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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想,自己一定是這世界最不起眼、最不得人疼的女孩,
否則,為何媽媽不疼、爸爸不愛,連雙胞胎哥哥都愛欺負她?
沒關係,她可以像株小草一樣,勇敢的活下來,
她可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默默工作,不和任何人往來,
可老天爺卻注意到她,送了一位天使給她,
他是個人見人愛的萬人迷,身世不凡又有魅力,
不但愛對她笑、愛逗她開心,更愛照顧她,
還帶她走遍各地嘗盡各種美食,
讓她從一個閒閒沒人愛的小可憐,變成受盡寵愛的幸福小女人;
她忍不住在心裡期待,
如果她真的犯桃花,那她很樂意犯他這朵大桃花!
永永遠遠的依賴他,看見他招牌的桃花笑,只是……
楔子
「媽媽、媽媽……」傍晚時分,粉嫩可愛的小女孩衝進家門,小臉因興奮漲得紅撲撲,她從書包中抽出剛剛被老師讚許的考卷,一路直奔廚房。「你看,我數學考96分,全班第五名喔!」
不大的空間裡,看不出已生過兩個小孩的童婉君正在準備晚餐,她先替坐在一旁吃巧克力蛋糕的兒子倒杯冰橙汁,對於女兒興高采烈的叫喊一臉淡漠。
「媽媽!」童法兒在她面前站定,圓圓的大眼晶亮,手中的數學考卷揚得高高的。
童婉君沒有回頭,雙手仍忙碌著,倒是坐在一旁吃點心的兒子開口說話。
「童法兒,考96很了不起嗎?」撐著下顎,白淨清秀的臉龐閃過一絲輕蔑。
丟人現眼。
童法兒頓時像嘴裡塞滿葵瓜子的天竺鼠,氣得雙頰鼓鼓,惱怒的瞪向她的雙胞胎哥哥童守正。
「不然你考幾分?」她在和媽媽說話呢!他幹嘛來湊熱鬧?
童守正咬了好大一口蛋糕,伸出舌頭舔去唇邊的鮮奶油,清秀的臉上淨是得意。
「一百分。」
「你騙人!」童法兒想也不想就反駁,「老師說數學有幾題考太難了,要高年級的學生才會。」
他當她呆呆不知道喔!
「可是我會啊!」童守正仍是一副想活活氣死她的態度,「我不但數學滿分,國語、社會、自然也全都滿分。」童守正挑釁地看著妹妹。 「你有嗎?」
「又是一百分……」聞言,童法兒負氣的咬住唇。
她不懂為什麼童守正每次考試都是滿分,好像老師的考題都出得太簡單一樣。她很不服氣,童守正在看電視、打電玩的時候,她都躲在房裡努力用功,甚至洗澡前、睡覺前,她都會再拿出課本來溫習,為什麼他又考得比她好了?
不管啦!她不服氣啦!
「你一定作弊。」童法兒不甘心,肥肥短短的手指遙指著哥哥鼻尖。
「哈!」童守正譏諷地笑了聲,超乎八歲小孩的成熟。「笨蛋!」
「你才是笨蛋!」考得比童守正差已經很嘔了,他還罵她笨蛋。童法兒生氣的尖叫,淚水在眼眶凝聚。「你才是!你才是!」
「童法兒!」受不了女兒高分貝的音量,童婉君沉聲制止,漂亮的臉蛋淨是壓抑的怒氣。 「我說過屋子裡不准尖叫,要我說幾次你才聽得懂?為什麼你就不能像你哥一樣聰明聽話?」
「……」聽見媽媽的責罵,童法兒連忙噤聲。
媽媽訂下的家規第五條:不准大聲喧鬧。但是家裡的規定那麼多,她有時候會不小心忘記嘛!
「你去客廳罰站,沒有叫你,你不准吃飯。」
「媽媽——」童法兒睜著圓眼,可憐兮兮地瞅著童婉君。
媽媽還沒有稱讚她很棒很聰明……
「快去!」童婉君疾言厲色,玉手不留情的往外面一指。
童法兒垮下臉,原本期待媽媽誇獎的數學考卷也垂頭喪氣的落下。臨走前,她看見哥哥幸災樂禍的表情。
討厭鬼!
「哈羅!笨蛋!」吃完蛋糕,童守正跑到她身邊擠眉弄眼。
「走開啦!」面壁思過的童法兒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愛哭鬼,哭到死也不會比我聰明,」童守正嘲笑,還伸手狠狠地捏了她肥軟的臉頰,捏得她好痛。「我告訴你,老師下午來過,他們說我是資優生,考慮要讓我跳級唸書。」
「那又怎樣?」什麼是資優生,她聽不懂啦!
反正她不想和他說話就對了。
「以後媽媽只會疼我,不會疼你了,」童守正笑得惡劣。「媽媽不要你了。」
「才不會!」
「會,一定會!」童守正和她相仿的圓眼睛在發亮。 「媽媽說我這麼聰明,爸爸一定會認我,像你這種笨蛋就會沒人要。」
「才不會、才不會!」不像童守正心智過度早熟的童法兒,激動地捶打哥哥的胸膛,「媽媽會要我,不要你!」
他才是沒人要的孩子!
