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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個性務實嚴肅、聰慧冷靜的史書黛,基於個人的生涯計劃,
她決定在一年之內就拿到碩士學位,根本沒打算把心思放在異性身上。
但這位老師是怎樣?不但老愛衝著她笑,還愛跟她裝熟,真是詭異極了!
聽說,他是國貿系新聘的講師,個性聰明風趣,全校女性都為他瘋狂,
重點是,聽說他是為了追求一生的最愛才來這裡教書……
但這關她什麼事啊?他為什麼老是要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咧?
七年前,太多的晦暗、自卑和身不由己讓他離去;
七年後,他改變了,並且靠自己的力量回來了!
他愛她,也要她,這就是他接近她的原因,
即使──她再也記不起七年前的他。
但是,無論她是不是永遠想不起那年夏天所發生的事,
都無法撼動他對她勢在必得的決心!
楔子
我,史書黛,二十三年來一直是康樂十二村家喻戶曉、名聲響亮、逢人必談的話題女主角。
我知道你一定會問為什麼家喻戶曉?
根據斜對門常太太的說法,因為我很書獃。
我猜你也一定會問為什麼名聲響亮?
根據隔壁余太太的說法,因為我很書獃。
不用想你一定想問為什麼逢人必談?
根據街尾傅太太的說法,因為我很書獃。
總而言之,我,史書黛,因為愛書成癡、書不離身,對於書本以外的事物總是興趣缺缺,所以成了街坊鄰居口中的「死書獃」。
不過,自從我兩位摯友先後出嫁後,我的外號似乎也有了改變……
第一章
寒冬過去,緊接著是春天的腳步。
隨著氣溫轉暖,康樂十二村裡早已是一片春暖花開,抬頭望去,排列整齊的紅磚牆後頭儘是濃濃的春色。
或紅或白的杏花在風中嫣然輕笑,清妍艷麗的桃花在彩蝶的親吻下含羞吐蕊,而艷麗深紅的茶花,則是在群蜂的簇擁下妖嬌昂首。
走近一看,連綿的牆頭上也是連綿的春色。
嬌小陀紅的芝櫻花、純白可愛的香雪球、精緻如畫的小鈴蘭和豐腴婀娜的芍葯全都娉婷大方的佇立在牆頭上繽紛綻放,就連那日光照不到的屋簷下,都有小蒼蘭搖曳的身影。
在這如詩如畫的春日清晨裡,就連空氣都是甜的,只要輕輕吸口氣,都能讓人心曠神怡。
拎著一隻購物袋,正打算去買早餐的史書黛徐步朝巷口走去,直到遠方傳來聲音——
「我說我們這康樂十二村可真是塊福地,先是梅家的獨生女嫁入了豪門,接著連那白家的小女兒也嫁給了有錢人,接下來,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兒也幸運的要傳出喜訊呢!」
前方,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鏡片上光影一閃,史書黛往前望去,以常太太、佘太太和傅太太為中心,五、六個女人在電線桿前圍成了一圈,正興高采烈的閒話家常。
「那還用說,自然是我家女兒啦,昨天我到廟裡幫我女兒求姻緣,結果抽了支上上籤,我連忙執菱問月老,結果月老說我女兒的另一半就快要出現啦!」
「唉唷!傅太太啊,快要出現不就等於還沒出現嘛!像我女兒啊,可是同時有三個男人在追呢,我看再過幾個月,我女兒就要出嫁啦!」常太太笑道。
「思哼哼,還要再過幾個月啊?那算來,應該是我家會先傳出喜訊了,因為昨天夜裡,我女兒的未來婆婆已經打電話來問我的意思啦!」環視眾人,佘太太挺起了胸膛,那驕傲的模樣搭上燙蓬的鬈發,簡直像極了一隻孔雀。
「是嗎?那可真是恭喜了!」瞪著身邊驕傲的女人,常太太和傅太太先是互看一眼,接著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加入祝賀的行列。
「說到出嫁,我記得史家的小女兒和梅家的女兒似乎是同年紀啊。」人群裡,不知是誰迸出了這麼一句。
「對啊,我還記得這三人是好友呢,怎麼梅家和白家的女兒都出嫁了,史家女兒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唉唷,這還用說嗎?那丫頭打小就是個書獃子,成天捧著書看,哪有心思去交男朋友?就算她想交,憑她那副死書獃的模樣,我看也沒人敢要她。」
「那丫頭模樣是書獃書獃的,不過我看她個頭高高的,體型也挺苗條的,應該不至於沒人要吧。」
「苟太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年頭娶女人也要看性子的,史家那丫頭性子孤僻、沉默寡言,見到人也不會笑,要是你,會想要這種女人當媳婦嗎?」
「這……」
「都二十好幾了還沒人要,我看那丫頭是沒指望了。」常太太連哼了兩聲,一副鐵口直斷的模樣。
「是啊,死書獃注定就是要滯銷的,我看再過幾年,咱們都要改口叫她沒人要的死書獃了。」佘太太嘲諷的笑了幾聲。
「我看也不用等幾年啦,反正沒人要就是沒人要,現在就能這麼叫啦!」輕搗著嘴,豐腴的傅太太笑得花枝亂顫,直到身旁傳來淡定又柔徐的嗓音——
「傅媽媽,早安。」
「喝!」尖銳的笑聲乍然終止,看著突如其來的話題女主角,一群女人瞬間嚇得花容變色。「死書獃,呃——不不!我是說書黛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正要去買早餐。」環視眾人,史書黛淡而有禮的點頭招呼,精巧的瓜子臉被陳舊的黑框眼鏡給遮住大半,讓人瞧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你、你爸爸呢?平、平常不都是他在煮嗎?」一群人結結巴巴的問著,臉上全佈滿了困窘。
