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啥米!這個面無表情的「冰娃娃」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大海」雖無法以身相許,也要表達心中澎湃的謝意……
可這冰娃娃總愛用一張冷臉對他,讓他滿腔熱情瞬間結凍,
更視他如蛇蠍,開始逃之夭夭?!呵!他早布下天羅地網,
准教她無處可逃……咦?他只是想謝她,可沒打算勾引她?!
卻怎麼愈追愈上癮,似乎──「欲罷不能」?!
天啊!哪有人像他這樣纏著人「報恩」的?
不只是晨昏定省、噓寒問暖,還拉著她曬太陽、吹海風……
更可惡的是他竟指控她的心沒病,有的只是「精神」病?!
小夜子真是悔不當初,早知會拾到個大麻煩、惹禍上身,
她絕對會--見、死、不、救!
楔子
叮!安全帶的紅色燈號突然亮起,麥克風傳來一陣沙沙聲,然後便是機長略為急速的宣佈:
「各位乘客請注意,航機即將遇上一股不穩定氣流,請各位盡快返回座位,並扣上安全帶……」
對亂流習以為常的乘客們,還是不以為意地各作各的事,有的繼續與友人開懷暢談,有的聚精會神欣賞電影,有的甚至倒頭呼呼入睡。
殷卓望舒適地坐在頭等艙,他伸手揉一揉眉心,從工作中稍作歇息,俊容略帶疲憊。身為殷氏集團的總裁,工作自是忙得不可開交,最近還要忙於籌備自己的婚禮事宜,實在夠累人的。
這趟出差回來,他便要與相戀多年的未婚妻童若蕾步入禮堂,若蕾本來是爺爺的得力助手,在爺爺的積極推波助瀾下,促使他們成為一對。
回想起來,他們由相戀至訂婚是那麼理所當然,甚至最後決定攜手過一輩子,也是在家人殷殷期盼下決定,一切都是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地發生。
不容置疑的,若蕾絕對是個內外兼備的好女子,亦會是個理想的好伴侶,他們彼此相愛相知,只是他一直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欠缺了什麼?
殷卓望看向機艙外的無邊天際,思緒有點混沌,可能是他想太多了,這該不會是婚前恐懼症吧?他禁不住搖頭苦笑,打算回頭再度投入工作之際,突然瞥見機身有白煙冒起,難不成──
轟隆!在一陣龐然巨響後,機艙發生了大爆炸,並冒出熊熊火光,航機急速墜落北太平洋……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
第一章
日本北海道
海浪拍岸,一進一退,韻律有致。
笛聲悠揚,輕柔幽婉,悅耳動聽。
寧靜無人的海邊,一名綽約多姿的妙齡少女佇立,雪白的衣裙在海風中翻飛,柔順亮麗如絲絹的墨發則肆意飛揚。
獨自吹奏著笛子的少女驀然停住,深沉的翦水雙瞳被海邊的皓白浪花吸引,她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凝神注視,清冷的目光投注在閃閃浪花捲來的一個「物體」之上。
良久,少女才緩緩邁出步伐,在距離「物體」三步之遙外蹲下來,任由長至腰際的黑髮披散在粗糙的沙子上,如洋娃娃般精緻美麗的面容波瀾不興,她面無表情地端詳那個「物體」。
海水繼續起起落落拍打,濺起了不少水花,蹲在沙灘上的少女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她的身後響起一聲聲由遠而近的叫喚。
「小夜子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小姐,你蹲在那邊做什麼?」
水無月小夜子並沒回答,好奇上前看個究竟的小野茉莉,在看清眼前的「物體」時被嚇得立刻退後並慌張尖叫。
「哇!有死人──」竟是一具倒臥在沙灘的男性屍體!
相對於駭然跌坐在沙灘上的小野茉莉,仍舊蹲住不動的小夜子則顯得鎮定許多,她甚至無動於衷的緩緩道出:「還有呼吸。」
「什麼?不是屍體嗎?」驚嚇過後的茉莉連忙過去查看。
她用力扳過男子的身體,果然還有呼吸,鬆了一口氣的她很快地替男子做簡單的急救,然後向小夜子交代。「我去找人來幫忙。」
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小夜子視線沒有離開過男子身上,她仔細打量陌生男子,心想的只有──居然沒有死!
沿著一條小徑向上走,距離沙灘最近的別墅便是水無月家的,小野茉莉很快地找了數名傭人幫忙,合力把男子抬回別墅,再趕緊找來小夜子的主治醫師──淺見祐司。
一番手忙腳亂下,終於把男子安頓在客房,淺見醫師亦替男子作過詳細的身體檢查,處理傷口並打上點滴後,淺見邊記下病況邊交代。
「他的性命無虞,不過身體有多處骨折與燒傷,肺部可能有點積水,腦部亦受過嚴重撞擊,他需要休養好一陣子才會復原。」
「真是太好了。」茉莉雙手合十,總算真正鬆了一口氣。
「真是奇跡,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活著。」
看情形男子可能在海上飄流了好一段時間,淺見估計男子一直處在昏迷狀態下飄浮,他能隨著海流衝回岸邊,除了奇跡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對啊,他的生命力真強。」茉莉慨歎。
「他可能還要昏睡一至兩天,醒來後你派人通知我,屆時我再來幫他詳細檢查一遍,有需要的話可能要轉送醫院。」男子的情況還算樂觀,不過仍有待觀察。
「是,有勞醫師了。」茉莉彎腰道謝。
收拾好後,淺見轉身向小夜子詢問。「小夜子,你有沒有嚇到,或是感到身體不適?」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觀看的小夜子輕搖頭。
「小姐才不怕,受到驚嚇的人可是我呢。」茉莉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虧她還是個專業護士,比起臨危不亂的小夜子,她更像個外行人。
對於一向沒表情又不多話的小夜子,淺見總拿她沒轍,他沒再追問,只是向茉莉交代護理療程與藥劑。「小野,一切就拜託你了。」
「是,沒問題。」茉莉爽朗地拍胸脯保證。「我送醫師出去。」
淺見祐司與小野茉莉相偕離開後,房間便只剩下小夜子,她走近床邊,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他的頭上與身上多處包著繃帶,臉色雖異常蒼白憔悴,卻仍難掩英挺帥氣的五官。
奇跡生還嗎?小夜子伸手輕按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規律跳動,她也是奇跡地活下來,可是奇跡與幸福並不劃上等號,獲救生還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絕對是後者!