「童法兒!叫你罰站,你卻跑去打你哥哥,」在廚房聽見吵鬧聲的童婉君,憤怒地攫住女兒纖細的手臂,拉她到牆邊,「你為什麼老是不聽話?」
「我——」望著媽媽嚴厲的神情,童法兒委屈地咬住唇。
她不敢問媽媽是不是會不要她?
「搞不懂當初幹嘛多生下你?」童婉君看住她的眼裡沒有溫情,只有厭惡。「要不是多了你,我也不會到現在還住在這裡,早帶著守正入籍了!」
媽媽到底在罵什麼,小法兒聽不懂,只知道她又惹媽媽生氣了。
可是明明是哥哥先來招惹她的呀!
淚眼迷濛間,她看見媽媽親熱的牽住哥哥的手走入飯廳,兩人開開心心的吃晚飯……
童法兒低頭望著被握得皺巴巴的考卷,眼淚滴在上頭讓字跡都模糊了。什麼叫資優生?什麼是入籍?她依舊不明白,只知道媽媽沒有因為她數學考96分而開心,她一樣沒有甜甜的巧克力蛋糕可以吃。
童法兒圓亮的大眼偷偷望向媽媽,小小的心靈……
好受傷。
第一章
傍晚時分,橘紅色的夕陽斜斜灑進窗欞,數道耀眼金光映出一室溫暖明亮。童法兒剛從外頭回來,甫推開家門就聞到濃郁撲鼻的飯菜香,三十坪不到的房子打掃得窗明几淨,纖塵不染,讓人有種過度潔淨的錯覺。
童法兒粉色菱唇微抿,斂下的美眸劃過一絲不安,頓時明白今天是「哥哥」和「爸爸」回家吃飯的日子。
從茶几上拿起自己的信件,她靜靜回到房中更衣。
是的,她很安靜,從小媽媽對她的唯一要求就是安靜。
像個沒有聲音的隱形人。
將自己丟在柔軟的床墊上,法兒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出神,思緒有片刻的空白。許久,她才意興闌珊地一封一封檢視來信,行動電話帳單、來路不明誘騙詐財的廣告信、某位想不起長相的大學同學寄來的聖誕賀卡……最後,清亮的眸光落在西式的雪白大信封。
心兒怦怦多跳了兩下,「兆陽集團總公司」幾個燙金色大字震撼了她的心。
該不會是——
童法兒近乎粗魯地拆開信。
童法兒,您已通過審核錄取助理秘書一職,請於星期一(X月X日)帶齊所有必備文件至十樓辦理報到手續。
竭誠歡迎您的加入。
將信紙緊緊壓在胸前,童法兒粉唇微彎,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兆陽集團,國內數一數二的知名企業,號稱所有人材全是業界的菁英份子。應徵區區一位助理秘書,光面試、筆試就要經過三道關卡,她當初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沒想到會雀屏中選!
這不僅僅是份工作,還是對自己的肯定。
「媽。」忍不住興奮的童法兒跑到廚房門後,她端正地站好,背在身後的小手緊張的交握。
「你回來了。」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童婉君淡淡睨了她一眼。
「嗯。」
「今天你爸爸和哥哥要回來,快去換衣服。」
「我知道,我馬上去。」每次「爸爸」來家裡吃飯,她都必須換下T恤、牛仔褲,改穿極淑女的套裝,之前她一向很排斥,不過現在無所謂了。「媽,我剛才收到兆陽集團通知……」
頭也不回,童婉君口氣冷淡,「知道就快點去,別在這裡磨磨蹭蹭。」
「媽,我想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商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沒待過兆陽,別說自己是菁英,而她即將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換句話說,就算她才剛畢業沒多久,她也是菁英。
「童法兒,」連名帶姓地叫著女兒的名字,彷彿和她說話是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忙嗎?」童婉君回過頭,手中揚高皮削到一半的胡蘿蔔。
母親的話裡沒有溫度,也沒有一般母女間的親暱。童法兒笑容微凝,望著童婉君深褐色的瞳眸。
她的母親是眾人公認的美人,尖尖的瓜子臉上有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年過四十依然保養得像三十出頭一般,只要她不說,誰也看不出她有個大學畢業的女兒——和兒子。
童法兒頓了頓,微微不安地垂下目光。
她的好消息,遠比不上即將要端上桌當前菜沙拉的胡蘿蔔。
「……」童婉君抿緊唇,一抹厭煩的情緒從眼底閃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她低斥。
看了就生氣。
咬咬唇,童法兒默默轉身回房,她知道媽媽不喜歡和她說話,但她只是單純想要和人分享她的喜悅而已。
很單純……
稍晚,「哥哥」和「爸爸」回到家,一家四口看似和樂融融的圍在餐桌邊用餐,童婉君開心地替兒子布菜,詢問他們的近況,彷彿這半個月來,她最開心的就是今天。
「法兒,」她血緣上的父親,卻不肯讓她入籍的男人——嚴其凱突然紆尊降貴的主動問話,「你大學畢業多久了?」
童法兒受寵若驚地揚眸,瞬間石化。
她和「爸爸」已經好多年沒有交談,在他們三人面前,她的存在就像空氣一樣透明。通常這頓飯她總是吃得特別快,然後像只小烏龜躲回自己的房裡。
「半年多。」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綠竹筷掉落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童婉君馬上拋去凌厲的一瞥。
「找到工作沒有?」
「啊?」
「找到工作了嗎?」嚴其凱態度高傲,彷彿和她說話是種恩寵。
「……找到了。」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
「是什麼樣的公司?」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入碗裡,他語氣裡充滿富豪人家的輕蔑。
他是名企業家,經營上市櫃的知名事業,一般小公司行號根本不放在眼裡。
聽見旁人問起這個問題,方才被母親澆熄的喜悅火苗重新燃燒。
「兆陽集團。」她微笑。
夠赫赫有名吧!
