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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7:57

第499章 突襲(三)

  龍門城不算什麼大城,城牆不高,還是土壘,它是龍門縣的治所,緊鄰黃河,最重要的功能其實就在一處黃河渡口上麵。

    晉地連接關中的兩個大渡口中的一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龍門城與河東郡的蒲城一樣,都為黃河渡口而設,差不多其實就算是中轉之地,無論商隊還是官府,隻要走龍門渡口,就要經過龍門城。

    所以,龍門城占地可不算可城中卻一直缺少常住的居民。

    總之,這是一個和邊鎮極為相似的地方,常年駐有軍兵,在大業初年,商旅往來,很是繁盛的一處所在。

    可現在嘛,自唐軍大敗之後,李破揮軍南下,攻占龍門,這�就也變成了標準的大兵營。

    在這一年七八月間,為防唐軍來攻,城中駐軍有一萬餘眾。

    可到了冬初時節,守軍陸續回到絳郡過冬,最重要的是騎兵,在龍門這�肯定呆不住,便都回去了絳郡。

    如今城中守軍其實也不算少,張倫和陳禮兩人各率兩千步軍,加上尋相的一千騎兵,差不多五千兵馬駐守在龍門城中。

    本來呢,尉遲信和王智辯兩部才是駐守龍門的主力。

    開始的時候也定的也挺好,由兩人輪番鎮守龍門。

    可隨後王智辯晉為代州行軍總管,率領心腹將領去了晉陽。

    接著就是尉遲信得到李破將令,率領兵馬去迎接蕭後南歸了,而不論的左右衛府,還是李破本人,都在為年末的軍功犒賞做著準備和考量……

    好吧,總歸一句話,此時的龍門城中守軍雖然不少,卻有著非常致命的缺點,那就是沒有一個人有那個資格,並得到確切的軍令來統一的指揮他們。

    而三個領兵之人來曆也很不一樣,張倫是李唐降將就不用說什麼了,陳禮算是李破妻族,尋相則是尉遲恭的心腹部將。

    來曆南轅北轍的三個人,別說互相交好了,平時相見多說一句都覺著話不投機。

    並代軍中的派係之別在這個時候表現的尤為明顯。

    和當年守介休的唐軍有點相像,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並代大軍軍中將領們的相互傾軋還沒到那個不顧一切的地步,也沒有唐軍那麼濃厚的門閥色彩。

    而且,領兵的幾個人都是久經戰陣,知道約束自己手下的士卒,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幾個人沒什麼利益衝突。

    想要獨領龍門兵權,他們都沒那個資格,而守衛龍門城也不算什麼功勞,用不著去爭功。

    所以,守軍分為了三部,張倫駐於南城,陳禮在西城,兼顧北城,尋相則率領騎兵駐紮於東城。

    也算是涇渭分明,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了。

    ………………………………

    龍門城在風雪中安靜的像一隻睡著了的巨獸,而在龍門城外的黑暗之中,數千唐軍牽著戰馬耐心的繞了一圈兒,轉至東城。

    至於為什麼,那就太簡單了,對騎兵來說威脅最大的兵種永遠都是騎兵,所以尋相所部必然首當其衝。

    這麼詳盡的軍情來自哪�?自然是來自之前回到黃河西岸的唐使了。

    低矮的城牆並不難攀爬,李世民在黑暗中隻是張望了一下,便令人上城,用最快的速度打開城門。

    因為不能再等了,天氣正在變得越來越冷,如果等這一晚過去,李世民不確定還有幾個人能舞動刀槍跟敵人廝殺。

    城頭上沒什麼人在瞭望,城牆守卒都已經縮回了城樓或者是城根下的營房�麵。

    沒什麼冰雪衛士,而並代大軍軍紀再是森嚴,也沒嚴到強令兵卒在這樣的天氣中還要上城瞭望,因為這根本不算是戰時。

    如果是平時,這點鬆懈肯定不算什麼,可突如其來的敵人,讓這種鬆懈變得致命了起來。

    被凍透了的唐軍士卒咬著牙攀上城牆,,先肅清了兩個城樓,便悄悄下城,用力的推開了龍門城東城門。

    但這畢竟不是潞城,城中駐紮的更非是潞州的亂軍,而尋相的部下,更是城中守軍中最為精銳的一部。

    他們對危險的嗅覺雖然不如野獸,可血腥的殺戮進行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培養出了一種直覺。

    城門剛剛半開,喝問的聲音就在城牆內側響起。

    接著便是示警的號角聲和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在冬夜�清晰的傳播開來。

    順勢拉開了龍門城一戰的序幕。

    “殺,殺進去。”

    李世民抽出鋼刀,縱聲呼喊,並催動戰馬,率先前行。

    已經在城外排開黑壓壓的陣列的大軍軍卒,紛紛踢打著馬腹,縱馬向前。

    馬蹄聲終於徹底敲碎了這個寂靜的冬夜,大軍在朦朧的月光的照耀下,像陰影一般蔓延向龍門城城門。

    尋相沒有梁九春那樣的毛病,他向來睡的都很踏實。

    可當號角聲剛剛隱約傳來,尋相已經像詐屍一樣猛的在床上蹦了起來,好有點懵晃了晃腦袋,側耳傾聽了一下,神色已是大變。

    因為他知道沒人敢在半夜三更時分,用吹響號角的方式來戲耍。

    而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去想什麼敵人從哪兒來,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進攻龍門城。

    他顧不上穿戴,抓起床上的鋼刀,幾乎是著上身一腳踹開房門就衝了出去。

    不多時,他的身邊就已經聚集了十幾個軍兵,而外麵則有更多衣衫不整的兵卒從營房之中跑出來。

    雜亂的聲音和景象,並沒有讓尋相失去判斷力,他帶人快速的跑向城門方向,並讓軍兵傳令給兩個營尉,讓他們快速聚攏兵卒。

    可片刻之後,他就站住了身子,疑惑的歪著腦袋聽了聽,猛然間他俯身便趴在了地上,隻眨眼的功夫,他就又跳了起來。

    “快,快,快去馬廄,上馬,上馬,來的是騎兵,來的是騎兵。”

    這個時候,他就和戰死的梁九春比較像了,空有準確的臨陣反應,卻還是晚了。

    唐軍大軍已從東門一擁而入,馬蹄聲清晰的傳入城中守軍的耳朵。

    這種聲音他們簡直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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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8:20

第500章 突襲(四)

一般來說,騎兵破城都是這樣一個節奏。

    從城門進入,在寬敞的街道上疾馳而過,在敵人猝不及防之下擊潰所有的反抗,到了那個時候,差不多就頂算大局已定了。

    當然,騎步配合才是占據城池的關鍵所在,沒有步軍相應,想要徹底肅清城中的敵軍,騎兵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這畢竟不是野戰,一旦破開城門,也就是攻城戰中的巷戰部分了,在這個上麵,步軍具有著天然的優勢。

    玄甲軍不愧為西北強軍,在雪天�行軍二十餘�,騎上戰馬之後,攻勢依舊犀利無比。

    這無疑也是一支用戰陣廝殺和不斷的勝利磨礪出的強軍,他們和代州騎軍一樣,都有著強大自信以及強悍的攻擊力。

    而且,他們進攻的目標也非常的明確。

    李世民親率慕容羅睺部率先入城,毫不遲疑的縱馬衝向了敵軍馬廄所在,這個過程當中,順勢已經點燃了早已準備好的火把。

    翟長孫率兵隨後跟進,他這�沿著東門街道,直接衝向了城中腹地,那�不但有著敵人,而且還是龍門城糧倉所在。

    火把陸續亮起,很快形成兩條長龍,向城中蔓延。

    啼聲如雷,喊殺聲四起。

    城中守軍猝然遇襲之下,慌亂在所難免,隻是他們和亂軍不一樣,黑暗之中,無數的守軍士卒披衣而起,衝出營房,並很快聚集到了軍官身邊,雖然衣衫不整,雖然兵甲不全,雖然有著恐懼,可怯戰者卻寥寥無幾。

    和玄甲軍一樣,他們同樣是晉北邊軍中最精銳的那一部分,而龍門城也不是龍門渡口處的軍寨,這�地方很大,也給了他們騰挪的空間以及聚集起來的時間。

    但突襲就是這樣,占據優勢的永遠都是更有準備的一方。

    赤著上身的尋相根本沒能去到馬廄,隔著一條寬闊的馬道,藏在營房陰影中的尋相看到了一隊隊疾馳而過的敵人,他們身上披著冰霜,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持著鋼刀,眨眼間便圍住了馬廄所在。

    這樣的景象尋相似曾相識,當年在馬邑,就是這樣的騎兵衝入了馬邑城,將一切的野心都撚滅在了金戈鐵馬當中。

    尋相和他身邊的人幾乎是眼瞅著無數火把被扔了出去,先點燃了草料倉房,接著就是馬廄。

    戰馬的悲鳴聲像利箭一樣,貫穿了尋相的心髒,讓他憤怒而有痛苦。

    那�的一匹匹戰馬,都是他們這些人的夥伴,是他們的臂膀,更是他們的命根子,每個代州軍的軍卒都知道,失去了戰馬的家夥,等同於丟掉了半條性命。

    尋相很快抑製住了自己的憤怒,他們不再去管那些該死的敵人做了什麼,他掉頭便率人走了。

    他感覺到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不是因為這該死的天氣,而是敵人的輕車熟路。

    這是唐軍無疑,卻在他們毫無知覺之下攻進了龍門城,有多少人馬?城外是不是已經被唐軍給圍住了?

    而派人出城向絳郡示警請援,聚攏士卒拚力抵抗等等,這些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當然了,尋相在看到那升騰而起的火光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此戰自己這一部已經無關緊要,看的還是另外兩個家夥的能耐了。

    北風呼嘯之中,幾處火頭兒在城中像鮮花一般綻放開來,被點燃的馬廄當中,一匹匹戰馬瘋狂的掙脫了馬韁,身上帶著火苗,從火中衝出,四處逃竄。

    騎兵在城中的街道上呼嘯而過,將一群群的並代士卒衝散開來,再遊刃有餘的將其一個個砍倒在地。

    箭矢開始在天空狂舞,鋼刀在鮮血中找到歸宿,馬蹄聲,喊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湊響破城之戰的序曲。

    尋相部的一千代州騎兵,在這樣突如其來而又精準的打擊下,任憑拚死抵抗,也難挽敗局。

    尋相身披數創,渾身是血的率領著一百多兵卒,穿插在營房之間,且戰且走,終於衝破了翟長孫部的攔截退到了城西。

    這個時候,他們身邊隻剩下了不到五十人,陸續又有人在騎兵追擊之下逃回,可活著跑回城西和陳禮部彙合的,也隻有不到二百人罷了。

    可以說,城東尋相部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當中,便被徹底擊潰。

    這還不算,在尋相退回城西之前,唐軍便已經衝入了城西陳禮部駐紮之處,和倉促應戰的陳禮部絞殺在了一起。

    尋相終於找見了他一直不怎麼瞧得起的陳禮,此時尋相臉色蒼白若死,失血加上沒穿什麼衣服,此時這位馬邑大漢的一條命其實已經丟掉了半條。

    可尋相依舊健步如飛,眼中瘋狂的火焰,足以焚燒掉整個龍門城。

    陳禮此時也並不比他好到哪�去,身上倒是穿著半身甲,可頭發披散著,臉上一道刀痕幾乎劃破了他整張臉,肌肉翻卷,眼神陰森的好像能將人凍住,在火把照耀之下,這位好像地獄�鑽出來的鬼怪一般可怖。

    尋相一把揪住陳禮,厲聲道:“張倫呢?是不是反了?”

    陳禮一把將他推開,揮舞著帶血的鋼刀,好像一個不對付就要砍了尋相一般,嘴�也在咆哮,“誰他娘的知道,反正南邊兒沒動靜……”

    尋相的憤怒有情可原,陳禮也有著原因憤怒,因為若非他聚集兵卒,想要前去城東救援尋相,也不會被起兵衝潰在大街上。

    沒錯,陳禮犯下了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他不像城東守軍突然遇襲,沒多少反應的時間,他這�是有著餘裕能夠聚攏兵卒的,可他在城東大亂,糧倉被點燃之下,想要率部進軍城東。

    在路上他便碰上了翟長孫部,翟長孫可沒手軟,他選擇用數百騎開路,在長街之上直衝敵軍軍陣。

    這樣的碰撞也就不用多說了,倉促應戰的步軍軍陣,雖然讓翟長孫部付出了沈重的代價,可一戰之下,千餘兵卒被翟長孫衝潰,幾乎淪為一邊倒的屠殺,那一段街道,滿布著並代軍卒的屍體,層層疊疊,血漫如溪,一直延伸出老遠。

    可以說,一戰之下,陳禮部比躲躲藏藏的尋相被打的還要慘上幾分,而更加詭異的地方在於,唐軍在城中追亡逐北,南城所在卻安靜的好像墳墓一般。

    天色來到了一天當中最為黑暗的時候,而龍門城中卻是火光處處,殺聲不絕。

    四散在城中的守軍一直在抵抗,雖然不成規模,卻從未曾停止過,顯然,這一戰來到此時,已經徹底轉變為了巷戰。

    李世民在護衛的簇擁下不斷前行,他身上有著斑斑的血跡,顯然也經過了一番拚殺,這對於身為皇子的他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而這樣驍勇而又英明的統帥,也必然會得到部下的敬佩和尊崇。

    李世民的眼睛亮的嚇人,這一戰進行到此時,大概已能說上一句大局已定了,突襲龍門城的意義所在,他已經翻來覆去想的非常清楚……

    他望了望天空,身子一直在顫抖不停,卻並不覺得寒冷,他又看了看南邊兒,那�非常的安靜。

    李世民一把拽掉蒙麵的布巾,痛快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臉上露出些笑容,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頭。

    “南邊兒依舊沒什麼動靜?”

    “回稟殿下,慕容將軍一直率人看著呢。”

    接著便有人道:“張倫反複無常,殿下真要招撫於他?”

    李世民擺了擺手,沒解釋,隻是道:“傳令給慕容將軍,隻要張倫按兵不動,便不要進兵南城,若有動靜,速速來報。”

    此時他心�想的是,若能收服張倫為己用,那可就真是意外之喜了。

    張倫此人很有才幹,當日大軍南下奪長安之時,正是此人率兵平定了上黨和長平等處的亂軍,讓大軍後顧無憂。

    張倫,張華之輩出身微賤,都是有功之人,卻……

    張倫不用說了,一直在軍中受到排擠,不得信任,而張華……最可惜的就是這個人了,竟然會戰死在長安城中,不然的話,朝中上將當有此人一個位置。

    張倫若是降而複叛……嘿嘿,李定安應該會更憤怒一些吧?

    ………………………………

    此時此刻,李世民在心�一直念叨著的張倫,卻已頂盔摜甲,擰著眉頭焦急的一直望著天色。

    而他所在之處,卻是城南的城牆之上。

    一隊隊的軍兵在城牆上排開陣列,手持弓弩默默肅立了已經有些時候了,而在城牆之下,更多的軍兵聚集依靠著城牆排列在那�,他麾下的兩千餘兵馬,已是待戰多時。

    “什麼時候了?”