就因為料定史家日日清晨都開伙,所以她們才敢在這兒談天說地,誰曉得說曹操,曹操就到,無聲無息的,也不知道把她們的話聽了幾分。
「爸爸這幾天趕稿,睡晚了。」父親史大年是名小說家,專寫武俠小說,不過偶爾心血來潮,也會亂跳TONE,來個情情愛愛言情小說。
「是嗎?那你那三個哥哥呢?沒回來嗎?」全村的人都知道史家有三名好男人,不止相貌出眾、成就非凡,就連品性都好得不得了。
打小就懂得主動幫忙做家事,喪母之後,洗衣煮飯更是輪流與父親包辦,堪稱絕品好男人,可惜三人單身至今,仍沒有成家的打算。
「他們最近忙。」粉唇一語帶過。
三個哥哥,分別是醫生、老師和警官,因為公務繁忙,所以各自在外頭買了房子居住,有空時才會回來一同吃飯。
「喔,那……那你怎麼不煮?」長舌婦就是長舌婦,才煩惱自己說人壞話是不是被人聽見,這一會兒,馬上又忍不住想刺探八卦。
史家男人優秀可是有口皆碑的,不過她們卻從來沒見過這史家唯一的小女兒拿過鍋鏟,更別說煮過一盤菜請她們嘗嘗了。
說不准史家丫頭除了是個死書獃外,搞不好還是個家事白癡呢!
望著眼前那一張比一張還要八卦的嘴臉,一抹淡淡的笑意忽然在嫣然唇角邊輕輕浮現。
粉嫩嫩的唇瓣彎彎翹著,看起來像是嬌嫩的月牙,又像是含苞待放的桃花瓣,姣美得不可思議,可惜一群女人只顧著等待答案,誰也沒注意到這一抹比春花還要清艷的笑靨。
「我為什麼要煮?」輕輕的,史書黛吐出疑問,她一臉沉靜又認真,彷彿這個問題對她很重要。
「為、為什麼?這——」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一群女人先是一愣,然後才急忙忙的搬出傳統。「自古以來,本來就是男主外,女王內,男人在外頭賺錢養家活口,女人在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所以煮飯本來就是女人的工作。」
「原來如此。」她輕輕點頭,一臉受教。「可既然男主外,女主內,那余媽媽你們幹麼還要到外頭工作?」
「啊?」一群女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想,這一定是因為你們都是體貼的女人,所以才會幫忙丈夫分擔家計,對不對?」柔潤的嗓音自粉唇問流洩,沉靜的史書黛幫她們找出了答案。
「當、當然!」才惱著自己不小心自打嘴巴,可被人一捧,一群女人的屁股立刻又翹得老高。「體貼也是一個女人該有的美德,像是每天煮一桌飯菜替男人補補身子,就是一種體貼啊,所以女人要是不會煮飯,那還得了。」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說著,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弦外之音。
「各位媽媽說得沒錯,可是如果只有女人需要煮飯,那未免太不公平。」
一群女人立刻質問:「不公平?哪裡不公平了?」該不是找借口吧?
「很多地方都不公平。」粉唇微掀,即使面對一群咄咄逼人的女人,史書黛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的柔徐悅耳,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派的沉靜。「女人和男人同樣需要工作,為什麼回家後,卻只有女人需要洗衣煮飯?男婚女嫁,為什麼女人需要伺候公公婆婆,男人卻不用伺候岳父岳母?除此之外,懷孕生產、教育子女、大小家事幾乎全由女人一手包辦,那男人到底需要做什麼?」
呃,對啊,男人到底需要做什麼?
一群女人立刻被問得一愣一愣的。
她們成天在外頭累得半死,回來還要伺候一家大小,有時請丈夫幫忙洗個碗,丈夫不肯幫忙就算了,反而還回過頭罵她們不懂體貼、借口偷懶。
想起這幾十年來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一簇烈火不禁燒上了心頭。
一群女人咬著癢牙,當下全興起一股衝回家裡給死老頭一頓毒打的念頭,可話題是她們開的,她們要是先走,豈不是代表她們輸了?
「唉唷!書黛啊,這你就不懂了,夫妻本是共同體,哪裡需要計較誰做得多、誰做得少?真正賢慧的女人啊,是歡喜做,甘願受,不會計較這麼多的!」
一群女人中,佘太太反應最快,揮著手,一屁股就坐上賢慧的寶座。
其他女人見狀,忙不迭也同聲附和,急忙忙的跟著跳上賢慧的寶座。
「是嗎?那為什麼爸爸從小就教導我,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不懂得體貼女人的男人,全都是廢物,要我千萬別嫁給這種男人?」紅菱唇角又彎,這一次,清艷的笑花扎扎實實的在唇畔綻放,不過只要仔細一瞧,任誰都可以發現這朵笑花裡,其實蘊滿狡黠的味道。
「廢、廢物?」從沒聽過這麼嚴厲的指責,一群女人瞬間全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
「而且,哥哥們也常常告訴我,廢物的身邊,絕對少不了愚蠢的女人,所以為了不讓我變成愚蠢的女人,哥哥們從小就很努力的不讓自己變成廢物。」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大道理,低垂的小頭顱終於抬了起來。「所以與其成為會煮飯的蠢女人,倒不如當個不會煮飯的聰明女人,各位媽媽,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你的大頭啦!