去而折返的茉莉走到小夜子身邊,看來小姐還挺關心這名男子哦。
「小姐你放心,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他。」茉莉差點忘了。「對了,是否需要通知水無月先生?」
水無月家在附近的新冠町經營牧埸及俱樂部,而身體不好的小夜子則獨自留在襟裳町這邊養病,小野茉莉便是聘請來照顧小夜子的私人看護。
靜候了好一會兒,小夜子才默然搖頭。
「也好,反正牧埸那邊正忙著,也不好打擾他們。」茉莉食指撐著下巴自顧自地說。「還是待他醒過來後再作打算吧。」
面無表情的小夜子逕自轉身離開房間,自始至終她都沒正眼看過茉莉,對於小夜子這種我行我素的作風,茉莉早已習以為常。
照顧小夜子已有十年的茉莉,其實相當瞭解小夜子的心思與個性,心事全往心中藏的小夜子永遠都只有一號表情,不喜歡與人接觸的她,總是一副冷漠疏離的態度,是個不願說話、不太理人的冰人兒。
雙十年華少女應有的熱忱幹勁、無憂無慮的織夢傻氣、對將來的憧憬與期盼,在小夜子身上根本找不到半分,不過也難怪小夜子的個性會變成這樣,在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創傷後,誰還可以堅強面對?!
相對小夜子的孤僻陰沉,茉莉則是個相當開朗活潑的女子,積極的茉莉再三檢查男子的狀況。
嘩!他長得滿帥的呀!接下來的日子可能不會那麼無聊了!
朦朧中,一陣陣哀怨的笛聲如泣如訴,不斷縈迴繚繞,傳進耳內心中,喚醒沉睡的靈魂。
躺在床上的男子驀然睜開眼,隨即感到頭痛欲裂,稍微移動一下身體更會全身劇痛,他咬緊牙關環視四周,是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幽怨的笛聲再度傳來,緊緊揪住他的心神,彷彿催促他前往般──
儘管痛楚的感覺蔓延四肢百骸,他仍吃力地爬下床,猶如著魔般循聲找尋,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被呼喚。
離開房間,穿過長廊,是個偌大的休憩間,舒適的大型沙發面對著大陽台,陽台之外是一望無際的闇黑海洋,笛聲便是由陽台上傳來。
男子艱辛地踱往陽台,背靠在落地玻璃窗支撐身體,目光鎖在不遠處的一個黑影上。
佇立陽台吹奏笛子的身影背對男子,面向海洋的一身雪白衣裙在夜色中異常耀眼,可那一頭隨風飄揚的及腰長髮,卻又自然地融入黑暗中。
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詭異魔魅,感覺像極魑魅魍魎,會是個幽靈嗎?
正當男子納悶之際,笛聲戛然而止,女子緩緩轉身,一剎那時間彷彿停止,兩人靜默不語,遙遙對望。
意外地年輕貌美的少女令男子一怔,少女精雕玉琢的五官像極了人偶娃娃──一具面無表情、了無生氣的人偶娃娃!
良久,少女仍不動如山,任由髮絲輕拂滿臉,無視夜涼如水,靜謐無息得彷彿不存在。
終於,男子試圖打破僵局,緩緩開口。「抱歉,打擾你了。」
少女置若罔聞,筆直邁向男子,在保持一段距離處停下來,波瀾不興的面容冷冰冰。
男子站直身體,想要往前靠近少女,可是全身乏力虛脫的他頭昏昏汗涔涔,只得腿軟無力地靠回玻璃窗上。
少女見狀,不只沒出手相扶,竟還一聲不響地走掉,留下亟需援手的男子訝然喘息。
不久,男子總算勉強撐起身,正準備轉身入內之際,傳來一陣急速地腳步聲,是去而復返的人偶娃娃與一名短髮女子。
「哎呀!你怎麼下床了?」
小野茉莉高呼,很快地趕過去攙扶住男子,而袖手旁觀的水無月小夜子則默默尾隨在他們身後回房。
好不容易把男子弄回床上,茉莉連忙替他檢查傷口。「你傷得這麼重,不應該下床的。」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男子靠坐在床上,額際冷汗微涔。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最好不要四處走動。」茉莉勸告。
「抱歉。」男子苦笑。「這是哪裡?我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襟裳町,水無月家的別墅,她是水無月小夜子小姐。」茉莉朝在旁的小夜子努努下巴示意。「是小姐在沙灘上發現你的,起初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行了,害我嚇了好一大跳。」
「謝謝你。」男子看向人偶娃娃,水無月小夜子,原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小夜子遲緩地點頭,視線沒與男子交會。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們再請醫師過來,替你詳細檢查。」茉莉拍拍手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找我,我是小野茉莉,是小夜子小姐的私人看護。」
「謝謝你,小野小姐,我是……」男子頓時啞口無言,他是誰?他竟然想不起來,他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我是誰?」
「嗯?」茉莉詫異地挑高眉,莫非……他失憶了?!