    “寅時已過三刻,就快天亮了。”

    張倫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吳通。”

    “末將在。”

    “你率五百兵去城東,給我奪回城東的城門,記住了,緊守城牆,不得下城浪戰。”

    “末將遵令。”

    “徐大年。”

    “末將在。”

    “你率二百人守在此處,和吳通一樣,若敢下城一步,而失了城門的話,過戶定斬不饒。”

    “其餘各部,隨我去城西……吾等自投效以來,寸功未立,今日一戰,當顯我部威名於軍中……”

    眾人轟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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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8:43

第501章 逆轉(一)

別看張倫說的慷慨激昂,部將也都並無異議,可今晚一戰,對於他們這支軍伍來說,有著太多的煎熬。

    東城的示警號角響起的時候,張倫所部其實要比另外兩軍慌亂的多,如果首先受襲的是張倫部,肯定是一戰即潰,幾乎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

    當然,這不是張倫所部更加羸弱,相反,張倫所率的這支軍旅在並代步軍當中,算得上是頗為善戰的一部。

    他們所經曆的戰事要比其他各部多的多。

    如今表現不佳,主要原因還在於他們是降軍,還不曾徹底融入到大軍當中去,而降軍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點,這也就不用細說了。

    尤其是他們的作戰意誌非常的薄弱,因為他們缺少歸屬感。

    像今晚事起突然,即便有張倫坐鎮,軍卒將士們的慌亂也是不一而足。

    更有那麼幾個心腹隻稍稍約束了一下部下兵卒就衣衫不整的跑到了張倫麵前,勸他棄城逃走。

    張倫當即大怒,按照他以往的心性,說不定就要斬殺心腹以震懾軍心了。

    可他最終忍住了,無關其他,在並代軍中呆了多半年,對軍紀和一些傳聞都有所了解之後,擅殺軍中將領的事情,差不多也就成了張倫的忌諱。

    這個不必多說,張倫眼見部下慌亂至此,嚴令各部收束軍伍的同時,不得不將自己的部下們都召集了起來。

    而如此的拖延,張倫所經受的心理折磨真的就不用說了。

    等匆匆聚集眾將之後,張倫立即向眾人明言,當日陣前投敵,致使介休失守,不說今日再叛將要如何如何,隻說若棄城而走,丟了龍門城,回去之後必受軍法嚴懲。

    張倫更向眾將言道,偷城而入的必是唐軍無疑,當日投效李淵,幾年下來是怎麼一個模樣也就不用說了,再要反複,落在唐軍手上,眾人必死無疑,所以,今日一戰,有死而已,若還有人心存僥幸,我這�也任其來去,到了人頭落地之時,也莫要怪他張倫沒有提醒大夥兒。

    眾人默然間,張倫冷笑著像驅趕羊群一樣將他們都趕去領兵了。

    然後張倫又痛苦的發現,北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糧倉方向著火了,東邊那個紅彤彤的火頭兒肯定是馬廄所在。

    而進入城中的敵軍竟然沒有來南城……

    這是什麼道理顯而易見……

    他若去援救其他兩部,黑夜之中……尋相和陳禮兩人說不定就將他當做了敵人,混亂之下,占便宜的肯定是唐軍無疑。

    這樣的戰略,張倫隻能在心�痛罵幾聲,不當人子了。

    因為此戰若龍門城失守,他張倫肯定摘不掉一個叛將的帽子,敵軍將領用心之險惡狠毒,讓張倫不寒而栗。

    其實說到底,還是他自己根本沒有再行反複的心思,他一個雁門賤家子,在唐軍中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到處遇到的都是冷眼,遠不如並代軍中呆著舒服。

    而他張倫可也沒人們想象中那麼怯懦……

    敵軍不來相攻,雖用心險惡,可也給了他整軍的時間。

    等到士卒們兵甲齊備,張倫立即便令弓箭手都上了城牆,之外各部則靠在了城牆邊兒上,這個時候其實就算唐軍再來攻擊,軍心漸漸穩定下來的張倫這一部也已穩若泰山了。

    李世民估錯了張倫,張倫可並沒有辜負了自己。

    等到安穩下來,他立即派人出了南城,除了向絳郡請援之外,也在查看龍門城四周是否有敵人大軍存在。

    這些做完之後,張倫便隻剩下率軍等待天明了。

    實際上,很快張倫便知曉入城的敵軍可能就是全部,或者是大軍前驅,隻不過走的快了些,和後麵的大軍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而張倫更加傾向於前者,因為這樣一個天氣當中,唐軍幾乎不可能大舉渡過黃河。

    這樣一來,張倫心安之餘,甚至已是覺著,自己堪堪能摸到戰功的邊兒了。

    …………………………

    沙場之上,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在龍門城之戰中,張倫告訴所有人,能把握住戰機的人最可怕。

    張倫在煎熬中還是耐心的等到了天明,也沒去管入城的敵軍到底有多少,更沒去管友軍已經淒慘到了什麼地步,他隻是死死攥緊了送到手中的機會。

    天色蒙蒙亮,陳禮率著一百多個兵卒,護著已經重傷昏迷的尋相且戰且走,已經來至東城城門處。

    此時,這一百多人大多已是力竭,廝殺了小半個晚上,不斷受到騎兵的衝擊和追逐,好像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馬蹄聲,不斷的拚殺,同袍不斷的倒下,傷痕和寒冷在逐漸侵蝕他們的意誌,戰敗的陰影已經籠罩了所有人的心。

    精疲力竭的他們退到此處,已是退無可退。

    沒有誰想著打開城門逃出城去,這樣的天氣,敵人又都是騎兵,逃出去也是個死。

    一隊隊的騎兵從營房的空隙間策馬而出,漸漸聚集起來,勸降的聲音一直在這些殘兵耳邊回蕩,城中各處的廝殺聲漸漸稀疏了起來,可還未曾斷絕。

    陳禮艱難的舉起了鋼刀,嘶啞的聲音像敲響的破鑼一般難聽。

    “這�隻有戰死的好漢,沒有乞活的賊子,呼嗬……”

    仿若狼嚎般的聲音再次回響在寒風當中,他麾下的兵卒們紛紛握緊鋼刀,挺起胸膛,下意識的用最後的氣力仰天長嚎,頓時,悲壯之氣四塞,一如龍門渡口營寨中的同袍一般無二。

    而這兩戰當中,並代軍人顯示出來的凝聚力,已與亂世群雄麾下的兵馬,有了很大的差別,忠誠這兩個字眼,在逆境當中終於也不是一句空話了。

    嚴明的軍紀,良好的補給,很不錯的撫恤,以及一連串戰爭的洗禮,和那一場場的勝利,終於鑄造出了這樣一種魂魄。

    他們不願再向敵人屈膝俯首,也不願再顯露出任何的怯懦,也可以說,他們比這世上大多數的軍伍,更有歸屬感。

    悲壯的長嚎聲還未散去,不遠的地方,呼應之聲已是大起,好像山穀回音般激蕩回轉,已經準備發起最後的進攻,結束這場戰事的唐軍騎卒,驟然一驚,紛紛拉住戰馬……

    張倫終於率部到了。

    軍卒在城牆之上奔走如飛,還未到近前,已有兵卒拉開弓箭,射出箭矢。

    陳禮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望去,嘴角咧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嘴�卻咒罵出聲,“他娘的張倫……”

    翟長孫來到之時,城牆之上已經布滿了敵軍的弓箭手,城牆根兒上,一排排的兵卒擁著盾牌,挺出長槍,列開了像刺蝟一樣的軍陣。

    翟長孫這個時候隻想大罵,慕容羅睺這個混賬東西,不是說張倫一點動靜都沒有嗎?怎麼就出現在了這�?

    城池不算多大,可卻弄出了突襲一樣的效果。

    翟長孫猶豫了半晌,左右觀瞧,部下們臉色都透著青白,手腳顫的和得病了一樣,一天兩夜的行軍廝殺,此時的玄甲軍也已是強弩之末。

    翟長孫知道,隻要他一聲令下,這些將士們一定還會勇猛的衝上去,將敵人撕的粉碎,因為這是他見過的最為精銳的騎兵軍旅,沒有之一。

    可他會下那樣的命令嗎?肯定不會,這不是什麼其他的軍旅,這是玄甲軍,秦王親軍中最堅硬牢固的一根支柱。

    一個玄甲軍將士用十個敵人來換,也是虧了,何況是現在這種情形……

    “去,稟報於秦王殿下,張倫率部已至城西,不能輕拔,還請殿下示下……”翟長孫最終選擇了請令於李世民。

    騎兵緩緩退後,在你來我往的對射當中,離開了弓箭的攻擊範圍。

    此時陳禮被人扶著也來到了張倫麵前。

    “張將軍若再晚來一步,俺們這些性命可就都要留在此處了,俺代大家夥兒多謝張將軍的救命之恩。”

    這話�麵的嘲諷張倫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一把扶住陳禮的胳膊,誠懇的道:“非是俺來的晚,而是……深恐兩位將軍見疑,隻能等待天明才率軍趕來,還好未曾太晚,不然的話,張某定是一生難安啊。”

    這個時候,陳禮還能說什麼呢?就算心�怪著此人奸猾,見死不救,這會兒也難以分說清楚。

    他啞著嗓子指著遠處的騎兵道:“嘿嘿,這些兔崽子也沒多少力氣了,張將軍可敢與我一同率人上去殺他個痛快?”

    張倫怎麼會陪著殺紅了眼睛的他犯傻氣,當即就勸,“將軍莫急,俺看這些狗賊還有些餘力,不如緩一緩,再凍他們些時候,殺起來也就容易些,將軍也吃些東西,歇上一會兒,過後張某定陪將軍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翟長孫和慕容羅睺的稟報幾乎同時來到了李世民這�,李世民當即就吃了一驚,長途奔襲最怕的就是這種意外,至此,拿下龍門城再修整一番的計劃,算是完全被打破了。

    張倫部養精蓄銳,並趁著黑暗突然出現在城西,讓龍門城一戰,馬上便有了逆轉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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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9:07

第502章 逆轉(二)

很快,李世民便接到稟報,東城城門被敵軍重新奪取,並已關閉。。ウw0。

    李世民冷笑一聲,並不太在意。

    想要來個甕中捉鱉?做夢去吧……

    今日一戰之下不能盡潰龍門城守軍,算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他的嘛,也就都無所謂了。

    這一場戰事,本就不是為了奪取黃河灘頭而來。

    實際上,此時在李世民心�,這一戰已經算是結束了,無法做到盡善盡美,讓他稍有遺憾,可這無關大略,並不算什麼。

    兩場夜戰,留在他心�的隻有一句話,並代邊軍,果然名不虛傳,之後再要較量,卻要多加小心了。

    他也有著些惋惜,當日李定安隻還是�安鎮軍的一個小小軍曹,相處了不少日子,他便覺得此人雖有些才能,卻胸無大誌,抗擊突厥之心卻又很是堅定,勉強可以用之作為晉北屏障。

    回到晉陽之後他跟父親也是這麼說的。

    之後故事,開頭時和他想的倒也差不多,此人在邊地和突厥人廝殺連場,竟是讓突厥人再沒有南下騷擾到並州。

    這也讓當年大軍南下功打長安變得順利了許多,更無須跟突厥人虛與委蛇,說起來李定安也算是對他們李氏一族的有功。

    可惜的是,無論是父親,還是太子都喜重用親族,更看重眾人之家世,竟然置這樣的人才於不顧……

    等到此人羽翼豐滿,雄心隨之而來的時候,說什麼也都晚了,不然的話,不定他李氏就又能得上一員上將呢。

    今日領兵來攻,兩場戰事下來,李世民心中的驚訝和那隱隱升起的忌憚之心,是根本無法為外人道的。

    誓死不願屈膝歸降的硬朗之人李世民不是沒見過,可這樣成群成群的兵卒將領,在戰事不利至此的情形之下,卻都是寧願戰死也不願投順,捫心自問一下,他李世民麾下的大軍,除了他的幾支親軍之外,其他的還真就不敢說能比得了。

    而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在治軍之上,李定安有著非同凡響的才能,可讓眾軍效死的將領,毋庸置疑他們都必定是非常可怕的人物兒。

    李世民惋惜之處也正在於此,李定安將才難得,卻從邊軍守將成了李氏死敵,這中間的事故,李世民根本不用細問,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氏這邊不知拉攏,反而有著敵意,那邊兒呢,兵力漸漸雄厚,野心隨之而起。

    若非他這兩年都是身在西北,怎麼會讓李元吉敗壞了李氏家業?

    當然,此時思緒連篇之際,他不會再想太多了,戰事當中最忌心存旁顧。

    隨即李世民傳下軍令,令翟長孫,慕容羅睺召集各部,到城中駐紮,先烤火取暖,算是略作休整,然後……便是離開這座城池了。

    在李世民看來,這隻能是小戰一場,為之後的戰略做出準備之餘,也順便試探一下敵人的虛實和戰力。

    實際上,他和李破的想法不謀而合,明年才是最為關鍵的一年。

    他斷不會讓李定安在晉地站穩腳跟,那太危險了,而冬天這場突襲,起因其實還在於回歸的唐使,竇誕的描述讓他心中略寒。

    因為他聽出了李定安有著休戰之意,大勝之下,卻要與人修好不戰,這樣沈穩中透漏出來的無窮野心,可就非是薛舉之流可比了。

    考量多日,李世民終是打算用冒險的進攻來大破僵局,他絕對不會給予敵人修養喘息之機。

    所以說,這一戰並非要奪取什麼灘頭,什麼城池,又擊潰多少敵軍,殺死了多少敵人,而是在為之後的軍事戰略所服務。

    可戰爭就是這樣,它會有種種的意外,讓你明白戰爭不是遊戲,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今日一戰在李世民看來已是趨於結束,可有人就是不同意。

    翟長孫率軍退往城中腹地,拆下營房準備烤火取暖,慕容羅睺部也在向這�靠攏。

    張倫隻是讓人探了探,便明白敵人沒有傻到跟他在城西對峙,想要緩一緩再說。

    那怎麼成?

    他立即命人去南邊兒點燃房屋,阻止兩部敵軍彙合,接著便和陳禮兩人分統一部人馬,從北邊和西邊追著翟長孫部開始騷擾。

    這是真正的騷擾,接著房屋的掩護,用箭矢和弓弩對騎兵做出打擊,換句話說,張倫從這一刻才徹底把這一戰的節奏帶入了巷戰。

    如果這是裝備齊全,又在巔峰狀態的玄甲軍,這樣做幾乎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因為巷戰隻會讓兵力分散開來,麵對玄甲軍這樣精銳的騎兵,效果其實微乎其微。

    可此時的玄甲軍將士,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兵卒在寒風中凍的已經沒了多少熱氣兒,而他們坐下的戰馬,也在吐著白沫。

    人馬的體力,幾乎都已經來到了極限。

    這和當年�安鎮軍騎兵跟突厥人在雪天作戰一樣,寒冷的天氣才是最大的敵人。

    翟長孫部終於痛苦了起來,他們的上空不停有箭矢落下,喊殺聲如影隨形,追逐和狙擊和他們周圍不斷的發生。

    廝殺聲漸漸趨於激烈,在龍門城中狹窄的營房之間,鮮血在不停的流淌,像血肉磨坊一樣在不停的消耗著翟長孫部的兵力。

    別說停下來燒火取暖了,一隊隊的騎兵被派出去,卻都消失在營房之間,玄甲軍的驍勇善戰,在這樣的一個白天,完全被龍門城中的房屋所抵消。

    南邊兒漸漸著起了不少火頭兒,煙氣正在龍門城上空蔓延。

    城中還在抵抗的並代軍卒,紛紛向這�聚攏過來,有那殘存的騎兵以及奪取了戰馬,三三兩兩的瞪著通紅的眼睛,帶著滿身的傷痕,用他們精準的箭術和嫻熟的馬上功夫,像狼一樣在圍繞著敵人不停撕咬,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而這一晚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並代軍旅自成軍以來,也隻經受過一次這樣慘痛的傷亡,同袍的鮮血已經刺激的這些家夥失去了理智,甚至有人在尋死一樣試圖衝擊大隊的騎兵。

    這樣的作為,除了找死之外,卻也在不斷激勵著友軍的士氣,每一個瘋狂的人倒下,都會讓喊殺聲大上許多。

    張倫所部的晉地將士,在這樣一場戰事當中,好像經曆了一場蛻變……

    一座座木屋之中,長槍不斷刺出,將路過的騎士連人帶馬刺倒在地,箭矢紛亂的在天空狂舞,將一個個騎兵射下戰馬,卻根本不知道攻擊來自哪�,隨處可見並代士卒蜷縮在屋角,等騎兵經過的時候,猛的跳起來將騎兵斬下坐騎。

    很快,步軍便將他們熟悉的龍門城變成了一座充滿了致命危險的地方。

    當他們稍稍進入狀態之後,在西北風沙中走出來的精銳軍旅,就徹底淪為了他們的獵物。

    混亂的巷戰,讓翟長孫部的傷亡急劇增大,筋疲力盡的唐軍騎兵,在這樣一個驟然逆轉的戰事麵前,沒有手足無措,隻是在越燒越旺的複仇火焰的作用下,讓領兵的翟長孫漸漸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

    騎兵不顧將令,開始成群的進入狹窄之處,想要將那些卑鄙的家夥找出來一個個殺死,卻反而將自己以及大軍都置於了越來越危險的境地。

    翟長孫也已力不從心,他是西北降將,統領玄甲軍的時日並不長,威望難以服眾的缺點,正在暴露出來。

    眼見身邊剩下的人越來越少,翟長孫隻能不再顧及來自道路兩旁的攻擊,快馬向東脫離。

    等他和李世民彙合的時候,身邊隻剩下了三百餘騎,不堪廝殺的虛弱,也終於在他們身上找見了影子。

    有些人已經伏在了馬上,和逃卒無異,有的更是已經根本握不住鋼刀的刀柄了,箭囊早已射空,有力的臂膀感覺不到酸痛,卻�也�不起來。

    失去大量體溫,卻得不到休息的他們,有的騎在馬上行著行著便被戰馬拋下了馬背。

    這一部到底有多淒慘,隻能說是和潰敗無異了,他們的勇氣和意誌,終於在戰事失利以及冰寒的天氣當中,消逝殆盡。

    李世民看到他們的狼狽,終於驚了驚,此時的他,猛然意識到,所謂的甕中捉鱉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呢。

