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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4 10:47:45

前言:

衛家大公子衛風拓花心風流,沒人看得出他的感情歸屬;
路家小公主路曉樂天真俏麗,家人早為她選定結婚對象。
看似完全沒交集的兩人,其實早瞞著大家暗地裡交往,
豈料他知道她家人催婚一事後,竟笑笑地祝她早日出嫁,
嗚,早知他吃干抹淨後這麼沒良心,當初就該矜持點的!

明明心裡很喜歡曉樂,卻又覺得自己像是老牛吃嫩草,
所以看她孩子氣地破壞他的約會,衛風拓實在氣不起來,
他越來越覺得她是上輩子的小冤家,這輩子要繼續磨他,
正當他不知該不該和她分手之際,公司機密竟一再外洩!
因獲利的是路家,他無法不懷疑能隨意進出他家的她……


第一章

  衛家和路家,是商場上出了名的死對頭。

  幾十年前,街家曾祖父及路家曾祖父曾經合夥做生意,後來因故反目成仇,從此兩家交惡,勢如水火,在商場上成為彼此最大的勁敵。

  這數十年來,兩家像是槓上了一樣,在商場上費盡心思想鬥倒對方。

  鬥到最後,為何結仇早就已經不太清楚了,但骨子裡自然而然的一聽到對方的姓氏就會想打人。

  目前衛家的第四代,有三個兒子,除了大公子衛風拓在幾年前學成歸國,漸漸接手家族事業外,老二、老三都還在國外求學中。

  衛風拓的面貌承襲自母親,俊美優雅、多金風流,身邊永遠不缺美女相伴,沒有人看得出他的感情歸屬到底在哪裡。

  至於路家的第四代,也有三個男孩,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被路家父兄當成寶的小女兒——路曉樂。

  當年她的出生,讓路家人可得意了,向衛家足足炫耀了好幾年。

  沒有女兒的衛家人,表面上雖然裝作無所謂,暗地裡還是氣得牙癢癢的。

  路曉樂個性活潑、俏麗動人,是個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小美女。

  她未來的結婚對象,路家老早就為她覓好了,就等著她大學畢業之後,便要將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認為衛風拓和路曉樂兩個人沒有任何交集。

  如果有人說他們兩人在一起,絕對會跌破所有人的眼鏡,更別提兩家已經入上的曾祖父們,肯定會從墳裡爬起來打一架。

  此刻,衛風拓一手持香檳,一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笑著與今晚宴會的主人寒暄。

  一抬眼,他望見在宴會的另一端,站著他們衛家的世仇——路嘯明。

  基於某種原因,對他而言,路嘯明就像是商場上的長輩之一,怎麼也不太能產生與他父親衛詩元對路家一樣同仇敵愾的心情。

  路嘯明抬頭,不小心碰觸到他的目光,似乎微微惱了一下。

  衛風拓很有禮貌地對他點頭致意。

  路嘯明原先很想用鼻孔跟他回禮,但礙於長輩的風度,最後只得僵硬地微點一下頭,便轉身不再理會。

  衛風拓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目光越過路嘯明,落在他身邊那位嬌小而亮眼的短髮女孩身上,眼底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

  短髮女孩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忽地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

  在場中繞了一圈後,黑白分明的美眸才往他的方向望過去。

  被她發現了他的注視,衛風拓沒有一絲絲的心虛,只是微微揚起唇角,舉起香檳杯遙敬了她一下,然後舉到唇邊啜了一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

  她察覺他看她的目光裡,混雜著有趣及訝異的反應,於是有些不馴地微微仰起小下巴,還刻意甩了甩削得頗有個性的俏麗短髮。

  他遠遠地望見她的動作,差點笑出來。

  「怎麼了?」旁人問道。        

  「沒事。」他低頭輕輕咳了咳,一邊對身旁談話的人道歉著。

  「小衛,你在看誰?」宴會主人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開口問道,十分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會場裡。

  不過瞧了半天,仍瞧不出剛才是哪位美女獲得了他的青睞。

  「沒什麼,只是看到一位長輩,跟他打了一下招呼。」衛風拓說道。

  他可沒說謊,剛才他真的是在跟路嘯明打招呼。

  「是嗎?」宴會主人心裡存疑。

  跟長輩打招呼會眉來眼去的?鬼才相信!說在放電還比較像一點。

  不過,社交手腕圓滑得體的宴會主人,沒有繼續追問,也不點破他的藉口,只是很自然地轉開話題,當一個十分稱職的主人。

  「對了,路嘯明路先生在那邊。」宴會主人指了指遠處。

  衛風拓的笑容擴大,愛極了今晚這位宴會主人。

  「我剛剛便是在與他打招呼。」他這回就一點也不避諱地、正大光明地往路曉樂的方向看去。

  「他身邊那位是路家小公主,路曉樂,快要大學畢業了。」宴會主人介紹道。

  「嗯,我知道。」他的唇邊浮起笑容。

  剛巧此時路曉樂看了過來,含嬌帶嗔地朝他們這邊的方向瞪了一眼。

  衛風拓眨眨眼,露出近似無辜的表情。

  宴會主人瞧瞧他,又瞧瞧路曉樂,再轉頭回來瞧他。

  他們兩個……

  一個奇異的念頭才剛冒出來,隨即又被他用力壓下。

  不可能、不可能!

  他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

  首先,路曉樂的爸爸路嘯明和衛風拓的爸爸衛詩元那兩關就過不了了。

  宴會主人在心裡告訴自己。

  像是要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衛風拓已經與身旁經過的兩位長輩攀談起來,注意力似乎全部轉移開了。

  至於路曉樂,也再沒有向衛風拓這邊看過來。

  衛家人和路家人依照慣例,各據會場兩端,井水不犯河水。

  其他賓客也十分合作地維持著這個和平的場面。

  宴會主人搖搖頭,搖掉荒謬的直覺。

  他剛才應該是香檳酒喝多了,茫了,否則怎麼會覺得他們兩個人不太單純?

  是他多想,一切都再單純不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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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風拓回到他一人獨居的房子,進入臥室,脫掉西裝時,隱約聽見他的浴室傳出一陣陣的水聲。

  他露出笑意,繼續脫掉上衣、鞋襪,裸著上身往浴室走去。

  一打開浴室門,就見黑金大理石鋪成的寬敞浴室裡白霧氤氳。

  浴室中央那座超大按摩浴缸中,熱水咕嚕咕嚕地翻滾冒泡,上頭還浮著一層細白泡沫,有一條小美人魚,正在他的大浴缸裡快樂地悠遊著。

  他笑了笑,在浴缸邊蹲下。

  「曉樂,你還真會享受,趁我還在宴會裡應酬時,就先跑來我家,玩我的按摩浴缸。」

  小美人魚浮出水面,甩著短短的髮絲,仰起頭來回他一笑。

  「沒辦法,我太愛你這個浴缸了,好舒服呀!」

  他隨手抓來一條浴巾,伸手將她從水中提抱起來,讓她坐到浴缸的缸沿,用浴巾包裹她時,低頭俯掠濕潤溫暖的紅唇。

  路曉樂閉上眼,全心全意地附和他的索取。

  當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踢掉腳上的長褲,翻身將她按倒時,她柔順地躺到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伸展四肢,迎接他貼伏過來的熾熱軀體。

  她輕輕喘息,睜眼望向他身後的天花板,朦朦朧朧的,覺得自己好像在夢境一般……

  溫存結束之後,他抱著她重新滑入浴缸中一起泡澡。

  她伏倚在他懷中,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將水潑上她肩頭,長指揉撫著她的頸肩及髮絲。

  「怎麼把頭髮剪這麼短?」他有點不捨地拉拉她的頭髮。

  她原先是留著過肩的微鬈長髮,他最愛看的就是她泡在他的浴缸裡時,濕掉的長髮沾在她頸上、肩上的模樣,頗有一種既清純又嫵媚的矛盾吸引力。

  「流行呀。」她淡淡回道。

  「還有呢?」他瞟她一眼。

  他很瞭解她,她的個性雖然衝動,但絕不盲目,行為的背後,通常都有她的目的。

  「……我聽到有人說你最愛的是長髮美女。」她不甘願地進一步解釋她剪頭髮的動機。

  「所以你故意把頭髮剪短,想要看一看我的反應?」他有些訝然失笑。

  「我的確是想試試看,你是不是真的只喜歡長髮美女。」

  她澀澀地回答,有點氣惱被他看穿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笑了出來。

  「就為了這麼簡單的原因,將長髮給剪了?」他搖搖頭。

  真是可惜……

  「你真的只喜歡長髮的女生嗎?」她追問道。

  「你覺得我會這麼膚淺,只憑著頭髮的長度,來決定喜歡或是不喜歡嗎?」

  「看起來像是不會……你剛才對短髮的我,還挺熱情的。」她紅著臉蛋回答。

  「像是不會?你把這句話說清楚。」

  他用手臂勒住她的頸子,一手在她身上搔癢著,假裝凶狠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說不定你是裝的呢!」

  她一邊掙扎,一邊笑道。

  他聞言,慢慢地鬆開手臂。

  她突然覺得有些冷,雙手環著自己的肩頭,讓自己往水裡浸得更沈一點。

  他歎息一聲,抬手揪了揪她的發尾。

  「短髮很適合你。」

  「很多人都這麼說。」她聳聳肩。

  「傻女孩,這麼相信別人說的,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嗎?」他拉她靠回他懷裡。

  她懶懶地伏在他身上,讓自己什麼都不想。

  兩人倚偎在一起,懷抱著各自的心思,煙霧裊裊,曖昧模糊……

  突然,她推開他,爬出浴缸。

  「做什麼?嚇我一跳。」他戲謔地輕拍她的潮濕俏臀。

  「我不能太晚回家啦!我是跟我爸說要去同學家拿畢業展的資料,偷偷溜過來的。」她手忙腳亂地擋開他的毛手。

  「畢業展?是啊,你快要畢業了。」他輕聲說道。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嗯。」

  衛風拓一手撐在缸沿,支著頭,帶著因泡澡而產生的傭懶笑意,看著她裹上浴巾。      

  他一直很喜愛她那修長柔白的身子。

  從最初的青澀,到現在的成熟豐潤,不管在哪個階段,他都在她身上嘗到了美妙的滋味,留戀難忘。

  只是,他一直有些後悔,後悔當年太過衝動,吃掉了只有十七歲、那麼嫩生生的她,讓他的心裡總是有種怪異的罪惡感。

  直到現在,他二十八歲了,她仍才不過二十二歲,還是讓他有一種近似老牛吃嫩草的不倫感覺……

  她走到浴室門口,打開門時,又轉身看他。

  「那個……」

  「怎麼了?」他挑眉問道。

  「再半年多,我就要大學畢業了……」

  她說到一半,就沒再說下去,黑亮的眼眸轉呀轉的,最後低下去看著浴室地板。

  水亮的地面,映出她那張略顯茫然的表情,彷彿她自己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的模樣。

  「你是想討畢業禮物嗎?你放心,我會準備好的,等你畢業的時候,我會親自送給你的。」

  「別將我當小孩子哄,我不是要跟你討禮物。」

  她皺眉,語氣有些焦躁。

  「我沒將你當小孩。」

  他一笑,語調忽地變得沙啞,意有所指地用眼睛將她從頭到腳「撫」過一遍。

  衛風拓的眼神太勾人、太熱烈,她畢竟年輕,抵不住他的世故與刻意挑逗,一股熱氣忽地湧到她臉上,再向下蔓延到全身,連腳趾頭都瞬間紅透。

  察覺到她的羞怯,他笑得更加得意。

  「我不是指這個啦!」她羞惱地跺腳。

  「那是什麼?」

  她咬咬唇,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算了!」

  有些發洩似的,她重重地關上門,離開。

  當浴室的門關上之後,衛風拓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最後,他面無表情地沈回浴缸。

  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她畢業之後,就代表著她即將要嫁人了。

  這也代表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必須做個了結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他喃喃說道:心頭上的滋味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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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哥非常不贊同、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中,路曉樂閃過二哥擋在門口的高大身軀,進了門,溜回自己的臥房,一頭埋進柔軟的床鋪裡。

  揪了一下自己的短髮,她說不出此刻的感覺是什麼,有點茫茫然的。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證明什麼?

  證明自己跟衛風拓身邊那些女子不一樣嗎?

  她不太確定。

  當她聽到了別人說衛風拓好像只喜歡長髮美女時,便注意了一下曾經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結果發現,的確個個都是長髮美女,包括她自己在內。

  當她發現到這個事實時,忍不住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接著便毫不遲疑地衝出門,立即請人把她長及腰背的長髮一刀狠狠剪掉。

  剛開始,美發師還十分猶豫,一直問她「路小姐,你真的要剪短嗎?」

  是她受不了美發師的再三詢問,自己拿起剪刀,往耳朵下方「喀嚓」一聲剪下去,這才嚇得美發師哇哇叫著搶過剪刀,急促地表示已經明白她的要求和決心,不讓她再摧殘她自己的秀髮。

  只是,美發師還是一邊剪,一邊說可惜了她這一頭發質這麼好的長髮。

  頭髮一綹一綹的剪斷滑落,她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瞪著鏡中的自己,弄得美發師深怕她會隨時大哭反悔。

  直到最後剪完了,美發師才鬆了一口氣,並且露出意想不到的驚喜表情,讚美地說她實在非常適合短髮造型。

  回家後,爸媽和三個哥哥見到她的一頭短髮,也嚇得不輕,雖然有些微詞,但剪都剪了,也只能算了。

  今天知道衛風拓會參加晚上的宴會,她拗了爸爸帶她一起去,就是想讓他看一看短髮的她。

  「……真是幼稚,剪短頭髮又怎麼樣?一切還不是一樣都沒變?」

  她懊惱地將臉埋進枕頭裡,覺得自己的舉動好可笑。

  驀地,門板上響起極輕的敲門聲。

  她翻身爬起,赤足下床,走到門邊,將門打開來。

  「二哥,果然是你。」

  她歎息一聲,認命地讓開。

  路曉原沒好氣地走進來,抬手就往她額頭彈去。

  「你呀,竟然敢這麼晚才回來!」

  「我已經很努力地趕回來了。」

  「如果爸爸知道你背著他做了什麼好事,他一定會剝了你的皮!什麼人不好在一起,竟然跟衛風拓那小子——」

  「噓、噓噓——二哥,小聲一點啦!」

  她緊張地用手堵唇,壓低嗓音慌張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你也知道要心虛了嗎?」

  路曉原白了她一眼,忿忿地往她床邊坐下。

  「二哥,拜託你,千萬要幫我保密到底啦!」

  她挨在他身邊,努力地哀求著。

  「幫你保密是可以,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萬一哪天你不小心真的懷了孕,我看你拿什麼臉面對爸媽?老爸鐵定會被你氣死的!」

  路曉原雙手抱胸,嚴肅地對她警告道。

  她二哥會知道,是因為幾個月前她的月事突然亂了日子,讓她慌張不已。

  雖然她和衛風拓都有做防護措施避免懷孕,但是,畢竟目前還沒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法。

  當時在六神無主之下,她只能想到向從小就與她最親近的二哥求助。

  還好,最後證實足虛驚一場,月事只是遲了一些而已。

  但是,路曉原聽到她的求助問題時,便驚得差點厥過去,不停地逼問她。

  原本她完全不肯透露可能讓她懷孕的兇手是誰,直到他跳腳威脅著說,她要是再不坦白的話,他便要直接告訴父母,讓她的未婚夫家徐家人趕緊辦婚事,將她娶過門!