這個「史」丫頭竟然指桑罵槐?!
她不但拐著彎罵她們是愚蠢的女人,還暗示她們家的男人都是廢物!
轟的一聲,一群女人全都氣得七竅生煙,可誰也說不出更有理的話來推翻這項理論,只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瞪著眼前的書獃臉怒火中燒。
「哈哈哈!」
彷彿是嫌一群女人不夠狼狽,對角巷口驀地傳來一串笑聲。
低醇爽朗的笑聲太過愉悅也太過放肆,尤其發出的時間點,無巧不巧正是她們最狼狽的時候,實在很難讓人不去懷疑,其中沒有幸災樂禍的成分。
一群女人殺氣騰騰的朝笑聲的源頭瞪了過去,可當她們一見到發出笑聲的男人時,卻在瞬間瞠大了眼。
五公尺外,一名高大精實的男人背倚斑駁紅牆,他有深刻英俊的五官,寬闊厚實的胸膛、削勁精實的腰,以及一雙修長結實的長腿。
性感的體格搭上俊挺的外貌,說有多閃亮就有多閃亮,尤其當那深邃如漆的黑眸輕輕一掃,簡直是……
迷死人了!
一群女人眼神迷茫地看著男人,一身殺氣盡失,只剩神魂顛倒的陶醉,不過史書黛卻是例外;不若其他人的昏茫暈陶,她只是用沉定的目光打量男人。
在明媚春曦的照拂下,男人的笑容看起來迷人又溫文,但那雙填滿笑意的湛亮黑眸,卻有蒼鷹般的銳利。
越過眾人,他筆直的望向她,目光深邃而神秘,彷彿蘊滿了許多秘密和……感情?
一愣,史書黛不禁暗笑自己太過敏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哪裡會有什麼感情,也許他只是天生桃花眼罷了。
「先生,你迷路了嗎?我沒看過你,你不是這個村子的人吧?」
「是啊是啊,你哪裡人?住哪裡?有沒有女朋友?」
「先生,我看你流了不少汗,不如到我家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一群女人立刻發動攻勢,朝男人包圍了過去。
寧靜的巷口立刻溢滿花枝亂顫的笑聲,而被人遺忘的史書黛見機不可失,無聲的勾了抹笑後,轉身就走,對於男人的下場,一點也不感興趣。
拐了個彎,她徐步朝巷口的方向走。
一路上春風拂面,溫暖芳郁的空氣在她柔嫩的雙頰薰上了薄薄的嫣紅,連帶的,也將粉潤的唇瓣烘染得格外粉艷,即使大半的面孔都被黑框眼鏡遮去,但此刻那張素白小臉,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很嫵媚。
「買早餐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醇嗓音,放鬆的心神迅速繃緊。
帶著警戒,她猛地回頭,卻差點撞進一堵黑牆,為了避免撞牆,她本能的伸出雙手抵住那片牆,藉以穩住自己。
「啊,只差那麼一點。」
牆頭,不知是誰發出模糊的咕噥,小臉一愣,鏡片後頭的丹鳳眼立刻往上望,卻發現,眼前的哪裡是道牆?
濃眉大眼、一臉桃花……站在眼前的,不就是幾秒鐘前被長舌婦們纏住的陌生男人?!
「是你。」史書黛蹙眉。「你跟著我做什麼?」看著眼前高大到幾乎將日光完全遮蔽的男人,她暗自提高戒備。
這男人是怎麼自那群女人的祿山之爪下逃出來的?
還有,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跟在她身後,為什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連串的疑問在心頭冒出,眼前的男人似乎也多了一分危險。
男人雙手高舉過頭,擺出無辜的笑臉。「嘿,你別誤會,我沒跟著你,只是正好和你同路罷了。」
「如果只是同一條路,為什麼要靠在我耳邊說話?我可不記得我們認識,而且嚴格來說,這是一種性騷擾。」看著那張迷人的笑臉,小臉上沒有任何嬌羞,只有嚇人的嚴肅。
「性騷擾?」男人將話重複,彷彿是在思考這三個字的意思。「那種意思,就像你現在的舉動一樣嗎?」黑眸下探,望著胸膛上的蔥白小手,薄唇咧出一抹更大的微笑。
呃,什麼?
順著黝暗的目光望去,史書黛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忘了收回來。嗯,
剎那,粉唇微微抽氣,蔥白十指像是碰著烙鐵似的迅速抽回,白麵粉似的嫩頰上瞬間染上一層薄薄的紼紅。
「這不一樣。」深吸一口氣,她力持鎮定,但殘留在掌心的熱度,卻讓心弦顫動了一下。「剛剛我以為你是牆,所以才會用手撐著,這只是——意外。」
「意外?」男人挑眉,剛銳的劍眉勾揚著說不盡的霸氣。
「對,意外。」她抬起小小的下巴,迎視那對幽深的黑眸。「要不是你突然出聲嚇我,我的手也不會『被迫』碰到你。」
所以也就是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嘍?