    實際上,翟長孫在此戰當中也犯下了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他不應該跟張倫糾纏,立功之心稍切的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率軍向東跟李世民彙合,而是想像擊敗陳禮那樣,在大街上擊潰張倫所部。

    可張倫不是陳禮,沒有人等待他去救援,他也不會在寬闊之處跟騎兵硬碰。

    於是,翟長孫便吃了大虧。

    當然,此時李世民是不會去追究這些細節了,他隻知道情勢變得有點危急了。

    此時,慕容羅睺終於也冒煙突火的趕到了這�,這個時候,玄甲軍傷亡已有三分之一,望著疲憊的將士,李世民當機立斷,率兵往東並點燃沿路營房,除了給大家稍稍取暖之外,也會讓躲在房屋之間的敵兵不能及時向前。

    張倫得報前麵火起的時候,輕蔑的笑了兩聲,隨即便命人傳信給陳禮,讓他順勢點燃北邊的屋舍。

    好吧,他是打算砸鍋賣鐵,即便是將龍門城燒成白地,也要將這些敵人留在龍門城內了。

    三麵火起,唐軍隻能去東城,一旦他們在東城拖延上一些時候,等他和陳禮率部趕到的時候,就是這些騎兵的末日了。

    這一天辰時剛過,龍門城中的火焰已是衝天而起,風助火勢,讓大火迅速蔓延了開來,煙氣升騰彌漫,將龍門城中弄的煙氣迷茫,戰火戰火,這個詞在這�算是名副其實了。

    張倫此時已跟陳禮彙合,跑去了北城,率軍匆匆登上城牆,便沿著城牆向城東奔跑了起來。

    而在東城城下,李世民瞪著一雙被煙氣漸漸熏紅了的眼睛,正在督促眾軍搬開城門甬道中的雜物。

    同時,他們也在忍受著城頭箭矢的攻擊,另外也在艱難的想要奪取城牆。

    守東城城門的吳通,是張倫妻弟,張倫妻子早歿,這個妻弟是當兒子在養的,這是個標準的邊塞漢子。

    粗魯勇猛,對張倫也是忠心不二,張倫讓他死守東城城門,那麼吳通想的就是,在他沒死之前,不會讓任何人走出龍門城一步。

    實際上,東城門這最後一戰,才是龍門城之戰最為慘烈的一戰。

    唐軍騎卒紛紛下馬,在將領率領之下,登上剃道,猛攻城牆,也沒怎麼來得及設置些障礙的吳通所部,隻能依靠盾牌長槍和敵軍肉搏。

    唐軍很快就攀上了低矮的龍門城城牆,吳通率部蝟集於城門上方,,將弓箭手護在中間,用五百人死死的占據了這�,唐軍幾乎每進一步,雙方都要倒下無數的屍體。

    刀槍入肉的聲音,甚至在廝殺連天的嘈雜聲音中密集的顯現了出來,鮮血很快就順著城牆結成了冰淩。

    而體力更加充足的吳通所部,在吳通率領之下,時不時還要推的唐軍向後退卻。

    城牆之上成了屠場,城門甬道前麵,也躺下了一地的唐軍屍首,箭矢在唐軍頭上不斷落下,將一個個唐軍士卒射倒在地,騎軍的圓盾,根本不可能像步軍一樣連成一片,更像是靶子一樣暴露在近在咫尺的敵人弓箭手麵前。

    進入龍門城輕鬆至極的唐軍,在想要出城的時候,卻是遭受了最為慘痛的傷亡,這就好像戰爭跟唐軍開的一個惡意的玩笑。

    而每一個將士慘呼倒下,都讓李世民心�抽痛不已,卻不得不嚴令已經虛弱到極點的麾下將士盡快打通城門甬道,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實際上,連李世民自己都很難相信,戰事怎麼會走到這麼一步兒,好像天明之後,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不過,張倫還是來晚了一步,當他和陳禮兩人從城牆北邊繞過來的時候,唐軍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城外,而作為騎兵的他們,在逃命的時候是非常快的。

    城牆之上的箭雨一下便密集了起來,狠狠掃過唐軍的後腰,無數的騎士慘叫著落馬,無數的戰馬哀鳴著倒地。

    出城的一路上,倒臥的都是唐軍人馬的屍體。

    唐軍悄然而來,大張旗鼓而去,雜亂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唐軍狼狽的背影隱沒在遠方,龍門城之戰在煙火繚繞之中,終於來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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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9:28

第503章 勝敗

“阿哥,阿哥,咱們逮住了慕容羅睺……”

    粗壯的吳通跑了過來,笑的滿臉胡茬都翹了起來,興奮之下,受了傷的胳膊也不太疼了,阿哥兩個字叫的更是響亮無比,嗯,他也從來都是喊姐夫阿哥的。

    確實也值得高興,慕容羅睺名著西北,曾經身在唐軍的他們,對此人倒是有所聽聞。

    這個好消息來的很及時,讓正懊喪的想要撞牆的張倫和陳禮兩人終於找到了些安慰。

    他們兩個心情不好那是自然的,此戰龍門守軍可謂是損兵折將,傷亡的數目根本不用報上來,就能猜測出一二。

    這還在其次,很快兩個人就都知道了率軍前來偷襲的竟然是秦王李世民,這樣一個大家夥竟然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留給他們的隻能是深深的懊悔。

    想象一下,如果捉住了秦王李世民……

    陳禮性情耿直,直接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足可稱之為輝煌的戰功竟然在手指縫�溜走了,如果這會兒他還有氣力的話,說不定就能帶著人追到黃河邊兒上去。

    張倫那會兒心�也咯噔一聲,差點沒翻了白眼兒,他比陳禮還後悔呢,要是能多派些人給吳通,要是進攻再堅決一些,要是那會能再跑的快些,要是……

    許多個如果在張倫心�翻來覆去的念叨,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恍惚了起來。

    這個時候,兩個領兵之人都懶得問上一句,到底殺傷了多少敵軍了。

    吳通帶來的好消息算是讓他們兩個緩了緩神兒,張倫終於露出了些笑臉,陳禮則有點惱的問道:“慕容羅睺是哪個?”

    好吧,倒黴的慕容羅睺確實被抓住了,人家翟長孫剩下的兵少,於是便護衛在了李世民身邊,他卻要領兵斷後。

    於是他就悲劇了,箭矢成片的落下來,慕容羅睺當即身中兩箭掉下了戰馬,他的親衛和周圍的軍兵立即上前救援,成片的被射倒在那�。

    等到打掃戰場的時候,這位是被敵人從人馬的屍體堆�挖出來的。

    不知幸也不幸,慕容羅睺隻是受了傷,竟然沒死,那就隻能做一個倒黴的戰俘了。

    說起來,像他這樣受傷被俘的唐軍將領還真就不多,若非是張倫部下在打掃戰場,以並代軍中的習慣,受傷未死的人大多都要給上一刀,送人痛快的上路。

    這不但是因為並代邊塞遺留了很多北胡的習慣風俗,同樣也因為糧食變得越來越是珍貴,收攏降俘的時候,就不會再讓受傷之人浪費糧食了。

    張倫的部下還沒那麼凶狠,而且也需要一些活口來查知敵人的來路虛實。

    於是乎,他們幸運的得到了一條大魚。

    張倫終於心安了許多,有慕容羅睺一人,再有擊潰李世民親軍,保住龍門城這一功勞,他的戰功已是紮實無比。

    他這會兒怕的其實是陳禮這廝來跟他爭功,要知道,陳禮乃李破親族,照著以往在唐軍中的經驗,論起功勞來,肯定是家世顯赫者優先,親族更在之前,並代軍旅的犒賞,他還沒怎麼見過,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脈絡可循。

    若是按照那樣一個次序,他最多最多也就是無功無過,說不準會升個官職,實權就不用想了。

    當然了,這個時候想的再多也是無用。

    兩個人最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安撫軍心,而且還得琢磨怎麼才能在燒成這樣的龍門城中待下去。

    龍門守軍損失慘重那是一定的了,五千多的守軍,加上龍門渡口的梁九春部,差不多六千人。

    梁九春部也不用再去打探,定已是凶多吉少,不然也不會毫無聲息間就讓這許多騎兵出現在龍門城。

    再加上龍門城的傷亡,張倫和陳禮吃飯的時候,聽到大略的一個數字就都失去了胃口。

    一戰之下,尋相部幾乎全軍覆沒,陳禮部剩下了二百多人,張倫部也戰死了數百人之多,加上梁九春的那一營兵,差不多戰死了四千多人,統領騎兵的尋相更是受了重傷。

    這樣一個傷亡,在並代大軍成型之後,直接創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記錄。

    再算算敵軍的傷亡,在龍門城一戰當中,直接將一千二百多唐軍騎兵留在了城中,這讓張倫和陳禮都稍稍找到了些安慰。

    這是秦王李世民的親軍,擱在任何其他地方,以四千餘人的傷亡,來換取重創這樣一支軍旅,都是非常劃算的買賣。

    可陳禮愁眉苦臉的告訴張倫,在並代軍中不是這麼個算法,總管從來先算的都是自己的傷亡,之後才是殺敵之功。

    每個讓部下損傷太多的將領,都必然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懲罰,而且陳禮還悄悄告訴張倫,這種懲罰肯定不是明麵兒的,也許你之後犯了個小錯,處置的就會讓你哭不出來。

    張倫聽的目瞪口呆,心�則在琢磨著這人說的是真是假。

    如果知道李世民就在城中,那他就寧願用所有的部下,來換李世民的人頭……那他也就自然不會理解那樣的做法了。

    實際上,這也正是大家寧願戰死,也不願背主而生的原因之一了,將士用命這個簡單的詞句,卻是用許許多多的條件堆砌而成,非是簡單的一聲愛惜士卒,賞罰分明就能解釋的通的。

    當然,不管怎麼說,他們都在龍門城中重創了玄甲軍。

    等到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隻待絳郡來援,陳禮終於在和張倫相談的時候酸溜溜的冒出了一句。

    “恭喜張將軍得建大功,吾等皆是不如啊……”

    張倫撓著大胡子心�直接道了一聲,來了……

    他直接哈哈大笑,“有陳將軍,尋相將軍在,俺怎敢稱什麼功勞?之後莫要罪俺見死不救,也就謝天謝地了。”

    陳禮在心�再次道了一聲奸猾,卻也沒多少惱怒,當時他是殺紅了眼,那會兒確實是將張倫的祖祖八代都詛咒了一番。

    過後嘛,他這兒就要複雜的多了,除了心痛部下的傷亡之外,有意無意間卻也在試探著張倫的反應。

    他和張倫想的自然不一樣,作為李破的妻族,在並代軍中受到的關照肯定不同旁人,可要說真正高人一等,那也是胡扯。

    所以說,此次他和尋相受多大的罪過,實際上卻還是要看張倫最後怎麼稟報。

    陳禮心思其實不算多,隻不過想求個將功補過而已,至於奪取別人的功勞……還是省省吧,他那位表妹夫從來就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這麼一來,你情我願的,加之張倫看似粗豪,心�卻一點也不糊塗,幾句下來就心領神會,兩個身份來曆幾乎沒有一點相同之處的兩個人就終於能說笑上幾句了。

    而陳禮其實也算是張倫在並代軍中結交的第一個人,很多年之後,張倫被歸為李破親族一係,也正是源於此時。

    如果說這個時候跟張倫說話的是尋相,可能就會是另外一番模樣,隻是天下事就是這般,沒什麼如果一說。

    龍門城這�消停了下來,城中的軍卒都在打掃戰場,救治傷患,還得分出一些人來滅火,然後就要整理營房,繁瑣痛苦之處真的是一言難盡,直到這一日晚間,所有人才都擠進所剩不多的屋子中休息去了。

    好在這�離著絳郡不算遠,不然的話,天寒地凍,缺衣少食之下,能熬過去的人能有幾個可就說不好了。

    而另外一群人比他們還要淒慘的多的多。

    李世民率兵狼狽的逃出了龍門城,頂著寒風一路西行。

    來的時候不容易,走的時候更是艱難萬分,沒能在龍門城中休整一番,讓這支李世民傾力打造的玄甲軍徹底的成為了殘兵敗將。

    兩戰之下,折損近半,又沒能取得預想中的勝利,什麼樣的軍伍估計也受不了這樣的摧殘和打擊。

    整個隊伍好像一下就變得死氣沈沈,而在這樣一個天氣,缺乏勇氣和意誌支撐,結果將是非常殘酷的。

    行進不到十�,便接二連三有人馬倒斃在路上。

    李世民此時也是透心的涼,他還沒有經曆過什麼失敗,而這一次,終於給他補上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課。

    失敗的滋味兒是如此的苦澀,卻更要狠下心腸,將這個苦果硬生生咽下去。

    李世民哆嗦著身子,一遍一遍的在寒風中告訴自己,這會兒千萬不能停下,倒不是怕什麼追兵,他是怕一旦停下來,就算能夠烤火取暖,之後能夠站起來趕路的人怕是也不剩幾個了。

    當然,有些人在失敗之中自怨自艾,有的人卻會在失敗當中汲取養分,並會盡可能的去彌補失敗所造成的惡劣後果。

    李世民無疑屬於後者,在這艱難甚至是充滿了絕望的行程當中,李世民絲毫也沒有顧惜自己的身體,在隊伍的前前後後奔走著,讓每一個行進中的兵卒能看到自己,並不斷用他那沙啞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們,就快到了,前麵就有人在接應。

    二十餘�的路途,走了多半天,中途到底丟下了多少被凍僵的同袍,已經沒人願意也沒人有那個氣力去計算了。

    前方那座龍門渡口營寨出現在視野之內的時候,李世民隻是�頭看了看,眼前黑了下來,一頭栽倒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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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8-23 13:29:51

第504章 勝敗(二)

當李世民幽幽醒轉的時候,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外間北方呼嘯,車馬粼粼,讓李世民很快便意識到他還身處於路途之上。

    李世民頭痛欲裂,口幹舌燥,虛弱,寒冷,卻還在不停的出汗,李世民知道,自己這肯定是病了。

    他努力的動了動身子,一陣酸痛感傳來,讓他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張嘴就想叫人,動彈不得,喝點水總成吧?再有,誰他娘的在他身上堆了這許多衣物,壓的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此時車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李世民驚了驚,原來車廂�並不止他一個。

    黑暗中有人探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手指冰涼而有纖細,帶著些幽香,顯然是個女人。

    當然,聰明如他就算頭疼的很,時間感也有點缺失,卻也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時節能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恐怕隻有一位了。

    果然,黑暗中響起自家妹子的聲音,“醒了?要不要喝點水……”細致的關心是女人的天性,可李秀寧不太一樣,她和這個歲數相差不大的親哥哥向來不怎麼對付。

    所以沒忍住接著便來了一句,“二兄要是再不醒轉,翟將軍的人頭恐怕就要不保了呢。”

    李世民咧了咧嘴角,凍裂的口子雖然鑽心的疼,身上也沒一處舒服的地方,李世民卻還是心中安穩了下來,艱難的開口道:“這是到了哪兒了?過去了多少時候?”

    聲音細弱,嘶啞的含混不清,讓身體向來強健的李世民倍感無奈。

    “已過了黃河了……來,喝點水吧。”

    一杯涼水下肚,李世民終於感覺到精神一振,昏昏沈沈的腦袋也清明了不少。

    “都過了黃河了啊……三妹怎的也出來了?莫非是……怕我被那李定安捉了去不成?”

    李秀寧哼了一聲,一下將李世民扔下,這個二哥在他們兄妹幾個當中最不討喜,也難怪會走到今天兄弟反目的一步兒上。

    “狼狽至此,二兄還是莫要說笑了,我來這�,不過是想親眼看一看二兄摧城拔寨的雄姿,不想……”

    說到這�,人家輕笑一聲……聽上去可一點沒有照顧病人的意思。

    李世民在黑暗中無聲的笑了笑,心道,小戰一場,成王敗寇還未可知呢……你留在大軍當中,難道是真為了看兄長率軍斬將奪旗的?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出口,隻是轉開話題問道:“傷亡如何?慕容將軍可回來了?”