  不得已,她才說出她與衛風拓的秘密情事。

  這下可好,他們交往的事,更加刺激得路曉原差點抓狂,接著就想衝出門去衛家揪人開扁,最後是讓路曉樂死拉活拉地給擋住了。

  她完全不敢想像,二哥都這麼激動了,要是爸爸知道了,會是怎樣的爆炸反應?

  路曉樂落寞地歎了一口氣。「船到橋頭自然直嘍!」

  除了這麼想,她還能怎麼辦?

  當年她鼓起勇氣向衛風拓表白時,完全沒抱任何希望,甚至有些害怕會得到他的惡意嘲訕。

  畢竟他們兩人之問,橫梗著兩家交惡的多年深結。

  誰知道,衛風拓竟然回應了她的表白,甚至與她發展出親密關係,讓她驚喜萬分,覺得一切都像是在作夢一樣。

  當他們跨過了那一步後,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但,他們也無法將兩人的交往坦白地攤開在陽光底下,因此她只好隱瞞著所有人,維持著禁忌味道濃厚的秘密戀情。

  「曉樂,你還是早一點跟那小子分了吧!別說爸爸絕對會反對,還有你的未婚夫徐棠海那邊,你要如何面對他?這事如果被人發現,肯定會變成醜聞,到時不僅你承擔不了,我們路家和徐家也一樣承擔不了。」

  路曉樂和徐棠海的婚事,說穿了,就是有點企業聯姻的味道。      

  商界之間的複雜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許多事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誰都說不准路家和徐家聯姻破局、甚至反目的話,將會造成商界之間多大的地震。

  要是這變動讓衛家漁翁得利的話,路家的祖先一定會氣到扒開墳來狂聲怒吼的。

  「二哥,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還有什麼好想的?你和衛風拓之間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路曉原不以為然,還「嘖」了一聲。

  她的心口微微一刺,低下頭,不說話。

  看她有些可憐兮兮的模樣,還想說下去的路曉原有點心軟了。

  他歎口氣,拍一拍小妹的肩。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他語重心長。

  「沒辦法,我就是獨獨單戀那根草啊……」她也一樣語重心長地回答。

  「你真是的,心眼都長到哪裡去了?」

  眼看勸說無效,路曉原被磨得冒出脾氣,有些生氣了。

  她閉唇不說話,露出有些倔強的表情。

  「算了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為你傷腦筋真是不值得!」路曉原揮揮手,表不談話結束,從床邊站起來往門口定去。

  「二哥……」她委委屈屈地低聲叫道。

  路曉原停在房門口,過了一會兒,他才重重歎一口氣。

  「……如果又懷疑有了,記得來找我幫忙解決。你會找二哥,表示二哥是你最信任的人,對吧?」

  她撲過去,從身後抱住二哥,臉頰貼在二哥背上,紅著眼眶,啞著聲音說道:「謝謝二哥。」

  「切!別這麼愛哭。我走了。」

  路曉原有些侷促地掙開,將她推開一些,似乎很不好意思。

  「嗯,二哥晚安。」她對他破涕一笑。

  路曉原寵溺地望了她一眼,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離開。

  闔上門,路曉樂躺回床上,心裡踏實了些。   

  無論她的戀情如何變化,至少,還有親人支持著她。

  閉上眼,她拋開一切煩擾,讓自己好好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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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4 10:49:34

第二章

  正在吃著早飯,路嘯明就開口要女兒今天留在家裡。

  「為什麼?」路曉樂疑惑地問道。

  一旁的路曉原也抬起頭來。

  「今天徐家會帶媒人過來正式提親,談一談你跟棠海的婚事。」路嘯明帶著威嚴的語氣說道。

  路曉樂怔住。

  「我、我還沒畢業呀,幹麼這麼急?」

  她放下碗筷,短促地笑了一下,聲調有些不自然。

  「傻孩子,你以為結婚是家家酒,三兩下就能辦好的嗎?你再半年就要畢業了,等到你畢業了才開始談婚事,未免太晚了吧?現在開始談,時間剛剛好。」路嘯明露出寵愛的笑容。

  「媽,我覺得太快了……」她轉頭向母親求援。

  沒想到,母親卻一面倒地幫著父親說話。

  「怎麼會快呢?雖然媽媽捨不得你嫁人,但我也覺得你爸爸說得對,早點開始談,籌辦的時間才能從容。再說,你們小倆口先結婚,也方便將來一起出國繼續唸書啊!」

  求援失敗,她下意識地轉頭找尋另一個支持者。

  誰知道,路曉原竟然飛快地低下頭,拚命扒飯,裝作沒看見。

  她感覺有些孤立無援,腦子裡攪成一團漿糊,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我……我還是覺得太早了,而且我不想出國唸書……」

  她喃喃說道,心裡慌成一片。

  如果出了國,就不容易見到衛風拓了……

  「你說什麼傻話呀?你看看有誰家的孩子像你一樣,在國外念得好好的,會突然吵著想家,執意要回來讀大學?」

  她沒有說話,有些心虛地低著頭。

  「大學畢業之後,你也該要獨立了。先結婚,再去國外拿個文憑回來,到那時你愛待在哪裡,我都不會管你。」路嘯明一臉開明地說。

  「可是……」

  她虛浮地想再反駁,卻不知該說什麼。

  「記得換件有喜氣的衣服,打扮慎重一點,我下午會提早回來。」

  路嘯明指示完後,便離開位子,準備上班。

  母親跟著起身,幫著路嘯明打點出門的事物,餐桌上只留下路曉原及路曉樂兩兄妹大眼瞪小眼。

  路曉原同情地看著她好半天,正要張口跟她說些什麼時,在客廳的路嘯明突然喊了他一聲——

  「曉原,你還在磨蹭什麼?快跟我一起去公司。見習的年輕人,就算是假日去公司,也一定要準時到達。」

  「喔,我來了!」

  路曉原苦著臉,趕忙應了一聲。

  自從他們大哥被老爸派到國外坐鎮後,他念完書回國沒多久,就被老爸拎著進公司見習,希望他也能早日跟大哥一樣,獨當一面。

  他對妹妹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喝掉最後一口鮮奶後,起身趕去客廳和父親會合。

  單獨坐在餐桌旁的路曉樂,忽然之間感覺胃口全失,便推開碗盤,什麼都不想吃了。

  她愣愣地想了一會兒,直到聽見父親和二哥出門的聲音後,她才突然趄身,向門外走去。

  「咦?曉樂,你要去哪裡?你爸爸要你今天留在家裡的呀!」路母對她喚道。

  「我馬上回來!」

  她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後,便跑了出去。

  「欽,曉樂、曉樂!等一下呀——」路母在後面追著叫道。

  「我很快就回來,你不用擔心啦!」

  瞪著女兒跑進車庫跳上車,一下子就連人帶車跑得不見人影,路母只能搖搖頭。

  「這孩子怎麼毛躁成這樣?什麼事急得非得現在立刻出門呢?要是徐家人來了,她卻還沒回來,那可怎麼辦?」

  路母煩惱不已,一面碎碎念,一面只能祈禱女兒會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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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風拓!」

  路曉樂氣喘吁吁地拍開門,衝進他的書房裡。

  坐在書房裡的衛風拓,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又低下頭去移動滑鼠點了幾下後,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摘掉鼻樑上的眼鏡。

  「一大清早就跑來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他笑著問。

  她突然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小臉用力地貼在他胸口上。

  「怎麼了?」

  他有些訝異地低下頭,抬手環住她,感覺到她全身散發著不安及惶惑。

  她閉著眼,嗅聞著他身上清淡好聞的古龍水味。

  「曉樂,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撫著她的頭,輕聲問道。

  「今天……徐家就要來我家提親了……」她低聲回答。

  他垂下眼,沒什麼表情,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是嗎?恭喜你了。」他淡淡地笑說。

  她愣住,從他懷中抬起頭瞪他。

  恭喜?

  他說恭喜她?!

  不知為何,一種怪異的違和感,讓她突然想大笑,又酸得讓她想大哭。

  「……就這樣?」

  她壓下喉間的硬梗,努力擠出聲音。

  「嗯……那再祝你永浴愛河、早生貴子。這樣可以了嗎?」

  他聳聳肩,對她展現更大的笑容。

  她揪著他的衣襟,伸直手臂,將他與她之間隔出了一臂的距離,黑幽幽的雙眸望著他,眼珠子太深太暗,反而襯得臉色有絲慘白。

  「怎麼了?結婚是好事啊,怎麼露出這麼憂鬱的眼神?」

  他輕笑問道,伸手想拉近她,抱住她,縮短她在他們之間拉出的距離。

  然而,她卻堅持著不肯靠近他的懷抱一步,雙臂直直地抵在他胸口,抗拒他試圖靠近的拉扯。

  他的笑容刺進她的眼裡:心裡,教她痛徹心肺。

  她一直知道,她用的情比他多:心裡也一直告訴自己,自己是自願處在如此不對等的關係裡的。

  但是,當他對她的感情,表現出可有可無的模樣時,她還是無法承受。

  心,實在太痛了。

  「是誰害我如此的?」

  她喃喃說道,仍然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害你如此?不會是徐棠海吧?我去幫你打他。」

  他對她眨眨眼,似乎是努力想讓氣氛變得輕鬆。

  驀地,她的眼眸浮起濃濃的失望,還有濃濃的水氣。

  她慢慢地低下頭去,放開他的衣襟,垂下雙手。

  「……你這個壞蛋!」

  她低聲罵道,覺得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

  他的平淡反應,讓她的心口一陣陣的疼,覺得這幾年的感情,似乎全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投入。

  他對她真的沒有一絲的不捨嗎?

  衛風拓有些愛憐地笑道:「做什麼胡亂罵我?」

  「你竟然這麼高興我要嫁人……結婚之後,我……我就要出國唸書了……」

  她的嗓音低啞下去,漸漸發不出聲音了。

  他歎息一聲,輕輕撫摸她的臉。

  「你能結婚嫁人是件好事,不要再將青春全都浪費在我身上了。」

  她抬起頭,倔強地說道:「我不覺得我浪費了我的青春!我從來都不後悔跟你在一起!」

  他的眼神變柔,撫著她臉頰的指尖更加溫存。

  她依戀地微微偏過頭,像小貓一樣蹭著他的手指。

  有一瞬,她以為他也會說出「不後悔」的話。

  沒想到,他卻說出了與她內心期待完全不同的回應——

  「如果當初我拒絕你就好了。」

  他輕歎,收回手。

  她愕然地看他,神情有些破碎。

  「什麼意思?你現在是討厭我、嫌我麻煩了?難道你想著如果當初拒絕了我,就可以省了如今的糾纏?」

  「我不是討厭你,也不是嫌你麻煩,你不要這麼激動。如果我們沒有背著大家偷偷交往,你現在會對嫁給徐棠海這件事這麼猶豫嗎?你應該明白,不管是你家,還是我家,都不會接受我們在一起的事。」

  「所以你後悔了?」

  「我不是後悔。對女孩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一輩子的歸屬,你應該為你自己找尋幸福,而不是耽溺在我們這種不見光的感情中。」他繼續溫和地說道。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要妄自決定什麼事對我才是好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答應徐家的婚事!」

  她猛地抬起頭來,滿是委屈地說道。

  「什麼?」他愣了一下。

  她忽然撇開頭不看他。

  「曉樂,說清楚,什麼叫做要不是因為我,你不會答應徐家的婚事?」

  衛風拓皺起眉頭,搭住她的雙肩,強迫她轉向他。

  「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我要回去了!」

  她忽然推開他的手,轉身要走。

  「曉樂!」

  衛風拓飛快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臉上充滿擔憂的神情。

  「放手啦!我必須回去了,我還得打扮一下,否則晚一點徐家人來了,我會來不及的。」她背對著他說道。

  「曉樂,把話說清楚再走。」他不肯鬆手。

  「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想要我能順利嫁人,就放開我的手。不然我怎麼趕回去接受人家的提親?」她語氣酸酸的。

  他一愣,握緊她手臂的手指,下意識地放開來。

  感覺他的手勁鬆動了,她心裡也一動,看也不看他,用力撥開他的手。

  她頭也不回地跑向書房門口,推開門板,然後跑過客廳,用力拉開大門,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他家。

  衛風拓站在原地,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她狼狽地逃開。

  有一瞬間,他覺得她好像就這樣跑離了他的世界,一種難忍的空虛和不明的恐慌突然狠狠地襲向他,令他呼吸不禁一窒。

  少了她的存在,整個空間忽然變得空蕩蕩的。

  他慢慢坐進沙發裡,強迫自己吐出一口長氣,平撫緊繃得快要炸開的胸肺。

  他並非對她要結婚的消息無動於衷。

  事實上,他非常介意她要結婚的事。

  雖然對於她要嫁人的事,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但當這件事真的來臨時,他還是覺得這個消息非常的刺耳。

  尤其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殺傷力更是強大。

  突地,他想起他們初見面的情景。

  只要在國外念過書,一定明白華人留學生的圈子非常小。

  這圈子,小到就連只是就讀高中部的路曉樂,和已經快從大學部畢業的衛風拓,都無法不碰面、不熟識。

  在少年的世界裡,大人的情仇糾葛對他們來說,就像隔著一座山那般遠。

  更何況,兩人從未結怨,要如何互相仇視?

