他開始在心�祈禱何老頭兒能多活幾年了,甚至在隨後便傳信給李碧,讓他尋晉陽名醫入府,專門去照顧老頭兒的飲食起居。

    老頭兒在他這�受到的優待,誰也比不了,後來更是連咳嗦一聲,許多人都要前來噓寒問暖。

    呆的久了,老頭兒越發感激,如此禮遇,別說李淵不可能給他,就算是當年他侍奉過的兩位皇帝,也未曾對他這般照應過。

    此時官位對他來說也沒那麼大的吸引力了,在李破治下,所有人對他都是畢恭畢敬,享受的是標準的土皇帝待遇。

    老頭兒晚年過的是神仙日子,有著李破的支持,門生更是數以百計。

    而其人的作用,也絕對不是推廣何氏之學那麼簡單,他直接提升了工匠藝人們的地位,對於李破這波瀾壯闊的一生而言,這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兒……

    ………………………………

    而事情就是這麼奇妙,何稠剛走,又有一人被帶到了李破麵前。

    這人看上去沒什麼出奇,像個鄉野村夫,穿著麻鞋布衣,身上多有破碎之處,個頭不高,身體挺壯實,隻是一雙眼睛太亮了,盯著人看的時候有點嚇人。

    還弄的鼻青臉腫的,一開口就是嘰�呱啦的關西口音,卻不太純正,夾雜些雜亂的音節,急促的說話的時候,讓人有點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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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7-26 19:57:36

第438章 齊集

等到聽人家報了名姓,李破當即揚了揚眉頭。↑

    剛走了一個工匠頭,就又來了個藥王?

    沒錯,這人就是孫思邈,一個和華佗扁鵲之類齊名的大夫。

    可他與何稠不一樣,他如今也就是三四十歲的年紀,頭發烏黑,聲音洪亮,看著特活蹦亂跳。

    相比於他一百多歲的壽命而言,他才剛剛走過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強。

    如果說何稠日暮西山,早過了巔峰期的話,眼前這位就是**點中的太陽,正處在他人生中最黃金的年齡段中呢。

    李破不知道斥候們捉唐軍諜探,怎麼就把這麼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給捉來了,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開始掉黃金了嗎?

    眼前這人是不是後來人奉為藥王的孫思邈呢?還是隻和人家重名?

    不用怎麼驗證,斥候報說,此人在南邊兒山中行走,行跡頗為鬼祟,被發現之後在山林當中跑的還挺快,若非斥候們攔截及時,還真就被他給逃了。

    追的一肚子火氣的斥候,拿下來人之後那就不用說了,立馬飽以老拳,若非如今太嶽山左近唐軍斥候絕跡,想捉到一個不那麼容易,不然的話,孫大醫生估計不是被人射上幾箭,就是要被砍上幾刀了。

    捉住後,斥候審了一下,這位說是去晉陽訪友的,還掏出書信路引給他們觀瞧,倒黴的是斥候們根本不識字,享用這個糊弄過去,自然不成。

    可以說,經過了兩三天的輾轉,孫思邈才被送到李破麵前,拳腳開始真是沒少吃了,可後來碰巧給軍中士卒診治了一下傷患,人家感激之下,又尋來一個識字的看了看他的書信和路引。

    孫思邈這才被送到李破這�。

    當然,現下孫思邈離名傳天下也還早著呢,誰也不曉得他是誰才是正常情況。

    書信李破瞧了瞧,是酒鬼王績寫給孫思邈的,殷殷切切想讓孫思邈來晉陽相聚。

    好吧,這個一直嘟囔著讓李破還他藥簍和工具的就是那個孫思邈,一點沒差。

    李破自是見獵心喜,這樣的人才他可真不嫌多。

    可孫思邈和何稠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其實沒談幾句,李破就明白了這一點,此人誌向恐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這人根本沒有做官之心,來來去去隻想拯救世人之病痛苦難,而且人家正值遊曆天下,增廣見聞的時候。

    他既不會留下來當官兒,也不會在晉陽開館授徒,至於著述嘛,他的經驗和名聲都不足以支撐他寫出令人稱道的醫書出來。

    好吧,這還隻是個半成品,離著活神仙還差的遠呢。

    略略談了一些時候,李破便隻能頗為遺憾的暫時放棄了勸說,他隱約明白,怕是遇到了一個真正品行高潔的人了。

    而且,兩人是真的話不投機,一個帶兵殺人的,和一個一心想救人的,能說到一塊去那才叫見了鬼呢。

    當然,大體上來說,孫思邈也並不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隻是他所求的東西別說李破給不了,滿天下去尋也沒人能滿足他。