    這個時候,即便是見慣了戰陣的李世民,也非常希望從李秀寧口中聽到一些能安慰人的好消息。

    可李秀寧用極為誠實的話語澆滅了他最後一點僥幸。

    “嗯,聽段將軍和翟將軍說了,回來了一千二百餘人,到了營寨沒緩過來的有五十餘人,當即病倒的有三百餘人,能跟著咱們回來大營的,有九百餘,可最終能活下來的,還要看大夫們得不得力了。”

    “至於慕容將軍……”

    說到這兒,李秀寧也不由歎了口氣道:“沒等到慕容將軍……段將軍也不敢在營寨中久留,隻在那兒歇了半晚就啟程了,還扔下了些傷病……”

    太糟糕了,三千玄甲軍回到黃河西岸的隻有不到一千人,左二護軍慕容羅睺更是生死未卜,這個事實非常明白的告訴李世民,深冬季節作戰一旦有所不利,付出的代價就幾乎難以讓人承受。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壓住滿心的煩厭,卻換來一陣咳嗽。

    那邊兒李秀寧終於也心生不忍,到底是親兄妹,上來給他撫著胸口,一邊安慰道:“二兄病的不重,隻是染了風寒,將養一些時日便也成了,可若再要想及其他,怕是就隻能回京去養病了。”

    這句話對於李世民來說非常的有效,他立馬老實了起來,將那升騰而起的怒火壓了下去。

    喘息了半晌,李世民才道:“三妹……二哥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次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派人去絳郡,問一問慕容將軍的生死?要是活著的話,能不能……”

    李世民的火氣是下去了,李秀寧的火氣卻噌的一下躥了上來。

    我率人剛出使晉地歸來,還沒回去長安呢,你就帶兵前去功打,如今慘敗而歸,卻還要我派人去絳郡討要俘人?

    李秀寧的聲音一下就冷了下來。

    “我近日便要回京了……二兄放心,父皇麵前我不會說什麼,可小妹有一句話要說在前頭,你與大兄,四弟相爭,再莫要牽及於我,不然……哼,軍中不好說,可後宮嘛,就不隻兩位能在父皇跟前說話了。”

    “再有,之後再有薦舉我出使晉地的,有一個算一個,我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她這邊兒正說著,那邊已經響起了李世民的鼾聲,黑暗中李秀寧眉毛都立了起來,裝睡?惱怒之下,李秀寧一腳就踹在了李世民身上,踹的李世民咚的一聲撞在車廂上,立馬就是齜牙咧嘴。

    李秀寧又揮了揮拳頭,恨不能就此來個弑兄的戲碼。

    李秀寧氣哼哼的一腳踹開車門兒,直接跳下了馬車。

    “都看什麼看,�麵那個心眼兒多的都要死了,還不去照看一下?”

    李世民被湧進來的冷風一吹,直接打了幾個寒戰,身上更難受了幾分,可心�卻在苦笑,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嘛,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氣?怕是心虛了吧?

    可不管心虛不心虛,這一戰確實把李世民打的有點疼了,他要麵對的更為嚴峻的局麵是,親軍打殘了,駐守黃河沿岸的各部軍旅,又沒有多少他的舊部。

    沒有玄甲軍震懾,他就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去整飭,最重要的一點是,此戰若還不能引得李定安渡河來攻,那這個虧差不多也就白吃了,過後也隻能驅使王行本,呂崇茂這樣的家夥再使些手段。

    效果肯定和這樣的突然攻襲很難相比。

    寒風之中,得罪了妹子的李世民,轉頭就想起了大事,他確實病的不重,當然,身為皇子的秦王殿下,也理應比別人的存活率更高。

    …………………………

    實際上,唐軍確實也就走快了一步,第二日正午時分,裹著皮袍子,帶著刀弓的代北騎兵就已經成群的出現在了黃河沿岸。

    他們也被凍的不輕,可仇恨卻讓他們在黃河邊兒上逡巡不去,若非將領約束,很可能便會有一些人衝上冰麵,過河來尋唐軍的麻煩了。

    並代軍旅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悶虧,所有赴援而來的騎兵將士,都想用敵人的鮮血來澆滅心中的火焰。

    在頭一天午後,李破就接到了龍門城受襲的消息,隔不了多少時間,就又接到了張倫送來的詳細戰報。

    陳禮說的是一點都沒錯,李破惱火的還真就不是別的,就是一個傷亡數字,四千多人的傷亡,直接讓李破瞪起了眼睛。

    領兵這麼多年,數十萬大軍在眼前潰敗的事情他也親身經曆過,可話說回來了,自邊地起兵,人口又少,還缺糧草軍需,精打細算慣了的人,對傷亡數字的忍耐能力也就差了些。

    每次打仗之前,他都要好好計較一番,怎麼才能在殺傷敵人之餘,減少自身的傷亡,所以一直到如今,一仗仗打下來,傷亡總是能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過千的時候也就那麼兩次。

    而冬天的一場突襲,就死傷了四千多人,這要是陳禮,尋相兩個在他麵前,他一定先把這兩個無能的家夥給剁了再說。

    更讓他惱火兒的是,李唐簡直毫無信義可言,使者剛走,就能率兵來攻,他們說的話,以後還真就一點都不能信了。

    實際上,等他平靜下來再想想,那些都是托詞,這個虧吃的是一點也不冤。

    明明知道黃河渡口是重中之重,卻還是疏忽了,這就不能怪別人不客氣……

    而且,李世民竟然真的出現在了對麵兒,而且還馬上就給他來了一下,倒也不愧是李世民。

    這麼想來,其實龍門渡口以及龍門城的得失還在其次了,前前後後想了想,李破狠狠咒罵了一句,“算你小子跑的快,不然老子非把你弄進晉陽大牢�去跟李神通等人作伴兒不可。”

    隨即,李破便令薛萬徹率兩千兵馬赴龍門,彙同張倫等人一同鎮守龍門城,又令人調撥糧草,盡快送過去。

    大冬天的這麼一番折騰,人力物力都要損耗無數,讓李破的好心情一下就沒了。

    隨後他便將尉遲恭和步群兩個叫過來訓斥了一番,他自身的毛病沒人敢說,可下屬們就不成,隻能承受他宣泄而出的怒火。

    實際上,這會兒李破還沒想明白,等到了年根兒上,這一年的軍功犒賞已是整理清楚,李破耳邊的請戰聲音漸多,李破才真正意識到,他娘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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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0:59:06

第505章 衛府

即便是當初李淵大舉南下,有著那麼多人響應,卻也在黃河邊兒上和屈突通糾纏良久,何況是如今這樣一個情勢了。

    李破不得不安下心來思量多日,又招尉遲恭等人商議了幾次,最終一個挺尷尬的結論。

    士氣可用,卻不可輕易渡河,以免為敵軍所乘。

    什麼意思呢?

    也就是說,不管是為了安撫軍心,還是為了報這一箭之仇,明年必定還要和李唐較量一番。

    實際上,這也正是一連串的勝利帶來的後遺症之一,驕兵悍將,對於敵人的挑釁的忍耐力一直在降低。

    這個時候,李破倒是完全可以憑借他在軍中的威望,強行做出一些決定,死死把握住這駕戰車的行進方向。

    可經曆過西河郡一戰之後,李破卻是覺得那並非是一個妥當的決定……

    當然,他也不會去學趙括,應眾人之望冒然出擊,一下便將自己弄上了史書。

    ………………………………

    臘月�,寒風在做著最後的努力,將自己的威能全部釋放了出來,肆意的在大地上張牙舞爪。

    此時已是年關將近,而年關在這個時節徹底成為了一個符號,隻象征著一年的結束,新的一年的開始,再沒有其他的意義。

    成群的衛士簇擁著李破策馬在郡城倉房之間,這是年底例行公事一般的巡查,走馬觀花,聽聽主管倉房的官吏說話,偶爾停下來翻檢一下糧食,差不多也就完了。

    沒什麼捉拿蠹蟲碩鼠,打擊貪官汙吏的戲碼,這更像是一次出遊。

    不過今年對於河東來說,並代兩州正在迅速的進入平穩期,半農半牧的並代地區還有一年的時間就要收稅了,這是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

    而在並州以南的諸郡卻還不成,今年不說,明年估計糧價也下不來,甚至還可能會高漲一段日子,一直到明年秋收之後,或許會好上一些。

    當然,糧價這東西現在根本沒了參照,各處相差不少,卻也沒誰來回倒賣發什麼戰爭財,因為那都是嫌自己死的不快的主兒。

    說起來,現在河東的糧價已經沒有大業十年,十一年前後那麼離譜兒了,可隻要戰爭沒有停歇,糧價就不會徹底回落到承平時節的水平。

    而今年戰事對糧價的推動也是顯而易見,又快到有價無市的地步了。

    上黨的叛亂,追根到底,還是吃不飽飯的原因在作祟。

    相比上黨,長平兩郡,東邊的郡縣還算安穩,李破卻也不得不免其稅賦兩年,以做安撫。

    實際上,戰爭打到這個地步,李破都有些奇怪,人口已經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耕地那就更不用提了,可各家好像都還是一副行有餘力的樣子。

    李破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在晉地一心種田,能不能熬到其他人都餓死了,然後再出去收拾殘局呢?

    當然,這注定隻能是臆想罷了,戰爭到了現在,其實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相互吞並才是這段時間的主題。

    在未來的一兩年間,必定是大戰連場,這無疑是個非常關鍵的時刻,頂不住的人也就頂不住了,想要這樣一個時節安心種田?做夢去吧……

    天氣太冷,李破沒讓裴世清和溫彥博隨行,身邊隻有絳郡別駕和尉遲恭兩人陪著。

    李破看上去心情還算不錯,巡查的也差不多了,倉房空了幾處,糧草卻還足夠。

    李破吩咐著讓他們再建幾處大的倉房,因為明年春天北邊兒運過來的糧草一到,絳郡這�的倉儲規模也許就承受不住了。

    因為這和李神通當初暫時駐軍絳郡不一樣,也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都將是大軍的後勤聚集所在。

    一行人走出倉房重地的時候,差不多已到了正午時分,李破把其他閑雜人等都打發走了,這才扭頭跟尉遲恭道:“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沒什麼疏漏的話明天就發下去吧,讓大家過個好年。”

    尉遲恭噴吐著白氣,他自然明白這說的是什麼,錘了錘胸膛道:“總管放心,一切皆已齊備,就差明文下發了。”

    李破微微點著頭,犒賞毫無意外的又做出了一次調整,開府之人又增了兩人,宇文鑊和張倫,也就是說,今年過後,李破麾下的衛府已經從兩個驟然增加到了八個,步軍四個,騎軍四個。

    張倫後來居上,委以重任之意一覽無餘。

    當然,這八個衛府,是在隋時軍府舊製之上建立起來,可說起來卻要簡陋的多,也有著很大的不同。

    此時李破麾下的衛府將領,在軍中皆有實際兵權,卻又沒有兵府轄地,跟田製以及戶籍製度連接的也並不緊密。

    其實這也就失去了軍府製的精髓所在,軍權分於衛府,沒有達到用衛府控製天下府兵卻又不分軍權的作用。

    這無疑是戰時衍生出來的東西,無法做到細化不說,也不可能全部照抄舊製,因當前的局麵所限,李破看重的不是其他什麼,而是指揮軍隊的便利和效率,至於軍府製最重要的一個作用,集權,李破隻能是視而不見。

    之前的左右衛府,位於八個軍府之上,平時參謀軍事,掌管各個衛府軍籍,而各衛府上報的軍務,也先要經過左右武衛府再報到他這�,戰時則統領騎步大軍作戰,實際上起到的作用更像是兵部的職能。

    又設左右武衛府,由李年和薛萬徹統領,掌管騎軍諸事。

    接下來的左右屯衛,由陳圓,尉遲信統領,左右翊衛,由張倫,宇文鑊統領,皆為步軍衛府。

    之後又設左右護軍之職,由羅士信,劉敬升分統李破親軍。

    至此,一個軍事框架基本成型。

    因為給予軍府的兵權過大,所以募兵,操練,兵甲,後勤輜重等事,皆都掌握在李破的總管府中。

    隨著大軍一定程度上的調整,今年戰事的犒賞也就蘊含在其中了。

    隨著此事的塵埃落定,李破也感覺到設下並州總管府的決定有些倉促了。

    蕭後的車駕早已進了晉陽,並入住了晉陽行宮,很快晉陽就傳來了消息,蕭皇後認了李破的兒子為義子,這要是從前,怕是李破家�當即就得改了姓,如今卻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隨後,封王的事情也就擺在了桌麵兒上……

    如果再等一等,封王之後設下六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到時還用封什麼代州總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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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0:59:42

第506章 準備

策馬而行中,李破幽幽道:“李氏屢來伐我,仗著的不過是家大業大,總有居高臨下之感罷了……哼,欺我不敢殺人嗎?今斬慕容羅睺,先讓關西諸人知曉,他們的性命在我眼中,皆都微不足道……”

    說到這�,李破住口不言,心�卻還加了一句,今次是慕容羅睺,下次說不定就是李神通這樣的李氏親族了。

    如今和李氏已成死敵,也就沒什麼顧忌可言了,既然之前斬了一個李仲文沒什麼效果,那就再殺幾個夠分量的。

    慕容羅睺據說是李世民心腹將領,這先讓他疼一下,過後再來論過雌雄,砍下幾個大個兒的腦袋給李氏瞧瞧。

    實際上,龍門城一場夜襲,最大的效果就是讓李破也惱了,慕容羅睺的第一個犧牲品,卻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對了,龍門戰死將士的撫恤要在年前下去,尋相和陳禮都另有任用,但和賞罰之事不能混為一談,該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

    尉遲恭點著頭應諾連連,知道李破說的重點不在後麵兩個人身上,而在於此戰當中陣亡的將士,梁九春一營人馬全軍覆沒,龍門城中的守軍也傷亡慘重。

    可不能隻看傷亡,也不能隻看到守軍的疏忽和錯漏之處,作為軍中上將還要看到將士們在突然受襲之下,敢死用命的表現。

    所以撫恤自然要從優從厚,至於陳禮和尋相嘛,別看李破說的大義凜然,尉遲恭卻知道,最多最多也就是個功過相抵了。

    尋相重傷,陳禮也把自己和張倫綁在了一處,這還能怎麼處罰?

    這一天李破的午飯是在軍營中吃的,回到郡府已經是下午,隨即找來了溫彥博,讓其代筆修書一封送去洛陽。

    信寫的十分簡單,最重要的就是一個意思,我今有意與你效法當初劉項故事,先入關中者為王。

    這就是在督促王世充起兵西向的意思,我在這�跟李氏打的不可開交,你要是坐山觀虎鬥那可就太沒意思了。

    信�另外一層含義則是,你若按兵不動,我也不好渡河作戰,難免給李氏喘息之機,若讓其順利削平西北以及東南之患,可就不好對付了呢。

    至於王世充聽與不聽,李破心�也沒底,頭一個搞這個合縱連橫,還很不熟練。

    等書信送出去,李破便讓人護送溫彥博回了晉陽。

    沒辦法,溫彥博這個司馬管的事情本來就多,留在絳郡幾個月了,在年前確實應該回去晉陽幫著陳孝意處置政務了。

    臘月二十七,洛陽王世充的回書到了,順便還給李破送來了兩顆人頭。

    其中一個的主人可謂是大名鼎鼎,隋末亂臣中不管怎麼論,都要有此人一席之地,不用問了,李密死了。

    這一年冬初,李密才和舊部張善相彙合在一起,王世充便已派兵來攻,差不多是當年楊玄感戰敗的翻版,李密這個倒黴蛋走到哪兒就能連累到哪兒。

    一戰之下,張善相被殺,李密再次脫逃,這次他和王伯當直接去投奔了蕭銑。

    可正和李唐交戰的蕭銑也不願得罪王世充,直接綁了兩個人送去了洛陽。

    王世充得意之下,又犯了糊塗,當眾以酷刑處死李密,並懸其屍於洛陽城頭。

    這件事最直接的後果便是讓瓦崗降將離心,不管怎麼說,李密都是他們舊主,你若幹淨的一刀殺了,然後再厚葬其人,大家麵子上還能過得去。

    可這麼一來,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再加上王伯當在牢中大罵來勸降的單雄信,程知節等人背信棄義,聽聞李密被殺之後,在牢中撞牆而死。

    瓦崗降將可謂是各個顏麵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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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0:05

第507章 王爵

裴仁基也很無奈,兩個兒子都還年輕,功名心自然非他這樣的老朽之人可比,加之對李密早有不滿,投效王世充後,對不肯歸順的李密舊部,也就是他們當年的同袍下手那叫一個凶狠。

    裴仁基相勸多次,兩個兒子唯唯諾諾,卻都當做了耳旁風。

    可他們哪�知道,他們手握的是李密降軍中最為精銳的軍旅,又是河東裴氏子弟,本就為王世充所忌憚,如今立功頗大,在河南聲明愈著之下,非但沒有得到王世充的看重,反而屢次想剝奪他們的軍權。

    而且,他們的所作所為也讓同為李密降將的其他人不滿了起來。

    這會兒王世充可沒客氣,開始著力拉攏秦瓊,程知節,單雄信等人,挑撥之下,本就人心不齊的“瓦崗軍”裂痕就更大了,這也讓裴仁基越來越是不安。

    此時呢,李淵又派使者秘密潛入洛陽來到裴仁基麵前勸降,又有洛陽大閥試圖拉攏裴仁基殺王世充,重新擁立被王世充幽禁在含涼殿的越王楊侗為帝。

    正在裴仁基猶豫不決之時,又正逢李密被押送回洛陽,這個時候裴仁基做了一件蠢事,他勸王世充能留下李密性命,以安撫眾人之心。

    這個建議是很不錯的,李密早已非是當年的魏公,他的舊部們對他早沒了什麼情義,用的好了,眾人會覺著李密這樣的人都能受到優待,咱們還用擔心什麼呢?人心自然也就會安穩下來。

    王世充不但沒聽裴仁基的話,而且嗬斥他不忘舊情,隨即斬殺李密。

    裴仁基堵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是不說話了,可他的心腹賈潤浦又進言王世充,想讓他厚葬李密。

    這次王世充沒客氣,當即斬了賈潤浦,又欲以侄兒王行本代入裴行儼軍中任監軍。

    種種事端合在一處,終於讓裴仁基下定了決心。

    冬天�一場叛亂下來,裴仁基等一敗塗地,為王世充所殺,裴行儼趁亂衝出了洛陽城,去投奔了偃師的裴行儉。

    兩兄弟商量了一番,知道報仇無望,還有著性命之憂,索性率兵北上去投了竇建德。

    好吧,河南以前很亂,現在也同樣如此,變化快的讓人是眼花繚亂。

    偏偏王世充並不這麼覺得,再次清洗了一番洛陽門閥,李密降將的他,得意洋洋的將捉住的唐使殺掉,合著李密的人頭一起給送到了李破這�。

    當然,李破也是適逢其會,不然的話很可能這兩顆人頭應該出現在竇建德麵前才對。

    兩顆人頭加上一封書信,意思很清楚,看看吧,李密都讓咱給殺了,天下英雄又都算得了什麼?