  再加上其他有相似政商背景出身的學生,就算從家裡耳聞過衛家和路家不和的傳言,也根本不會避諱什麼,因此明知衛風拓會出席,大夥兒照樣約了剛被家人送來留學的路曉樂出來,舉辦每年例行的迎新送舊聚會。

  衛家和路家的長輩們完全不知道,當他們在國內彼此仇視,忙著互相競爭時,他們的子女在國外卻是另有一片可以和諧交流的天空。

  當十七歲的路曉樂,張著黑黝黝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好奇地瞧見傳說中是她家「死對頭」的衛家大兒子衛風拓後,就無法控制地因他俊美灑脫的神采而醉倒,情竇一開,便再也無法自拔了。

  當衛風拓知道那個眼眸又黑又亮的漂亮小女孩,就是路家的小孩時,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只覺得這小女孩的氣質清爽活潑,順極了他的眼。

  所以,他們被介紹給彼此時,兩人的姓氏在他們心裡根本不存在著任何意義。

  他給了她一個十分友善、十分溫柔的微笑;她瞧著他,也回了一個明亮可愛的笑容。      

  直到現在,他還能記得當時他幾乎要被她的笑容給迷暈了的感覺。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記住了她那雙水潤透澈、漂亮得像黑色水晶般的眼眸,專注地看著他的模樣。

  那時,對上她崇拜、戀慕的眼神時,他的胸口會掠過一股奇異的悸動,激起他本能中的雄性驕傲感。

  但他已經二十三歲了,即將大學畢業,而她才十七歲,僅僅是個高中生而已,兩人相差了整整六歲。

  說這是一見鍾情,實在太荒謬。畢竟他又不是有戀童癖。

  但,無法將對方忽視在視線之外的感覺,又太過強烈,強烈到讓他有一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處理這種陌生的情緒,一切只能憑著本能反應。

  所以,當她在某一天站在他面前,強忍著顫抖、脹紅著臉、努力地控制結巴對他告白時,他當然無法控制地對她露出笑容。

  然後,他又無法控制地牽起她的手,甚至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唇,當作接受她告白的回應。

  從此以後,兩人的關係便再也無法回頭了。

  有時他會想,如果路曉樂是個與他年紀相當、情場經驗豐富的女孩,他大可以用遊戲的心態來面對她。

  彼此只是玩一場,合則聚,不合則散。

  膩了便揮揮手,分道揚鑣之後,船過水無痕。

  只要他知、她知,家裡的大人不知,就算他們兩家是死對頭,也不會有任何的傷害。

  但,她不是那樣的女孩。

  而他,也無法這麼待她。

  她的年紀太輕,她的眼神太崇拜,讓他對她一直有種愧疚感。

  他很後悔當年沒有控制衝動,吃了嫩生生的她,吃過之後,又戒不掉她的甜美純情,便這樣藕斷絲連地任由他們兩人的關係維繫到現在。

  他們兩人之間,橫亙著兩家長輩的仇視心結,加上父親這幾年體衰力竭,因而退休在家休養,不宜多受刺激,所以他更不願父親因為這件事而怒急傷身。

  因此,他根本沒想過要昭告他和她在交往的事,也沒想過要跟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抱定了就只當她生命中的過客的念頭,暗自決心要保護著她,直到她結婚生子,步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後,他便會安心地放手。

  到時,她對他的青春愛戀,也就會順其自然的煙滅了吧……

  想到這裡,這個念頭忽然令他有些無法忍受。

  胸口眾積著一股莫名的怒氣,不知該如何宣洩。

  他煩躁地抬手用力梳扒頭髮,忍住不讓視線飄向手邊那只花瓶。

  無奈,最後他還是選擇轉身抓起沙發旁的花瓶,狠狠地、重重地砸向牆上……

第三章

  路曉樂慎重地打扮自己,還在母親的指示下,特意換上了一襲充滿甜美喜氣的桃色洋裝。

  當她換上洋裝後,母親卻有些不滿意,抓著她的短髮唸唸有詞。

  「唉呀,怎麼會把頭髮剪這麼短呢?簡直像個男孩兒似的,配上洋裝一點兒也不搭配啊!」

  最後,母親拚命找出一條蕾絲緞帶,將她的頭髮圈起來,這才勉強滿意了一些,趕緊下樓準備。

  路曉樂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心裡隱隱作痛。

  她為了愛情,讓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荒謬狀況?

  為了能與衛風拓在一起,幾年前,當身為長子的衛風拓因父親生病,必須回國分擔父親的經營重擔後,她也不顧父母的反對,硬是拒絕繼續留學,跑回國內念大學。

  她知道,他們交往的事見不得陽光,於是她便異想天開,想著若是能以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作為掩護,她便能無所顧忌地與他在一起了。

  所以,她找了留學時認識的同學徐棠海商議。

  她看中的是徐家的家世與路家相當,父母鐵定不會反對。

  更重要的是,徐棠海只愛男人,卻一直不敢讓父母家人知道,她相信他一定會樂意與她假結婚,以掩飾他的性向。

  果然,當徐棠海向父母表示想娶路曉樂後,徐棠海的父母便找了機會跟路嘯明提,接著婚事馬上拍板定案。

  但現在,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太過異想天開,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她忍不住產生退縮的念頭,很想推掉這樁兒戲般的荒唐婚事。

  「曉樂,徐家人來了,爸爸要你下去。」

  二哥路曉原在門口喚道。

  她回過神來。「喔。」

  路曉原定過來,仔細地看著她的臉。

  「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會嗎?」

  她摸摸自己的臉,轉頭看向鏡子。

  鏡子裡的人兒,果然有點蒼白,神色也太過僵硬。

  於是,她抬手捏捏臉,再拿起桌上的粉撲,往臉上撲了一些腮紅上去。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關心地問道。

  「沒有。」她搖搖頭。

  「曉樂……」

  「嗯?」

  路曉原鬼鬼祟祟地探頭往門外看了看,然後關上門,將她拉到身邊,刻意地壓低嗓音。

  「你真的要嫁給徐棠海嗎?」他很不放心地問。

  「他們都來提親了,難道還會有假嗎?」她擠出笑容回道。

  「衛風拓那邊……」

  「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提他做什麼?」她垂下眼。

  「可是你們……」

  他依然欲言又止,還是無法消除心中的疑慮。

  「我自有決定,二哥你不用為我擔心。」

  她的語氣很明確,完全聽不出一點猶豫或牽強。

  「我怎麼能不擔心?我有一個朋友是同志圈的人,他偷偷告訴我,說徐棠海其實是個同性戀者,甚至還有一位相好的男性愛人!你怎麼能嫁給一個同性——」路曉原皺著眉說道。

  她開口打斷他的話,阻止他再說下去。

  「二哥,我知道他的事。」

  「你既然知道,竟然還……」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請你幫棠海保密。徐家就他一個獨生子,他完全不想讓他父母知道,以免傷了他們的心。還有,棠海的事,也千萬不要告訴爸媽。這樁婚事,是我自己點頭答應的,甚至是我主導計劃的,完全沒有人逼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催眠自己,她在心裡不斷地重複——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剛才明明看到她眼底的退縮和不確定,但她的態度卻又如此的堅定,路曉原沒轍,只能無奈地歎一口氣。

  「好吧,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們下去吧。」路曉原說道。

  「好……」路曉樂心不在焉地回答。

  隨著二哥下樓後,看見除了父母、徐家人外,還有一些觀禮的親戚,幾乎站滿了客廳,個個皆滿臉喜色地看著她。

  徐家一行人,除了年輕高瘦的徐棠海外,還有徐棠海的父母,及幾位充當提親媒人的親戚。

  「曉樂,你終於下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在害羞,不敢來見未來的公婆呢!哈哈哈——」

  路嘯明爽朗的笑聲揚起,眾人也被逗得眉開眼笑,一時間滿室笑聲。

  然而,路曉樂卻覺得渾身發冷,突然很想哭,有種孤單到極點的感覺。

  她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後,才抬起頭來。

  「徐伯伯、徐媽媽,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她努力地微笑。

  「怎麼會呢?女孩子害羞,不敢出來是正常的。想當年啊,我去內人家裡提親時,她足足讓我等了半小時才見到人呢!事實證明,等越久,得來的果就會越甜美,棠海,你說是不是?」徐父十分開朗地調侃著自己的兒子。

  徐棠海看了路曉樂一眼,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是啊。」他呵呵笑了一笑,偷偷對路曉樂眨眨眼。

  她先是擠出微笑,然後低下頭去,掩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但大家卻都以為她是害羞了,氣氛因此更加熱絡。

  在媒人的提示下,路曉樂被帶著敬茶,接著兩家人稍微討論了婚期、互換八字,一切都在和諧熱絡的氣氛下進行。

  由於兩家早已經有默契,婚期就定在曉樂大學畢業之後,其他的事項也早就談得差不多了,今天這趟提親,只是個習俗形式,所以,婚事細節很快地就拍板定案了。

  徐家人離去前,徐棠海顯得特別興奮,滿面笑容,在門口一直拉著路曉樂的手不放。

  這讓長輩們又有了取笑的理由,這對未婚小夫妻,足足被長輩們開了十分鐘的玩笑。

  在雙方家長的慫恿下,徐棠海帶著路曉樂出門約會去,好好培養感情,徐家人這才真正道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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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棠海開車載著路曉樂四處兜風,最後選了一家咖啡店,帶著她進去休息,聊聊天。

  一路上,徐棠海像嗑了藥一樣,從頭到尾一直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坐在他對面的路曉樂,反而顯得沒有太多喜悅。

  說了不少的話後,徐棠海這才發現路曉樂異常的沈默。

  「曉樂,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累?」

  「沒有啊。」

  她攪了攪面前的咖啡杯,輕輕歎了一口氣。

  聽見她歎氣,他靜默下來,瞧著她看。

  「我們兩個一向很聊得來,像是姊妹一樣無話不談,從來沒看你這麼安靜過。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他問道。

  「沒有。」

  她又搖了搖頭,依然沒有聊天的興致。

  「難道……你反悔了?」

  驀地,他露出十分小心翼翼的表情。

  路曉樂抬頭看了看他緊張的神情。

  「棠海……你覺得,我們這樣欺瞞大家好嗎?」

  她越來越不能確定這個荒謬的假結婚計劃,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嘴上計劃是一回事,但是當父母信以為真,認真地要辦婚事的時候,她卻覺得快被恐懼溺斃,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徐棠海似乎怕她真的會說出反悔的話,急切地握住她的手。

  「曉樂,你千萬不要出爾反爾,我跟我愛人已經期待很久了。」他對她懇求地說道。

  他渴望、期盼的表情,讓她說不出話。

  「我們已經說好,結婚之後,要選一個同性戀者也可以結婚的蜜月聖地,然後我跟我的情人、你跟你的衛風拓,我們兩對再秘密地各自舉辦一次婚禮,接著就在那裡度蜜月。」他繼續以期待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她為什麼曾經以為這樣的結局將是多麼的美滿呢?

  現在聽來,只覺得空虛得可笑、一廂情願得可笑。

  不久前,衛風拓才笑著祝她早日出嫁呢!

  他……會隨她出國去偷偷地舉辦婚禮嗎?

  「有了婚姻的掩護,從此以後,我可以跟我愛人在一起,你也可以跟衛風拓在一起,就算你不小心有了小孩,我也會認那孩子,記在我名下的。如此一來不管是對我爸媽、還是你爸媽,就都有交代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急切地說,不斷地拉著她的手,要她回想起當初他們兩個一起規劃出來的美好藍圖。

  她垂下眼,默默地聽著。

  當初,是她主動找他,親口說了這樣的計劃。

  徐棠海很明顯的不知已經對未來的幸福藍圖描摹過多少遍了,現在,她又怎能親手毀了他所有的期待?

  頭一次,她明白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讓自己可笑的異想天開給困死了。

  歎了一口氣,她一半認命,一半安撫地開口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一切就照我們的計劃進行。」

  「哇!我就知道,曉樂是最棒的!我真的愛死你了!」

  徐棠海興奮地俯身向前,忘形地一把抱住她。

  她勉強笑了笑,有些無奈地拍拍他的背。

  算了……

  至少,在這樁婚姻裡,有兩個人將會是幸福的……

  她安慰自己,如此想著。

  「你們小倆口的感情真好。」

  一道帶笑的嗓音,突地切入他們兩人的擁抱之間。

  她抬起頭來,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望著站在他們桌旁、臉上帶著奇特笑意的俊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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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曉樂坐立不安,看著從坐下後就一直對著他們兩個微笑的衛風拓。

  他臉上經常帶著笑,但她從來沒看過他今天這樣的笑法。

  那笑容裡似乎藏了一絲的……火氣?

  徐棠海像是對衛風拓頗有好感似的,也可能是少了一根筋,總之,他沒發現衛風拓和路曉樂之間的氣氛怪怪的,還在一旁熱情十足地拚命找話講。

  半晌後,看兩人都好像心事重重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他的話,他才察覺有異,摸摸鼻子,靜了下來。

  徐棠海一停下話來,三人之間馬上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氣氛。

  徐棠海警覺地瞧瞧她,又瞧瞧衛風拓,發現自己的存在,似乎非常的礙眼。

  「咳!我……我還有事,衛大哥,你可以幫我送曉樂回去嗎?」

  徐棠海站起來,很有禮貌地詢問。

  「我會自己回去。而且你忘了嗎?衛風拓和我家是死對頭,怎麼能讓他送我回去?」路曉樂忍不住想翻白眼。

  徐棠海抓抓頭,還真的忘了衛家跟路家不和的事了。

  路曉樂很想歎氣。

  徐棠海雖然是個開朗可愛的陽光男孩,但跟衛風拓一比,實在是太過淺白生嫩,腦筋太直、太單純了。

  但是,也虧得他的直線條,才會這麼滿腔情願地配合她的假結婚計劃。

  她不知道該不該大笑自己識人太清,還是要為自己找錯人而大哭,沒有及時給她當頭棒喝,告訴她假結婚計劃有多麼荒謬、不可行。

  「那……那我……」

  徐棠海為難地看著她,無法決定是要離開,還是再坐下來,等到最後時送路曉樂回家?

  「你先走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認不得回家的路。」她啼笑皆非地打了徐棠海一下。

  徐棠海得到明確的指示後,終於知道要怎麼做,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故意揉亂她的短髮鬧她。        

  路曉樂一邊小聲尖叫,一邊格格笑著努力避開他的魔掌,然後開玩笑地又回打了他好幾下。

  兩人像小孩子一樣打鬧了一陣後,徐棠海才愉快地道別離開。

  衛風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的舉動,眼眸深不見底。

  等徐棠海離開後,路曉樂看看衛風拓,更加覺得坐立不安。

  她在椅子上動了動,然後清清喉嚨,打破沈默。

  「你……工作還好嗎?」

  受不了他的奇怪笑意,她忍不住開口問。

  他微微怔住,頓了一下後才反問:「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有些警覺。

  「你看起來……像在生氣。除了工作,還有什麼能影響你的情緒?」

  不可能是因為被女人甩了吧?她在心裡澀澀地暗想。

  衛風拓沒有說話,定定地望著她,不知在想什麼,長指漫不經心地撫著咖啡早已涼掉的杯子。

  他的注視,讓她的胸口有一股莫名的焦躁浮上來,突然很想逃離他身邊,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的眼神怎麼會這麼有壓迫感呢?

  她左右轉頭,東瞄西瞄,三百六十度都快轉三圈了,整問店的擺設看了又看後,他仍然沒有說話。

  受不了沈悶的氣氛,她被迫轉回頭來看著他,努力打破沈默。

  「對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隨便找話講,忍不住在心裡暗暗佩服徐棠海那個很會「自來熟」的傢伙。

  不管對象是誰,徐棠海都有辦法自得其樂地呱啦呱啦半天。

  「我在等人。」

  他溫溫慢慢地說道,拿起咖啡杯啜了一下。

  滿口的苦味讓他的眉毛微蹙起來,又將杯子放回桌上,改拿水杯起來,喝了一口。

  「等人?不會是約會吧?」她口氣微酸地問道。

  「是啊!」

  衛風拓對她笑著,點點頭。

  沒想到他的回答這麼坦白,讓她一怔:心裡的酸意瞬間沸騰。

  「是誰?」她沒好氣地問。

  「我們衛家一位世伯的女兒,從小在法國長大,最近剛回來,我想,你應該不認識。」他淡淡解釋著。

  她瞪著他。

  他的笑容慢慢地擴大,原先一直緊繃的唇角軟化了一些。

  奇怪,她怎麼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的情緒越差,他的表情就越溫和?