嚴其凱不置可否的應了聲,覺得這回答還差強人意,不料陡然揚起的冷漠聲線再次臨頭倒盆冰水。
除了冰水,還有會砸痛人心的冰塊。
「又不是當兆陽集團的高階主管,有什麼好開心?」童法兒的雙胞胎哥哥嚴守正懶懶接口。
他原本也姓童,只不過嚴其凱讓他入籍跟父姓。
笑容微凝,童法兒圓亮的大眼望住雙胞胎哥哥。
「我……我不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依我的推測,你應該只是名小小的秘書,」嚴守正支著下顎,挑釁地回望她那和自己相仿的臉。「薪水三萬元有沒有?不到四萬吧?這樣也值得你高興嗎?」
童法兒咬住唇,眸光微黯。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這位仿如天之驕子的哥哥就是以欺負她為樂,她好,他就會比她更好,非要把她打下十八層地獄他才甘心。
「我覺得很滿足。」她小小聲的回答,像是說給自己聽。
「區區三萬的薪水你就滿足了?」半撐著下顎,他笑容惡劣,「不過也對,平凡人就適合平凡人的薪水,不能怪你。」
他的話螫傷她脆弱的自尊,童法兒握緊拳頭,淚水在眼眶裡慢慢凝聚,必須費好大的工夫才不會在這個惡魔面前示弱。
「這不僅僅是薪水的多寡,還有關肯定,肯定兩個字的意思你明白嗎?」她揚起晶亮的美眸,眼前朦朧一片。「像你這種沒心沒肺沒血沒眼淚,渾身只有銅臭味的男人,當然不會懂。」什麼都是錢,有錢就萬能嗎?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金錢來衡量,被兆陽集團錄取,給了她自小最缺乏的肯定。
證明她不是一無是處的人啊!
「童法兒!」聽見她忤逆的言詞,童婉君警告性地低喊。
聽見母親的聲音,童法兒不禁瑟縮。她對哥哥的態度只要稍微惡劣一點,童婉君馬上就會歇斯底里的發脾氣。
彷彿嚴守正是她不得碰觸的神聖存在。
「何必呢?」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開口,嚴守正慢條斯理地夾塊魚肉,「你就是學不乖啊!」
他當然明白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撩撥妹妹的脾氣,而他也樂此不疲,因為他最討厭童法兒的硬骨氣。
所有人都必須臣服在他的腳下,膜拜他的得天獨厚,就算她也不能例外。
乖乖服從他不就好了嗎?
童法兒從眼角餘光瞄見嚴守正得意的諷笑。
不甘心的情緒像黑洞越擴越大,眼看淚水就要決堤淹水,她倔強地將淚咬在眼底。不懂同樣是媽媽的親生孩子,待遇為何天差地遠?
是因為她是女孩,不能和嚴守正一樣跟在父親身邊做事?還是因為她沒有哥哥一八O的超高智商?
「快和守正道歉。」童婉君凌厲地說。
「不要!」搖搖頭,她拒絕。
不是她的錯,她為何要道歉?
「童法兒!」女兒桀騖不馴的模樣,快將她的耐心逼至臨界點。
「我不要!」童法兒倔強地低喊。
她才不要向嚴守正那個惡魔道歉。
聞言,嚴守正笑容更熾,眼眸裡的溫度下降了幾度。
「你不向守正道歉,你就馬上給我滾出去!」忍無可忍,童婉君疾言厲色地低罵。
彷彿童年情境重演,在嚴守正惡劣的捉弄她後,自己慘遭驅逐出境。
咬著淚,童法兒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無所謂,反正她也習慣了。
那個家,本來就不該有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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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嘛幫幫忙!」不約而同的齊聲怨歎從章家大宅傳出,嚇醒了原本在仿木頭樹枝上打盹的雪鶉。
雪白的沙發上,年輕男人毫無形象地躺成大字形,衣料上好的襯衫未扣,半裸出蜜色的堅硬胸膛,原本該是俊逸爾雅的臉龐因不修邊幅帶抹頹廢的性感。
而另一頭,拿著酒杯倚在窗邊的年輕男子,俊美白皙的娃娃臉教人猜不出年齡,他撫著額角搖頭歎息,彷彿對自己挑錯時問踏人家門而感到不勝欷吁。
他們都有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家族特徵——一雙深邃的桃花眼彎彎。
「什麼叫我幫幫忙?到底是誰該幫幫忙?」二樓長廊旁,中年美婦緊緊抓住欄杆,膚質極好的臉上青筋爆凸,像尊大茶壺地數落不成材的兒子。「我辛辛苦苦生了你們兄弟倆,一個是整天不回家,一個是不知道幾點會回家,真搞不懂我為什麼會這麼歹命,生兩顆雞蛋也比生你們兄弟好。」
章海闕桃花眼不贊同地瞄向母親大人。
明明是系出名門的千金小姐,同時也是和昶集團的總裁夫人,怎麼說起話來連點氣質都沒有。
「人家兆陽集團的元董,可能明年就有曾孫可以抱了,請注意,是曾孫喔!我卻連個孫子都沒有!」章夫人繼續發難。
聞言,章海洛翻翻白眼,繼續賴在沙發上當死屍。
臭阿澈,自己春風得意滿人間就算了,有必要連兄弟一起拖下水嗎?這下可好,他親愛的母親大人不知道又要訓斥他們多久才願意放人?