身材高瘦的白袍男子提著一個銀色箱子,過肩的黑髮整齊地束在腦後,完美地展現出一張丰神秀雅的俊逸臉孔。
文質彬彬的年輕醫師淺見祐司讓男子再次意外,他還以為待在這種偏僻鄉鎮行醫的,必會是年邁的老頭子。
怎麼待在這個襟裳町裡的人卻如此反常,儘是年輕的俊男美女?!
「身體的外傷沒大礙,只要好好療養,很快可以康復。」淺見檢查完後,小夜子與茉莉一起走近床邊,靜聽他講解。「比較棘手的應是失憶一事。」
「你什麼都記不起來嗎?自己是什麼人,為何會受傷昏迷並飄流在大海上?」淺見引導他思考。「即使是一小部分或零散的片段都可以。」
男子摀住嘴巴深思,半刻後搖頭。「抱歉,我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
「你們救起他時,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證件,或者任何可以提供線索的東西?」淺見轉而問茉莉。
「除了他身上的破爛衣服外,就只有這隻手表與銀煉。」茉莉從抽屜拿出手錶與銀煉,交到男子手上。
男子仔細查看,價值不菲的勞力士金錶顯然已失去功用,除了名貴之外不存任何特別意義。
卡地亞的項煉上掛著一隻精美的銀鑽戒,細看之下不難發現指環內刻著一個名字──若蕾,應是個女性的名字,是誰?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嗎?還是他的妻子或未婚妻?
「你有沒有任何印象?」淺見問。
「沒有。」男子苦思不果。
「醫師,他說的是日語,應該是本國人嘛。」茉莉忍不住插嘴。
「那可不一定,或許他會說多種語言。」瞧男子相貌堂堂又器宇軒昂,淺見估計他的出身與修養應是一流。「況且我們全都說日語,他才會很自然地跟著說。」
「他說外語。」接話的竟是鮮少開腔的小夜子,雖然她聲音細如蚊蚋,不過她獨特的清冷嗓音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淺見轉頭看向男子。「你醒來後,第一句說的話是什麼?」
男子回想,他醒來後第一個碰上的人便是小夜子,那時他脫口而出的話是……「抱歉,打擾你了。」
「中文!」淺見也是精通日、中、英三國語言的佼佼者。「這樣的話,你極有可能是中國人,既然是外國人,我們可以透過本地警局聯絡領事館,說不定你的家人也正在找尋你的下落。」
「也對,那待會我去警局問問看。」茉莉的小拳頭輕敲在手掌上,雀躍地應和他。
「真是麻煩你了。」男子一臉感激。
「你現在的傷勢不宜操勞,最好暫時待在床上靜養,也別太勉強自己去苦思記憶。」淺見忠告。「總之不用太擔心,人的大腦可是非常奧妙的,說不定你明天醒來便記起所有事情了。」
「對啦,你儘管安心在這裡休養,一切待你復原後再作打算吧。」茉莉是個樂天派。
「這樣……好像太麻煩你們了。」男子的目光落在如幽靈般無存在感的小夜子身上,他不太肯定自己是否受女主人歡迎。
茉莉循著男子的視線轉頭一看,隨即知道他的擔憂,她連忙輕按小夜子的雙肩笑著解釋。「不會,不會,你別看小姐外表冷漠,其實她很熱情好客,絕對歡迎你留下來。」
一逕沒反應的小夜子,低垂眼睫不置可否。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們。」再推辭下去的話未免顯得太忸怩,男子爽快道謝。
「對了,我們總不能一直以『先生』稱呼你,不如替你想個名字吧。」茉莉的小指撐住下巴思索。「既然你是從海上飄來,我們就叫你『大海』吧,好不好?」
「好啊!我是大海,請多多指教。」男子欣然接受,視線又不經意投在那張漂亮的面容上,不知為何,他竟有點在意這個人偶娃娃。
感到一股強烈的注視,小夜子雖無動於衷,不過卻很快轉身離開,刻意迴避。
茉莉說的沒錯,小夜子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自她發現男子並默許救他回家中,她便不會對男子置之不理,亦有負責照顧男子的覺悟。
只是,肯伸出援手,並不表示願意交心、成為朋友!
到警局走了一趟,小野茉莉空手而回,什麼收穫都沒有。
警方沒有收到任何失蹤人口的報備,也沒有接獲相關部門或領事館的通知,最後茉莉只好備案,並要求有關當局向領事館查詢,希望能有更進一步消息。
不過現階段也只能靜待音訊了,相信也不會馬上有回音,恐怕大海勢必要待上好一陣子,直到傷勢痊癒為止。
思及此,茉莉的唇邊蕩漾笑意,這樣的話,往後的日子應會有趣多了。
身體荏弱的小夜子幾乎足不出戶,長期留在別墅裡休養的她不是吹奏笛子便是看書,而身為看護的茉莉自是留在小夜子身邊。
而小夜子的性格沉默寡言,又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因此大多時間都是茉莉一個人在唱獨腳戲,這種一成不變的枯燥生活也夠令人鬱悶的。
所以難得有外人留下來作客,更何況是個年輕的大帥哥,茉莉非常樂見其成,亦不介意要多照顧一個病人。
不過既然大海要住下來,她得趕快通知水無月先生了!