  「她長得怎樣?」她再問。

  才剛問完,她就覺得自己問錯了。

  依他的口味,對方應該是一位長髮美女吧?

  「長髮美女,漂亮得沒話說。」他回話的表情顯得太過愉快了一些。

  賓果!她生氣地想道。

  她忽然感到很受傷,這幾年對他投注的情感似乎全是空的。他身邊老是出現美女相陪,讓她忍不住嫉妒。

  原先想離開的念頭忽然消散了,她現在非常想要留下來,等著看他約會的對象,到底是什麼樣的美女?

  「等一下我幫你鑒定一下,看看你約會的對象有多美,可以得到幾分?」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這樣不太好吧?」他挑挑眉。

  「我跟徐棠海約會,你都可以過來插一腳了,你的約會,我當然也要湊個熱鬧啊!你說是不是?」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幫他評分?

  依他看,她要破壞他跟美女的約會才是真的。

  看她孩子氣的模樣,他實在氣不起來,只能啼笑皆非地搖搖頭。

  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越來越覺得她是他上輩子磨來的小冤家,這輩子要繼續磨他。

  『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句輕柔的法語在桌邊揚起,緊接著,一抹像鮮花一股好聞的香味也飄至四周。

  路曉樂抬起頭,就看見一名五官精緻亮眼、披著一頭蓬鬆大鬈發的美麗女子,身上穿著一襲輕柔飄逸、適度而性感地露出香肩的小洋裝,正風姿綽約地對著衛風拓笑著。

  她的心驀地一沈。

  好個法國回來的美女,還真的一身典型的浪漫花都風格啊!

  一瞬間,她渾身的警覺,全都像刺蝟身上的針一樣,一根根豎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4 10:52:05

第四章

  衛風拓非常紳士地起身,與美女打了一個國際禮儀等級的招呼——親臉頰!

  路曉樂看得幾乎雙眼冒火。

  只見他繼續很紳士地為美女拉開椅子、叫來服務生幫忙點菜,一整個體貼周到!

  入座時,美女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風,這位小妹妹是……?」

  基於禮貌,美女改成中文問道。

  「她是路曉樂。」

  衛風拓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僅僅簡單地介紹了她的名字後,便沒再多說其他。

  只有這樣?!路曉樂猛瞪著他,很想在桌底下痛踩他的腳!

  他依然微笑不語。

  「路?」

  聽到這個姓氏,美女露出既訝異、又興味的表情,甚至特意看了衛風拓一眼,顯然也很清楚衛家和路家之間的恩怨。

  衛風拓聳聳肩,依然沒有多做說明。

  見到衛風拓對路曉樂小心保護、什麼都不肯多說的模樣,美女這回看路曉樂的眼神,多了幾分探量。

  「你好,我是Christine。」美女風情萬種地伸出手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跟美女並沒什麼仇,看不順眼也純粹是因為衛風拓這顆花心蘿蔔,所以路曉樂沒有多考慮,也禮貌地伸手回握。

  沒想到對方才輕握一下,竟然就很快地抽了回去,像是不想跟她多做接觸的模樣,讓路曉樂愣了一下,才緩緩收回手。

  只見美女又轉換成法語,愉快地與衛風拓交談,好像忘了她還坐在一旁。

  基於女性的敏銳直覺,她明白對方正有意無意地在排擠她。

  路曉樂猜想,這女人大概原以為是要跟衛風拓一對一的親密約會,沒想到會多了她這顆電燈泡,所以正在不爽吧?

  聽著兩人快速而流暢的以法語交談,法語破到只聽得懂「你好」、「謝謝」及「再見」的路曉樂,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電燈泡,尷尬而且多餘。

  心裡一股難受,讓她決定不想再忍下去了,忽地站了起來。

  「我要回去了!」她宣佈道。

  不意外地,她看到美女眼裡一閃而過的喜悅。

  「喔,你路上要小心。」

  衛風拓沒有留她,只是淡淡地揮手。

  路曉樂氣呼呼地瞪著他。

  她壓抑著怒氣,轉身離開。

  但,走了幾步,她又轉身走回來。

  「對了,你剛剛要我幫忙打分數,我已經打好了。」

  『什麼?』美女露出驚訝不解的表情。

  「曉樂。」衛風拓警告地輕喚她的名。

  路曉樂不理他,逕自把話一股腦兒地全傾倒出來。

  「這個女人的外表完全無懈可擊,有一百分。但可惜了,她身上的香味太濃,讓人頭暈。還有,她跟人打招呼的時候,自視甚高、誠意不足,也要扣分,所以總分是七十九分。」

  『你……你真失禮!』

  美女倒抽一口氣,震驚地瞪大了眼,臉上青白交錯,一時之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喔,這句我聽得懂,她說我失禮。你看,她的中文程度明明不錯,聽得懂我所說的每個字,但卻只說法語,分明是心機深沈,刻意排擠他人。稍微具備社交禮儀的人都知道,就算中文不靈光,好歹也該使用較普遍性的英語,可見得她的性格不好,這是致命傷,再拙分!所以,現在總分變成六十五分了,只有及格邊緣,你自己看著辦吧!」

  美女羞憤得雙頰脹紅,滿面委屈地拉住衛風拓。

  「風!這小女孩是怎麼回事?她的態度真是@#$%&*@……」後面是一串又急又快的法文。

  就算聽不懂法文,也可以從美女的臉部表情和肢體動作,猜出來她正在生氣地數落著自己。

  美女先前營造出來的浪漫花都氣質,一時間完全跑光光了。

  對Christine氣急敗壞的質問與怒罵,衛風拓彷彿沒聽見。

  他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眼中閃著奇異的亮光,定定地注視著路曉樂,唇邊還掛著近似寵愛的無奈笑容。

  說完話後,路曉樂心情很好地轉過身,瀟灑地離開,完全不管她那些話會不會讓衛風拓感到難堪。

  哼!她不會讓他好過的!

  她決定,從今天起,要把破壞他的約會,當成她的終生職志,讓他身邊只能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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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的男人!花心大蘿蔔!」

  路曉樂裸著身子,泡在充滿泡泡的大浴缸裡,氣呼呼地罵道,整張臉蛋被浴缸的熱水給泡得紅通通的。

  她捧起滿手的泡泡,到處亂甩。

  看見整間高貴雅致的黑金大理石浴室,被白色泡泡沾得狼狽不堪後,她突然覺得有種奇妙的報復感,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當浴室門打開時,她已經鬧得累了,趴在浴池邊,正睏倦地張嘴打呵欠,眼睛瞇瞇的,潮濕的短髮披在臉蛋四周,像一隻濕淋淋的小貓咪。

  衛風拓倚在門邊,無奈地搖頭。

  他早就猜到,她一定會跑來他家,侵佔他的浴缸。

  此時他認真考慮著,是否要為她量身訂做一個一模一樣的超大按摩浴缸,當作她的結婚禮物?

  但,想到她裸著身子,和別的男人一起泡在浴缸裡的模樣,他的胸口突然湧起一陣煩躁,莫名地翻騰著。

  甩頭搖掉令他極端不快的想像畫面,他走到浴池旁,抓來浴巾包住她,將她從水裡撈起來。

  「怎麼玩得滿頭滿臉都是泡泡?」

  他扶穩她站好,愛憐地抹開她臉上的泡泡,鼻尖忽然嗅到花香之外的另一種味道。

  衛風拓低頭用力地嗅了嗅後,眉頭倏地皺了起來。

  「曉樂,你喝酒了?」

  「嗯。」

  她眼睛張開一點縫,迷迷濛濛地朝他笑。

  見狀,衛風拓的臉色驀地一變。

  她不但喝了酒,還喝醉了!

  「鬧糊塗了你!浴池這麼大,你要是醉得淹死在浴池裡怎麼辦?」他怒氣騰騰地責罵道。

  她沒回話,只是軟軟地倒進他懷裡,無法站穩,紅通通的臉蛋埋進他胸口。

  他實在氣到不行,很想打她屁股。

  眼前這個滿身酒味的傢伙,把自己泡得渾身紅通通的,活像一隻醉蝦!

  但他知道,對一隻醉蝦咆哮,只是徒傷元氣,完全沒意義。

  所以,他忍著怒氣,抓住浴巾胡亂地擦乾她的身子,手勁一點兒也不溫柔。

  暈茫茫的她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手勁如何,乖巧又溫馴地倒在他懷裡,不吭一聲,任他擺佈。

  看到她細嫩的肌膚上,被他搓出一道道的紅痕時,他反而有些心軟了,手勁放鬆了一些。

  「風拓,我想睡……」

  她說著就閉上眼,貼著他的身軀,整個人往地板滑下去。

  「喂,你不要說睡就睡!」

  他一驚,丟開浴巾,扶起她,勾起她的雙腿,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

  她偎向他的胸膛,雙手自動地攀住他的頸項。

  他抱著她離開浴室,將她放到他的大床上。

  一沾到床單,小醉蝦馬上舒服地蜷成球狀,快樂地在床上扭來扭去。

  「等一下,先把頭髮擦一擦。」

  他拿著毛巾,擦著她的頭髮,免得她感冒了。

  她一直嚶嚶叫著,不安分地扭動,讓他追逐得滿身汗。

  「搞什麼?原來你的酒品這麼差,一喝醉就變成動物了!」

  像在懲罰頑皮胡鬧的孩子,他拍了一下她的裸臀,無奈地笑罵一句。

  「哇,你打我屁屁!」她大叫。

  這傢伙,連說話都幼兒化了?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扭了一會兒後,她抓過被單,卷卷卷、扭扭扭,將自己包成一隻大蠶蛹後,便靜止不動了。

  不一會兒,就見她香甜地蜷成一團,呼呼大睡了。

  他在一旁觀看整個過程,幾乎失笑出聲。

  被她一鬧,他身上不但冒了一層薄汗,衣衫長褲也沾滿水漬,狼狽又濕黏地沾在身上,貴公子形象一絲也不存在。

  趁她安靜地睡了後,他脫掉身上的衣物,踢掉褲子,裸著身子進入浴室。

  望著滿間刻意揮灑泡沫的浴室,他搖搖頭,稍微清理了一下,重新又放了一缸的水後,好好地泡了一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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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風拓洗完澡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地踏出浴室。

  望向大床時,卻赫然發現床上除了凌亂的被單外,竟然空無一人!

  那隻小醉蝦不見了?

  「曉樂?」

  他輕聲喚道,疑惑地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她到哪裡去了?

  他走出臥室,本來想到客廳找一找的,卻瞥見走廊底端的書房房門半掩著,暈黃的燈光,靜靜地從門後灑了出來。

  他的眼神一緊,若有所思地望著書房好一會兒後,才抬起腳步,慢慢地向書房定過去。

  推開書房門,他直覺地看向放置在書桌前的電腦。

  電腦螢幕一片黑暗,主機也安安靜靜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一轉頭,看到曉樂身上隨意穿披了一件他的襯衫,靠坐在佔了牆面三分之一的大窗窗台上。

  她雙手環著曲起的雙腿,下巴抵在膝上,靜靜地望著窗外的夜景。

  他書房中這面大窗的視野非常好,白天除了有助采光外,到了夜晚,天氣好的話,還可以看到天上的星空和地面的燈火連成一片的美麗夜景。

  她最愛在晚上的時候,在他書房裡流連看夜景,所以後來他乾脆找人將這面大窗重新整修,砌出一座足以躺下一個成人的寬闊窗台,再堆上幾個舒適的抱枕,讓她可以坐在窗邊,舒服地看夜景。

  但此刻,她的表情茫茫然的,視線沒有焦點,似乎是正在發呆,眼前美景完全沒有映入眼裡。

  「曉樂?」他輕聲道。

  「嗯?」

  她轉過頭來,輕輕回應。

  暈黃的小燈,照不清她的表情,一向明亮的雙眼,在陰影之中,竟然流露出一絲脆弱的模樣。

  他的心口突然揪了一下。

  努力忽視胸中不舒服的氣息,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後,他對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他向她走過去,倚在窗台邊,伸手撫了撫她仍然有點潮濕微翹的短髮。

  「剛才不是睡了嗎?怎麼又起來了?」

  「我剛剛作了一個惡夢,嚇醒後就睡不著了。」

  路曉樂悶悶地說道,回頭繼續看著窗外。

  她想起在夢中,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她跟他吵架了,他狠狠地責罵她,然後毫不留情地轉頭就走,於是她嚇得哭醒過來。

  直到現在,傷心的眼淚還是忍不住一直要冒出來。

  夢境裡,被他拋下的感受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無法走出憂愁的情緒。

  她無法不懷疑,這是否是個徵兆?