    這�麵表現出來的自以為是和昏悖狂亂,讓李破都不免有點吃驚。

    自王世充稱帝時送來詔書,他就覺著這人應該是瘋了吧?如今又弄了這麼一出兒,嗯,這人確實是瘋了。

    李密是誰李破自然知曉,可要說覺著李密有多了不得,那純屬胡扯,而且李密跟他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拿個人頭來這是想嚇唬誰呢?

    還好,另外一層意思還算清楚,唐使在洛陽鼓動叛亂被殺,王世充即便沒有立即西進之意,卻也不會跟李唐聯合來對付他李破。

    實際上,東西兩京的地理位置也決定了他們敵對的關係。

    當然,到了這一年結束,天下局麵好像更加分明了一些,王世充勢大已經是人們的共識,地盤最大,兵力也最為雄厚,洛陽糧倉估計還夠他折騰兩三年。

    接下來就是李淵,擊敗西北薛氏的他稍稍能喘口氣了,可和當年李淵起兵攻占長安時相比,李氏無疑已是走起了下坡路。

    而李破和河北的竇建德,兩淮的蕭銑,西北李軌終於站到了一處,他們幾個算是僻處一隅,各有優勢,卻還無法跟占據兩京的王世充,李淵相提並論。

    這一年年終的時候,連續增兵蜀中的李氏也收到了回報,不爭氣的蕭銑沒頂住,在劍門大敗一場,重又退守夔州。

    說到底,蕭銑依仗的還是水軍精銳,陸戰之上和從西北入蜀的唐軍沒法比,再加上亂糟糟的蜀中蠻族根本不聽他調遣,劍門一敗也是情禮之間的事情。

    隨即,李孝恭令劉弘基等率兵攻成都,自己則率大軍主力重圍夔州。

    無疑這一年年末李唐的形勢在逐漸轉好,西北薛氏拖住了唐軍太多的兵力,一旦戰敗,產生的後果幾乎是連鎖式的。

    可在這一年取得了一些軍事勝利的李唐也漸漸成為眾矢之的。

    這�麵除了關中居天下項背,自古以來便是帝王基業之外,和李氏的名聲也脫不了幹係,李淵起兵的這些年,合縱連橫的後遺症也暴露了出來,得罪了太多的人不說,而且大家也越來越忌憚李氏的家世。

    因為到得如今,還能站穩腳跟向前看的諸侯們,家世都比不上李氏那麼耀眼,自然也就都想先除之而後快。

    像本來想抱大腿的李破,就對李唐越來越是反感,那種居高臨下誰也放不在眼中,時刻以正統自居的關西世閥氣息,無時無刻不在挑動著李破的神經。

    在他此時看來,王世充和李淵兩個都差不多,讓人厭惡至極。

    ………………………………

    年關,從代州到絳郡都飄起了雪花,當然,這雪下的就比較讓人舒心了,所謂瑞雪兆豐年嘛。

    而從臘月�開始,李破便大肆犒賞有功將士,和尉遲恭想的差不多,陳禮,尋相那點事兒很快就淹沒在歡呼雀躍當中。

    增加了六個衛府,升賞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每一個衛府想要搭起框架,都會讓一群人受益。

    這個時機選擇的其實並不合適,多出了六個衛府,將會讓軍中混亂一段時間,對明年的戰事並沒有多少益處。

    可也沒辦法,並代軍中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慣例,而且李破也需要這樣一場犒賞來消除龍門被襲的影響。

    隨著眾人職位稱呼的變化,擁立李破稱王的聲音也多了起來。

    這除了有人在推波助瀾之外,李破的頭銜兒也確實變得尷尬了起來,衛府將軍們再稱呼總管,就覺著有些別扭了。

    軍人們的聲音一起,晉陽那邊兒準備的差不多了。

    幾乎是掐著時間,蕭後的懿旨也來到了絳郡,當然不是就此給李破封王,而是詢問李破想要什麼王號。

    好吧,李破這個王爵確實如他自己當初所說,不用自己費力就落在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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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0:26

第508章 猜疑

這是不是有著要挾之意?

    可見,信任這東西在權勢麵前,就像紙一般的脆弱。

    當然,李破不信元朗居心叵測,會對他不利什麼的,他隻是覺得此時需要作出一些布置,以防元朗在馬邑坐大了。

    他對人性太了解了,今天元朗會派人來跟他說這個,明天可能就會不顧他的命令,做出一些事情來。

    前前後後這樣的例子不用太多,就像他自己,當年也不過是想過的好一點罷了,可看看如今,卻是跟李氏見上生死了,若他還領著幾千人馬,會走到今天一步兒嗎?

    人的總是沒有止境的,楊廣貴為天子,還竭盡天下之力東征西討的為了什麼?還不是作祟?

    所以說啊,防微杜漸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必須要做的事情,無情的猜忌也是他們必然會具備的品質之一。

    元朗倒黴嗎?確實挺倒黴的,他在一個不恰當的時機,提出了一個非常不恰當的建議。

    說他無辜嗎?那也是胡扯,這未嚐不是手握大權的他建功心切的表現。

    元朗派來的人,一下便讓李破的目光轉向了馬邑,而他也絕不允許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馬邑出現什麼問題。

    隨後李破給晉陽去了一封家書,讓李碧來處置此事,算是給元朗稍稍留了些臉麵,當做一件家事來處理了。

    若非如此,李破就隻能一紙調令過去,將元朗弄到軍前來效力了。

    這是一個比較意外,也比較糟心的事情,李破對元朗的惱火兒那就不用說了,尤其窩心的是還不能表現出來,於是李破當即就給元朗在心�狠狠記了一筆賬。

    不過呢,元朗派來的兩個人挺有意思,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一個叫阿史那慶雲,一個叫庫車。

    這兩個突厥少年在突厥人中間算來,已是成年了。

    李破對他們並不陌生,這是他前年北上雲中草原的戰利品,長的像牛犢一樣健壯的庫車就不用說了,這將來肯定是個標準的突厥武士,他那狼一樣的眼神兒讓他的勇悍之氣噴薄欲出。

    而另外這個才叫奇特,說話很有點見地的突厥貴族後代。

    現在他們重又來到李破麵前,已經和黃旗海湖畔的那兩個無名之輩有了非常大的區別。

    阿史那慶雲在突厥部族中間遊走了一年多,忠實的履行了當初他對李破的承諾,在一些突厥部族中順利的將李破給神化了。

    他靠著元朗的支持,在十餘個突厥部落中擔任了大薩滿的職位,將李破奉為神使。

    可以說,如今的阿史那慶雲已經是一個成功的神棍,在李破俘獲的突厥部落中享有很高的名望了。

    而庫車憑著他那除了天神便毫無敬畏的精神,在突厥部落中也漸漸嶄露頭角,他現在也是元朗的貼身護衛之一。

    金子出土,終於開始閃閃發光。

    他們率領五百人護著元朗送給姐姐姐夫的禮物來到晉陽,然後南下絳郡來見李破,於是便被李破都留在了身邊聽用。

    按照阿史那慶雲說來,這是對他們最好的獎賞,當然,神棍的話聽聽也就算了,這個頗為油滑的突厥少年看上去很有點李破當年的樣子呢。

    隻是少了一些漢人的含蓄和內斂,拍馬屁的時候看上去有點失之於諂媚,不夠“真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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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0:45

第509章 女人

    實際上,她現在隻想回到煙雨迷蒙的江南,再瞅瞅那�的故居,見一見那�的故人而已,可惜,這樣簡單的願望在現在卻是奢侈的無以複加。

    “李……李公年紀……還輕,又有嬌妻幼子……如今還要迎娶伽藍公主……您就莫要多慮了……”

    這是貼身宮人在勸慰,說的吞吞吐吐,其實卻正說在蕭皇後的心事上麵,所謂紅顏禍水,老天爺給了她無雙的容顏和絕世的風姿,在離亂之時,卻成了取禍的根源。

    宇文化及兄弟宮闈的時候,曾闖過的她的寢宮,竇建德在她麵前也醜態畢露,大利城中竟然有人公然向她求親,晉地的這個人會有什麼不同嗎?

    至今這人也不曾來晉陽拜見,或許有些宮人覺著心寒無比,可她卻覺著有些心安,她如果年輕上十年二十年,淪落到如此地步,也許還會想著找個穩當一些的靠山,如今嘛,她卻不會去承受那樣的屈辱。

    因為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一朝國母,即便隋室已亡,沒什麼指望了,可她必定要以皇帝妻子,也就是皇後的身份結束這一生,這是她最後的底線,也是她最後的一點堅持。

    她微微沈吟了一下,便吩咐道:“去請李碧入宮,本宮要跟她說說話。”

    那是個姿容靚麗,卻大氣有如男兒的標準關西世閥女子,實際上她並不太喜歡這樣的女人,因為每次看到對方,都會讓她回想起那個威嚴有如帝王的獨孤皇後……

    可現在她卻沒有任何選擇,隻能結好對方,甚至可以說是刻意討好,以求能安穩度日。

    但幾年過去,天下已非隋土,天下人更非隋臣,誰還會在乎她的喜好呢?

    而且,這同樣也是個隻在乎夫君的功業的女人,和隋室也沒有半點的情分牽連。

    …………………………

    而此時,李碧確實也在為夫君的功業所煩惱。

    總管府後宅之中,李碧一手抱著個小小的嬰兒,不停的笨拙的晃動著,想讓這個除了吃就是睡再有就是嚎啕大哭的小家夥能安靜一點。

    李碧看上去圓潤了不少,滿臉紅光的樣子幾乎根本不像這年頭生育過孩兒的婦人,精神的有點過了頭兒。

    她心情還不錯,正在看著丈夫捎回來的家書,雖說丈夫未能在她生育孩兒的時候歸來,稍微有點遺憾,可她也沒什麼抱怨,這年月,守著妻子兒女過日子的男人,統統都在沒出息之列,隻有那些能為妻兒家族帶來榮耀的男人,才是女人們心儀的夫君人選。

    當然,府中漸多的女人也讓李碧有點煩惱,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自獨孤皇後歿後,男人們都開始肆無忌憚了起來,而聯姻又是一個家族興旺所必須謹慎麵對的事情之一,出身門閥的李碧非常明白這一點。

    隨著夫君身份越來越是尊貴,這種事情也愈加難以避免。

    安撫晉陽王氏,說再多的話,不如娶上一個王氏的女兒,安撫河東裴氏,同樣也是如此,甚至於這事兒根本不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

    也許用不了多久,很多大閥的姓氏,就會頻繁出現在她的家中了呢。

    而自她產後,丈夫的書信隔三差五就來上一封,除了關切她的身體之外,信中也在抓耳撓腮的給兒子起名字,看著讓人好笑之餘,卻也心中暖暖,就更沒什麼怨氣可言了。

    更讓她滿意的是,丈夫隻字未提求娶伽藍公主阿史那天香的事情。

    丈夫的心意,她自然能夠領會,可她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突厥汗帳北遷,意味著突厥汗國對南邊兒的影響大大減弱,可在睿智的人看來,卻正是交好突厥的最佳時機。

    這個時候任何不夠謹慎的舉動,也許都會挑動突厥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陷入內亂的諸侯們,都不會願意去承受突厥汗國的怒火。

    而李破選擇揮兵南下之後,也是如此,並無例外。

    當年李破的那些豪言壯語,在此時此刻看來,就有點可笑了,內戰這東西一旦打起來,哪�還能顧得上什麼外敵?

    所以適時和突厥人聯姻,才是這會兒最正確的選擇。

    而這種虛假的和平到底能維持到幾時,主動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屬於李破。

    李碧悠然的看著來信,這些日子李破的家書上,言及軍政之事的時候很少,意思嘛,自然是讓妻子好好將養身體,不要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閑事。

    可這次不一樣了,李碧看著看著眉頭已經皺了起來,最後更是啪的一聲將書信拍在了桌子上,力道很足,聲音很大,象征著女主人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燒當中。

    懷�的嬰兒哇的一聲重又哭了起來,並習慣性的張開稚嫩的手臂,求取母親的安慰。

    李碧狠狠瞪過去,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李碧成功的用她那常年累月積累起來的“威嚴”,止住了小兒的啼哭,隻是那畫麵太美,就沒必要細述了。

    兩個乳母在旁邊嚇的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上一聲,心中都在祈禱諸天神佛,讓這位女主人突如其來的火氣不要發作的太厲害,不然傷了小主人兒可怎麼是好?

    李碧哼哼兩聲,不滿意的看著兒子,“這般膽小,和你阿爺差的可太遠了。”

    伸手點了點兒子的鼻頭兒,小家夥晃動著小手抓住,馬上用嘴巴去啃咬,然後咧開小嘴兒就笑了。

    李碧輕笑一聲,“嗯,笑起來的樣子倒還像一些……”

    見她這喜怒無常的樣子,兩個乳母對視一眼,心中都是戰戰,旁邊的貼身侍女膽子要大一些,拍馬屁道:“小郎君這眉眼,和您一般無二,長大了定然俊美無雙,不定要迷倒多少女兒家呢。”

    李碧逗弄著兒子,頭也沒�的道:“那可沒什麼用,將來若想繼承家業,還得像你阿爺……”

    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將兒子遞給了乳母,揮手讓乳母抱著兒子退下,這才吩咐道:“去,傳溫長史,蘇司馬速來見我。”

    說完,李碧重又拿起書信觀瞧,不出意外的,她心�的火氣又被挑了起來。

    元朗是她的表弟……夫君的心性她再是了解不過,一旦有了疑心,以後恐怕就很難再得他信任了。

    想到此處,李碧在心�咒罵了一聲,元朗這個廢物,在北邊是許是呆的太過逍遙,已有些得意忘形了,若不讓他好好長長記性,也許日後父母妻兒的性命他都能給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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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1:05

第510章 夫人

  溫彥博見他說了話,也不敢怠慢了,如今這種局麵,在晉地能一言九鼎者,無非就這公母兩人,得罪了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蘇司馬所言極是,夫人吩咐之事,吾等但無不從,隻是下官以為,若有違總管大略,還請夫人與總管商議之後再定如何?”

    這就是溫彥博比旁人強的地方,不管對著誰,他都設下一個底線,不會為了迎合旁人而任意更改自己的主張和原則。

    李碧瞄了溫彥博一眼,心中也是頗為欽佩,心想,如今投效之人越來越多,可能一見麵就得夫君重用者,唯溫大臨一人而已,如今看來,溫大臨確實也沒辜負了夫君的識人之明。

    想到這�,她卻是又思及元朗,氣真是不打一處來。

    當然,這會兒她也想的很明白了,夫君隻在家書中提及此事,算是給元朗,或者可以說是她李碧,留足了臉麵和情分,不然的話,將此事交給溫大臨來處置,以其人的心性,說不定下怎樣的重手呢。

    一邊想著,一邊則溫和的笑著道:“不用如此,今日請兩位過來,除了北邊之事外,還有幾件事想跟兩位隨意問問。”

    說到這�,李碧稍稍收斂了笑容道:“蘇司馬,鑄造銀錢之事辦的如何了?雁門來晉陽催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吧?”