望著眼前看似書獃、遲鈍,但實則口齒伶俐、睿智慧黠的小女人,男人不怒反笑,深邃的黑眸裡浮蕩著欣賞的波光,像極了夏日夜裡的星河。
「你不喜歡我。」手插口袋,男人篤定地說。
「你錯了。」她糾正他錯誤的想法。「你只是一個陌生人,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何謂陌生人?就是連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的路人甲。
即使外貌出眾又如何?
無聲無息的跟在一個女人身後,她沒將他歸類成「色狼」就不錯了。
粉唇彎成一個不算是微笑的弧度,她轉身就走,卻因此沒發現到,在她轉身的剎那,男人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
「我姓紀,單名一個綸,今年二十八歲。」男人立刻重整旗鼓,跟上她的腳步,然而史書黛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將他的話置若罔聞。
此時,天空傳來啾啾鳥鳴,幾隻燕子追著幾隻倉皇失措的彩蝶,迅速掠過前方的牆頭,她抬頭望了一眼,接著便再度直視前方,徹底將他當空氣。
「我剛從國外回來,目前沒有女朋友。」他不氣不餒,繼續自我介紹,可惜回應他的,仍舊是瞅啾鳥鳴。
前方的天空,幾隻麻雀忽然打起架來,顯然是為了某只小蟲在爭吵,不過這一次,史書黛頭抬都沒抬,方向一轉,俐落的拐進了另一條巷子。
「我的興趣很多,嗜好也不少,重點是——」修勁的長腿忽然一跨,將彼此間的距離拉近。「我很會煮飯,也不排斥做家事。」
啪噠!
徐緩的腳步忽然停下。
「是嗎?」史書黛終於有了反應,只見她一掃冷漠,粉唇驀地露出一朵輕淺的微笑,看得某人雙眼一亮。
「沒錯,是男人的話的確不該讓女人變愚蠢。」他興奮的繼續加強介紹。「我絕對不屬於廢物之列。」
佇立在斑駁的紅磚牆前,她沉靜仰首,幽靜典雅的模樣,讓人不禁聯想到恬靜的文心蘭。「看來你真的偷聽了很久,偷聽,也是你的興趣之一嗎?」
「我——」
「小黑!」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她忽然低喝。
「呃,小黑是誰?」某種不太妙的預感閃過腦際,他警戒的看向四周,果然看到一隻毛髮湛亮、體態俊昂的大型狼犬,自一扇紅色鐵門內走了出來。
雖然名喚小黑,不過身高卻有一個大男人的一半高,尤其那對露在唇瓣外的利牙,簡直跟冰鑿沒兩樣。
「小黑雖然是隻狼犬,不過智商很高,對村裡的人言聽計從,光是這一年內,就幫忙抓到了八個闖空門的小偷和五個偷內褲的變態。」一掃先前的冷淡,她開始親切的幫他介紹起身邊的生物。
「這點我絕對相信。」紀綸臉色微僵。
活了二十八年,他從來沒看過長相如此兇猛的狗,尤其是它看人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思考著該從哪個部位對他下手?若不是礙於她還沒發號施令,恐怕它早一口把他給撕了!
「我不是壞人。」他鄭重申明,一雙長腿不住後退。
「或許,不過,你還滿像是個變態的。」她不留情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變態?我今天可沒穿大衣。」
即使面對危險,紀綸還是不忘幽默,但史書黛對於他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的態度,感到非常不以為然。
「你有十秒鐘的時間在我面前消失,否則,我先祝你平安快樂。」
說完,果真開始倒數,一旁的小黑聞聲,立刻壓低前身發出狺咆,擺出預備姿態,彷彿只要聽到一聲零,就會飛撲向前,大開殺戒。
「好吧好吧,看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那我們學校見了!」
眼見形勢比人強,紀綸苦笑一聲,立刻拔腿狂奔。
他的動作迅敏如豹,眨眼問便消失在巷口,然而他留下的話,卻讓史書黛不禁困惑。
學校見……這話是什麼意思?
汪汪!一旁的小黑忽然張口叫了兩聲,無預警的切斷她的思緒。
一掃嚇人的兇猛,此刻它笑咧了嘴,圓圓的大眼無辜的直盯著她瞧,毛茸茸的尾巴興奮的左右搖擺,一副急於邀功的模樣。
見狀,她不禁噗哧一笑,伸手在它的頭上,讚許的摸了兩下。「我知道,我知道,你最棒了小黑。」
得到讚美後,小黑笑得更開心了,長長的舌頭在陽光下閃耀,汪的一聲,開始在原地跳躍。
明媚的春光下,一人一狗都笑得好開心。
第二章
日當正午,史書黛徐步走進了校園裡。
因為時屆一年一度的春日舞會,學生們聚集在校園各處,熱烈的討論著當天的穿著和計劃,校園內,歡樂一片,然而史書黛卻只是靜靜的穿過熱鬧的穿堂,筆直走向東大樓的研究所教室。
迥異於一旁女大學生亮麗短俏的穿著,她的衣著顯得相當樸實。
鵝黃色的連身長裙搭上一件淡紫色的長袖外套,看起來素雅大方,卻沒有透露出太多女性曲線,而烏黑亮麗的長髮在髮夾的箍制下,雖然整齊淨雅,卻也顯得古板單調。
太過素雅的打扮,總是讓她在人群中,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書黛!書黛!不得了了!」
才踏入教室,耳邊就傳來熟悉的嗓音。
放下背包和筆記型電腦,她側著頭望向同窗好友,沉靜的瓜子臉上還是淡定的表情,即使見到好友,也只是輕淺微笑。
這就是她的個性——冷淡有餘,熱情不足,很容易就會讓人覺得她是個難相處的人,不過同窗四年,一起和她考上X大國文研究所的好友華文青,可就不在此列了。
也許就是她太過冷淡,才會交到這麼聒噪的好友。
每次見面,華文青總是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校園裡的大小新聞,上自校長老師,下至各系同學,任何消息都逃不過她的情報網。
托她的福,現在她連校花在哪裡整型都知道。
「什麼事不得了了?」該不會又是誰跑去整型了吧?