  衛風拓坐上窗台,然後拉著她移動姿勢,讓她背靠著他,貼坐進他懷裡。

  他抬起雙手,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細細地嗅聞著酒味還未散去,混著玫瑰香氣的味道。

  她突然哽咽,不敢去想,將來還有多少機會,能這樣親近地靠在他胸前,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不敢讓他知道她極度低落的不安情緒,路曉樂用力眨眨眼,裝出帶著嘲弄的語氣,開口說話。

  「今天跟美女的約會,最後怎麼樣了?」

  「當然是弄砸了。你真是害慘我了,我向Christine賠罪了好幾次,她還是不能消氣,我只好送她回家……」

  聽到這裡,她的心情好了一點點。

  但接下來的話,卻戳得她差點跳起來。

  「……然後又赴了另外一位美女的約會。還好第二個約會十分的順利,我和那位美女相談甚歡。」

  「什麼?!還有另一個約會?」她氣沖沖地扭頭瞪他。

  「你這個花心蘿蔔,最好花心到爛掉算了!」

  她撇過頭,不想看到他痞痞的笑容。

  「你不想知道跟我約會的第二位美女是誰嗎?」

  「……是誰?」

  她忍不住好奇心,吃下他的餌,不甘不願地問了。

  「我不會說的。」他笑咪咪地說道。

  「你要我啊?」

  她的臉登時氣黑了一半,重重推開他,伸著腿要滑下窗台。

  他笑吟吟地又將她托抱回窗台上,緊緊地圈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你放開啦,我不要看到你!」

  「生氣了?」

  他張嘴輕咬她的耳垂,溫存的動作很是故意。

  一陣電擊似的麻癢,霎時從耳垂竄過身子,令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她的耳垂是敏感部位,卻這般咬她,與其說是撩撥她,還比較像是在懲罰她今天的惡作劇。

  「你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到她的問話,他沒說話,反而更變本加厲地凌虐她的耳垂,甚至在她耳邊輕輕吹氣,存心讓她不好過。

  她努力地縮著脖子,卻怎麼也躲不掉他如影隨形的嘴唇,即便用雙手在他胸前奮力推拒,也擋不開他刻意的進襲。

  抵不住一陣陣的顫慄,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太過分了,不該對那個克莉絲汀說出那樣的話,我跟你對不起啦!」

  她連連哀求不已,已經開始細弱地喘息起來。

  「下次還要不要這樣?」

  「不了……」

  她眨著難受得泛出淚光的雙眸,用力搖晃小腦袋。

  看她快要哭出來了,他才放鬆身軀的力量,撤掉威脅性的動作,輕輕地環抱住她。

  她怯怯地重新倚回他懷裡,不敢輕舉妄動,怕他再次攻擊她耳垂上超級敏感的弱點。

  抱著她,他在她耳邊輕聲解釋。

  「克莉絲汀是法國一家化妝品企業的業務代表,很多企業都搶著要與她見面。我好不容易才憑著世家的交情,贏得她的好感,得到與她單獨約見的機會。」

  她靜靜聽著,沒敢插話。

  「原本,我今天極有可能跟她談下亞洲區的代理權,沒想到,我長期佈局、拉攏的心血,就被你那短短一分鐘的『六十五分』發言給完全破壞殆盡了。」

  「呃……這……」

  她聽了之後,十分的心虛。

  原來那女人是這麼重要的人物啊……

  「你爸爸現在應該非常的高興。」他輕聲笑道。

  她分不出他的笑聲是嘲弄還是無奈。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克莉絲汀目前願意商談代理權的人只有兩名,一個是我,一個是你爸爸。她跟我的合作契機破局之後,代理權極有可能會被你爸爸搶下。」

  「我……我不知道,真的對不起……」她咬唇道歉。

  雖然她還年輕,沒有機會接觸父親的事業,但她明白一個亞洲區的代理權,是多麼重要的一筆交易。

  他的努力,卻被她一時的嫉妒給破壞了,她登時愧疚到了極點。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可幫了你爸爸的大忙了。」

  他有些沒好氣地說道,似真似假地埋怨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然我親自去向克莉絲汀道歉,要我跪下賠罪都可以!」她著急地說道。

  「難道你要幫我把代理權從你爸爸手中搶過來?」他聽了覺得好笑。

  「這代理權本來就是你的呀!」她直覺地喊道。

  「笨蛋!你要是真的去道歉,肯定會背上吃裡扒外的不孝罪名!你在作決定之前,都沒仔細地考慮過事情的輕重嗎?」他不以為然地敲敲她的額頭。

  她一怔,心虛地縮了一下雙肩。

  想起了那個沒考慮清楚、已經被趕鴨子上架的假結婚計劃,她現在只覺得後悔莫及,不知該如何收場。

  「風拓,我……」

  她掙扎著要不要跟他坦白,向他求救,看看事情是否還有一絲轉園的餘地。

  「什麼事?」

  「我跟徐棠海的婚事……」

  「怎麼了?」

  「我跟他……」

  她咬住唇,欲言又止。

  他定定地瞧著她,等她說完。

  然而,她張口又閉口,怎麼也想不出該怎麼說。

  最後,她洩了氣,垮下雙肩,完全沒有說出口的勇氣。

  「……沒事。」

  她閉上眼,虛弱地說道,有點自暴自棄的味道。

  衛風拓仔細研究著她既懊惱又無助的表情,目光銳利地探索著她一再迴避的眼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開口。

  「曉樂,你如果有任何事需要幫忙,儘管找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他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似乎想讓她切切實實地記住他的話。

  「嗯……」

  路曉樂心煩意亂地胡亂點點頭,不敢看他。

  她轉開了頭,沒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眼神……

第五章

  自從徐棠海來提親之後,藉著培養感情的名義,曉樂有了大方出門,悄悄與衛風拓約會的藉口。

  現在,她不再與衛風拓提起她和徐棠海的婚事,也盡量不去想。

  因為只要一想起來,她就覺得又心驚、又痛苦,所以最後乾脆學起鴕鳥,將頭埋起來,當作沒這回事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懦弱……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時間真的到了,再思考如何面對好了。

  這一日,正當她要出門的時候,竟然遍尋不著她的鑰匙。

  「怪了,我的鑰匙呢?」

  她在房間裡翻遍了,但無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

  「奇怪了,怎麼會不見了呢?」她焦急地喃喃自語。

  沒有鑰匙,她要怎麼進去衛風拓的家?

  當她以十分不雅的姿勢,趴在地板上,往床底拚命探瞧的時候,一聲清喉嚨的輕咳聲在門口揚起——

  「咳!你在找什麼?」

  「二哥,我在找我的鑰匙。」

  「是不是這一串?」

  路曉原的手上,正搖著她一直找不到的那一串鑰匙,叮噹作響。

  「對對對,就是這一串!」

  她歡呼一聲,從地板上跳起來,跑到門口,伸手接了過來。

  「二哥,你在哪裡撿到的?」

  「沙發上啊!」

  「原來我丟在沙發上呀……可是,真奇怪,我記得我一向都是放在包包裡的呀……」她有些不解地喃喃說道。

  這串鑰匙,是衛風拓家裡的,所以,她一直都是妥善地收著,怎麼可能會掉在沙發上呢?

  看著她疑惑不已的模樣,路曉原開口警告她,語調有些奇異。

  「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怕弄丟,就要把鑰匙保管好,不要再隨意亂放,要是被……有心人拿去,那就糟了。」

  「嗯,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低頭慎重地將鑰匙放進包包裡,然後抬起頭,對他甜甜一笑。

  「謝謝二哥!」她的眼睛閃著晶亮的光芒。

  「謝我什麼?」他愣了一下。

  「謝謝你一直為我著想啊!我真高興有你這樣的二哥!」她高興地抱了他一下。

  「嗯,不客氣……」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眼神忽然飄開。

  此時,剛好她房裡的電話響起,她轉身跑去小桌旁接電話,並沒有注意到他臉上奇異的表情。

  「喂……對不起,我剛剛在找東西,馬上就下去了!」

  她說完後,便掛掉電話,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一笑。

  「是棠海打電話上來催我了。我剛剛找鑰匙找了好久,他大概不耐煩了。」

  「那你趕快下去吧,別讓『他』等太久了。」他對她擠了擠眼。

  那個「他」指的是誰,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

  她和衛風拓交往的事,在他們兄妹兩人之間,是一個秘密。

  「我走了,再見。」

  她被他的暗示調侃得臉頰飛上兩抹紅暈,快樂地對他揮揮手後,腳步輕快地離開。

  路曉原皺起眉,靠在牆上,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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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風拓和公司內部的最高層主管們,開了一個極為秘密的會議。

  他從頭到尾一直靜靜地聆聽著眾人語調沈重的簡報,兩道俊雅有型的濃眉越攏越緊,目光也越來越深沈。

  聽到最後,他反而變得面無表情,連眉頭都不皺了,只是垂著眸,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總經理,公司很少面臨這樣的危機。面對商場上的競爭,再困難的問題,我們都有辦法處理,但是,內部商業機密不斷地外流,我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啊!」

  「是啊,尤其最近幾次重大的交易損失,剛巧都是由路家得利的,所以我們不得不懷疑,公司裡出了內奸,有人把公司機密賣給了路家,不然,就是路家的商業間諜潛了進來!」

  「但是,這人實在太厲害,竟然能接觸到最高層的機密,我們卻怎麼也找不出來……到底是哪個環節發生破綻,讓對方有機會入侵呢?」

  「總經理,你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我們還沒讓休養中的衛老先生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心情一定會大受打擊,對他的健康也一定會產生不小的傷害,不可不慎啊!」

  聽著眾人的警告,衛風拓一直保持著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

  「總經理……」

  有人急了,忍不住開口催促他表示意見或下達命令。

  衛風拓慢慢抬起頭來,環視眾人一圈,淡淡地開口。

  「不要急,我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安撫道。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該做的事情、該談的生意,都如常進行下去。」他仍是淡淡地說著。

  眾人張大眼睛,不敢置信。

  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彷彿事不關己的模樣?

  商業間諜的事不能等閒視之,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整間公司都會被迫雙手捧著送給人家啊!

  「什麼?那不就是要繼續讓路家得到好處嗎?」有人率先激動地叫道。

  「別急。商業間諜的事,在沒有明確的事證以前,先不要打草驚蛇,以免對方反咬我們一口。」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難道我們都要蒙上被懷疑的陰影?」

  團隊裡出了內奸,一定是人人自危,互相猜忌啊!

  「我們的業務機密既然外流了,目前想擋也不知該從何擋起,那不如就順其自然,把對方想知道的消息都放給他們知道,再來應變好了。」衛風拓依然平靜地說道。

  「順其自然?!」眾人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他在賣什麼關子啊?

  這樣高來高去的,什麼都不說清楚,簡直把大家的頭髮都急白了。

  「我們就先討論到這裡,各位辛苦了,散會。」

  不管各個主管們彼此面面相覷的表情,衛風拓徐緩自在地站起身,跟大家點頭致意之後,率先走出會議室。

  衛風拓一手插在口袋裡,慢慢地走著,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從容笑意,還不時地與屬下打招呼。

  然而,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他的眼神其實冷得一點笑意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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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衛風拓一回到家裡,就看到路曉樂躺在他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西斜的陽光,暖暖地照進房裡,映在她睡得香甜的小臉上。

  走近床邊,他低頭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就這樣站了好久,直到整個夜色都籠罩在房間裡,連他的身影,都幾乎要隱沒不見了。

  睡了許久,路曉樂終於動了動,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太適應過暗的室內光線。

  才翻了個身,她便被床邊的陰影給嚇到。

  「哇——」

  她驚叫出來,定了定神後,這才認出他的身影來。

  「你嚇死我了,怎麼無聲無息地站在床邊?」

  她驚魂甫定地坐起來,伸了伸懶腰,然後下床,摸到牆邊,打開電燈開關。

  整間臥室突然大放光明,所有的陰影也無所遁形。

  她走到他身邊,撒嬌地抱住他,仰頭看他。

  他依然沒有說話,只是低頭俯視著她。

  「你怎麼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她關心地問道。

  「曉樂……」

  他喚她的嗓音,異常的低啞。

  「嗯?」她偏頭對他笑著。

  他什麼話都沒說,便忽然低頭吻住她,氣息狂熱而且放縱。

  她驚訝了一下。

  他的唇舌,帶著強力的電流,瞬間掠奪了她所有的呼吸。

  緊接著,他的雙手也急切地拉起她的衣衫,熱切地探入衣裡,在她柔嫩的軀體上四處燃放火苗。

  火勢瞬間橫燒遍野,根本讓她忘了探究是什麼原因,讓他有了這麼不尋常的火熱反應。

  他這樣的反應,只有在他們兩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發生過。

  當時她克服羞怯,坐到他大腿上,抖著手脫掉身上的衣服。接著,他就是如同這次一樣,採取火熱的主導及進襲。

  一般時候的他,都是十分自製而且溫柔的。

  她喘息著、呻吟著,盡力地攀緊了他,被他製造出來的一波波浪潮,瘋狂地推向一局峰……

  不知過了多久,腦中一片暈迷,她才覺得自己終於能喘息過來,意識慢慢地墜回原地。

  她輕撫著將臉埋在她頸際、依舊伏在她身上劇烈喘息的男人後背。

  他渾身汗濕、肌肉緊繃的反應,清楚地告訴了她,方纔他也是被那些難以言喻的浪潮給淹沒了。

  她唇邊漾出一抹滿足的笑意。

  相較於他的克制與溫存,她比較愛他這樣狂放失控的反應。

  這樣的他,真實多了。

  他動了動,翻過身,躺到她身側。

  她則習慣性地翻過身,甜蜜地偎進他懷裡。

  「曉樂。」

  他看著她,撫著她的肩,輕聲喚道。

  「嗯?」

  她閉著眼,懶洋洋地回應道。

  「我家的公司發生了大事。」

  「什麼事?」

  她張開眼,關心地問道。

  「我身邊出了內奸,公司的機密外流,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聞言,她倒抽一口氣。「怎麼會這樣?」

  「我也很想問,怎麼會這樣……」

  他撫摸她肩頭的手停了下來,語調也冷了一些。

  「那,查得出來嗎?」

  她擔心地問道,對這件消息感到驚嚇不已,沒有察覺到他有些冷漠的回應。

  他完全放開了她,平躺在床上,直直望著天花板,淡淡地開口。

  「……我反覆地思考過,且公司內部也已經清查了好幾遍,很確定沒有任何洩密的管道,至少,找不到什麼會讓消息洩漏出去的破綻。剩下唯一一個有疑慮的地方,就是我書房裡的那部電腦。」

  她聽了他的話,初時還沒什麼反應。

  衛風拓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中完全讀不出任何情緒。

  他從來沒有以這種可怕的疏遠表情看過她,因此她的腦子先是一片空白,接著,一道閃光劃過去,心頭登時變得雪亮。

  路曉樂睜大了眼,小臉慢慢變白,身子慢慢地發冷:心也漸漸地往下沈。

  她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你……懷疑是我?」

  她的唇發白,無法克制地微微抖著,覺得胸口突然被什麼猛地壓得好痛,幾乎伏要不能呼吸了。

  「到家裡來打掃的大嬸們,對電腦一竅不通,所以她們的嫌疑被排除了。剩下的……只有你能自由進出我的房子。」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眸中聚集了心碎、心痛而泛起的水光。

  「我無法不懷疑你。因為,只要我們衛家錯失了一筆生意,接著,就是路家順利地接手過去。」

  他的聲音冷漠、決絕,像個面無表情的劊子手,完全無情、毫不猶豫地將她判了死刑。

  「你說的這些話,會毀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你怎麼能這麼任意地……懷疑我……」

  路曉樂啞著嗓音,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無法控制地重重喘息著。

  她覺得胸口痛得快要炸開了,腦子也一樣好脹、好痛,眼睛像被什麼戳刺著,眼前甚至有短暫的發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證據太明確了,連我都無法說服自己不懷疑你。」

  他突然站了起來,撿起床底下的褲子穿上,背對著她站到落地窗邊向外看。

  衛風拓決然背對她的態度,已經明白地說明了他並不信任她,也並不打算聽她的任何解釋。

  「不是我做的!」

  她努力地不崩潰,語調倔強地回道,用力地抹去頰邊不爭氣而流下來的那一滴淚水。

  「也許不是你做的,但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你而起。」

  她聽見自己的心,徹底地碎了。

  「你如果懷疑我,那剛才……你又為什麼碰我?」

  她還以為,剛才他一度對她敞開了心房,讓她看見了他動情的一面。

  「……我們衛家因路家損失了這麼多,從你身上索討一些補償,不為過吧?」

  他依然背對著她,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一瞬間,她的臉色變得一片死白。

  她突然有種強烈的反胃感,幾乎要乾嘔起來。

  路曉樂覺得赤身露體地坐在他的床上、身上沾著他的氣味的自己,既廉價又噁心。

  她強迫自己拖著顫抖不止的身子下床,彎腰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好。

  在穿衣的過程中,她只覺得心痛感漸漸消弱。

  或者該說,是已經痛到極點,開始麻痺了。

  等到穿好了衣服,她的身子已經不抖了。

  穿上衣服之後,終於讓她拾回一絲絲的尊嚴,足以繼續再面對他幾分鐘。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並沒有做出背叛你的事。」

  他沒有任何的回應,更別說是轉身回來看她。

  路曉樂絕望地閉上眼。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竟然足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衛風拓,就算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我仍然有我的自尊。我如果離開了這裡,就不會再回頭了……你不要後悔。」

  她的嗓音幾近破碎,卻又令人心酸地懷抱著最後一絲絲的期望。

  他閉了閉眼,暗地裡握緊了拳頭,隨即又強迫自己慢慢地將成拳的雙手悄悄地鬆開。

  「離開前……把鑰匙留下。」

  他咬牙,逼著自己說出這句話。

  曉樂用力咬住唇,臉色慘白,抖著手抓來包包,掏出鑰匙。

  「還給你!」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鑰匙砸向他的後背,彷彿也想將多年來對他的所有心動、愛戀,全都一起狠狠地扔掉。

  丟出鑰匙之後,她再也忍不住破碎的嗚咽聲,淚流滿面地奪門而出!