時值夏季,光顧牧場的遊客特別多,忙得不可開交的水無月廣次未能抽空回別墅,故而派他的得力助手──高田晃吾往別墅跑一趟,一來代為探望孫女小夜子,二來瞧瞧那名來路不明的男子是否正派。
其實水無月先生早已向淺見醫師查問過,淺見認為男子是個知書達禮的君子,留他作客應該沒危險性,而且還可以讓小夜子多與陌生人相處,說不定能改善小夜子孤僻的個性。
所以水無月廣次才安心讓高田代他回去,當然他還有另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讓高田與小夜子多培養點感情。
水無月廣次就只有孫女小夜子唯一一個親人,而高田則是幫忙打理牧場與俱樂部多年的得力助手,他一直都希望高田能入贅水無月家,繼承他的家業並好好照顧小夜子。
理著平頭的高田晃吾高大英挺,外型陽剛硬朗,是個豪邁的鐵漢子,在新冠町土生土長的他極喜歡馬匹,跟隨水無月先生在牧場工作已有十多年,水無月先生可說是他最尊敬與崇拜的人。
對於水無月先生有心撮合他與小夜子小姐,讓他繼承牧場與俱樂部,高田心知肚明,故也默默配合。
雖然小夜子個性孤僻、行為怪異,但高田知道那並不是她的真實個性,只要他用心瞭解並愛護她,終有一天她會敞開心扉、回復正常。
這天,高田晃吾前往探望被喚作大海的失憶男子,客氣地寒暄數句後便退出房間,他慢步下樓至花園,準備與小夜子一起喝下午茶。
神色凝重的高田略帶憂慮,大海先生並無不妥,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只是他長得太年輕、太英俊,帥得讓高田備感威脅,擔心面對這種極富魅力的男人,小夜子會不會被他吸引?!
靜靜在花園內等待的小夜子輕呷一口綠茶,無焦距的目光散落在滿園的薰衣草上,盛放的薰衣草一片藍紫,伴隨微風傳來陣陣怡人清香,沁人心脾。
縱使沐浴在陽光中,在小夜子身上仍尋不到半分活力朝氣,就連熱情如火的太陽也不能融解她鎖住身心的寒冰。
小夜子忍不住在心中大大歎息,其實她並不樂於跟高田見面,因為每回高田一開始都會興高采烈與她談天,然後在她沒多大反應後漸漸冷卻下來,最後總變成不自在的無言相對作為收場。
爺爺希望他們交往的心意,小夜子早已瞭然,而高田對她的用心,她不是全無所覺,只是面對高田,她就是沒任何感覺,而且還老是心不在焉。
小夜子相信終有一天高田會自動放棄,認清他們一點也不適合,所以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她都會保持緘默,不會讓他難堪。
其實小夜子並不是特別討厭高田,只是愛情對於她這個沒有愛、更不可能去愛人的女人來說,太奢侈了!
在水無月家靜心休養與小野茉莉的悉心照料下,大海的外傷痊癒得很快,只是記憶卻好像被封印般,一點頭緒也沒有,警局那邊也是沒半點音訊。
為何他的家人沒四處尋找他的下落,莫非他是個孤兒?還是他的家人根本不理會他的生死,就連那名叫若蕾的女子也毫不在意他?
到底他是什麼人?他會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所以即使消失了也不會有人惋惜心痛嗎?顯然他並不是個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甚或對任何人來說,他的存在與否都沒多大意義!
對自己的過往一無所知,猶如白紙的空白人生,失去記憶的人難免會感到惴惴不安,盡往壞處想。
大海也不例外,他拿著銀項煉,直不隆咚地瞅著鑽戒瞧,默默地在心中思索揣測,紊亂心煩的他閉上眼,耳際傳來低怨的笛聲。
那是小夜子的笛聲,大海的心思不禁被吸引住,小夜子那清亮幽深的笛聲相當扣人心弦。
他不明白,為何吹奏出如此感情充沛曲子的人,會是個沒感情的人偶娃娃?說不定小夜子其實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只是她不懂得如何表現出來而已……
「想到什麼嗎?」拿著藥用品進來的小野茉莉,瞧見大海拿著銀煉發呆,竟連她進來也沒注意到,好一陣子後她終於忍不住打斷他。
拉回思緒,大海緊握鏈子。「沒有。」
「是嗎?」茉莉邊替他更換繃帶邊安撫他。「你別太勉強自己,淺見醫師也說過急不來。」
「我知道。」大海點頭,心思仍被笛聲牽引住。「水無月小姐真的很喜歡吹奏笛子。」
「沒錯,這幾乎是她唯一的嗜好。」
「她的吹奏很出色,不過曲子好像滿哀怨的。」
「嗯,因為這是個古老淒美的愛情故事。」茉莉娓娓道來。「在戰爭中邂逅的一對小戀人逼不得已被分開,沒辦法廝守的他們只好相約來生再會。他們在襟裳岬分開後,少女便時常到海邊癡癡呆坐,一邊對著大海吹奏笛子,一邊等待愛人的船隻,期盼有相逢的一天。過了不久後,少女突然消失無蹤,從此沒人再見過少女,只有她思念愛人的笛聲一直被流傳下來。」
原來就是那種蕩氣迴腸的悲鳴,令他心有慼慼然!「可是水無月小姐還這麼年輕,這種哀歌並不適合她。」
「你好像很關心我家小姐哦。」女性敏銳的直覺使茉莉狐疑起來。「你還是不要太接近小姐。」
「為什麼?」大海有點莫名其妙。
「因為小姐她……」茉莉找著適當的用詞。「小姐不喜歡結交朋友,何況你也只是這裡的過客。」
言下之意,他最好不要招惹小夜子,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大海啞然失笑,茉莉實在太多心了,他可沒有喜歡上小夜子,他承認有點在意小夜子,但那是因為小夜子太特別、太怪異,所以他相當好奇,想要瞭解她。
為何一個雙十芳華的少女會如此鬱鬱不歡、毫無生氣?他的確很感興趣,但除了好奇之外,他還感到無限婉惜、心痛,有一股想要改變她的衝動,想要看看她燦爛甜美的笑容,作為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僅此而已!