    蘇亶愣了愣,接著就回神兒了過來,心說,自始至終,所有的事情咱可都報給總管了,您會不知道?

    於是,對之前的那些想法越加的肯定了起來。

    當然,他這還真是錯怪李碧了,自她生產前後,李破便很少在家書中提及其他,她之所以問起此事,還是因為雁門的宇文歆送來賀禮的時候,讓心腹之人在她麵前提了一句。

    而這事倒也沒什麼不可說的,蘇亶一邊兒在心�打著小算盤,一邊兒直接道:“下官正要稟於夫人得知,下官已使人新鑄銀幣千枚,由何公親自督造,即日便將在晉陽試行,過後下官便派人取來,讓夫人驗看一番如何?”

    實際上,有了何稠在,錢幣的鑄造已是小事一樁,式樣上眾人也是商量了很久,才決定仿照西域以及銅錢的式樣,製作銀幣。

    工藝上就不用說了,防止別人仿造,防止銀幣鏽蝕以外,不用笨重的那些式樣而取輕幣,一來是節省銀子,二來呢,也防著人們以為銅賤銀貴,拿回去收藏起來,三來更加方便花用。

    當然,這樣一來工藝上的要求又嚴苛了許多,要是沒有何稠等人參與,這種銀幣就別想在晉地問世了。

    隨意一問,還真問出了結果,李碧心情好了一些,至於掌握了鑄幣之權到底意味著什麼,她也沒去深想。

    在她看來,自家夫君王爵差不多已經到手,連皇帝的寶座都想著去巴望一下了,鑄造點錢幣又算得了什麼呢?

    李碧滿意的點著頭就讚了蘇亶一句,“蘇司馬不愧乃蘇氏子孫,家學淵博,果然名不虛傳……”

    蘇亶眨著眼睛謙虛了兩句,這回兒是一點成就感也沒有,任憑你李碧說上千言無語,也不如自家夫君一句話好使了。

    “再有一件事就是……求娶伽藍公主,與突厥聯姻已是勢在必行,夫君未曾言及期限,可你們也應該勸一勸啊,我現在問你們一聲,可有合適的迎親人選?”

    這是正事兒,溫彥博想了想還沒開口,那邊兒蘇亶又說話了,“夫人說的是,此事確實不易拖延太久……下官舉薦宇文太守,先前宇文太守曾出使突厥,行程頗為順勢,可見宇文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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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1:23

第511章 防患

   再者說,此時的王號和日後的國號真的能掛在一起嗎?兩個人都是暗自搖頭,無論是唐還是晉,好像都不合適吧?

    顯然,這事兒李碧也就是隨意一說罷了,其實此時許多人心�都明白,稱王之舉爭的就是個名分,看上去很重要,可真要說起來,也就那麼回事,重要的是結果。

    什麼王號都不如帝號來的重要,這年月顯然後者才是終點,前者隻不過是個過程而已。

    三人又說了一些時候,溫彥博和蘇亶見李碧露出了辭客之意,便準備起身告退。

    這會兒李碧好像才突然想起來有事未說,按了按手,讓兩人安坐,貌似隨意的道:“突厥汗帳北遷,留在雲中的突厥部族怕是要亂上一些時候了,夫君的意思是,要謹防失去束縛的突厥部族南下襲擾,你們怎麼看?”

    兩個人聞言都愣了愣,這事兒他們不會不知道,可按照這幾年養成的習慣,邊塞防務應該是召集衛府將軍們一同商議,單獨問他們的時候幾乎是沒有。

    兩個人不由目注李碧,心中多少有點狐疑。

    李碧這�心意大致已定,隻是糾結之處也在所難免,她畢竟不是李破,在這件事上輕描淡寫肯定是做不到了。

    隨著自家地盤的擴展,她本身的威望隻會越來越低,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甚至於在可以預期的將來,眼前這兩個人能不能還這麼老實的聽她說話都未可知了。

    而這也是一個必然要經曆的進程,就像如今,再想像雲內那時一樣就不成了,尤其是軍事之上,她能影響到的可能隻是那些李氏親族,其他的領兵將領也許會尊她敬她,若無特殊情形生的話,就絕對不會聽她號令行事。

    這不但是風氣使然,也是權力製衡的一種體現。

    李碧已經感受到了這種變化,所以她才會糾結至此,若非蕭後來到了晉陽,不然的話,她必定會自己親自往馬邑走上一遭。

    李碧斟酌著詞句,見兩個人都挺沈得住氣,在那�裝啞巴,半晌她才緩緩道:“馬邑收攏的突厥部族已有二十餘萬,我怕他們會內外勾連,行不軌之事,所以有意派人去馬邑,整飭突厥降俘,此乃大事,我與夫君已經商議過了,兩位不用多言什麼……”

    “我呢,隻想讓兩位舉薦幾個嚴剛方正的人物,以府中軍法司領之,彙同代州總管府,一同前往馬邑辦理此事,兩位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

    兩個人同時都驚了驚,馬邑這是出大事了嗎?沒聽說啊……

    由此可見,元朗這次捅的簍子是真不小,邊塞一旦有少許不穩的跡象,無論是李破還是李碧,都沒有等閑視之的意思。

    李破沒有流露出要大開殺戒之意,可李碧卻準備操刀下手了,她的話語中沒有提及元朗半個字,可元朗的名字卻同時浮現在溫彥博和蘇亶的腦海之中。

    因為現在馬邑掌管突厥降俘的就是元朗,如今是總管府軍法司領銜,總管府各曹參與,又有代州總管府摻雜在其中,就算沒有動兵,卻也和處置謀反之事相差不多了。

    兩個人心中惴惴的告辭離去,在出去內宅的一道上,兩個人也顧不上太多,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晌,都覺出此事有些詭異。

    元朗若有異心……好吧,這個可以排除在外,兩個人其實隻是猜測了一下,便都覺得,應該是元朗太過年輕,受人蠱惑也不知做了什麼,觸怒了那兩位,這才會有整飭突厥降俘一說。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幾句話就猜了個不離十。

    但兩個人都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馬邑邊塞乃李氏起家之地,如今牛羊遍地,也是代州騎兵最重要的兵源所在,元朗那個位置可謂是炙手可熱,多少人都眼紅著呢。

    若是那�有了動靜,牽一而動全身之下……兩個人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當然,情形並不如他們想象中那麼嚴重,可元朗也確實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一隻腳都邁了進去。

    幾日之後,頂著寒風,一行百餘人從晉陽出,拿著總管府的軍令,在雁門駐足兩日,從雁門離開的時候,人數一下也擴增到了七八百人之眾。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降將張亮也混在了其中,以總管府軍法司參軍之職,往馬邑公幹去了。

    到了馬邑,出示總管府軍令,令馬邑郡尉林茂收攏雲內兵權,並令馬邑太守王祿召集雲內,神武各縣主官,以及元朗等人,甚至是各處牧場的官吏到馬邑郡城商議要事。

    快成了馬邑北部土皇帝的元朗,確實正處在一個少年得誌,卻又對太過安逸的生活總有些不滿的情形之下。

    其實他吧,和那些隋室藩王差不多,生活過的越是逍遙,越想找點事兒來做做,體現一下自身的價值,可是呢,沒有經過太多風雨的他們,大多都不成氣候。

    他們一般說來,既沒有那樣百折不撓的意誌,也沒有乘風破浪的膽魄和才能,如此結果也就不用想了,差不多都一猛子紮進水�就再也冒不出頭兒來了。

    在這一年的臘月�,馬邑很是熱鬧了一些時候。

    元朗挖下的大坑,自己算是沒掉進去,卻把漸漸聚攏在他身邊的突厥貴族們差不多都填埋了進去。

    這些想回歸草原,在元朗耳邊不停吹風的家夥都被押解回了晉陽,紛紛人頭落地,這次清洗的目標定的很明確,就是馬邑的突厥貴族。

    而元朗也經受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挫折,他的權力一下便被分散掉了。

    牧場的官吏之後皆由馬邑郡府派人出任,雲內兵權收歸馬邑郡尉所有,掌管突厥降俘的權力,由李鴉和劉景兩人分享。

    隻給元朗保留了一個雲內縣令的職位,和之前那是比也不能比了。

    元朗的沮喪和憤怒可想而知,在二月間便帶著妻子來到晉陽,找表姐哭訴,這下好了,雲內縣令的職位也就此沒了……

    實際上,和溫彥博,蘇亶兩人想的完全不一樣,元朗這事處置起來不用太輕鬆。

    因為元朗不但是李氏親族,而且本無反意,也就是安逸日子過久了,自己在胡亂折騰而已,隻要察覺的及時,幾乎不用費多少手腳,所謂的防患於未然,也就是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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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1:40

第512章 聚兵

  而這樣兩番毆打,讓元朗徹底認識到了晉陽城中的險惡,在北邊兒他當了幾年的土皇帝,來到晉陽卻立馬成了灰孫子。

    這樣的落差,讓他隻想盡快離開晉陽總管府這處龍潭虎穴。

    李碧倒也沒留他,隻是親族親族,總歸割舍不下,雖怒其不爭,卻還是不得不坐下來跟元朗深談了一次,隨後便放他南下,去絳郡到李破身邊效力了。

    隻是元朗這倒黴蛋,又把懷孕的妻子給丟在了晉陽。

    經此一事,元朗若想東山再起,卻是得要付出比之之前,多出十倍百倍的心血和努力才成了。

    世上許多事就是這樣,不能珍惜現在的人,很大程度上便會失去將來,是人類前進的動力不假,可不能正確對待自己的人,隻會嚐到苦果,而非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

    和晉北邊塞的這些事情相比,南邊的戰事才是重中之重。

    這年月�不用懷疑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將基於戰爭的勝利,這是一個不可更改的先決條件。

    在正月末尾,寒風依舊凜冽的時候,絳郡已是大軍雲集。

    當日擊敗李神通二十餘萬大軍之後,諸部散於各處休整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可因為戰事比較緊湊,大軍其實並未真的散去,而且,甄別降軍,補入各部的事情一直在做,所以步軍在這個冬天又經過了一次膨脹。

    此時的晉地大軍,稍顯混亂,各個衛府還在持續的組建當中,權責劃分爭的很厲害,加上一些降軍的加入,混亂也就在所難免了。

    當然,這些都是相對而言,數十萬大軍在並州南部你來我往的纏戰,讓這支軍旅早早的便渡過了磨合期。

    這�說的混亂和義軍所表現出來的特質是完全不同的,而如今又是大戰在即,李破嚴令各個衛府盡快理清值守,很快就讓陸續聚集而來的大軍層次分明了起來。

    這個過程不必細表,因為李破麾下的衛府本就和兵權相連,各部兵將齊備,組建衛府根本沒那麼多的說法兒,各自以本部兵將充之即可。

    隻是突然多出六個衛府出來,數量上確實是有些多了,各人資曆又有不同,爭權奪利的事情也就在所難免罷了。

    幾天下來,在李破軍令陸續下達之後,這種混亂很快便得到了遏製,衛府將領們也都消停了下來。

    一次次的軍議在接連展開,此時總管府司馬王慶也來到了絳郡,順便接手掌管大軍糧草輜重事。

    除了催促晉陽盡快運送糧草南下之外,便是統籌臨汾,絳郡兩郡糧倉中的糧食和草料,軍法司的人也在陸續進入大軍各部,嚴明軍法。

    李破一直想建立的軍情司,卻還沒什麼眉目,以軍中斥候充入軍法司的提議,跟李破的初衷並不相合,而且,至今李破也沒找到掌管軍情司的合適人選。

    他自己倒是可以試一試,可那肯定不成……

    人才這東西,在如今嘛,已經紮了堆了。

    西京長安和東都洛陽不用去說,蕭銑賬下聚集了很多江南子弟,都很有些才幹,竇建德也分得了幾分隋室遺產,當初江都隨駕的臣子,大多被他收入囊中,近一年來開始加力治理河北和山東了。

    據說名聲還不錯,可隻要想象一下這幾年河北山東的景象你就會明白,這種不錯到底有多虛偽了。

    另外也就能數到李破治下了,晉地的人才除了跟隨李淵南下的,大部分都已聚攏在李破身邊,比上尚有不足,比下嘛絕對綽綽有餘,隻要給李破時間,什麼樣的人才他其實都能找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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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1:59

北雄 第513章 軍略

因為他所言的這些,改變的不是戰術,而是戰略,在這個時候提出來,是分外不合適的,什麼叫莫讓眾人分心?其實指的就是這個了。

    大軍雲集,眾人皆欲一戰之下,卻驟然改變方略,和臨陣換將也就沒什麼分別,同為軍前之大忌,按說他可不是個蠢人,這樣的錯誤不會輕易犯下。

    可他職位一直不很高,加上立功心切的心態作祟,也就難免有了失措,不大一會兒,張倫的場子就悔青了。

    好在他沒有聲張,不然的話,後果很難預料會怎樣。

    一半天下來,軍議沒什麼進展,見總管沒有款待大家一頓的意思,眾將紛紛便也告辭離去。

    李破也不急躁,這一仗不好打,他心�一直也在掂量。

    和之前的戰事不同,將要進行的這一戰當中,他沒有設下一個明確的軍事目標給眾人,因為大軍麵對的是黃河天險,過不過的去真就兩說著呢。

    其實,在他想來也不算沒有目標,最好的結果,他看上的是永豐大倉。

    也就是說,大軍即便渡過了黃河,他也不會率軍去圍攻長安,或是威脅潼關側後,那純粹是為王世充在開路,就像當初楚漢爭雄一般,用上傻力氣的人會吃大虧。

    所以說,如果能占了永豐大倉,即便再退後黃河東岸也是值得的。

    就和眾人之前所言差不多,他和李淵完全不能相比,李淵南下時是什麼景象?李密和王世充正在河南對峙,無心旁顧,現在呢,王世充已經騰出了手,正在窺伺關中,沒法比啊沒法比。

    當然,像當年進攻幽州一樣,搬空永豐大倉是最好的結果。

    而對低的一個目標則是重新占據臨河郡,徹底封死唐軍進入晉地的通路。

    這個很好辦,呂崇茂,王行本兩人都是土雞瓦犬。

    堯君素在的時候,大家可能要顧忌一下這人的忠烈之名,不願染上忠臣碧血,給他留上一處地方自生自滅,如今換了王行本,也就沒那麼多的考量了。

    至於獨孤懷恩……瞧他派來的人吧,就知道此人多數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沒必要跟這樣的人打什麼商量。

    當然,兩年之中接連動用大兵,今年怕是又要勒緊肚皮過日子了。

    如果今年這一戰不很順利,回過頭來就要好好治理晉地了,以晉地為依托,旁人想要奈何於他,也很不容易,除非河南,河北一統,不然的話放誰進來都不怕。

    至於這一戰打的有沒有必要……好吧,這是一句廢話,若李破認為沒必要開戰,也就不會在天氣未曾轉暖之際聚集眾軍到絳郡了。

    他為什麼覺著有必要在此時開戰,原因也是多方麵的。

    一來呢,李世民率軍襲龍門渡口,讓軍中求戰的聲音高漲,這會兒李破不會去想,是不是唐軍想在黃河西岸重創於他,他想的是士氣可用幾個字。

    當然,這個理由有點牽強。

    重要的是後麵的一些原因,一路南下與唐軍作戰,主動進攻的一方幾乎都是唐軍,即便應對的策略再是得當,那種隱隱的壓製感也讓李破很不舒服。

    這是常年累月手握大權造成的一種附帶效果,不用細說。

    而這種心思其實不獨是他自己,軍中將領們也是如此,每次跟唐軍開戰,比對上突厥還要小心幾分,束手束腳的樣子,讓李破也升起了幾分警惕之心。

    這顯然是一種幾乎無法用言語表述的心理狀態,隻有在戰場上不斷擊敗唐軍,才能得到緩解。

    其實呢,爭奪天下在李破這�也不是口頭說說就成了,在他看來首先要搬開的一塊兒大石頭就是李唐無疑。

    現在是李唐看上去最為脆弱的時候,天知道時日拖延下去,頭上戴著幸運光環兒的李家父子能做出什麼來。

    就像薛舉突然暴斃,薛仁杲這個敗家子兒將父親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業一下就敗了個精光一樣。

    誰知道今年蕭銑那�又會出什麼岔子,西北李軌還有梁師都會不會相互掐起來?