  衛風拓覺得後背被砸的地方火辣辣的,好像在那裡烙了一個火印上去似的。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屋裡空蕩蕩的,只有地板上的鑰匙,孤單地閃著冷硬的光澤。

  他突然痛苦地喘息著,將臉埋進掌心中。

  接著,他神情狂怒地抓起任何能拿起來的東西摔,狠狠地砸毀房裡所能看見的一切……

第六章

  路曉樂拖著疲憊的身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

  與衛風拓決裂,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的,一路上,只覺得渾身好冷、好冷,冷得整顆心都沒了感覺。

  經過書房時,她聽見二哥的聲音。

  她忽然脆弱了起來,非常想哭,衝動地想要對二哥訴說,將心裡所有的委屈和傷心全都向他傾吐出來。

  她抬手摸著書房門板,正要推開時,聽見二哥似乎正在講電話,於是猶豫了一下。

  想了一想,也許二哥在忙,而且最近爸爸一直在訓練他能獨當一面,所以,他應該也有他自己的壓力……

  她默默地收回手,轉過身,放輕腳步,打算繼續走回自己的房間。

  還沒走遠,書房裡傳來的話語,忽然飄進她的耳裡。

  那幾句話,像是千萬噸的黃色炸藥,在她腦子裡匆地炸開,驚呆了她——

  「……不用再潛去衛風拓的家,我想他應該有警覺了……他今天突然放出了所有消息,根本就是有問題……嗯,就到此為止,我們需要的情報也已經足夠,費用我會如實支付……明天下午,我們約在老地方……」

  路曉原的嗓音刻意壓低了一些,但依然清晰地傳進了她耳裡。

  路曉樂用力推開房門,衝進書房,充血的眼眸,死死地瞪著路曉原。

  路曉原像是心虛,更像是被她的神色嚇到,馬上從書桌後方站起來,不等跟對方說完話,便迅速地重重掛掉電話。

  「曉樂……」

  他繞過書桌,在她面前隔著三步的距離停了下來,表情有些慌亂,有些手足無措。

  不必問她聽了多少,只要看她死白的臉色,就知道不該讓她聽的,恐怕都被聽到了。

  「二哥……衛家的商業間諜,是你弄的?」她啞著嗓音問道。

  「你怎麼知道商業間諜的事?」他愣住。

  「衛風拓今天告訴我的,他對我一直很不諒解,認為是我把他的公司機密洩漏給爸爸……」她痛苦地說。

  路曉原心虛地轉開眼。

  「二哥,告訴我,那個商業間諜是如何潛進衛風拓的家裡?」她追問著。

  其實,殘忍的解答已經在她的心裡呼之欲出,但她仍懷著一絲絲希望,只是想要更明確的答案,免得她誤會了二哥。

  路曉原沈默著,沒有回話。

  她猛然想起,他那天將她不該會遺落的鑰匙,親自還給她的事情,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是你偷了我的鑰匙,複製了一份給商業間諜,去他家的書房偷竊嗎?」

  他的表情,默認了一切。

  「為什麼……?」

  她的唇色發白,懷疑自己還能接受多少打擊。

  「是……爸爸要我這麼做的。」

  二哥臉色難看地說道。

  「爸爸為什麼會叫你這麼做?他怎麼會知道我身上有衛風拓家裡的鑰匙?」

  她繼續追問,覺得心裡越來越寒冷,

  「你的事,爸爸……全知道了。」他艱難地說道。

  「什麼?」

  路曉樂愣了好一會兒,感到心如刀割。

  她不敢相信,她最親近的二哥、最敬愛的爸爸,竟然利用了她,在商業競爭中,要了卑鄙的手段……

  今天是怎麼了?

  這世界是怎麼了?

  為什麼今天一整天,竟然是由這麼多背叛的事組成的?

  上一秒,她被懷疑背叛了人家。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切切實實地被人背叛了……

  整個荒謬的場景,讓她極度想笑。

  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努力忍住瘋狂大笑的詭異情緒,否則,她一定會立即崩潰的。

  「爸爸知道我和風拓的事?」她顫著嗓子問道。

  「嗯。」

  他低著頭承認了,完全不忍心再看著她失去光澤、漾著一片傷心的雙眸。

  妹妹那雙泛紅的眼眸裡,負載了無比的痛苦,已經快要滿溢出來,讓他心裡又愧又疼。

  「我不放心徐棠海的同性戀身份,怕他騙了你,所以告訴了爸爸,希望爸爸能調查一下。沒想到這一查,竟然連你和風拓的事,都被查了出來……」

  路曉原努力地向她解釋,表情充滿了懊惱與自責。

  他完全沒料到,父親竟然這麼神通廣大,弄到最後,什麼都瞞不過他。

  看來,父親能在商界屹立不搖,的確有他厲害非凡的本事,

  只是,父親這次對付衛家的手段,實在太過激烈了一些,甚至把妹妹都一起牽連下去了……

  路曉樂聽了之後,再也無法忍住情緒,痛哭了起來。

  「二哥,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傷心地哭喊。

  「曉樂,衛家和路家,長久以來就一直不和,你跟衛風拓在一起,根本不會得到兩家長輩的祝福,遲早是要分開的,不如趁這個機會分了,免得將來痛苦……」

  他開口勸她,但是聽在耳裡,這個藉口實在太薄弱、太可笑了。

  「所以由你和爸爸,來決定了我的死刑?」她不甘心地問道。

  聞言,路曉原瑟縮了一下。

  「別講成這樣,我們都是關心你……」

  她無言,不斷地哭泣著。

  二哥的確是關心她,她如何能怪罪他?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在樓下就聽到你們在吵了……曉樂,怎麼在哭啊  ?」

  因為在樓下聽到異響,所以路母上來探察,沒想到竟看到女兒哭成了淚人兒。

  「媽……我們……」

  路曉原抓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曉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埋進母親懷裡痛哭。

  「媽……」

  路母抱著女兒,不停地拍哄,有些慌張地看著路曉原。

  「曉原,你妹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呀?」

  「她……她……因為……」

  路曉原比手畫腳了老半天,就是無法跟媽媽說出所有實情。

  突然,一道嚴肅的嗓音切了進來——

  「這裡吵吵鬧鬧的,在做什麼?」

  路曉原暗叫不妙,硬著頭皮看著從樓下走上來的父親。

  「爸……曉樂知道鑰匙的事了……」路曉原不安地說道。

  路曉樂抬頭,哭著問道:「爸,你怎麼可以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去打擊衛家,甚至讓衛風拓以為我背叛了他?」

  「商業競爭本來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以為我們路家是如何在商場上屹立不搖數十年的?」路嘯明冷著臉說道。

  「我不管你和衛家之間有什麼恩怨,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拿我來當作對付衛風拓的籌碼?」她難過地問道。

  「這事你還好意思說?只要你是我路家的子孫,就不准跟衛家人有任何來往!鑰匙的事,就當作是你戴罪立功,我勉強不跟你計較你背著我們,私下和衛風拓那小子往來的事!」路嘯明動了怒,大聲地斥道。

  她一聽,整個心都涼了。

  「到底……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路母插嘴問道,在一旁聽丈夫和孩子爭執了半天,她依舊一頭霧水。

  「問你的好女兒!她背著我們跟衛風拓在一起!」路嘯明氣呼呼地說道。

  「衛風拓?是……衛……詩元的兒子?」

  路母眨眨眼,很是震驚,臉上出現奇異的表情。

  路嘯明沒好氣地看了妻子一眼。

  「還有哪一個?做什麼把那傢伙叫得那麼親密?」路嘯明的語氣裡突然醋味亂竄。

  「這……曉樂,你怎麼會跟……」

  路母一時之間有些傻眼,像是難以接受的模樣,眼神複雜地看著女兒。

  曉樂覺得自己頓時變成了眾矢之的,完全心灰意冷了,什麼都不想再說了。

  她默默地哭泣著,一句話也不說,像抹遊魂似地慢慢走回房裡。

  在她身後,父親、母親,及二哥,全都各自懷著心思,沈默地看著她進房。

  他們都認為先讓她好好地冷靜一下,過幾天再慢慢開導,事情就會過去了。

  然而……

  第二天一大早,路家人發現路曉樂竟然不見了!

  頓時間,整個路家陷入了雞犬不寧的狀況,全家找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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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一直哭泣的女生,徐棠海就算再健談,還是一樣被嚇得手足無措。

  更何況,從高中相識到現在,他還沒看過活潑好強的路曉樂,竟然哭得這麼不能自己。

  從她在半夜哭著敲他家的門,說了她家跟衛風拓的事後,就一直哭到現在,哭得撕心裂肺的。

  她那傷心到了極點的絕望模樣,讓他看了都不忍心,也跟著一陣又一陣的鼻酸眼熱。

  「別……別哭了啦……你已經哭很久了……」

  徐棠海紅著眼眶,哽咽地將面紙遞給路曉樂。

  窩在沙發上的路曉樂,默默地抽來面紙,徒勞無功地抹掉臉上的淚水。

  才擦過,臉上又流下了新的淚痕。

  路曉樂覺得她的兩個眼睛,像極了壞掉的水龍頭。

  她一直努力地要止住眼淚,可是眼淚偏偏不聽話,不停地從眼裡湧出來,止也止不住。

  就跟心跳一樣。

  她明明在昨晚聽見那顆心碎成一地的聲音了,可是心臟它還是一直不停地跳動著,她也沒有因為心痛而死掉。

  徐棠海看著她,歎了一口氣,揉揉眼,起身去擰了一條浸過冷水的毛巾,讓她擦擦臉,再拿了一杯水給她。

  「喝點鹽水,再用冷毛巾敷一下眼睛吧,不然,接下來的幾天,你的眼睛會腫得很厲害。以前,我為了無法喜歡女生,只能喜歡男生,卻又無法跟爸媽說的事,常常哭得很凶,所以很有經驗了。」徐棠海自嘲地說道。

  聽到他的話,她突然憂慮地抬起眼來。

  「棠海,對不起……我爸已經知道你的事了……我擔心你的事,會傳到你爸媽那邊去……」

  他聽了,愣了一下,想了想,接著便故作瀟灑地聳聳肩。

  「……算了,知道就知道,如果我得被迫出櫃,那就出櫃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瞞我爸媽他們一輩子。」

  「棠海……」

  她哽咽地喚道,很傷心地發現,自己竟然又害了另一個人被無辜的傷害。

  「其實,我在猜,他們可能早就聽說我的事了,只是拉不下臉來親自向我求證……可能,也是害怕面對事實吧,所以一直選擇裝傻裝聾……」徐棠海神情落寞地低下頭。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唉呀,你說的是什麼話!哪裡都是你的錯?別再哭了啦!有時候,危機也許就是轉機,你要樂觀一點嘛!」他振作精神安慰她。

  「棠海……謝謝你……」她沙啞地喚道。

  「不要客氣了。」

  「你陪了我一晚上都沒睡,你去休息吧。」

  「那你……」他不放心她。

  「我沒事,至少不會讓自己死在你家裡。」她擠出一抹要哭不哭的笑容。

  「呸呸呸!別說這種話!你別動傻念頭啊!」他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你別當真,我開玩笑的。」見他一臉緊張,她勉強地笑了笑。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放心住在我這裡,好好的靜一靜,這間房子是我爸媽買給我一個人住的,他們沒事不會過來的。」

  「嗯,謝謝你。」

  她點點頭,覺得眼裡又湧出更多的淚水。

  「別再哭了,好好的一個漂亮女孩子,再哭就丑了。喏,拿著吧。」他將杯子和毛巾遞給她。

  「棠海,你真溫柔。我想,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能當你的伴侶,一定是最幸福的人。」她看著他說道。

  「三八!怎麼突然這樣稱讚我?」徐棠海的臉忽然紅了起來。

  她這次是真心地對他笑了出來。

  然後,她接過杯子,喝了水,緩緩地仰躺在沙發上,將濕毛巾蓋在眼睛上敷著。

  見她躺下不再說話,徐棠海知道她平靜下來了,也倦累了,於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才起身關燈,留下一盞夜燈。

  他又陪了她一會兒後,才回到房裡去休息。

  等到客廳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拉開臉上的毛巾,清醒地望著被小夜燈映得暈黃溫暖的天花板。

  她在想,如果能讓腦子停止轉動,什麼都不想,或許就能好過一些了。

  不想了……不想了……

  不要再想了。

  努力閉上眼,她不願再想了。

  但是心碎的感覺,教她連呼吸都會痛,怎能讓她停止去想?

  除非……連呼吸都放棄……

  她忽然間倒吸一口氣,被自己的絕望念頭嚇到。

  「我在想什麼啊?別想了、別想了!」

  她驚慌地抓住毛巾,用力壓住酸熱的雙眼,整個身子蜷曲起來,用盡全力抵擋著蝕入骨髓的痛楚……

  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翻過身,從沙發上跳起來,一雙赤足踩到地上,不顧一切地奔向徐棠海的臥室,打開門,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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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家為了尋找曉樂,幾乎要翻天覆地,甚至不惜驚動了衛家和徐家。

  路曉原被母親的眼淚逼著去找衛風拓,他懷著心虛,硬著頭皮,一臉罪惡感地敲開衛風拓的大門。

  他想過衛風拓見到他的各種表情,卻被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他走錯屋、找錯人了。

  「見鬼了……」        

  路曉原瞪著眼前的男人,喃喃說道,沒想到會見到這模樣的衛風拓。

  眼前這男人,應該是個俊美無儔的高雅貴公子,怎麼會變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慘烈成這樣?