「就是國貿系那個新來的講師啊!」華文青氣喘吁吁的指著一廊之隔的國貿系,臉上有藏不住的興奮。「上個月不是傳出國貿系會新聘一位講師,雖然有幾個預定人選,但不確定是哪一位嗎?」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他系的事情誰會記得那麼清楚?
史書黛隨口回了一句,接著就從背包裡拿出一疊手寫資料,然後打開筆記型電腦,打算把握上課前幾分鐘,在自己的論文上再添幾個字。
基於人生計劃,她決定在一年之內就拿到碩士學位,所以時間對她而言,非常的珍貴,因此對於好友的最新消息,也就沒什麼興趣了。
「我知道他是誰了!」想起剛剛那驚鴻一瞥,一顆芳心立刻又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剛剛我在辦公室幫老師印資料的時候,看到廣電系的主任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而那個男人就是當初人選名單中的其中一人,結果你猜,那個人是誰?」
「是誰?」史書黛非常配合的發出疑問,明白自己如果不假裝好奇一點,好友一定會噼哩啪啦的賣出更多的關子,轟炸她的耳朵。
「就是紀綸!」一說到心目中理想的白馬王子,一顆顆紅色的愛心立刻自描繪得精緻的水眸裡飄了出來。
「紀綸?這個名字挺特——」放在鍵盤上的十指忽然凍結,她抬頭,冷靜的看向同班好友。「你說,那個新來的講師叫什麼名字?」
「紀綸!」怕好友又左耳進、右耳出,華文青非常好心的,用溫柔陶醉的語調將名字至少重複了三次以上。
紀綸?
那個新來的講師竟然跟今天早上那個變態同名同姓?
那我們學校見了!
想起今早男人留下的話,史書黛不禁蹙起了眉頭。
雖然對於一個變態的一言一行沒有必要理會太多,但是莫名的,那雙深邃的黑眸卻始終在腦海裡縈繞不散,甚至,她還清楚記得他笑起來時,左邊的唇畔會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喀喀!
她用力的按了兩下滑鼠,打開論文檔案。
不會的,那樣的變態怎麼可能會是教師?這一定只是巧合!
「雖然當初候選名單裡有他的名字,但我想都不敢想他會接下這份教職,畢竟要一個赫赫有名的財務顧問來教書,實在是太過大材小用,可是我沒想到他真的來了!天哪!我們學校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實在太佩服了!」
「財務顧問?哪問公司的?」她隨口一問,樂於補充常識。
「美國商果銀行!」所謂術業有專攻,憑她一個國文系的研究生自然不會太瞭解商業方面的資訊,但是自家小舅就在美國商果在台分行上班,所以她對美國商果還有些瞭解。
撇開美國最大商業銀行的美名不談,美國商果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它的價值創造能力以及風險控制能力,而說到這兩項優勢,就不得不說到美國商果的背後功臣——紀綸。
早在全球經濟低潮期來臨前,紀綸靠著他敏銳獨到的眼光和長袖善舞的公關能力,說服了美國商果的董座和各大股東,大量的將資金挹注到歐洲的能源市場。
起初許多人對於他的見解嗤之以鼻,甚至認為那是一種自殺,但是後來事實證明,紀綸的想法是正確的。
從那天起,他就成了她的偶像。
偶像要來自己的學校教書,教她怎能不興奮!
「美國商果?所以那個紀老師是美國人?」說到外國企業,史書黛就沒有那麼清楚了,不過既然是美國人的話,應該就不是那個死變態了吧?
「哈!他當然是中國人,他是華僑。」
咚的一聲,史書黛的心情又沉重了,但是她努力說服自己,這絕對、一定只是一個巧合。
「書黛,待會兒下課的時候,我們去找他好不好?」想起英明神武的紀綸,華文青不禁捧著雙頰,開始幻想起許多浪漫的劇情,而想要美夢成真,第一步驟,當然要讓夢中情人留下好印象!