第二章
月朗風清,彎如弓的上弦月明亮,笛聲更是幽怨動人。
小夜子很喜歡在陽台上吹奏笛子,面對一望無際的浩瀚海洋,隱沒在闇黑中與夜色融為一體,感覺忘我無憂。
不過今夜小夜子的私人空間卻受到干擾,被人貿然闖入。
不動聲色地吹奏完整首曲子,小夜子停下來歇息,絲毫沒理會站在身旁良久的男子,她極專注地凝視漆黑深沉的海洋,宛如一尊雕像般佇立。
無意打破靜默,大海默不作聲地打量小夜子,他發覺小夜子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再加上絲緞般柔亮的長長墨發,冰雕容顏則像極人偶面具,賽雪肌膚更讓她顯得荏弱,她如小女孩般光著腳丫子,在風中的單薄身子是那樣的弱不禁風,令人憐惜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大海脫下外套,輕柔地披在小夜子身上。「小心著涼。」
小夜子的身子一顫,反射動作般轉身躲開,外套便滑落在地上。
想不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大,大海沒能及時抓住外套。
面對面的兩人同時怔忡。
「我並沒惡意。」大海舉起雙手柔聲解釋。
「抱歉。」小夜子低垂眼睫,聲如蚊蚋,然後彎身拾起外套。
突然心跳異常急速,一陣頭暈目眩,按著胸口的小夜子站不穩腳,眼前一黑,快要昏倒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穩穩接住她。
大海抱著緊閉眼眸的小夜子,呼吸有點困難的小夜子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額際冒汗,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
「你沒事吧?」大海輕拍她的臉頰。
努力睜開眼的小夜子微喘息。「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我送你回房。」二話不說,大海一把抱起她,急步走向她的房間。
老天!輕如綿絮的小夜子好像連一點重量也沒有,她到底有沒有在進食?
「茉莉……」小夜子艱難地想說話。
「我知道,我馬上找小野小姐過來。」大海把小夜子放在床上,很快飛奔去找小野茉莉。
非常鎮靜的茉莉,第一時間喂小夜子吃藥,然後熟練地替她揉搓胸口,明顯舒緩下來的小夜子終於有點血色,呼吸亦漸平穩順暢。
在旁觀察一陣子後,茉莉替小夜子蓋好被子,把梳妝台上的玻璃瓶點燃,陣陣馨香慢慢飄散開來。
「這是?」大海低聲問。
「薰衣草精油,可以讓小姐放鬆神經,容易入睡。」茉莉小聲回答,然後與他一同退出房間。
「水無月小姐有什麼病,她是不是常常會這樣昏倒?」大海有點擔心。
「把你嚇到了?」茉莉揶揄。「小姐的心臟不好,很容易昏倒。」
說真的,的確把他嚇壞了!「是心臟病嗎?所以她才會待在這裡靜養身體?」
「可以這麼說。」茉莉不想洩露太多,但又忍不住替小夜子說好話。「小姐因為身體不好,需要長時間休息,個性才會變得孤僻,其實小姐心地很善良。」
像小夜子這種性格,實在很容易被人誤會,在外人眼中,水無月家的千金是個高傲自負又目中無人的大小姐。
「淺見醫師也無能為力嗎?」大海忍不住追問,他相信淺見的醫術一定不差。
「一切只能靠小姐自己。」她輕搖頭歎息。
「情況這麼差?」他瞠目結舌,小夜子年紀輕輕的,竟會患上不治之症嗎?!
「你放心,小姐的性命沒有危險,只是身體比較孱弱。」茉莉連忙澄清。「對了,你剛才劇烈走動,有沒有影響到傷口?」
「沒有,我很好。」剛才危急之際,他可沒想過自己有傷在身。
「明天醫師會過來看小姐,正好讓醫師替你檢查一遍。」
「好的,謝謝。」
大海看著步履輕盈的茉莉,禁不住想起躺在床上的小夜子,面白如雪的小臉緊抿著嘴唇,明顯在強忍痛楚,卻仍不肯洩露半分感情,這樣的小夜子令他感到莫名心痛。
到底小夜子是個什麼樣的少女?他很想知道!