「媽,」躲在角落的章海闕手中酒杯輕搖,決心出賣同胞手足,「我是弟弟,結婚這種事,你應該先和阿洛說吧!」
「章大少爺。」章夫人一聽,目標馬上鎖定章海洛。
「媽,阿澈他和仙人掌小姐的八字還沒一撇,你想太多了。」瞪了沒義氣的弟弟一眼,章海洛慢吞吞的解釋。
「隨便他喜歡誰,起碼人家有對象耶!哪像你們,連個屁也沒看見!」
「母親大人,請你注意一下氣質。」章海洛無奈地提醒。
最近某種不可愛的犬科動物很多,到時被拿出去當負面新聞來炒,別怪做兒子的沒事先提醒。
「我不管,身為章家的長子,你要負起該負的責任。」章夫人絲毫不讓步。
「媽,感情這種事講感覺,哪有分長子次子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把重責大任推回章海闕身上。「海闕的緋聞最多了,他應該有對象才是。」
「我哪有!」發現差點被陷害的章海闕馬上裝出一臉無辜樣。
他應該傚法曹植走個七步,告訴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章先生,章大少爺,」章夫人美眸半瞇,語帶威脅,「我是生你出來吃閒飯的呀?你說不想繼承家業,你可憐的弟弟馬上做牛做馬去了,放你一人在外逍遙自在,怎麼?現在連要你傳遞章家香火都不願意嗎?」
「哈!」章海闕幸災樂禍地朝哥哥扮鬼臉。
「媽,我還年輕,不急嘛!」心虛的章海洛嘀咕。「也不是不願意。」
什麼叫作兄弟情誼,他現在看清楚了。
「年輕?年你個頭!」差點被兒子氣到腦中風的章夫人完全不想計較形象,反正傭人們全識相的靠邊站去了,偌大的客廳裡獨留他們解決恩怨。「一個已經三十有二,另一個二十有八,還以為有大好青春給你們揮霍,等你們到四十歲,還能生出什麼東西來?」
章海闕掏掏耳朵。
當然是生出寶寶啊!不然生蛋啊?
「媽,先叫弟弟結婚也是為我們家好,咱們家財大業大,如果兄弟閭牆怎麼辦?」章海洛故作擔心地回答。
章海闕忍不住瞄了哥哥一眼,這種爛借口也掰得出來?
「章海洛,你少給我油嘴滑舌,財產如何分配不勞你煩心,我會分得很好,公公平平,一塊子兒不會多也不會少。我最後一次問你們,到底有沒有對象?」
「媽——」章海闕哀嚎。
「別叫我媽,先回答我的問題。」
嘖!凶巴巴。
「駱芷紅?」身為大哥,章海洛身先士卒,報出人選。
「章太少爺,你說的該不會是『絕代艷姬』的名公關駱小紅吧?」章夫人很不給面子的一語戳破。
「呃——咳咳……其實她是做兼職的,」章海洛尷尬地清清喉嚨,「她的正職是一流學府的大學生。」
「嗯哼。」章夫人沒好氣地哼了聲。
「柯柔柔?」見哥哥不幸戰死沙場,章海闕硬著頭皮說出對象。
「很抱歉,章二公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許老的情婦。」章夫人俏臉一沉,冷冷質問。
這個不肖子,該不會和人家的情婦有一腿?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漂亮的桃花眼轉了轉,四兩撥千斤。
沒想到媽媽的小道消息還真靈通。
「虧我把你們生得人模人樣,小時候牽出去,大家都直說可愛,居然連個像樣的女朋友也交不到。」聽見兒子們說出來的女人一個不如一個,她氣得直咬牙。
聞言,章海闕翻翻白眼。
這是她兒子有良心,沒有拿這張面皮去摧殘無辜少女,不然孫子要一打有一打,要一箱有一箱。
重點是他不想再這樣。
結婚嘛!誰沒結過?他八年前就結過婚了,有什麼了不起。
雖然那是個只有兩位當事人才知道的秘密。
「不過沒關係,沒有也好,」揉著發疼的額角,章夫人恢復心平氣和的語氣。「海洛,你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不如就挑個好日子娶她吧!」
「我?」張著嘴,章海洛漂亮的臉蛋沒形象的扭曲變形。「媽,你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理理烏亮的髮絲,章夫人完全看不出年過半百,風韻猶存,「我很認真。」
緊蹙的濃眉足以夾死一隻無辜的蚊子,章海洛抿緊唇沒說話。
總不能兄弟倆不想結婚,卻抓哥哥來當墊背吧?
章夫人笑臉盈盈地看著他們,和善得詭譎。
「我說章大少爺、章二公子,」她緩步下樓,眼眉間淨是不容拒絕的凶狠,「你們親愛的母親大人現在給你們兩條路走,你們自己好好想想。一是乖乖娶個媳婦回來;二是乾脆你們別回來。」
「媽,你這是逼我們?」這有得選嗎?