「找他做什麼?」
「唉唷,就是認識認識咩,難得商果的財務顧問來我們學校教書,我們當然要把握機會問問一些投資的事啊。」
史書黛當然看得出好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她並不想戳破。
「我恐怕沒辦法陪你去,待會兒下課,我得和教授討論我的論文。」盯著幾乎完成一半的論文,她在心中開始思考,該何時準備自傳。
碩士之後是博士,博士之後是接聘成為老師,她堅持自己的人生一定得按照計劃走,不容許出任何錯誤。
「不會吧?前天才討論過,今天又要討論,你都不會膩嗎?」
「不會。」史書黛肯定地說,精緻的唇畔隱約蕩漾著一股笑意。「讀書,是我的興趣。」
華文青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讀書、讀書、讀書,除了讀書,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興趣了嗎?好歹你也二十三歲了,難道就不想交男朋——啊!是他!」叨念聲倏然終止,看著窗外走來的高大身影,華文青不禁睜大眼,唰的自座位上站了起來。「書黛,就是他!就是他!」推著好友的手臂,她大聲嚷嚷,立刻引起教室內不少人的注目。
好友興奮過頭,沒控制力道,史書黛差點被搖得摔下椅子,好不容易坐穩,才配合著問:「就是誰?」
「就是國貿系那個新來的講師,紀綸哪!說曹操,曹操就到,莫非我和他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承受不住內心的狂喜,華文青話才說完,拔腿就往教室外沖,決定替自己製造個浪漫的邂逅。
而教室內幾名女學生似乎也發現了什麼,繼華文青之後,爭先恐後的也奔出教室。
眼看同班女同學全都如此迫不及待的「奪門而出」,對好友口中的「紀綸」,史書黛不禁也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順著好友離去的方向,她正好瞥見一大群人經過教室外。
燦燦春日斜照,將走廊上的每個人都照耀得清楚,而站在人群中央,那高大挺拔的成熟男子應該就是好友口中的「紀綸」了。
深邃的五官、迷人的微笑以及高大的身軀,讓他在人群中顯得醒目,尤其那一身揉合著斯文與狂霸的氣質,更讓他顯得非常與眾不同,只是那張臉……
就是那張臉!
瞪著窗外那笑得愜意的男人,纖細柳眉隱隱抽動,史書黛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啊啊,原來你在這裡。」彷彿一直在找尋著她,在兩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窗外的紀綸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他以摩西分紅海的姿態越過了身前人群,筆直的來到敞開的窗戶前。「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一個上午不見,你好嗎?」
不,她一點都不好!
瞪著窗外那張成熟性感的俊臉,史書黛只覺得自己的心頭像是被人偷偷倒了沙土,咚的一聲,迅速沉進了海裡。
「老師,你認識她?她是誰啊?」人群中,不知是哪個女同學提出了疑問,結果下一瞬間,所有人全都看向她。
妒忌、不悅、蔑視、敵意不一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刀刃,瞬間將她千刀萬剮了好幾遞。
抿緊粉唇,她極力忽視那些殺傷力極強的目光,筆直的瞪著那人群中央、笑得開心的男人。
透過鏡片,她用眼神警告他,最好別亂說話,否則——
「對,我認識她,她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紀綸爽快回答。
他就像大方的大明星,爽快的承認彼此的關係,那喜悅中帶點得意的笑容,讓不少女同學立刻發出不敢置信的尖叫。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你。」史書黛自然是迅速撇清關係。
認識他?老朋友?!
老天憐憫,她還沒有衰到要跟他這個死變態有任何關係!
「你當然認識我,今天早上,我們不是才聊過天嗎?」在眾人困惑的眼神注視下,紀綸老神在在的將兩人曾有過的「關係」搬了出來。
「你是說,我放狗咬你的那一段嗎?」她冷笑,希望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狼狽的逃走。
「那一段當然也是啦!」聳聳肩,紀綸笑容不減,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糗聞外洩。「嚇到你是我不對,不過你狗也放了、人也罵了,難道你還沒消氣?」
「我說過,你只是個陌生人,對你,我是一點感覺也沒有。」皺著眉頭,她不明白他所謂的「消氣」是指什麼,只當他是瘋言瘋語。
「不,你當然是對我有感覺的,你只是生氣而已。」唇角一垮,他忽然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消氣呢?」輕鬆幾句話,立刻替彼此的關係染上曖昧。
瞬間,一雙雙黑眸在兩人之間瞟來瞟去,就是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如果只是老朋友吵架,有必要放狗咬人嗎?而且一個大男人也沒必要這麼委曲求全吧?
這種戲碼,通常應該只會發生在「情侶」身上……
「我說過,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察覺眾人的目光變得有些曖昧,史書黛心一凜,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踏入了某個陷阱裡,瞬間面罩寒霜。
「可是你就是在生氣。」
他哀怨控訴,而眾人見她面色不佳,也點頭附和。
眼看情況不利於自己,史書黛瞬間明白多說無益,只會愈描愈黑,因此直接切入問題核心。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唔,我怎麼可能有什麼目的,只是遇見老朋友,想跟你敘敘舊而已啊。」薄唇勾起,俊臉上又是無辜的微笑。
他趴俯在窗框上,高大的身軀幾乎將窗框塞滿,那樣帥氣又性感的姿態,瞬間引來不少陶醉的目光,不過那對深邃的黑眸卻始終只凝望著眼前的史書黛。
他的目光專注而堅定,彷彿在這個世界上只看得到她。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小臉冷到不能再冷。
若是沒有目的,他才不會無緣無故的接近她,還故意抹黑彼此的關係。
只是她和他素昧平生,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接近她,何況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想玩什麼愛情遊戲,也該找個更性感一點的。
看著眼前高大又帥氣的紀綸,史書黛發現,自己一點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相信也沒關係,不過我真的很高興,我們又見面了。」看著眼前那張比起記憶中還多了一點女人味的小臉蛋,紀綸的目光變得好溫柔。
七年了……他整整等了七年,這一次,即使她又忘了他,他也不會放手了……
叮噹……
遠方忽然傳來上課鈐響,紀綸不禁歎了口氣。「上課時間到了,看來我得走了,我有空再來找你。」
有空再來找她?