「胸口還痛嗎?」
靠坐在床上的小夜子搖頭。
淺見祐司替她量血壓體溫、檢查心跳脈搏。「你要多吃點、出外走走,身體才會健康。」
小夜子垂下眼簾沒回應。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忠告無效,淺見還是不厭其煩地勸說,希望小夜子會振作起來,終有一天能擺脫枷鎖,走出過去的陰霾。
檢查完畢後,淺見便轉移察看另一位病人,小夜子則仍靠坐在床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牛奶燕麥。
窗外陽光普照、花木扶疏,藍天白雲碧波萬頃,不過怎樣的風光明媚也打動不了小夜子,她沒半點外出的意念。
嚴格來說是她完全不想下床、不想面對任何人,或許說得再正確點是她有意迴避「某人」。
回想起昨夜被大海先生抱著,靠在他胸膛上的悸動猶存,小夜子第一次清楚感受到一個男人的懷抱是如此強壯溫暖,那時他的驚惶擔憂盡入她眼簾,想必她讓他嚇到了。
不知為何,她發現自己有點在意大海先生,他好奇關注的眼眸總讓她想逃開,她害怕與他接觸,更不想讓他靠近,她只想縮回自己的保護殼裡,不想被人關懷瞭解。
因為她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城堡半步,更不可能走出保護自己的象牙塔!
淺見祐司甫出現,大海立刻詢問:「水無月小姐還好吧?」
嗯?他好像很關心小夜子!這個發現讓淺見竊喜。「小夜子沒大礙。」
「那就好了。」大海放寬心,手臂上好像還殘留抱著小夜子的感覺,體重輕如羽毛的她,彷彿他稍一用力便會捏碎,然後隨風飄散消失不見。
淺見笑笑。「既然你昨日都可以奔走自如,相信身體已經復原得差不多。」
淺見那個不懷好意的笑臉,瞧得大海渾身不自在。
「很好,你的傷勢比預期復原得快多了,但也別掉以輕心,暫時還不宜劇烈走動。」淺見詳細檢查一遍後語重心長告誡。「最近能否記起什麼?」
「什麼都沒有。」大海滿臉苦惱。
「能忘記一切也許是種幸福,有些事情即使想忘記,卻耗盡一生都忘不了。」淺見臉色一沉,突然感觸良多。「不過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相信只有當你的記憶恢復過來後才會有答案。」
誰沒有過去?像淺見這種年輕有為的醫師,怎會待在鄉鎮行醫?淺見的故事應該也不平凡吧!
或許,當他恢復記憶後,才能體會忘卻一切的幸福,只是對於一個失去過去的人,即使過去是如何千瘡百孔、不堪回首,無論如何都會想要找回來,因為連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一片空白的感覺令人不安惶恐。
往好處想,他現在所忘卻的可能是美好快樂的過去,總之,誰知道呢?!
撇開自己的問題,大海現下最關心的可是另一個人,他忍不住想要理清心底的疑惑。「水無月小姐的心臟有什麼問題?她這麼年輕便患有心臟病,是先天性遺傳嗎?」
淺見搖頭。「她心臟的機能沒問題,一切運作正常。」
什麼?不是心臟病嗎?可是茉莉明明說小夜子的心臟不好,大海真的被弄糊塗了。「那麼她到底患了什麼病?」
「除了有點貧血與體脂肪比例過低外,小夜子的身體機能算是相當正常,沒有任何不妥。」淺見說道。
「可是她昨晚明明很痛苦,而且小野小姐也有給她吃藥。」
「我開給她的藥只是一般的維他命與鎮定劑。」淺見指出。「小夜子患的是心病,也可以說是精神病的一種,她老是覺得自己的心臟有問題,這種想法透過大腦傳遞到身體,繼而反映出假象。」
「所以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大海為之愕然。
「也可以這麼說,只要她稍為心跳加速,便會感到呼吸困難,繼而容易休克昏眩,心臟的劇烈跳動對於她來說會轉化為心絞痛。」淺見解釋。
「沒辦法醫治嗎?」
「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小夜子的心魔只有靠她自己去克服。」都已經這麼多年,小夜子一直沒敞開過心扉,淺見也無能為力。「不過遺憾的是,小夜子的生命與意志力都很薄弱,她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除了吹奏笛子外,恐怕再也沒有半點可以引起她熱忱的事情了。」
「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大海相當納悶。
「你知道她多少事情?」淺見反問,恐怕他是全不知情吧?!
果然,大海一逕搖頭。
「那麼恕我無可奉告,以我的身份實在不便透露,最好還是由小夜子親自告訴你吧。」淺見歉然一笑。
他在說天方夜譚嗎?想要接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小夜子已經非常艱難,更別說從惜話如金的小夜子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大海才不會傻得去碰釘子!