「是呀!兒子,我就是在逼你們。」章夫人巧笑嫣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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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裡,黑色BMW320呼嘯而過,渾厚的引擎聲撕裂深夜的寂靜。
章海洛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撥著行動電話,腳下的油門緊踩,滿肚子窩囊氣無處發洩。
真是活活氣死他了。
方纔和母親上訴無效,她當真在三更半夜把他這個親生兒子逐出家門。
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人倫常綱都到哪裡去了?
「還不快接電話!」章海洛沒好氣地咕噥,「該不會不在吧?」
別以為把他趕出去他就會妥協,母親大人實在太不瞭解她兒子了,他正好可以去阿澈家白吃白住幾天,過過幾天逍遙自在的好日子,沒聽過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嗎?
雖然他的朋友似乎不太牢靠,在如此重要的時刻竟然鬧失蹤不接電話,說不定正和仙人掌小姐卿卿我我。
電話鈴聲響到第十二聲,好不容易那頭終於有了回應,章海洛噼哩啪啦一開口就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澈!我等等要過去你那裡,我真受不了我媽,她這次竟然把我趕出家門,只不過不想結婚而已,有那麼嚴重嗎?要我娶一個從沒見過面的女人,你說我怎麼會願意嘛!生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電話那頭是尷尬的沉默,沒有回答。
「都什麼年代了還指腹為婚,如果對方長得很抱歉怎麼辦?不會太對不起我這張俊臉嗎?」雖然對方沒有回應,他還是可以繼續碎碎念。「所以我下定決心了,就算她把我趕出家門,我也絕不退讓。」
「說不定……對方還嫌你長得像癩蛤蟆。」猛然,話筒裡傳出陌生的聲音。
「嚇!你哪位?」章海洛被突然出聲的女生給嚇住,「我打錯電話嗎?」
他都抱怨這麼久了才出聲。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對方說不定根本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先不管對方是誰、到底電話號碼對不對,章海洛一逕激動的驚叫,「章公子我長得玉樹臨風、卓爾不凡,一向都只有我嫌別人的份,還沒人敢嫌棄我!」
「那麼恭喜你,我是第一個。」女人冷冷地諷刺,啪一聲切斷電話。
被罵得莫名其妙的章海洛瞪著嘟嘟響的行動電話,俊臉微微泛青。
他撥的是阿澈的電話沒錯,那剛剛接電話的是誰呀?
難不成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他章大少爺走了霉運,不管認不認識的人都要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才甘心?
遠遠地,像抹幽魂似的模糊黑影慢吞吞地穿越前方馬路,章海洛眼尖的扔下行動電話,方向盤向左急轉,踩緊煞車。
「唧——」尖銳的煞車聲響劃破安靜的長夜,車子狼狽地衝上路旁安全島。
「該死!」一拳重重捶向方向盤,章海洛低咒,連忙下車察看對方的情形。
她還活著吧?他應該沒撞到任何「生物」吧?
驚嚇過度的童法兒跌坐在地上,長髮飛散,包包掉得老遠。
剛剛那一剎那,她彷彿嗅到死亡的冰冷氣息。
「對不起,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發現她完好無恙,沒有流血、沒有慘叫,章海洛鬆口氣,趕忙伸手扶起她,幫她拾回飛出去的背包。
等他回頭看清她的模樣,不禁怔住。
好纖細的骨架、好蒼白的一張臉!
烏亮的長直髮垂在頰邊,過度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膚,血管彷彿清晰可見,尖尖的瓜子臉上大眼圓亮,清澈卻沒有生氣。
「我沒事。」童法兒咬住唇,許久才找回聲音。
「是我開太快了,」章海洛也為剛才的千鈞一髮驚出一身冷汗,大手爬梳過黑髮,他擔憂地重問一次。「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童法兒急忙搖手拒絕,「我真的沒事。」
章海洛攬起眉,狐疑地打量眼前清秀的女子,不懂她幹嘛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闖紅燈的是他,半夜裡車速飆到一百二的也是他,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千錯萬錯都是他章海洛的錯。
「如果你確定沒事——」章海洛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童法兒,總覺得她隨時會暈過去,「這樣好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哪裡下舒服,你立刻打電話給我,我會負責。」
「……」童法兒默默接過名片,上面的職稱讓她小小吃了一驚。
兆陽集團的董事長特助,就是嚴守正口中說的高級主管……
但是他不像啊!他沒有父親的高傲、哥哥的凌厲,溫和得像春風一樣。
「你還好吧?」見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章海洛不確定地問。
「……嗯。」濃密的長睫掩住她的眸光。
她沒事,僅有輕微擦傷。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單獨走在路上很危險,你住哪裡?不如我送你回去,」章海洛回頭轉望他下場淒慘的愛車,哀怨地歎口氣,「如果它還發得動。」
今天他一定帶了坨便便在頭上,被逐出家門還不夠慘,連愛車都不幸罹難。
「對不起……」童法兒吶吶地道歉。
要不是為了閃避她,他名貴的轎車也不會衝上安全島,都怪她走路恍恍惚惚,沒有注意到左右來車。
章海洛回頭,看著那張充滿歉意的小臉。
「現在是綠燈,」章海洛誇張地指指天上,又比比地下,「你定的是斑馬線,你一點錯都沒有,不用向我道歉。」
「但是你的車頭凹了好大一個洞……」
「小事一樁,你別放在心上。」他笑著安撫,桃花眼彎彎。別再提醒他的車有多慘了,雖然他真的有些心痛,就算將車送廠大修也難以回復原樣。
嗚……他才剛滿月的愛車啊!他是不是也該寫個祭愛車文?