    人家求的是長生不老之術,濟世人之苦以補自家道行。

    差不多就是說,孫思邈是個道家中人,可因受到佛教興起的影響,和道家主張的出世有了相悖,而是和和尚一樣選擇了入世救苦救難。

    修的卻非和尚們所說的來生,而是自家的圓滿。

    和接待何稠的熱情相比,對待孫思邈李破就有些冷淡,這不但是因為孫思邈毫無留在晉陽的意思,也在於孫思邈這個大夫名聲再是響亮,在李破心目中,他也不如何稠來的重要。

    當然,這種冷淡也是相比較而言,之後除了派人護送孫思邈去晉陽外,還修書一封給王績,讓他勸說孫思邈留下來。

    送走了孫思邈沒兩天,晉陽來報,雁門太守宇文歆回來了。

    李破很快就在介休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宇文歆。

    作為李破的使節,此次宇文歆北上之行可以說是非常的順利。

    他在草原上呆了兩個多月,參加了盛大的突厥盟會,眼見著那位義成長公主殿下登上突厥可汗的寶座,並得到眾人的承認。

    實際上,作為盟會頗為重要的一個環節,他率人獻上了前東方汗阿史那埃利佛的親族,這在突厥貴族當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其實這也同樣是義成公主穩固自己汗位的手段之一。

    對於李破送來的禮物,義成公主表示了欣喜和讚賞,如此這般,宇文歆在大利城中受到的禮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結好突厥,走到這一步上,才算是圓滿了起來。

    宇文歆在大利城中交好突厥貴族,探聽了一圈兒,給李破帶回了一個不錯的消息。

    今年突厥人內亂可能已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了,一些部族根本沒有派人前來參加盟會,就算來了的,也必定有人心存不服。

    一個女人登上突厥汗位,按照突厥人自己的話說,這就好像天神跟阿史那的子孫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叛亂,之後肯定是一連串的叛亂。

    當然,即便登上汗位的是阿史那埃利佛或者阿史那咄苾,在登位之後麵對的也會是這個,就像當初始畢可汗鏟除反對者那樣,先就得對同族揮出彎刀。

    隻不過這次突厥人內亂的規模,可能要大上許多而已。

    好消息是好消息,可這些跟李破暫時是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了。

    宇文歆也確實帶回來了一些牛羊和奴隸,算是突厥人的回禮。

    其他的他辦的都不錯,隻是求娶突厥公主阿史那天香之事,被義成公主一口回絕了,並催促李破趕緊送公主歸於王庭。

    這�麵的原因估計有很多。

    隻是義成公主給出的理由就是因為公主不可能屈於妾室之位,伽藍公主和西突厥的落魄公主可不是一回事兒呢。

    這事兒宇文歆沒敢跟李破說,先在晉陽跟李碧稟報了一下。

    李碧隻是冷哼了幾聲沒說什麼,至於這位怎麼決定,宇文歆是絕對不會去問的。

    別看宇文歆這一趟走的很順利,聽上去也很正常,可李破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那位義成公主的冷淡之意。

    當然,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李破既沒有向突厥稱臣,又不再以隋臣自居,對於突厥可汗而言,利用價值正在急劇減少。

    這個過程也許很短,也許很長,這並不取決於李破或者是義成公主的想法作為,其實還是取決於突厥汗國政局的穩定與否。

    而利用的關係一旦被威脅所取代,那麼戰爭的到來也就不可避免了。

    在這個上麵,幾乎沒有友誼或者其他東西存在的餘地。

    到時候義成公主絕對不會因為她隋人的身份,而有半點心慈手軟,李破也不會因大家曾經相處的還算不錯,就手下留情。

    總的來說,突厥休戰一到兩年的時間,專心梳理內部應該是不會錯了。

    宇文歆還給李破帶來了一封義成公主的親筆書信。

    李破略略看了看,之前的感覺越發強烈,想與突厥大國相交而又不下於人,那就必須有相稱的版圖和實力。

    如果沒有,那麼這種交往早晚會變得不平衡起來。

    將宇文歆打發會雁門,新任的西河郡太守張雲智也就到了,麵對空蕩蕩的西河郡,他這個太守好當之極,因為屬地根本沒多少人嘛。

    到了四月初,雨水漸漸豐沛了起來,軍人們的忍耐好像也來到了一個節點上,請戰之聲不絕於耳。

    李破好像直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還有戰事沒有結束呢,軍令四出,召集眾將至介休議事。

    此時,離攻克介休已經有多半個月了。

    一些將領對不能乘勝南下都頗有怨言,當然,說總管怎樣怎樣的人肯定是沒有,可說到前些時士氣正盛的時候,若要揮兵南下會如何如何的聲音可著實不少。

    這些對於李破來說,除了意味著軍將們求戰心切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們離聯結成黨,以下克上還遠著呢。

    介休熱鬧了起來,駐紮於雀鼠穀,以尉遲恭為首的眾將,除留下劉敬升和尉遲信掌管馬步大軍外,其餘都趕了回來。

    委委屈屈在隰城剿匪的步群,也被召了回來。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介休一戰的戰果已經算是消化的差不多了。

    西河郡也不像太原郡,這�既沒有晉陽王這樣的門閥大族,也沒有那麼多的人口,本來頗為富庶的西河郡,在戰爭的摧殘之下,已是一片荒蕪。

    和雁門等處還不一樣,如今天下人口銳減,也沒處去移民填充這些空白了,換句話說,天下間荒著的良田多的是,何必再到你西河郡來耕種?

    不管怎麼說,西河郡製已經再次生效,倒是隰城有些人家不願再在呂梁山下受山匪襲擾,選擇遷家向汾水東岸。

    當然了,膽子這樣大的人可不多,說到底現在平遙到介休一線,還算是戰場呢。

    四月間,眾將齊集介休,被李破死死按在雀鼠穀和介休的並代大軍上下都振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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