大海的心思,淺見可窺知一二,故在離去前推他一把。
「如果小夜子能像你一樣忘記過去,我相信她可以當個正常的女孩、過正常的生活。」
小夜子的過去有那麼悲慘嗎?難怪她的笛聲如此哀怨!大海的惻隱之心全被勾起,混雜了好奇、同情與心痛,他實在很想幫助小夜子。
不管小夜子的過去如何,她的人生才剛要展開,實在不該輕易糟蹋呀。
既然他這條命是小夜子救回來的,他也應該做點什麼來報答她,反正一時之間記憶也不會突然恢復,根本無處可去的他待在這裡也沒事做。
就當是他好管閒事吧,大海下定決心,他要改變小夜子,讓她重拾笑顏。
冷漠陰鬱的小夜子與熱情開朗的茉莉是一對奇異的組合,個性完全南轅北轍的她們意外地十分合拍,相處自然融洽,對彼此的瞭解信任亦深。
所以想要瞭解與接近小夜子,首先要做的便是得到小夜子的親信──小野茉莉的配合與幫忙。
「很多天都沒聽到水無月小姐的笛聲了,她還好嗎?」在花園中找到茉莉的大海,假裝巧合遇上與她閒聊。
「小姐很好,她只是躲在房中不想出來而已。」茉莉一邊愉快地哼歌,一邊採摘薰衣草。
「你待在水無月家很久了嗎?」他幫忙提著籃子。
「差不多有十年了。」她俯身剪下一株薰衣草放入籃子,微偏頭睨著他笑問︰「大海先生是想要關心我,還是小姐?」
看來粗枝大葉的茉莉其實相當細心,已猜出了他背後的動機。
「淺見醫師把水無月小姐的病情告訴了我,我知道她其實沒生病。」大海也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
果然是淺見的傑作!茉莉糾正。「心靈創傷其實比起身體的傷害,遠遠來得嚴重,亦更難痊癒。」
「我想幫助水無月小姐,雖然可能有點不自量力,但是我真的希望能幫助她擺脫心魔。」大海非常誠懇。
讓他接近小姐真的好嗎?茉莉也有她的顧慮。「大海先生的好意我明白了,但是……」
「你放心,我只是純粹想要報答水無月小姐,並沒其他非分之想。」大海表明態度,並從衣領中取出銀煉,輕撫著鑽戒再三保證。「而且我相信有人在等著我回去,所以在我還沒恢復記憶,弄清自己身份前,我會很守分寸。」
他堅定剛毅的俊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茉莉直覺相信他可以改變小姐,而他亦不像是個會玩弄別人感情的男人。
只是她唯一擔心的是,萬一小姐情不自禁愛上他,屆時不能抽身的人可是小夜子,小姐最終還是會受到傷害,很有可能弄巧成拙,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茉莉突然噗哧地笑了出來,這麼不乾脆還真不像她的個性,如果小姐能愛上他也許不是壞事,起碼小姐懂得去愛,不再自我封閉。
畢竟沒有愛的人生實在太乏味了,縱使付出的代價可能不小,但總好過白活一回吧!
伸手遮擋刺眼陽光,茉莉抬頭看著藍天白雲,在太陽見證下,兩人達成某種共識。
「水無月小姐,我是大海,可以進來嗎?」小夜子還沒來得及回應,大海已推門而入。
半躺在籐制的貴妃椅上,不情不願從書本抬起頭的小夜子,面無表情盯著這名不速之客。
「你精神不錯嘛。」大海大剌剌地靠近小夜子,給她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自那天昏倒以後都沒再聽到你的笛聲,還以為你的情況很差。」
其實是不想招惹他,小夜子才故意不吹奏笛子!
刻意躲開他刺目的俊容,小夜子低垂羽睫,冷聲道謝。「那天,謝謝你。」
「不用客氣,其實要道謝的人應該是我,你不只救了我一命,還讓我住下來休養,一直受到關照的人可是我。」
聒噪不休一向是女人的專利,可是面對「守口如瓶」的小夜子,大海只好想辦法找話題聊了。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雙手插入褲袋,大海俯首打量沒多大反應的她。
雖不大情願,小夜子卻找不到拒絕的借口,只好禮貌性地點頭贊同。
唉!她好像很勉強呢!不過大海才不管那麼多,繼續厚著臉皮自話自說。「小夜子,是個很好的名字……」
他到底來做什麼?小夜子皺眉,逕自在心中納悶,真希望他能快點離開,當然她心裡的真正想法,半點也沒表露出來。
「整天待在房間裡,你不悶嗎?」大海終於導入正題。「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大海靜待回音,可是小夜子過了許久也沒半點反應,他只好單膝跪在地上,對著出神的她呼喚。「小夜子?」
他剛剛說了什麼嗎?閃了神的小夜子根本沒聽進半句,突然近在咫尺的俊臉更把她嚇一跳,她慌忙往後靠。
不過小夜子驚訝的表現,也只是瞳孔放大再收縮而已,在大海眼裡,小夜子是不慌不忙地與他拉開距離。
「這裡的風景很美麗,來,我們去沙灘走走。」他站直身子,朝她伸出手。
不動如山的小夜子盯著他伸出來的大掌,完全沒有把手交給他的意思,亦沒有抬頭看他,她一直瞧著那只陌生的厚大手掌,感到不明所以。
「如果你身體還太虛弱,走不動的話,那我來抱你。」語出驚人的大海,果真二話不說抱起她。
結結實實被他突兀的舉止嚇得驚惶失色,小夜子差點尖叫出來,她冰冷的花容終於起了變化,本來如一池死水般平靜無波的眸子盈滿驚嚇,而雪白的臉兒則罕見地泛起一絲紅霞。
「大海先生……」
「你別拘謹,叫我大海。」他相當滿意自己的傑作,人偶娃娃終於有反應了!