  還真的是見鬼了……

  「什麼事?」衛風拓神情疲憊地瞪著路曉樂的二哥。

  他臉上鬍渣亂生,頭髮凌亂,身上穿的是昨天沒換下來的襯衫、西褲,全身上下縐得像塊醃過的梅千菜。

  一聽他的口氣不善,路曉原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摸摸鼻子,咳了一聲,低聲下氣地開口。

  「我想問你,曉樂在不在你這兒?」

  「為什麼你會認為她在我這兒?」

  衛風拓倚在門邊,瞇著眼,沒好氣地說道。

  「因為曉樂失蹤了。」他垂頭喪氣地回答。

  衛風拓忽然站直,身軀整個繃緊。

  「你說什麼?曉樂失蹤?她昨天沒有回去嗎?」   

  「有啊!她昨天有回家,可是回來的時候情緒就不對勁了,然後又因為……一些事,所以她整個人情緒崩潰,哭著回房間。」

  路曉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他覺得衛風拓的臉色好像變得更慘白了。

  「然後呢?」

  衛風拓閉了閉眼,沙啞地問道。

  「我們以為她休息一下就好,可是早上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她不見了。」

  路曉原說完話,也料到他妹妹應該沒有來衛風拓這裡,否則他不會問得那麼詳細。

  「既然我妹妹不在你這裡,那我到別的地方找一找,失陪了。」

  路曉原歎了一口氣,對他點點頭,轉身離開,打算到別的地方去尋找。

  沒想到,衛風拓卻突然拉住了他。

  「等一下。」

  「做什麼?」

  「我也去找她。」

  路曉原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遍,最後指了指他的頭、臉及身體四肢。

  「那你最好梳洗一下,這樣出門太……招搖了。」

  他可不想被狗仔拍到,他跟一個神情像個鬼似的流浪漢走在一起。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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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4 10:53:44

第七章

  天亮了。

  原本以為,昨夜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最後,終究還是天亮了……

  早上醒了之後,路曉樂和徐棠海並肩躺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讓她產生了一種活著的感覺。

  昨晚,路曉樂一個人躺在寂靜的沙發上時,一直無法克制自己產生灰暗絕望的念頭,到後來突然害怕了起來。

  那時候,她渴望有人能陪在她身邊,讓她不要覺得孤單,不要再胡思亂想,因此她毫不猶豫地衝進徐棠海的房間,要求他陪她一起睡。

  當時,徐棠海受到不小的驚嚇,抓著被單瞪著她,整個人都呆掉了——

  「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愛人會傷心的!」

  路曉樂頓時覺得啼笑皆非,也發現自己竟然被他逗得漸漸能笑了。

  「我沒要對你做什麼,只是希望有人陪在我身邊而已。」

  她解釋道,盡量擺出無害的表情。

  「可是……孤男寡女的……」

  他一臉為難,比她還要介意。

  「就當是朋友和朋友之間,蓋棉被純聊天嘛!」她懶得看他要矜持了。

  她是女生都不在意了,他在意個什麼勁兒?

  娘也不是這種娘法吧?

  不由分說地,她拉開他的被單鑽了進去。

  徐棠海慌忙向旁邊一挪,讓出一大半的床給她,小心翼翼地在兩人之間空出一段安全無害的楚河漢界。

  她忍著笑,瞧了他一眼。

  「我不會咬你,更不會侵犯你,怕什麼?」

  他紅了臉,尷尬地笑了笑,緊張兮兮地躺下去。

  她讓自己躺好,摺好毛巾,蓋在眼睛上,努力調勻呼吸,放鬆身子四肢。

  旁邊,有一道規律的呼吸聲。

  因為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讓她安心了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不知不覺地睡去……

  雖然昨夜因為情緒衝擊太大,整夜混亂的夢境,讓她睡得疲憊、不甚安穩,但她至少得到了一些些身體極需的睡眠和休息。

  醒來後,他們兩人也不急著起床,就這樣懶洋洋地繼續躺著,真的是「蓋棉被,純聊天」。

  「棠海,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路曉樂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依照原訂計劃先跟你結婚,再跟我愛人到蜜月聖地去,真真正正地舉行一場婚禮。」

  她咬著唇,沈默地聽著。

  「雖然身份證上,不能寫上我愛人的名字,但在我心裡,我跟愛人舉辦的結婚儀式,才是真正的結婚。所以,我一定要在浪漫的蜜月聖地,和我愛人走進禮堂!」他幢憬萬分地說道。

  路曉樂覺得好掙扎、好掙扎,考慮了好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說開來。

  「棠海,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歉。

  徐棠海從床上起身看她,滿臉皆是濃濃的失望表情。

  「為什麼不能跟我結婚?你反悔了?」

  她看著天花板,慢慢地說道。

  「我以前曾經夢想過,要舉行什麼樣的結婚儀式,地點在哪裡,穿什麼樣的白紗……後來遇到了衛風拓,我整顆心全都不由自主地給了他。但我從此也明白,我以前所夢想過的婚禮,可能都必須拋棄了。我們家跟衛家結怨太久,想要成為他的新娘子,應該是不可能了……」

  想到昨天衛風拓的決絕,她幾乎又要哭了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吞下喉間的梗塊,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想了又想,就算衛風拓昨天沒有把我甩了,除了他,我還是無法為了任何人、任何原因,名不正、言不順地披上白紗……就像你一樣,即使和我舉行過婚禮了,還是渴望能跟心愛的人擁有一場真正的婚禮,不是嗎?」

  徐棠海沈默地聽著,看了看她,然後歎了一口氣,又躺平回去。

  「……其實,我愛人一直罵我,不應該把婚姻當兒戲一樣,像在扮家家酒……你說得對,我們的婚事,還是取消吧。」他無奈地答應她。

  她感動地轉頭看他,伸出手去握住他。

  「謝謝你!」她真誠地說道。

  「別謝啦,再謝下去,就要枯掉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

  聞言,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當她正要閉上還帶著酸澀的雙眼時,房門忽然「砰」的一聲,被人撞了開來,嚇了他們兩人一跳,下意識地在瞬間相擁著彈坐起來。

  當路曉樂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時,簡直驚呆了。

  衛風拓。

  他就站在那裡,暴睜著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曉樂……」

  另一個人擠了進來,也傻了。

  「曉樂呢?曉樂在不在這……啊?!」

  看到床上抱在一起的兩人,路曉原的下巴掉了下來,久久回不了神。

  接下來,又有兩個人也熱呼呼地湊了過來,但一樣也在門口驚得瞬間僵化。

  「你們兩個孩子怎麼亂闖啊?我對我們孩子很瞭解,曉樂就算真的在我們棠海這裡,也不會睡在我們棠海房裡的啦!雖然他們是未婚夫……妻……咦?!」

  徐棠海的父母張大了嘴,傻愣愣地站在那兒,沒想到他家的兒子,竟然真的跟曉樂睡……睡在一起?!

  這場面可熱鬧了……

  徐棠海回過神來,掃視了所有人的反應——

  衛風拓看起來像是很想殺人的模樣。

  路曉原的下巴似乎太長了一點。

  他爸媽的雙眼則又亮得太過可疑。

  總之,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是正常的。

  這有句成語可以形容,叫什麼來著……

  ……捉姦……在床嗎?

  徐棠海將臉埋進雙掌裡,幾乎快哭出來,不斷地在心裡默念著——

  愛人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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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坐在客廳裡。

  「棠海,你們……」

  徐母看看兒子,又看看路曉樂,接著又與丈夫對看,眼神十分的奇異,又驚又疑,還帶著一抹像是釋然的光芒。

  他可以猜得出來,他爸媽大概以為他恢復正常,可以跟女孩子在一起了……

  徐棠海百口莫辯,哀怨地瞅了罪魁禍首一眼。

  偏偏,那個毀了他清白的路曉樂,此刻唇瓣抿得好緊,似乎一個字也不想說的樣子,雙眼怎麼都不肯和坐在她對面的衛風拓接觸。      

  而且,她挨得他好近,他都覺得對面有兩道視線,快要把他的臉燒穿兩個洞了!

  看樣子,路曉樂是鐵了心腸,不理衛風拓,而他自己則是跳進黃河也都洗不清了……

  徐棠海覺得頭好大,萬分哀怨地又歎了一口氣。

  「爸、媽,我們昨天……什麼事都沒有,真的!」他幾乎要舉起手發誓了。

  徐父及徐母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失。

  路曉樂在一旁聽了,沒承認也沒否認。

  路曉原看著妹妹和衛風拓之間,你看我,我不看你的,氣氛僵凝又尷尬,於是咳了一聲,主動開口。

  「徐伯伯、徐媽媽,謝謝你們幫我們找到了曉樂。曉樂她失蹤了一晚,我爸媽一定急著想看她,我先帶曉樂回去好了。」

  「也好,孩子不見了,誰都會著急的。你們先回去吧。」

  路曉原馬上起身,拉著妹妹一起站起來,想要帶她回家。

  眾人也都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想要快快地解散。

  捉姦在……呃,這場面實在是太尷尬了,不管怎麼詢問、怎麼處理,都不太對。

  偏偏有一個人完全不配合,固執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徐父及徐母對望了一眼。

  客人不走,主人怎麼好意思趕人?

  於是,兩人只好又慢慢地坐下來,一臉乾巴巴地陪著。

  「曉樂,這是怎麼回事?」

  衛風拓定定地看著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問出了眾人不敢問的事。

  路曉樂撇撇唇,刻意地挽起徐棠海的手臂。

  「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這回事?我跟我未婚夫在一起,不行嗎?」

  「你在氣我?」衛風拓的眼神變得幽深複雜。

  「沒什麼氣不氣了。經過了昨晚,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已經把東西還給你,你也從我身上得到了補償,剩下的,我已經無能為力,你有辦法的話,去找我爸和我二哥討吧!」

  她冷冷地說道,依然不願看著他。

  「呃……」聽到妹妹有意無意地指控他,路曉原低下了頭,十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曉樂,對不起。」

  好不容易才停的淚,差點又被衛風拓的道歉給惹得決堤。

  她微微仰起頭,用力眨回眼裡的淚水,一聲不吭,轉頭走了出去。

  「呃,抱歉,我跟妹妹先走了!」

  路曉原趕緊向大家致歉,匆匆忙忙地在她身後跟了出去。

  徐棠海眨眨眼,看了看一臉失魂落魄的衛風拓,覺得他和路曉樂之間,並非無法回頭。

  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恨太深刻了,分明是誰也捨不下誰的。

  想了想,他決定幫曉樂一把。

  此時,衛風拓失意地起身。

  「真抱歉,打擾你們了。曉樂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顧她。」

  最後雨句對著徐棠海說完後,他便轉過身,打算離開。

  「等一等!」

  徐棠海叫住他,轉頭看了父母一眼。

  「爸、媽,可以讓我跟衛風拓說一下話嗎?」

  徐父和徐母對望一眼後,點點頭,很體貼地往內室走去,將客廳留給他們。

  徐棠海看著衛風拓,開口說道。

  「昨天,曉樂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如果夠瞭解曉樂,應該能分辨她作任何決定的目的。」

  「無論她作什麼決定,我都尊重她,她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衛風拓面無表情地回答。

  徐棠海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他一定得這麼狼狽地掀開自己的底牌嗎?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她跟我結婚,絕對不會幸福,因為我是同性戀者。」他攤了攤手。

  衛風拓震驚不已,伸手揪住他的領口。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跟她結婚?!」

  「不是我要跟她結,是曉樂主動跟我說,要和我結婚的。」

  衛風拓愣住,鬆開手。

  徐棠海於是一五一十地將曉樂的心意、愛戀、還有異想天開的計劃,全都告訴了他……

  沒多久,一陣急促慌張的腳步聲快速地衝出客廳,大門「砰」的一聲被重重推開又闔上。

  徐棠海微笑地看著大門。

  「人要彼此坦白才是對的嘛……」他喃喃地說道。

  才說完,像是頓悟了什麼,他忽然愣了愣。

  徐父和徐母聽到聲響,忍不住好奇地從內室探出頭來,剛好和徐棠海的視線相接。

  徐棠海握了握拳,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努力地聚集勇氣。

  走到父母面前,他神情緊張地看著他們。

  徐父和徐母似乎察覺到他想跟他們說什麼,目光開始閃躲起來。

  「我們……我們也回去了……」

  徐父和徐母不自在地說著,腳步漸漸向後退著,似乎急著想離開一樣。

  但下一秒,撲通一聲,徐棠海的雙膝對著父母跪下。

  「爸、媽……我有事,想向你們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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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曉原扶著失魂落魄的路曉樂下車,正要走進家門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緊急的煞車聲。

  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便聽見打開車門的聲音,還有一陣大喊——

  「曉樂——」

  路曉原很快地回過頭去,稀奇地看著衛風拓急切地向他們奔過來。

  「這傢伙怎麼追來了?」他好奇地眨眨眼。

  路曉樂一怔,才轉過身,就被一具熱得發燙的男性胸膛給抱了滿懷。

  她聽見胸膛底下的那顆心臟,跳得又急又重,有如擂鼓一般,好像急切地想要訴說什麼一樣。

  那樣的震動,牽動了她胸中昨天因他而碎成一地的心傷。

  「曉樂,昨天我度過了一個二十八年來最難忍的夜晚。」

  衛風拓抱緊她,將唇壓在她的頭頂上,沙啞地說道。

  「是你推開我的……」

  她委屈地說道,眼淚又開始流了。

  路曉原看看他們兩人,想了想,決定悄悄地退到屋裡去。

  明知自己應該推開他,維持最後的尊嚴,她卻軟弱得只在嘴上倔強,人仍待在他的懷抱裡,不想離開。

  「你不能嫁給徐棠海,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會把我的事告訴另一個人?」

  她哽咽著,無奈地自嘲,已經沒有力氣去埋怨了。

  「其實,商業間諜那件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只是,我以為這是個絕佳的藉口,可以和你疏遠,甚至可以斷了聯絡,為的就是希望你能追尋到你真正的幸福,得到一樁美滿的婚姻。

  「可我沒想到,趕走了你,會讓我陷入這麼大的痛苦,更沒想到,你為了想和我在一起,竟然打算做出那麼大的犧牲……」

  他不斷地訴說著心裡所有的話,盼望她的心,能夠為他融化一些。

  當她說一切都無法回頭時,他幾乎無法呼吸,只覺得天崩地裂,像是世界末日那樣的絕望、痛楚。

  「你為什麼不肯把握我?竟然還用這麼過分的方式趕我離開……」她委屈地哭著問道。

  「我們相差了足足六歲,當年我們在一起時,你只有十七歲,就算現在你也才二十二歲而已,還這麼的年輕。我很怕有一天,你會埋怨你自己將太多的青春揮霍在我身上,錯過了你真正的幸福……」

  「你在想什麼?你現在才二十八,一點也不老啊!」

  她又好氣又好笑,不明白他在鑽什麼牛角尖?