史書黛本能就想開口說不,可惜她還來不及張口,一群人已簇擁著紀綸離去。
一如來時的龐大陣仗,這一走,也是浩浩蕩蕩。少了人群的喧囂,教室內外,再度恢復寧靜,然而史書黛卻發現,自己的心,似乎不再寧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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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那麼今天早上,她絕對會讓小黑一口咬死他!
都是因為他,好好的一堂課幾乎變成逼供大會!
老教授在講台上唸經,底下卻是紙條滿天飛,幾乎是每隔三秒鐘,就有一張寫滿問題的紙條砸上她的腦袋。
一堂課下來,她的桌面幾乎成了廢紙回收場。
本以為到了下課情況就會好一點,結果一群人又將她團團圍住,嘰嘰喳喳的不停問著她和紀綸的關係,其中,以好友華文青問題最多,無論她怎麼否認,她就是不相信,非得要她說出「實話」。
實話?!她有什麼實話好說?她不認識他就是實話——可惜就是沒有人肯相信。
背著背包、提著筆記型電腦,史書黛一改平常徐緩的步伐,而是忿忿的朝研究所大樓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用力且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想踩死某種東西。
「史同學,請等等!」
才走進研究所大樓,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男性嗓音,那嗓音低醇得很獨特,獨特到讓她馬上就聯想到一張帥氣的俊臉。
深吸一口氣,她在瞬間將腳步加到最快。
顧不得自己穿的是條長裙,她豪邁的將兩級階梯當一級走,決定一鼓作氣的甩掉身後的男人。
「史同學,聰明美麗的史書黛同學,你聽到了嗎?聽到的話,請快點回頭,新來的紀老師有事找你。」
低醇的嗓音如影隨形,並沒有因為她加快腳步而遠去,反而更加貼近了。
雖然她真的只想把他當空氣,但她卻無法忽視身後那沉穩的腳步聲,更無法忽略背後的寒毛正因他的靠近而起立。
即使不回頭,她卻能敏銳的感受到,他就在她身後,而且靠得很近……
「史書黛同學,善良可愛的書書同學——」
是可忍,孰不可忍,書書是他可以叫的嗎?
「身為一名老師,請你自重!」撐著扶手,她倏地轉身,抬頭狠狠的瞪著那陰魂不散的男人。
即使站在低處的階梯上,他仍舊高人一等,一如圍繞在他週身的氣息,無須言語,就能讓人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身為一名老師,叫學生一定有他的目的,學生既然來個相應不理,老師也只好動動腦筋,博取學生的注意了。」雙手外攤,紀綸露出他也是逼不得已的表情。
「你是國貿系的講師,我是國研所的學生,我不以為我們之間需要任何交集。」她加強語氣,一字一字的說得清楚。「還有,雖然我不曉得是誰告訴你我的名字,但是麻煩以後,請你別用那樣曖昧的稱呼叫我。」
「為什麼?我們是老朋友啊,叫你書書怎麼會曖昧呢?」望著眼前沉靜的小臉,一股濃烈的感情忽然在黑眸深處泛開,臉上的笑容也因此變得溫柔醉人,然而那份溫柔看在史書黛的眼裡,卻認定他是別有居心。
「這裡沒有其他人在,你不用再演戲了。」她不耐的撇開視線,無法忍受他的虛偽。「你我都清楚,我和你根本不是什麼老朋友,如果你是因為今早我拿小黑嚇唬你而不高興,那我願意對你道歉。」趁著四下無人,她索性將話說開。
這一路上,她不斷猜測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卻怎樣也理不出一個頭緒,最後,她只能假設他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接近她,只是為了報仇。
「誰在為了那只『大黑』生氣了?」霸氣的劍眉微皺。「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心胸狹窄的男人嗎?」她對他的印象就這麼壞?
「誰知道。」她輕哼一聲。「不過,你真的很像變態。」
他差點摔下樓梯。
「我也不過在你耳邊說了句話,然後做了些自我介紹,這樣就叫做變態?」到底是誰心胸狹窄哪!
「沒錯。」斬釘截鐵。
「嘿,在美國,親臉頰打招呼可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我連手都沒碰到你,而你卻說我是變態,會不會太OVER了?」
早知道含蓄也會被當成變態,當初他真該熱情的跟她「招呼招呼」。
望著眼前那張誘人的粉唇,紀綸實在後悔自己太過體貼。
「OVER?」粉唇再度發出一聲冷哼。「回家後,麻煩你拿把尺量量自己臉皮的厚度,我想,你會更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OVER。」她諷刺道。
「你這是說我臉皮厚嗎,書書。」
「我說過,不要那樣叫我。」柔徐的嗓音微微拉高。
「為什麼?」他佯裝不解。「難道你覺得這稱呼不好聽?可是我覺得不錯啊,你聽,書書,書書,書書,書書……」
「你夠了沒!」她錯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變態,而是無賴至極的變態!
提著筆記型電腦的小手倏地握緊,她開始用力深呼吸,就怕自己會一時衝動,拿電腦砸他。
砸死他事小,要是電腦裡的論文因此而報銷,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當然不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可以這樣叫你一輩子。」看著眼前因怒氣而染上緋紅的清麗小臉蛋,深邃的眼神忽然變得黝暗。
書書……
七年前,他也曾這麼叫她,只是她失去了那段記憶,而那是——他的錯。
一輩子?他的意思,該不會他要纏她一輩子吧?