「請放我下來。」她不敢亂動半分,語氣冰得想把他凍住。
「你可以自己走嗎?」他可不會輕易打退堂鼓。
沒辦法的小夜子只好點頭,於是大海便順從地放下她,雙腳甫著地,小夜子連忙退後數步,並急欲逃開找救兵。
「茉莉……」
大海很快打斷她。「小野小姐很忙,沒空陪我,所以只好找你代勞了。」
當然這是大海與茉莉的預謀,不能再讓小夜子繼續困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們要讓小夜子踏出腳步,多外出走動與人接觸溝通。
茉莉在忙什麼?小夜子納悶得很,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根本不想外出,更壓根不願與他相處,眼前這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她無論如何也不想一個人應付。
「抱歉,你還是另外找人陪你吧。」小夜子別開臉。
「可是整個別墅裡就只有你跟我是最閒的,我實在找不到更適當的人選了。」大海輕撫下巴解釋,然後再對她伸出大掌邀請。「來吧,與其一個人看書,倒不如兩個人一起出外走走。」
看來這個男人是不會罷手,再拒絕也是徒然,小夜子沒再堅持下去,不過她會讓他知道兩個人與一個人根本沒分別!
儘管迫於無奈跟在身邊的小夜子顯得心不在焉,大海仍然自得其樂。「你就是在這裡發現我的嗎?這個沙灘很漂亮呢……」
小夜子真弄不懂身旁喋喋不休的男人在讚歎什麼,他好像八百輩子沒見過碧海青天,被他這麼一吹一誇,眼前的美景絕對蔚為奇觀。
他有必要這麼興奮雀躍嗎?真是個怪人!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小夜子也很喜歡眼前的浩瀚海洋,因為那一望無際的汪洋蘊藏著吞噬萬物的驚人破壞力,突如其來的一個滔天巨浪便能輕而易舉把她捲走,讓她從此與這個世界永別,達成她的心願!
不斷嘮叨的大海偷偷瞄向小夜子,白色及膝的連身麻紗裙,長袖針織短外套,與她脫俗的氣質很配,在太陽照射下她微微發亮,彷彿像是一個錯落凡間的天使。
她本來毫無焦距的眼瞳突然專注起來,緩緩步近海邊的她目光炯炯,好像非常渴望投入這片藍海裡──
身體比腦筋轉得還快,大海自然地伸出手抓住小夜子的手肘。「別做傻事!」
無端被他拉住,回頭的小夜子與大海四目交接。
他會讀心術嗎?為何知道她在想什麼?錯愕的小夜子感到無措,且疑惑得移不開視線。
隨風飄揚的墨發在他眼前輕拂,混雜了海洋味道的馨香撲鼻,大海捕捉住她眼裡的複雜情愫,想要解讀她的心思。
兩人默默凝望,良久之後,大海終於放開手。
「抱歉,我以為你想要輕生,情急之下才會攔住你。」他尷尬地攏一攏黑髮解釋。
水眸微瞠,他是真的知道她在想什麼嗎?!被人看透的感覺很陌生,小夜子覺得很不可思議,與他相識的日子只有幾個月,兩人碰面的次數加起來也不到五次,為什麼他卻好像很瞭解她?
不想再深究下去,小夜子別開臉,逕自蹲坐在沙上,她掠一掠秀髮,百無聊賴地在沙上畫著圈圈。
被她忽略慣的大海也跟著從容坐下來,他又開始不死心地打開話匣子,希望能引起她交談的意欲。
「不知道我在北太平洋上飄流了多久?能夠生還真算是奇跡……」
大海這次好像找對話題了,小夜子竟然輕聲打斷他。
「你慶幸自己獲救嗎?」她心中一直存有疑問。
什麼怪問題?看來她果然有輕生的念頭!「當然,求生是人的本能,沒有什麼比能夠生存下去更該值得慶幸。」
是嗎?為什麼她卻沒辦法這麼認為?
「只要活著,一切便有希望,否極必會泰來。」他要把她的觀念糾正過來。
怎麼可能?都是騙人的!
「如果沒有獲救,我便不能與你,還有茉莉、淺見認識,並將錯過所有美好的事情。」這是大海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他很慶幸自己能遇上他們,並衷心感激他們的關懷照顧。
「小夜子,你不這麼認為嗎?你沒有活著真是美好的感覺嗎?」他一瞬也不瞬盯牢她。
完全沒有!活著有什麼美好?根本毫無意義!她是一個被唾棄的小孩,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就連地府也不肯收留的可憐孩子。
雖然奇跡地被救活過來,但生存已沒了意義,小夜子從不慶幸自己活著,她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儘管內心波濤洶湧,小夜子仍面無表情、沒半分動容,更垂下濃密睫羽刻意隱藏住眼瞳,面容亦被散落的髮絲遮掩大半,任誰都瞧不出任何端倪,可是大海卻輕易看穿她的心思。
不知為何,在大海眼中的小夜子看起來就是一臉哀傷,他隱約感受到她心內的悲哀。
「如果你不直接說出來,沒人會知道你心中的真正想法。」如果她一直堅持不肯踏出腳步,不管他有多想替她分擔,都愛莫能助。
小夜子的眼睫微顫,他真是好管閒事,她的事情,與他何干?!
「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嗎?」大海鍥而不捨地遊說。「我相信我們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只要你肯敞開心門接受,並坦率地表達自己。」
朋友?多麼陌生的一個名詞,她從來沒有過,也不需要朋友,反正她一直都是孤伶伶地一個人,總之她不要朋友,她不要任何人靠近!
小夜子霍地站起來,頭也不回走掉,拒絕之意再明顯不過。
不要緊,反正他早有心理準備,她絕不會輕易融化,碰了一鼻子灰的大海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他摸摸鼻子,很快地跟上小夜子的腳步。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