    顯然,此時李破的想法跟去年南下絳郡時所秉持的初衷已經很不一樣了,他產生了一種急迫感。

    沒辦法,天下形勢變化的太快了。

    李密敗亡,薛氏覆滅,如此種種,都對他產生了影響。

    他那走一步便停下來觀望一下的策略,正在被急劇變化的天下大勢所攪擾,說起來,現在不慌不忙的在經營自家地盤的,恐怕也就剩下了河北的竇建德一個。

    李破這�則是接連跟唐軍碰撞,都快打出狗腦子來了。

    而李破一直所鄙薄的一些狀況,好像正發生在他自己身上,內戰的身不由己之處,他終於開始清晰而有真切的體會了個清清楚楚。

    而且,李破最為看重的一點則是,每一戰不是他李破自己在承受壓力,唐軍肯定也不好受,將李世民大軍牽製在黃河西岸,或者擊而破之,都將讓關中形勢進一步惡化下去……

    當然,他領兵多年,打仗肯定不止是大略上的考量,戰術上他也深思過了。

    能比較輕易的渡過黃河進入關中的地方其實就那麼兩處,如今天氣寒冷不假,卻讓龍門渡口更易通行。

    既然已決意開戰,兩個選擇總比隻剩下一個強嘛。

    而讓李破最為篤定的是,對岸的唐軍也頗為分散,此戰在兵力上再非是敵強我弱的模樣了。

    想想當初李元吉率領數萬兵馬就敢氣勢洶洶的進攻雁門,李破不覺間也笑了起來,如今李世民來了不用他親自出手,都弄了個險死還生,哈哈,咱這�也應了那句老話,羽翼漸豐,氣候已成啊。

    亂七八糟的想著,李破回到了後宅暖閣,脫下外氅給紅眼珠兒,坐在榻上喝了兩口熱茶,雖說腦筋還在不停的轉動,可人卻已經鬆弛了下來。

    順手摟了摟習慣性的靠在他身邊的紅眼珠兒,李破舒服的歎息一聲,矯情的在心�道了一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清閑下來,過過人們常說的倚紅偎翠,悠遊林下的好日子呢?

    當然,這會兒他肯定是閑不住的,很快,張倫就被人引著來到了李破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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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2:22

第514章 不安


    當然,聽到不可取幾個字,他難免也有些失望,可和當日向李仲文建議退守雀鼠穀時不一樣,那會兒算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現在嘛,卻是實實在在的關乎他自己將來的仕途命運,仔細程度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沈吟半晌,張倫才緩緩道:“總管可是慮於突厥……”

    張倫看了看李破的臉色,接著便道:“若是如此,末將覺著大可不必……近來末將問了問旁人,覺著我與突厥有結盟之好,梁師都則為突厥臣下,若攻梁師都,必先斷其與突厥之往來……”

    “不妨遣人北去,勸突厥令梁師都與我一道攻唐,梁師都若不從,必罪於突厥,我可趁勢伐之,若從,李唐西北戰火又起,於我也是大有利處,此為末將淺見,不知總管以為如何?”

    李破眨了眨眼睛,心�好好思量了一番,還真有點驚喜的感覺,這人眼界之開闊,實是令人刮目相看。

    這儼然便是個確實可行的策略,非是腦袋一熱的產物兒。

    梁師都和他李破皆為北方群雄中的一員,和突厥也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同之處在於,梁師都早已向突厥稱臣,這也是他立足於靈州到榆林這一片頗為廣闊的土地上的根本所在。

    而他李破所轄有的地界,跟突厥交界並不多,跟突厥交往的時間也並不長,你來我往之下,幾乎是用鮮血結成的盟約。

    所以,看上去梁師都與突厥結合的更加緊密,可話說回來了,李破這�是打出來的和平,平等相交之下,即便沒那麼多的說法,卻也占據了另外一種優勢,根本不用聽突厥號令行事。

    這樣一來,晉地和突厥的關係差不多算是合則來不合則去,敵友並不分明,梁師都卻在受製於人之列。

    由此,張倫所言也就頗為可行了。

    他派人去突厥不是什麼難事,而且還能直接麵見義成公主,而李唐又深為義成公主所恨,令梁師都南下攻唐很可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顯然,李破想的和張倫所言目的完全不同,他也完全沒有西進榆林攻滅梁師都的意思,現在他眼中的敵人,除了姓李的還是姓李的。

    半晌,李破撫掌笑道:“良策難得,張將軍之才果然不同一般……可我隻想問你一句,從太行到西北靈州有多遠?”

    張倫想象了一下,臉色微變。

    不過不等他說話,李破已經繼續道:“破梁師都易爾,可之後我與突厥接壤之處綿延千�,與突厥這樣的虎狼為鄰,區區長城可擋不住那烈烈北風……隻次一處,西進攻梁師都便乃下策矣。”

    …………………………

    張倫蔫溜溜的走了,李破心情卻很不錯,挫一挫此人的鋒芒,並不是壞事兒,一般來說,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跟著就應該是有點倒黴事了,不然的話,有些人很快就能忘乎所以起來。

    他這�給張倫澆了些涼水,隨後便修書一封讓張進派人送回了晉陽,令陳孝意派得力之人北上去突厥牙帳一行,遊說義成公主以及突厥貴族。

    實際上,到了此時,他才算終於初步完成了一個帶兵將領向政客的轉化,開始不太熟練的用起了合縱連橫之術。

    但戰爭的腳步絕對不會因此而停止,正月方過,聚集在絳郡的大軍正式突破十萬之數,軍令紛傳之下,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

    韓城,向來有西龍門之稱,與龍門渡口隔著滔滔黃河斜斜相對,在關西到晉地的主要通路之一,從這�到馮翊也隻不到百�的距離,它們都在關中北部要隘之列。

    這樣的地方有很重要的一個特點,那就是逢有戰亂,定為軍事重鎮,人煙稀疏,田地荒蕪是它最主要的特征,而一旦等到清平時節到來,就又繁華了起來。

    韓城如今就經曆了這樣的急劇轉變,大業初年的時候,韓城治地人口一度有兩萬多戶,當然,其中民役幾乎占據了一半兒還多。

    而在大業五年,隋帝楊廣大張旗鼓北巡,韓城人口更是劇增,達到了三萬餘戶,當然,這也是關中和晉地的民夫轉運糧草之後就地待命而造成的這種局麵。

    可到了如今嘛,差不多十年的時間,韓城早已是物是人非了,而韓城的戶籍此時已是隻剩下了區區一千餘戶在案。

    戰亂和韓城的地理位置以及地形都決定了這個足以令當世之人目瞪口呆的數據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流動人口這個詞兒大致可以用於韓城人口上麵。

    而今呢,隨著戰事綿延,韓城重新撿回了它那軍事重鎮的身份,四萬唐軍在韓城過冬,縣城中的男女老幼,都在仁慈的秦王殿下關照之下,搬出了城池,聚居於韓城北部山脈沿麓去了。

    此時也就不用廢話戰爭對民生破壞到底有多大了,說秦王李世民仁慈,那是一點也不為過,他沒有將男人都征入軍中,也沒將女人充為營妓,還能容這些百姓有屋居住,有一口吃的,並能讓他們渡過寒冷的冬天,這無疑就是仁慈的一種最好的體現。

    縣城中最好的一處屋宅,如今就是唐軍的中軍大帳。

    此時,宅中正堂之上,李世民居中端坐,十幾個頂盔掛甲的將領分坐兩廂。

    他們大部分都是天策府下轄軍將,另外幾個,以通議大夫劉世讓為首,和秦王殿下的關係也都不遠。

    從這�可以看的出來,經過一個冬天的整飭,李世民已是死死握住了這四萬兵馬的兵權,另外駐守馮翊的內史令唐儉部,以及駐守於永豐倉的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部,也都要聽秦王號令行事。

    也就是說,隻要他那兩個兄弟不來搗亂,散布於黃河沿岸的諸部唐軍就都在天策府轄下。

    此時廳堂之中,眾人可謂是群情激奮,帶著濃重的關西腔的怒罵之聲此起彼伏,使得兩個晉地來的將領都皺起了眉頭,心中火苗也都是一竄一竄的,卻也不肯輕易開口,以免犯了眾怒。

    是的,此時李破李定安這個名字,在眾人口中完全已經成為了晉人的代表,粗魯的將軍們宣泄怒火的時候,絕對不會在意自己的言辭把一些同袍也兜了進去。

    也不怪他們的憤怒,這個時候即便是當中而坐,向稱睿智的李世民也是怒容滿麵。

    因為慕容羅睺身死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這�。

    慕容羅睺可不是一般人,他有著鮮卑貴族中最顯赫的姓氏,雖說已經沒落,卻也是關西門閥中根係較深的門閥之一。

    而其人還是李世民最為倚重的心腹將領中的一個,在如今天策府諸將當中,無論家世,還是戰功,甚或是職位,以及與李世民的親近程度,能比得上慕容羅睺者,可謂是寥寥無幾。

    如果說慕容羅睺是戰死的,也就罷了,大家畢竟都是領兵之人,知道戰陣之上刀槍無眼的凶險所在,可被人捉住砍了腦袋……

    好吧,大家與其說是憤怒於敵人的凶殘和歹毒,不如說是生出了濃濃的兔死狐悲的感覺來的更恰當一些。

    而這種心理狀態的形成,對於出身都很不錯的他們而言,也是再自然不過,要知道,無論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還是現實,其實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了他們這樣一群人的存活率。

    就像和西北薛舉相持兩三年了,可謂是殺伐無數,但唐軍中有名有姓的將領,你聽說哪個被薛氏捉住給砍了腦袋了?

    即便是殘暴如薛仁杲,也沒下那個死手,隻是將一些捉住的人關在了秦州大牢而已。

    而現在,晉地的那個家夥,竟然敢拿關西子弟開刀了,慕容羅睺的腦袋輕輕鬆鬆掉了下來,這產生的效果嘛……

    其實和李破想的差不多,李仲文分量不太夠用,慕容羅睺嘛,看看如今唐軍將領的反應就知道,分量非是李仲文可比啊。

    在嘈雜當中,李世民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他心中的憤怒和對李定安的痛恨,和諸將一般無二,隻是其中還夾雜了一絲一縷的忌憚,讓他非常的不舒服。

    慕容羅睺的死訊隱隱在告訴他,戰事上若再有失利,恐怕下次被人傳頭示眾的人就該姓李了。

    而之前在他看來,李定安還算是一個知道克製的對手,不像王世充和薛舉之流,更像是南邊兒的蕭銑……

    可現在嘛,鮮血凝成的仇恨,恐怕隻有用雙方的鮮血去洗刷了。

    這本來是符合他之前所定戰略的,可他卻產生了極大的不安,然後這種不安夾雜在憤怒的情緒當中,讓他感覺越發焦躁了起來。

    他覺著心跳的越來越快,周圍嘈雜的聲音更是讓他煩躁,咳了幾聲,剛剛恢複過來的身體又感覺到了不適。

    他用力的揮了揮手,讓眾人安靜下來,努力振奮了一下精神,才道:“慕容將軍不幸被俘,雖死猶榮,異日我必以李定安的人頭,來祭奠慕容將軍在天之靈……”

    “元欽,近日敵軍屢有異動,你來說說探得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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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2:43

第515章 軍策

  此時,眾人心中已是惴惴,這說的和當前戰事可沒什麼關係了,矛頭直指……好吧,這事同樣不算奇怪,劉文靜謀反被誅事後,身為秦王部屬的他們,對朝中一些人早已有了不滿。

    所以說,李世民說的就算再激烈一些,他們最多也就是有些忐忑罷了。

    侯君集眨巴著他那特有的小眼睛,終於趁著話縫說話了,“殿下所言極是,欲得天下,必先得天下人心,今日之事也就罷了,有殿下在,定能率我等重奪晉地,砍下那李定安的狗頭。”

    “可用人不明,賞罰不公之下,長此以往,就算打再多的勝仗又有什麼用呢?”

    話說的有那麼幾分道理,此時的效果卻如火上澆油,劉世讓當即皺了皺眉頭,段誌玄惡狠狠的瞪了侯君集一眼,至於翟長孫嘛,順勢便低下腦袋去喝茶了。

    侯君集這人怎麼說呢,本來隻是個關西無賴兒,遊手好閑惹是生非的事情沒少幹了,後來進了秦王府,隨軍征戰西北,終於表現出了他那令人豔羨的領兵才幹。

    於是也就逐漸才完成了無賴兒到領兵大將的轉變。

    這人家中世代官宦,不能說沒有根基,可從軍以來,卻也能說上一聲用刀槍硬生生拚出來的功勞地位,所以此人在軍中很得部將士卒擁戴,可在天策府眾將�麵,他卻是個標準的異類。

    這人說起來其實和楊素年輕時差不多,做起事來很有章法,可諸般手段卻總給人一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感覺。

    上位者以及他麾下的眾人看到的是都是他的才能,可身為同僚嘛,就很難喜歡這樣的人物兒了。

    就像這會兒插嘴進來,就完全是在順著李世民的意思說話。

    好在李世民並不糊塗,擺了擺手道:“好了,今日說這些,不過是有感而發,也想讓諸人記得,我等削平天下,隻為還天下人一個安寧,順勢造福於子孫後代,而非是讓那些愚魯之輩憑著家世占據高位,享受榮華富貴的。”

    “所以,日後若有賢才,不論出身貴賤,盡可舉薦於我……”

    “殿下英明……”幾個人紛紛拱手應著,當然,這個馬屁他們拍的也是心甘情願,秦王的心胸氣度向來為他們所敬仰,如今不過是再次被證實而已。

    李世民順勢坐下,臉色終於也緩了過來,拍了拍桌案笑道:“說了許多,眼前這一仗卻還得打啊。”

    “之前眾人所言你們也都聽了,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廳中一下安靜了下來,幾個人都是低頭思索。

    最終還是段誌玄當仁不讓的率先開口道:“此正冬末,天氣還冷,若敵軍此時來攻,天時在我,我軍沿河而守,地利已然占盡,又有殿下親自坐鎮領兵,慕容將軍……死難,眾軍憤慨,矢誌複仇,如此眾誌成城,士氣可用之下,人和也在於我。”

    “此時李定安若渡河來攻,破之易爾……”

    劉世讓頷首附和,“段將軍說的是,我看敵軍頗有急迫,應是連戰連勝之下,起了驕敵之心,再有怕就是想趁著河水冰封之際渡河來戰,隻要緊守要隘之處,勝之不難。”

    侯君集聽了他們所說,心�先就嗤笑了一聲,無論是段誌玄,還是劉世讓他都有幾分瞧不起。

    段誌玄是太原舊臣,在侯君集看來除了資曆老一些之外,沒什麼可取之處。

    劉世讓更好笑,當初是因獻扶風郡而得功,之後就被薛舉擒了壓在秦州大牢�麵,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才幹?

    而現在瞧他們說話也就知道,空空大言,把自己當諸葛孔明了嗎?

    於是,他錘了錘胸膛就唱起了反調。

    “殿下,李定安若想渡河,隻在兩處,一處是龍門,一處則為蒲阪,選在冬末進兵,多出一處能容大軍順利渡河的地方,看來應是有渡河一戰之心。”

    “可選在何處渡河,卻還難下定論,如今我軍兩部分駐於馮翊和韓城,軍力難免分散,若敵軍全力渡河爭勝,一旦渡口失守,便有被分而破之之憂啊……”

    侯君集說到這�,用他那閃爍著精光的小眼睛看著段誌玄道:“段將軍所謂天時,嘿嘿,此正冬末,還有多少時候便要入春了?我看啊,敵軍用兵之機在我看來,選的很不錯呢。”

    “再說地利,若河水濤濤也就罷了,可現在大河冰封,地利已弱矣。”

    “至於人和,更乃無稽之談,若論大軍上下萬眾一心而言,我看並代之軍連番大勝之下,豈非占盡了人和之勢?”

    這明顯是打著臉在說話,段誌玄不由大怒,隻是他素知侯君集此人雖然不學無術,可此人卻牙尖嘴利,頗有善辯之名,所以也不願跟此人在口舌上糾纏,隻是冷冷道:“嘿,看來侯將軍已是心有成竹,那依你之見,該是如何?”