  「越在意,就會越患得患失,我只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他歎息一聲,將她抱得更緊。

  「我的幸福,就是跟你在一起啊,傻瓜……」

  她閉上眼,緊緊地抱住他。

  在昨天,她還以為這一輩子,再也無法擁抱到他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覺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她踮起腳尖,迎上了他的。

  他們完全忘了,他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是路家的大門口,路家人隨時會撞見他們的親吻,引發兩家難以預料的爭執。

  但,他已經下在乎會被誰看到了。

  吻她的感覺,讓他又恐又喜。

  恐的是,他差點就要親手結束掉他們之間的感情。

  喜的是,他還來得及追回她,將甜蜜可愛的她繼續留在他的生命中。

  兩人的擁吻既熱情又纏綿,兩人都拚命地付出,希望讓對方能感受到自己滿腔的濃烈情意。

  「我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就是我們兩家的恩怨。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求取我們父母的諒解,讓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吧?如果能解決這個難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他對她說道。

  「嗯……」她又哭又笑地點點頭。

  突然間,路嘯明怒氣衝天的吼聲,在他們兩人身後響起——

  「臭小子!放開我女兒,別想我會答應讓你們在一起!」

第八章

  「爸……」

  「路伯伯。」

  「曉樂,給我進去!」路嘯明橫眉豎眼地瞪著女兒。

  「爸……」她看了看身邊的衛風拓。

  「進去!你媽為了你哭了一天,還不進去看她?」路嘯明罵道。

  曉樂咬住唇,縮了一下肩膀,又看了看衛風拓。

  衛風拓對她笑了笑,抬手在她後背輕輕推了一下,要她先進去。

  她移了一步,依依不捨地轉頭看他。

  他用微笑鼓勵她。

  路曉原躲在門後,拚命地向她揮手,指向屋裡,也勸她先進屋再說。

  路曉樂這才低著頭,慢慢走進屋裡。

  「哼!」

  路嘯明不客氣地用鼻孔瞪了衛風拓一下後,大搖大擺地轉身走回屋裡。

  平時在公眾場合裡,礙於他是長輩的身份,不能對晚輩太過失禮。

  但現在是在他自家的地盤上,誰還管什麼禮貌風度啊?

  他才不想再掩飾任何對他的厭惡與排拒!

  這小子剛接他父親的業務時,便因為聰明、大膽、手腕高,在商界獲得不少讚賞及好評。

  原本他會很入他的眼,但誰讓他是姓衛的,就算他再優秀,也別想得到他路嘯明的一絲好臉色!

  路曉原很聰明地一直站在門後,避免掃到颱風尾。

  直到父親進屋後,他才從門後閃出來。

  「你……要進去嗎?」

  路曉原指了指屋裡。

  「當然。」

  衛風拓的態度十分堅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想清楚了?裡面可能有刀山、油鍋、吃人老虎,要有『可能走不出來』的心理準備喔!」路曉原又說道。

  「這麼嚇人嗎?」衛風拓啼笑皆非地問。

  「不是我在誇張嚇人,而是你們兩人面臨的問題,實在是太棘手了。兩家長輩的家族心結,可不是像你們剛才那樣摟一摟、抱一抱、親一親就能化解得了。」

  路曉原攤攤手,把話說得很明白。

  想要解決問題,首先就要看清事情的嚴重性。

  衛風拓很能理解,於是點點頭。

  「好吧,那就跟我進來。」

  路曉原領著衛風拓進屋。

  一進到屋裡,衛風拓就見到曉樂正和母親哭哭啼啼地抱在一起。

  至於路嘯明,則是神色非常難看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起來像只心情很壞的惡虎。

  抬頭一瞧見衛風拓,惡虎的心情更加惡劣了。

  「曉原,你怎麼把衛家人帶進來了?!把他轟出去!」

  路嘯明用力一拍手邊的茶几,怒吼道。

  路曉原暗示得沒錯,果然內有惡虎啊!

  衛風拓內心苦笑,但仍堅定地站在客廳裡,不肯離去。

  「爸……」路曉原抓抓頭。

  「曉原!聽到沒有?轟出去!」老虎又吼了一聲。

  「等一下!」

  一道女性的嗓音揚起,瞬間壓下老虎發威的吼叫聲。

  路母走過來,不滿地瞪了路嘯明一眼。

  「你這麼凶做什麼?來者是客,怎麼能隨便趕人?」

  路嘯明張口又閉口,幾次想吼叫。

  最後,他決定閉上嘴,僅是冷冷地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便轉過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路母走到衛風拓面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你是……衛詩元的大兒子嗎?」路母親切地問道。

  「我是,路媽媽您好。」

  衛風拓極有禮貌地回應,在第一時間,就對路母充滿了好感。

  他發現,曉樂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遺傳自路母的雙眼,因此對路母的敬愛,又瞬間增加了一分。

  「你跟你爸爸很像啊!」她對他笑得更溫柔了。

  「路媽媽認識我父親嗎?」他輕聲問道。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路母對他笑得更溫柔了。

  「喔?」衛風拓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他從來沒聽父親說過,他和路嘯明的太太是舊識。

  「好了,你幹麼對衛詩元的兒子這麼輕聲細語啊?」

  路嘯明坐在妻子後面,很不爽地說道。

  「我跟故人的兒子說說話,不行嗎?」

  路母不耐煩地轉回頭,用力白了他一眼。

  得到妻子的兩枚白眼,路嘯明竟然沒有跳起來大吼,反而只是咕噥了兩聲以示不滿,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反對聲音了。

  這是衛風拓進門之後感到的第二個意外。

  路嘯明似乎只是只外表嚇人的紙老虎哪……

  不知為何,衛風拓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坐下吧。」

  路母指了指沙發。

  「謝謝。」

  仗著路母一定是站在他這邊保護他的,衛風拓很放心地在路嘯明的對面坐了下來。

  果然,對面的路嘯明不再咆哮,只發出一聲冷哼。

  路曉樂立刻靠了過來,在衛風拓的身邊坐了下來。

  「喂喂喂!靠那麼近做什麼?閃遠一點,不要靠在一起!」

  路嘯明跳起來,上前將路曉樂拉到另一張沙發去坐。

  「爸!」路曉樂無奈地叫道。

  「不要叫!」

  衛風拓不禁在心裡想道,看來愛吼叫的大老虎,只有在面對老婆的時候,才會變成吭不出聲來的啞巴。

  「你給我安靜一點!這麼孩子氣,鬧這種笑話好意思嗎?曉樂,到風拓旁邊坐著,我有話問你們。」

  「娟娟,你幹麼對衛詩元的兒子叫得這麼熱絡——」

  路嘯明又忍不住跳起來,大聲抗議。

  「你坐下!」

  「……」坐下。

  路母一開口,天下太平!

  衛風拓眨眨眼,努力忍著不笑出來。

  路母見丈夫不開心,語氣不由得放軟了一些。

  「嘯明,平常家裡的事情,全都由你作主,但這件事,你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我想要親自好好地瞭解一下他們的事,你不要插手,免得女兒又被你氣得離家出走,鬧失蹤。」

  「……隨便你!」

  路嘯明轉頭「哼哼」兩聲。

  路曉樂重新坐回衛風拓的身邊,兩人的手緊緊相扣著。

  路母坐在他們前面,自然瞧見了他們相握的手。

  她淡淡地開口問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五年前。」

  路母驚呼一聲。「五年前?!曉樂,你才幾歲呀……」

  她不贊同的目光,轉向了衛風拓。

  衛風拓自知理虧,心虛的接受路母的責備目光。

  「媽,是我主動的……」

  「你比她年長,她沒有自制力,難道你也沒有嗎?」

  衛風拓低頭。「是我的錯。」

  路母見他很快地低頭認錯,語氣才和緩下來。

  「五年前……那麼當初曉樂不肯繼續留學,吵著要回來,應該也是因為你嘍?」路母繼續問下去。

  衛風拓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曉樂是跟我說,她不適應國外,所以決定回國念大學。」

  路母無奈地看了看女兒。

  路曉樂馬上心虛地低下頭去。

  「算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了。風拓,能不能請你聯絡你父親,到我們路家走一趟?」

  「這……」衛風拓遲疑了一下。

  「不方便嗎?」路母親切地問道。

  「前幾年我母親過世後,我父親的身體也漸漸變得不太好,所以都在一處山莊裡休養,可能不方便前來拜訪。」

  「這樣啊……」路母沈吟了一下。「那麼,嘯明,請你準備一下,我們到衛詩元的家裡去坐一下吧!」

  「什麼?要去姓衛的他家裡?不去!我不去!」

  路嘯明這會兒可再沈不住氣了,跳起來生氣地咆哮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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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家結怨已深,所以當路嘯明和衛詩元碰面時,可以想見,一定是火花飛濺、星子亂竄的火爆氣氛。

  現在,兩隻鬥牛犬各據客廳一角,互相嗆聲叫罵——

  「叫你兒子離我女兒遠一點!」

  「叫你女兒死了心,別想嫁進我衛家!」

  「你兒子誘拐我女兒,我要告到他脫一層皮!」

  「喔?呵呵,我兒子做得好啊!」

  路曉樂沮喪地坐在一旁,欲哭無淚,無奈地聽著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竟然像孩子一樣地互相叫陣。

  再這樣下去,根本就沒完沒了嘛!

  衛風拓攬攬她的肩,要她別太過擔心。

  她抬頭,勉強對他笑了一下。

  自從二十分鐘前,路家人到達山莊後,這個陣仗就一直擺到現在。

  他們兩人沒罵夠,旁人早就聽膩了。

  路曉原已經看不下去,主動跳出來調解,勸兩名長輩放下仇恨。

  「爸、衛伯伯,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吵了?前幾代曾祖父們的恩怨,為什麼要延續到現在呢?你們難道沒看到曉樂和風拓,被兩家的恩怨弄得多痛苦?」

  「你閉嘴!誰記得你曾祖父他們那一代結了什麼怨啊?」

  路嘯明沒好氣地說,凶狠的眼眸不離對方。

  「沒錯!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恩怨要解決!臭小子,你不要插手!」

  衛詩元雖然坐在輪椅上,但雙眼依然炯炯有神。

  「什麼臭小子?他是我的二兒子,哪裡臭了?」

  「我就要叫他臭小子!」

  「你這老傢伙才臭!」

  「爸、衛伯伯!你們夠了啦!」路曉原猛翻白眼。

  什麼都能吵,真是敗給他們了。

  「既然你們說你們有你們的恩怨,那你們兩個的恩怨,到底是什麼?」路曉原努力地擔任和事佬。

  依他猜想,除了在商場互相競爭累積而來的磨擦外,哪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啊?

  「當年我們是情敵!」路嘯明和衛詩元不約而同地叫道。

  「蛤?!」眾人傻眼。

  「衛詩元這臭傢伙,誰不好搶,竟然想跟我搶你媽!」路嘯明冷哼一聲。

  「誰說是我搶娟娟?我跟娟娟從小就是青梅竹馬,要不是你橫刀奪愛的話,我早就把娟娟娶過來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一把年紀了,你們還在吵什麼啊?你們兩個,先把孩子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路母出來緩頰,風韻猶存的臉龐上,染著淡淡的羞紅色澤。

  衛風拓趕緊領著路曉樂,雙雙跪在兩人的父親面前,嚇了他們兩人一大跳。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路嘯明皺起眉頭。

  「我們又還沒嚥氣,幹麼跪下來?起來、起來!」衛詩元也拚命對他們揮手驅趕。

  「爸、路伯伯,我與曉樂,彼此確定了情意,但是我們非常需要你們的祝福,希望你們能拋開兩家的恩怨,讓我們在一起。」

  「別想!」

  「不可能!」

  路母一聽他們考慮都不考慮的回答,不禁氣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老頑固!沒看到我女兒快哭了嗎?早知道,當年你們任何一個我都不要嫁,也不用害得我的女兒如今無法跟她喜歡的人在一起!」

  兩個老人,像被訓話的小孩般,馬上閉了嘴,摸摸鼻子各自坐好。

  「一句話!答不答應讓他們在一起?」路母雙手環胸放話。

  「……你說了算……」

  「沒意見……」

  兩個老人家囁嚅了聲。

  「真的嗎?拿出你們的誠意來!」再喝了聲。

  誠意?

  兩個老人瞪著發威的路母,相視了一眼後,才勉勉強強地對跪在地上的小倆口說話。

  「……娟娟給你當老婆,你女兒給我當媳婦,這樣不為過吧?」衛詩元不甘願地說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上一代的恩怨,就歸上一代,完全跟年輕人無關了。」路嘯明臉臭臭地接話。

  「很好。」

  路母這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個被稱讚的男人,頓時不自在地抓了抓頭。

  得到了兩個男人的口頭保證後,她就不再理會他們,逕自轉向女兒和衛風拓。

  「風拓、曉樂,你們都聽到了,以後可以放心地在一起了。」

  「謝謝媽!」曉樂開心地上前抱住母親。

  「曉樂,恭喜你了。你看,我也為你出了好多力,現在,你能原諒我這個二哥了嗎?」路曉原趕緊在一旁邀功。

  「二哥,謝謝!」曉樂毫不猶豫地轉身抱住他。

  得到妹妹原諒的路曉原,終於鬆了一口氣,開玩笑地將她推進一旁衛風拓的懷裡。

  「好了,不要再抱了,去去去,要抱去抱你的情人!」

  衛風拓露出喜悅的笑容,緊緊地將曉樂擁進懷裡。

  曉樂偎在他的胸前,覺得好滿足。

  她終於能與他在一起了!

  「風拓,我沒想到美夢竟然會成真,我們真的能在一起了!」

  「是啊,你這小冤家可以繼續磨我一輩子了。」

  他低頭,吻掉她臉上的淚水。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愉快地反覆說著。

  她終於不用再被兩家數十年的恩怨纏繞,可以盡情地、大聲地在眾人的面前宣告她的愛情了!

  衛風拓抱起了她,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我也愛你,小冤家……」

  正當他們倆窩在角落濃情密意時,兩道大嗓門的吵架聲又漸漸揚了起來——

  「聘金兩千萬?!要不要我把公司直接送給你?」

  「不要拉倒!我女兒才不稀罕嫁進你們衛家!」

  「我兒子也不稀罕娶你家的女兒!你以為你女兒是鑲金的喔?」

  「哼,我女兒是娟娟為我生的,怎麼樣?」得意。

  「你這個橫刀奪愛的小人!良心被狗吃的傢伙!」跳腳。

  吼吼∼∼

  吼吼吼∼∼

  吼∼∼

  路曉樂聽見兩人的怒吼聲,忍不住憂心地望向衛風拓。

  「我們……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衛風拓聽著他們對吼的內容,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她。

  「曉樂。」

  「嗯?」

  「我們……要不要討論一下……私奔的計劃?」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

  「咦?」她張大眼。

  「或許可以找個蜜月聖地,在那裡結婚,順便度蜜月,努力種一個蜜月寶寶出來……」

  路曉樂一聽,格格地笑倒在他懷裡。

  「好啊,要不要找徐棠海跟他的愛人一起來?有的蜜月聖地,可以舉行同志婚禮喔!」她建議道。

  「聽起來似乎不錯……」        

  衛風拓低下頭,再度吻住他最心愛的小冤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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