不過那不是她該擔心的問題。
「小事嗎?」童法兒吶吶地重複,瞧著慘不忍睹的黑色轎車。
維修費用一定不便宜,真的沒關係嗎?
「對了,我該如何稱呼你?」章海洛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閒聊,企圖在未驚動警察前溜之大吉。
他頭上的便便已經夠大坨,他不希望再面對碎碎念,會開他一張損害公共財產的大紅單的警察先生。
「我……我叫童法兒。」車都撞成這樣了,他還笑得出來?
「嗯……法兒,現在麻煩你站開一點點,」章海洛朝她擺擺手,「我先把車開回馬路上,一直留在安全島上好像不太好。」
童法兒怔了三秒,旋即僵硬地讓出地方。
他叫她法兒,才初次見面的人,他的稱呼會不會太親熱?
章海洛回到駕駛座,試了幾次,沉厚的引擎聲終於重新在夜裡咆哮,他滿意地哼了聲,旋即打開副座車門。
「法兒,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怎麼說,愛車能發動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不用了。」她搖搖頭。她怎能隨便搭陌生男子的便車?
「別擔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章海洛拿出皮夾丟在身旁的座位上,「不然我把證件抵押給你,以示我的清白羅!」
童法兒瞪著他怪異的舉動,有些反應不過來。
眼前俊美輕佻的男人好像有些瘋瘋癲癲的。
「快上車,」章海洛俊臉一垮,顯得可憐兮兮的。「我開上安全島,又撞壞一堆護欄,等等警察來了,我鐵定難逃法網。」
「可愛的法兒妹妹,我的車已經撞得這麼慘了,你應該不忍心讓我再被開張超級大紅單吧?」從不懷疑自己有演戲的天分,漂亮的皮相就是要用在這種時候,章海洛俊秀的臉蛋哀怨到不行。
咬咬唇,童法兒心軟了。
「我……我現在還不能回家,」小手緊抓著包包,用力得指節泛白,「要再晚一點。」最起碼要等到討厭的嚴守正離開。
章海洛微微吃了一驚,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看她文靜乖巧的模樣,原來是不想回家的叛逆少女。
「那也好,」性戚的薄唇勾了抹大大的笑弧,桃花眼裡光芒乍現,「我剛好也被沒良心的媽媽趕出家門無處可去,不如我們一起去吃個消夜,你何時想回去,我就何時送你回家。」
既然有異性沒人性的柴田澈不在,找朵清純小榮莉陪陪自己也不錯。
「你——你也是……」童法兒眨眨眼,怔怔地望住眼前狂狷不羈的男人。
原來他也是被母親趕出來,那麼他們同病相憐羅?
「上車吧!」沒聽清楚她嘴裡哺念些什麼,章海洛笑嘻嘻地拍拍身旁的座椅。
衝著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一點,童法兒沒再猶豫,乖乖地上車。
看他笑得燦爛,還以為他是沒有煩惱的富家公子哥兒,原來他也有段不為外人知的可憐遭遇。
真是看不出來啊!
第二章
入冬以來最強的冷氣團侵襲,全台最低溫下探三度,台北的天空一片灰濛濛,空氣冷得連人們呼出來的氣都是白色的。
少了清晨金色陽光的膜拜,兆陽集團位於市中心的二十三層樓高玻璃帷幕大樓依然宏偉壯觀,無數提著公事包、嚴肅高傲的年輕男女魚貫進入,更增添了兆陽集團睥睨群倫的傲人氣勢。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只有一個人和眾人行進的方向不同,他一臉憔悴,平時的招牌笑容也不見蹤影,倒是添了幾分頹廢的性感。
他不是別人,正是兆陽集團今年度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章特助章海洛。
「早安!章特肋。」香風襲來,趕著上班的女職員們笑得燦爛,和他迎面走過。
「早安。」揚著懶洋洋的笑容和她們擦身而過,章海洛仍笑得令她們心慌意亂。
「咦?章特助今天這麼早來上班啊?」早餐店的許老闆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用手帕摀住口鼻,章海洛悶悶出聲,「不是我來得早,是昨天根本沒回去。」睡眠不足已經夠難受的了,再聞到濃郁的香水味,簡直要把他的胃翻過來了。
「章特助最近比較忙喔!」許老闆搔搔頭,眼明手快地煎好三顆荷包蛋。
「我也這麼覺得。」章海洛哀怨的喃喃自語。他突然發現,他告別閒著沒事做的日子好像已經很久了。
他是不知道別人家的董事長特助在幹啥?但至少兆陽集團的董事長特助就像個大管家兼小打雜,上到業務合約談不妥,下至徵求掃廁所的歐巴桑,只要元董事長不在國內,無論大小簽呈全部都要經過他才能做決定。
他的工作內容就是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看、什麼都不奇怪,閒的時候整天在公司裡晃來晃去抓跳蚤,忙的時候夜宿公司請自備睡袋。
可別以為他權力忒大,可以一手遮天,其實他什麼實權都沒有,說穿了,就是幫董事長處理雜事的小弟咩!