一抹黑暗迅速籠罩腦海,史書黛不禁感到暈眩。
「好。」吸氣,吐氣。「好。」揉揉額角,重拾冷靜。「跟個無賴至極的變態沒什麼好爭論的,那只是浪費生命。」她喃喃的說服自己。
「我什麼時候又變成無賴至極的變態了?」
他聽見了,瞬間露出苦笑,她卻懶得理他,只想重回主題,把事情做個了結。
不可諱言的,她是個保守又嚴肅的人,不愛出風頭,只喜歡寧靜的生活,可自從他出現後,那份寧靜卻開始有了裂痕。
如果退一步可以擺脫他的糾纏,重拾寧靜,那麼她不介意吃一次虧。
「如果我願意道歉,你可不可以別再纏著我?」她語氣誠懇地問。
「這恐怕有感情上的困難。」俊臉上,又浮現那種邪邪的微笑。
她耐著性子問:「什麼叫做感情上的困難?」
「就是——」
才開口,上方的樓梯忽然傳來太過沉重的腳步聲,紀綸本能抬頭一望,正好看見一名老教授搬著一疊書步下樓梯。
那疊書就像一座小山,每一本都有三公分厚,老教授滿頭大汗吃力的搬著,每踏下一個階梯,那瘦弱的身軀就重重的搖晃一下,心中才想著會不會發生危險,結果下一瞬間,老教授果然失衡的撞上一旁扶手。
失衡的重心和撞擊力瞬間讓書山崩塌,一本本厚重的書就像是滑落的山石,自上方啪啦啪啦的高速墜下。
「小心!」
眼看一本本有稜有角的書就要砸到眼前的可人兒,他毫不考慮的猿臂一伸,立刻將人往懷裡帶,並迅速往後方退去。
他的一步大約是兩級階梯的距離,只要他能夠安全踩住下方的階梯,那麼他絕對能夠完美的演出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然而他干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懷裡的可人兒會在他右腳懸空的那一瞬間,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幾乎是右腳踩空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眼看身體嚴重失衡,並且正以高速往下墜落,他立刻將雙手分別護在懷中人兒的頭顱和腰後——
砰!
落地的巨大聲響從樓梯口傳出,四面八方的路人立刻圍擁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從樓梯上跌下來了!」
「不會吧?」有人開始尖叫。「喂!喂!你們還好吧,有沒有怎麼樣?」
聽見眾人的詢問,紀綸和史書黛雖然想開口說話,可卻沒辦法。
背部著地所帶來的疼痛讓紀綸幾乎窒息,而從高處墜下的驚恐則是讓史書黛嚇得說不出話來,眾人的聲音聽在他們的耳裡,都像是蜜蜂嗡嗡的振翅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始終閉著眼等待痛苦驚嚇退去,暫時無暇顧及太多,然而人群中,卻忽然有人再度發出尖叫。
「喂!你確定他們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嗎?怎麼我看起來比較像是——像是在接吻啊?」
「接吻?」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往上,果然發現兩張嘴唇完全是密合的。「呃……我不知道啊,我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了。」
「這樣?男的抱得很緊,女的吻得很用力?」
就是男的抱得很緊,女的吻得很用力?
當眾人的聲音終於能夠清晰的傳入大腦,史書黛也被嚇得全身僵硬。
吻?她吻了什麼了?
眼皮掀開,丹鳳眼倏地往嘴唇的方向望去,結果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她差點昏厥。
她和他——她的唇竟然和他的唇黏在一起?!
她的初吻就這麼毀了?
轟∼∼
當腦海裡發生爆炸的瞬間,纖細的手腳立刻發揮最快的速度,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大。
跪坐在一旁的地板上,她目露凶光瞪著身邊的男人,腦海裡本能的思考起,滿清有哪十大酷刑?
這個該死、無恥、不要臉的男人,他死定了!
「啊!是國貿系新來的紀老師!」人群裡,有人眼尖,立刻認出還躺在地上的紀綸。「怎麼會是他?他為什麼會和一個女人躺在地上接吻?這女人是誰!」
幾把眼刀毫不留情的朝史書黛砍去,瞬間,她彷彿看見,所有的寧靜都離她而去。
被怒氣染得酡紅的小臉微微繃緊,顧不得還有帳要算,她迅速撿起落在身邊的東西,起身就想落跑——
「史同學你沒事吧?」伴隨著一道難聽的哭腔,一名老教授撥開人群,在最要命的關頭,擋住了史書黛的腳步。
「老師,對不起,我忽然想起我有點事,關於論文——」
「什麼論文不論文?我差一點害死你啊!都怪老師不好,竟然連幾本書都拿不好,結果害你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還好你男朋友反應夠快,及時把你拉開,否則我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原來,讓史書黛陷入這種窘境的人就是她的指導教授。
老教授的告解,總算讓眾人搞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那句「男朋友」,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瞠大了眼。
「男朋友?他們是男女朋友?」
老師和學生,不會吧?
「我們不是!」史書黛立刻大聲否認,然而她的一番「肺腑之言」,卻沒得到絲毫共鳴。眼看眾人依舊是拿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自己,她急了,頭一轉,立刻用腳踢了下身邊的男人。「喂!你說句話啊!」
「我?」始終沒說話的紀綸終於開了口,他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比太陽還要燦爛。「你要我說什麼?」
「說這只是一場意外,我們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沒問題!」破天荒的,他竟然願意配合。「不過在我澄清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算了,快問!」
「OK。」點頭,果然問得很迅速——
「剛剛,那是你的初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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