    侯君集笑笑,向李世民拱手道:“依末將之見,不如仿效當年桑顯和將軍故事,燒了蒲阪橋,聚大兵守韓城,敵軍若傾力而來,還可鑿穿冰麵兒,令其盡覆於河上。”

    段誌玄剛想駁斥,這戰略漏洞很多,紮上一下肯定就能見血。

    可侯君集沒給他這個機會,接著便道:“若此策不合殿下心意,末將還有一策,不若讓唐內史率軍進駐蒲阪,而我陳重兵於韓城。”

    “若李定安率軍攻蒲阪,我正可渡河襲取絳郡,斷其歸路,若其從龍門渡河,那唐內史也可率軍北上,令其顧此失彼。”

    這個策略就有些模樣了,可李世民看了看年輕的侯君集,心�暗自搖了搖頭,還是太年輕了,若再能年長一些,估計秦王府中就又能多出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

    後麵的策略聽上去不錯,可侯君集是在拿唐軍在比較李定安所率兵馬,而在西北呆的久了,之前那許多傳聞估計他也沒放在心上。

    並代兵馬,鋒芒最利者,非騎兵莫屬,這種往來襲於敵軍側後,讓敵軍首尾難顧唯有分兵的策略,對上薛仁杲,甚或是唐軍自己可能還成,對敵的換成李定安嘛,很可能就會被來去如風的騎兵各個擊破。

    所以,他才會選擇在黃河岸邊跟李定安戰上一場,不然的話,直接進兵河東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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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3:05

第516章 降人

    正當眾人憂恐之際,張亮也不知怎麼弄的,被人舉薦給了總管府長史溫彥博,被召見一次之後,順利的進了總管府軍情司,掌晉陽守軍軍法事。

    以徐世績為首的河南降人們於是稍稍安了心,此時任命也紛紛下來,已和一盤散沙相仿的河南降人們頓時一哄而散,各奔東西去了。

    落在徐世績頭上的則是總管府的一個小官兒,上官是兵曹參軍張念恭,這是雲內張氏子,資曆老的能讓許多人汗顏。

    統領過大軍,得翟讓,李密看重,屢屢委以重任的徐世績自然不會看在眼中,心�的怨氣那可不是一點半點,覺著如此慢待英雄,又能成得什麼大事?

    當然,這會兒無兵無將,任他徐世績自詡計謀百出,也隻能暗歎上一聲身不由己罷了。

    其實和李密差不多,李密自視也很高冷,於是在長安掙紮了一下,頓時被人算計掉了腦袋。

    所以說啊,得勢之時才是英雄,失了風雲,那就是狗熊,能夠從困境中爬出來,東山再起的這世上可真就沒幾個。

    徐世績還年輕,經曆雖多,卻還不太明白百折不撓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所在。

    而從最底層爬出來的張亮,顯然就比他看的明白,想的清楚。

    在晉陽過了一個冬天,徐世績便呆膩了這個地方,怎麼瞧這�都很不順眼,他試探著已經出城幾次,沒覺出有人跟隨監看,已是起心想要偷偷溜走,就算不另尋去處,他也打算悄悄回去河南老家,看看家人親族了。

    當然了,這不但因為河南算是他的家鄉(並非祖籍),而且,如今洛陽城中可還有他的一些故舊呢……

    正行間,不知哪�冒出七八個小兒,含混不清的嚷嚷著跑到了近處。

    這群滿臉青鼻涕,臉上根本看不出本來顏色,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的孩童,一看就知道是晉陽城中現在最常見的乞兒的主體。

    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沒人願意收留他們,他們一般都聚集在城中的各處寺廟道觀中,苦苦熬過一個冬天,然後靠著乞討維生。

    他們的生命在這戰亂時節當中,賤若螻蟻,一個冬天下來,各處的和尚道士就不知要報於官府,掩埋多少屍首。

    他們顯然是看到這三個人器宇不凡,想過來討幾個銅錢。

    不過呢,看到三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腰中帶刀,就又都有了些躊躇,怕上來乞討,挨上幾鞭子或者直接拔刀斬下來,他們就都得硬挺著。

    他們的命本就不值錢啊……

    徐世績沒搭理這些小兒,隻是策馬前行,這反而助漲了小兒們的勇氣,跟在他們附近就是不肯離去。

    不多時,又有幾個加入,人數迅速超出十數。

    徐世績有些不耐煩了,兩個護衛嗬斥連聲,卻引得小兒們哀告之聲四起,兩個護衛也不敢像在南邊兒時拔刀恐嚇,這�對命案的處置可絕對不同於南邊兒。

    徐世績沒精神的哼哼了兩聲,從袖口掏出一個布袋,直接扔了出去,立即引起小兒們的瘋搶。

    兩個護衛有點肉痛的看著,這�可不是瓦崗寨,吃飯喝酒都要花銷銀錢的,他們兩個難兄難弟也很久沒去妓寨逍遙了呢。

    不管他們想什麼,徐世績已經帶了帶馬韁,準備繞過這些乞兒繼續前行。

    此時卻有人嗬斥了一聲,“蠢賊,想要鬧出人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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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3:37

第517章 鍾情

  好吧,若說李破還努力保留下一些慈悲情懷的話,他這個妹子就教導的太失敗了,心腸比他本人還要硬上幾分,根本不關心什麼民間疾苦,隻想著拿劍捅啊捅。

    李春回身走了幾步,順手在一個小兒手中搶過錢袋,一眾小兒眼巴巴的瞅著她,大多心想,這娘子穿的也不錯,應是富貴人家的女兒,為何還要搶奪我等的東西?這世道真的是沒法活了啊……

    李春本來也想揣到自己袋子�,做一回強人,過過師傅所說的斷道的癮頭兒,可看了看四周,已經聚攏了一些人過來,眼珠兒轉轉,立即狡猾的放棄了這個念頭兒。

    順手招過自己的“笨徒弟”,又有點肉痛的掏出了兩個銀幣,分出一個來塞進錢袋吩咐道:“去,買些吃食回來,給他們分了,不用買的太多啊……”

    一邊說著一邊跟徒弟眨巴著眼睛,這徒弟雖然笨了些,卻跟隨她日久,明白她這個師傅又犯了善財難舍的毛病,心領神會的擠了擠眉,弄了弄眼,在師傅讚許的目光中轉身走了。

    徐世績終於回魂兒了,他的世界�一下就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說起來,他不是個好色之人,可此時此刻,他卻充滿了攛奪的*,而且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

    他幾乎是嗖的一聲從馬上便蹦了下來,上前一步便拱手道:“在下徐世績,不知娘子為誰?家住……”

    他這種帶著點匪氣的魯莽,差點讓李春順勢拔劍捅他個透心涼,李春握著劍柄,怒視他一眼,“哼,原來不是傻子……”

    說完好像才想起什麼,仰著頭思索片刻,才哈了一聲道:“徐世績啊,怨不得……新來之人,就要謹慎些,當這�還是亂糟糟的河南嗎?”

    徐世績心�大跳,他已隱約覺著此女出身不凡,卻沒成想得到的是這麼一句話,這是誰家的女兒?

    此時徐世績非但沒起什麼退卻之意,反而心中更熱切了幾分。

    隻是有人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有人已經來到李春身邊,“二娘,天色不早,也該回去了……”

    徐世績�頭看了看,對上的是一雙冷漠而又隱隱透著凶光的眼睛,同為百戰之士,不用刀槍交鋒,便能感覺到致命的威脅。

    李春輕輕嗯了一聲,這個時候,有五六個人已經牽著馬來到近前,都是身板兒紮實的大漢,頓時將徐世績和他的兩個從人擠到了一邊兒。

    徐世績還想上前說話,卻被兩個屬下死死拉住,就差想捂住他的嘴巴了。

    晉陽權貴本來就不少,這女子看上去更是來頭十足,兩個從河南屍體堆�爬出來的家夥,可不想跟著他們的將軍一起這麼冤枉的把腦袋送到一個女人的手上去。

    小兒們啃著麵糕,千恩萬謝的在給那一行人送行。

    一行人走出不遠,又碰到了幾個人,這次來人徐世績真還認得,為首的正是總管府民曹主簿裴旭。

    看上去是偶遇,裴旭正滿臉是笑的跟那女子見禮,幾句話間便讓少女咯咯笑了起來,看的徐世績是妒火中燒,直想拔刀上前,將裴旭那張頗為英俊的臉給剁爛了。

    不過他卻隻能遠遠瞅著兩幫人順勢合為一處,漸漸行的遠了。

    這個時候,徐世績已是再不做他想,滿腦子都是少女當街而立的颯爽身影,這就像一劑致命的毒藥,明知道很危險,卻總抵不過那散發出來的誘人的芬芳。

    “去,打問一下那娘子的來曆,問不清楚,你們也不用回來了。”徐世績咬牙切齒的吩咐著如今他身邊唯二的兩個親兵。

    兩個家夥都是徐世績的同鄉,跟隨徐世績多年,此時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無奈之色,他們知道,這位從來不近女色的將軍怕是真的動情了。

    想想那女子的威勢,兩個人都在心�祈禱,千萬千萬別要是什麼晉陽王啊,什麼晉陽溫氏啊,張氏啊之類的大門戶人家的女兒,不然的話,除了強搶之外,他們真不知道自家將軍如何能抱得美人歸了。

    嗯,強搶?那純粹是死路一條,別說那娘子一支長劍不是擺設,瞧瞧她周圍扈從是個什麼模樣,就知道用強肯定無望。

    不用怎麼打問,這周圍的人家都知道總管府的大娘子被王公收為了弟子,隔三差五就能瞅見她來王公府邸的。

    兩個親兵戰戰兢兢的回來稟報,讓徐世績腦袋也暈了暈。

    總管府大娘子可謂名聲在外,身在總管府任職的徐世績不可能沒有聽說過,李氏內宅的女子各個都不好惹。

    女主人有兩位,一位是李氏主婦,三原李氏的女兒,正經的女中巾幗,據說戰功不在軍中任何將領之下。

    徐世績和張亮到晉陽的時候,這位夫人正有孕在身,所以未得拜見。

    其實也正是這個原因,總管府內宅防禦森嚴了許多,內宅女子也不再輕易外出,所以至今徐世績也沒見到過另外一位女主人,李定安的妹子,李春。

    這位年方妙齡的晉陽貴女同樣名聲在外,除了此女雲英未嫁,讓有資格求娶的晉陽人家垂涎欲滴之外,恐怕就剩下彪悍的勇名了。

    雖然未曾用一支長劍會遍晉陽豪傑,卻在總管府親軍中有著實實在在的威名,而且,近來人家還掌了總管府庶務。

    好吧,這樣一個女子……徐世績聽說了之後,也是心虛氣短,努力了再努力才又挺起胸膛。

    當然了,總管府中還有幾個妾侍,什麼突厥貴女,什麼王氏佳人,這些徐世績就都不很在意了。

    一路默默前行,心境和之前竟已是天差地遠,讓徐世績煩躁的隻想吼上兩嗓子。

    還好前行不遠,便有酒幡招搖,香醇的酒香也飄了過來。

    兩個親兵嗅了嗅鼻子,都是食指大動,再瞅瞅失魂落魄的自家將軍,卻頓時有了掃興之感。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在心�道了一句,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非要去招惹那樣一隻胭脂虎,難道是嫌自家命長不成?

    當然了,徐世績是不會聽到他們的心聲的,到了酒家門前,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迎出來的店家,便踏門而入。

    遊目一掃間,張亮憨笑著已經迎了上來,“將軍來的太遲,一會兒定要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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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6-9-2 21:04:34

第五百一十八章相談

看見“笑顏如花”的張亮,徐世績心情終於好了一些,抱拳勉強笑道:“不是咱來的太遲,是大兄來的太早吧?”

    徐世績隨便打量了一下,店內擺設簡單,生意好像也很淒慘,都快正午了,卻隻他們兩人以及各自從人在此。

    張亮親熱的把著徐世績的胳膊,還以為他不很滿意此處的簡陋,遂一邊延請徐世績入座,一邊給他解釋。

    “將軍可莫要小瞧了這�,這�釀製的晉陽春實是了不得,隻要出了新酒,各家門戶都要想方設法收於私宅,就別說店中藏了許久的佳釀了,那都是千金不易之物。”

    “前些時候年景不好,聽說晉陽王氏還曾送了些糧食給店家,隻為店家能釀些佳釀給他們,其他人家聽說了,紛紛仿效,倒是弄的這�的東主不得不關了店門謝客呢。”

    說到這�,張亮湊過來,低聲繼續道:“如今總管府中內宅喝的,就大半兒都是這�釀製的晉陽春,嘿嘿,若非俺殷勤打問,又怎能尋到這樣的好地方?”

    “要不是知道將軍非佳釀不得入口,俺還真舍不得求來的那副字畫,來這�逍遙一次呢。”

    他這�一口一個將軍,又是如此的殷勤,說的徐世績心中暖暖之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這人也不是什麼頑固不化,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立即便故作驚奇的哦了一聲,“竟是這般難得,難怪難怪。”

    “大兄的心意小弟領了,

隻是大兄快莫要稱什麼將軍了,小弟如今幾乎是孤身一人,再要呼上幾聲將軍,就算瓊漿玉液放在麵前,小弟恐怕也要難以下咽了呢。”

    張亮聽了不由大笑,拍打著徐世績的肩膀道:“聽將軍……好好,咱這�沒什麼將軍,隻有你我兄弟兩人……嗯,聽賢弟這麼一說,俺也就放心了,之前俺還擔心一路跌跌撞撞走下來的情義,抵不過那狗屁的官職,如今一瞧,賢弟能如此豁達,這就好啊,今天咱們可要多飲幾杯……”

    徐世績笑著連連點頭,雖說知道若非有事,張亮肯定不會這樣請他出來飲酒,可還是頗為感激,不因為別的,隻因張亮未曾小瞧了他徐世績,還能稱他一聲將軍。

    男兒相交,能推心置腹者畢竟寥寥,稍稍雪中送炭,便足以讓人感懷肺腑了。

    六個護衛湊了一桌,這�的酒比較金貴,他們肯定無緣品嚐,隻能就著小菜飲幾碗濁酒,還不能飲的多了,讓他們抓耳撓腮的分外難受。

    而徐世績,張亮兩個不管,店家先就搬來一個酒壇,拍開泥封,頓時酒香四溢。

    徐世績抽動了一下鼻子,立即便讚了一聲,“好酒。”

    張亮哈哈大笑,與有榮焉的樣子好像這酒是他釀的一般,當然了,李密,翟讓麾下眾將都知道,魏公以及裴仁基等人就不用說了。

    而他們之下,恐怕就要數徐世績了,出身富貴家門,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能讓他讚上一聲好可也不容易。

    張亮緊著給徐世績倒酒,菜剛擺上來,兩人已經幹了兩碗下肚兒。

    張亮吧嗒著嘴還是一臉憨笑,他喝酒不品其好壞,看的是跟誰飲酒而已。

    徐世績不一樣,臉上稍顯迷醉,喝的雖急了些,可他才是真正的品酒之人。

    店家招呼了一番,也就看出來兩個人中一個是地道的土包子,另外那個才是此中之人,適時湊過來詢問,“這位郎君……可能留下墨寶於小店?若成,小店願送美酒一壇,任憑貴客品嚐。”

    徐世績當即恍惚了一下,這些年下來,少年時想要遊學天下,拜訪名家的美好願望,早已離他遠去,曾幾何時,有人好像也曾問過這麼一句呢……那還是他隨父親去東都的時候……

    於是,在張亮連連叫好聲中,店家迅速拿出紙筆墨硯,徐世績揮毫而下,“晉陽有酒名春,品之甘冽,若有餘香。”

    落款,“山東徐世績留字”

    店家如獲至寶的讓人收了起來,回到後麵才輕輕展於岸上仔細瞧了瞧落款琢磨著,徐世績?沒聽說過啊,嘖嘖,這壇酒送的好像有些不值。

    當然了,瞧這筆法剛勁有餘,圓潤不足,嗯嗯,還算中上之作,文武雙全之人,日後當能得享大名吧?可以送去給東翁收著……

    店家在後麵品評著徐世績大作的收藏價值,前麵兩個人的酒興也高漲了起來。

    張亮殷勤勸飲,徐世績也有點借酒澆愁的意思,酒到杯幹之際,喝的越發酣暢淋漓。

    又飲幾碗,一壇酒下去了小半兒,兩人稍有酒意。

    張亮終於問了一句,“之前見賢弟愁眉不展,可有心事?”

    好吧,明知故問的伎倆,張亮一切布置的都挺好,就是這說話的技巧還差著讀書人們老遠。

    徐世績正夾了一塊兒熟牛肉塞進嘴�大嚼,眯著一雙眼睛看著張亮,他知道張亮想聽到什麼,就是不知道張亮存的是那般心思而已。

    是想把大家再次聚起來呢,UU看書( www.uukanshu.com )還是隻想與他許懋公相交?

    他轉著眼珠兒沈吟半晌,忽就欠身往前湊了湊,低聲道:“不瞞大兄,小弟之前見了一位佳人……可謂是一見難忘啊,之後茶飯不思,輾轉難眠,此等憂愁……唉,大兄可莫要笑我癡傻才好。”

    張亮聽了手一抖,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沒把一碗酒都扣在徐世績臉上,他之前千想萬想,是做夢也想不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

    兩個家夥因緣巧合湊作一處,可說起來還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樣的事情,張亮這輩子是注定沒辦法理解了。

    張亮臉上的憨笑早已不見蹤影,隻是齜牙咧嘴的看著徐世績,就像在看一個怪物兒。

    半天才憋出一句人話來,“一個女人而已……俺幫賢弟搶回來……”

    好吧,震驚之下,這個瓦崗悍匪開始胡言亂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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