「章特助要吃什麼?」
「一份蘿蔔糕加蛋,一份奶酥厚片,再來份煎餃,」別人睡眠不足時或許食不下嚥,章海洛的生理構造偏偏和其他人不同,熬夜過後餓得足以吞下一頭牛,「熱奶茶特大杯。」
「沒問題,馬上來。」許老闆笑著回應。
章海洛搓搓臂膀,躲到騎樓下避風。
今天還真是冷到不行,他一向最怕冷了,不,正確來說他是既怕冷又怕熱,攝氏23度上下是他的最適溫度,一旦超過他就會渾身不自在。
換句話說,他是個天生只能躲在空調房裡的好命寶寶。
「章特助,拜拜!」同樓層的女同事買完早點,親熱地貼近他打招呼。
「公司見。」濃郁的香水味竄入鼻間,不爭氣的胃在翻動,章海洛臉色泛白。
這個香味他很熟,Christian Dior J』adore,他的前女友連沭浴乳都是這味道,他不幸足足聞了四年,從此染上香水恐懼症候群。
如果哪天臨時召開高階主管會議,他一定要提出員工禁擦香水的建議,在密閉的空間裡,各種香味摻雜,光想像就覺得恐怖。
「最近寒流來襲,」許老闆忙歸忙,還是分神和他閒聊,「章特助沒穿外套不怕感冒嗎?」
「我急著下樓,忘記了。」他嘀咕,桃花眼不自覺地落在前方似曾相識的身影。
竟然是她!清新害羞的小茉莉。一大清早她來這裡做什麼?
柔亮的黑髮紮起一束長馬尾,露出白皙精緻的五官,清秀的臉上脂粉末施,在一堆濃妝艷抹的女人中顯得清麗出眾。
遇見以為再也不會碰見的人,章海洛遲鈍的大腦突然忘記現在的氣溫不到十度,更忘記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衫,三步並作兩步地奔至她身邊。
「早安,法兒。」他笑著打招呼。
她今早的臉色彷彿比上次見面時更蒼白了。
童法兒先是怔住,才反應慢半拍的認出他來。
是那天和她一樣被逐出家門的富家少爺!上回他還請自己暍了杯熱騰騰的甜豆漿呢!不曉得他可以回家了嗎?
「早安。」她原本清脆悅耳的嗓音像被磨砂紙摧殘過。
濃眉不著痕跡地輕蹙,旋即舒展開來。
「這麼早,你要去哪兒啊?」他仍是口吻輕快地問。
看她彷彿風一吹就會倒的破身子,這麼冷的天氣不待在家裡休息,還到處趴趴走。
「兆陽大樓。」輕輕咳了聲,她指指前方雄偉的高樓。
「兆陽大樓?」這次換他愣住。
「我今天第一天報到。」寒風撫過,童法兒咳得更厲害了。
用力一擊掌,章海洛因天寒罷工的聰明腦袋終於慢吞吞地開始運轉。今天公司有一批新人報到,原來她也是其中之一啊!
還算偉健的身子悄悄轉了個方向,幫她擋去身後的呼嘯冷風。
「你生病了嗎?」
「不、不是。」深深吸口氣,童法兒強壓下喉間的搔癢感。
「你好像很不舒服。」感冒就別逞強。
「我有輕微的氣喘。」緊縮的肺裡空氣稀薄,童法兒揚起沾滿水氣的美眸,「老毛病,沒關係。」
「氣喘?」也不管有多少人停下來觀看,章海洛驚叫,「那不是小問題吧?」
不是有位知名藝人因為氣喘而說拜拜嗎?
「真的沒關係。」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對象,童法兒心慌意亂地低下小臉。
「還是你先回家休息,我和人事部說一聲,你改成明天再來報到!」
「不,不用了。」童法兒搖頭拒絕。「我和大家一樣就好了。」
她可是打從心底討厭特權。
她和趾高氣揚拿鼻孔看人的嚴守正才不是同一種人。
「是嗎?」他不禁訝異於她的骨氣,通常人家聽見這麼好康的建議,都會滿心歡喜的答應。
章海洛漂亮的臉蛋有些異樣。
「嗯。」
「不然你等我一下,」示意她站在原地別動,他匆匆忙忙地衝進早餐店又衝出來,手上多了杯特大號的熱奶茶。「暍點熱的,應該會比較舒服。」
「不用了。」童法兒嚇了一跳。
她從小就像個隱形人,誰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她,而章海洛過於熱心的舉動讓她受寵若驚。
「有什麼關係,」章海洛不開心地蹙眉,「一杯奶茶才三十元,你別不好意思。」
又不是送鑽石還是送房子,幹嘛這麼緊張。
「我——」童法兒還要拒絕,熱奶茶已經塞入她手心,瞬間暖進她心底。
「哪!你記好喔!」章海洛像教孩子似地一臉正經,話說得極慢。「我的辦公室在十一樓,有任何問題,你可以來找我。」
相逢就是有緣,多關心她一下也無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別想太多,我是為公司著想、」發現她錯愕地望著自己,他先一步化解她的尷尬,「如果你下車重病暈倒,公司還要為你叫救護車,我是在替公司省麻煩。」
「你的車子還好嗎?」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他的體貼,頓了頓,她問。
那天都是因為她,車子才會開上安全島,維修起來一定很貴吧?
聞言,章海洛不禁垮下臉。
她還在掛記這件事啊?生死一瞬間的人是她耶!
「我的車很好,別擔心,」雖然被媽媽趕出門,又斷絕所有經濟支援後有些慘,但這點錢他還付得起,「倒是你,你身體沒事吧?」
「我沒事。」發現大家訝異的目光都往他們這裡投來,童法兒感到惶惶不安。「我要上去了,第一天遲到下好。」
「嗯,你先上去吧!」他瞭解地點點頭,給她鼓勵的笑容,「拜拜羅!」
「再見。」靦腆地揮揮手,不習慣長得太漂亮的男人對她熟絡。
童法兒一轉過身,寒風呼呼從背心竄進章海洛的骨子裡,俊俏的五官頓時皺成苦瓜臉。
該死,真的好冷喔!英雄真不是人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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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中午了。」晌午時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一下子喧鬧起來,邱荷芬伸伸懶腰,吐出一口長氣。
坐在她身旁的童法兒注意力還停留在電腦螢幕上,纖白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法兒,」好奇地越過大半桌面,邱荷芬圓胖的身子貼近她。「中午吃什麼啊?」
「你去吃吧!我還不餓。」要回給客戶的英文信只剩下最後一封,她沒做完不會離開。
「是喔!」邱荷芬有些失望。
她這樣的態度有點難相處耶!
女生嘛!不管是唸書還是工作,上廁所和吃飯都要有個伴,大家手牽手一起去,這是社交的一種。
無聲歎口氣,她開始收拾桌面準備出去覓食。她和童法兒是同期進公司的新人,老實說也很想和她做無話不說的手帕交,但是童法兒就像塊敲不碎的冰山,總和人有段距離。
基本上,她沒辦法和童法兒一樣不食人間煙火,她不爭氣的肚皮一向比鬧鐘還準時,完全挨不得餓,看自己那副好像「很會生」的身材就知道了。再說,童法兒對工作沒告一段落就不休息的堅持,會讓人有種不成功便成仁的錯覺。工作嘛!又不是中興復國,那麼努力會讓人精神緊張耶!而第三點,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童法兒的說話方式太「惜字如金」,任自己再怎樣愛聊天、好相處,還是有被凍成冰塊的時候!
所以,她真的盡力了。
「荷芬,」已是資深秘書的林燕妮蹬著三寸高跟鞋到她們座位前方,手中抱著一大疊待處理的文件,「一起吃中飯嗎?」
「嗯。」邱荷芬立刻高興地用力點頭。
在龐大的集團裡上班,就像個弱肉強食的食物鏈,資深前輩邀約,千萬不能拒絕,而且還要表現得受寵若驚。
不然就會萬劫不復啦!
「我們去吃上次我和你提過的咖啡簡餐吧!很好吃喔!」林燕妮將整疊檔案擱在童法兒桌上,「今天下班前交給我。」這句話是對著童法兒說的。
童法兒望了眼堆成半人高的檔案夾,粉色的菱唇微抿。
她從不主動和人攀談,更不懂得嘴甜討主管喜歡,被排擠孤立是預料中的事。
只不過沒想到這麼直接。
「這麼多?」邱荷芬咋舌,「做不完吧?」
「還是你要幫她?」聽見她的低呼,林燕妮狡猾地抬眸。
「呃,也不是。」邱荷芬識相地關上嘴巴。
她才不會笨得自尋死路,到時一起被排擠怎麼辦?
大不了等會兒回來時再偷偷幫她分擔一些羅!
「還要去吃飯嗎?」林燕妮挑眉。
「當然。」邱荷芬匆匆忙忙跟在她身後,突然又覺得對童法兒不好意思,回頭尷尬地朝她笑了下。
童法兒仍是一臉平靜,半垂的美眸裡,沒有特別起伏的情緒。
這樣的生活,她早已習以為常了。
比起以欺負她為樂的嚴守正,林燕妮的手段拙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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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沒良心的傢伙!」章海洛吸吸鼻子,俊美的臉龐有點扭曲。「全辦公室的人居然跑得乾乾淨淨,只有我一個人留守,也不想想我重感冒耶!」
從口袋翻出面紙按住自己紅通通的鼻子,章海洛不甘不願地為自己泡杯咖啡,一個人在茶水室裡嘀咕。
「再怎麼說我也是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和昶集團的下任接班人,雖然我不是很想接,但是繼承人目前還是我啊!生病的時候,競沒半個人留下來陪我,實在太傷我的心了。」
捧著熱燙的馬克杯,他慢吞吞地轉身下樓。三天前他在大門口幫童法兒擋了五分鐘的寒風後,不爭氣的身體重感冒到現在,連醫生聽了都忍不住笑他「破少年」。
「早知道就別當英雄了。」他喃喃自語,又重重打了個噴嚏。
突然,眼角餘光在空洞的辦公室裡瞄見熟悉的身影,章海洛倏地停下腳步,桃花眼微瞇。
要進去嗎?
擔心自己出現後會造成不必要的軒然大波,他有剎那的遲疑,畢竟女孩子的心眼很小,偏偏自己又魅力無邊,走到哪裡都會造成轟動……
唉∼∼人長得太帥也是種錯誤呀!
左右瞄了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章海洛終於還是躡手躡腳地溜進去。
沒辦法,誰教他對那株小茉莉印象深刻,她像白紙般的純淨讓他愛不釋手。
「哈羅!」笑嘻嘻的俊顏倏然在眼前放大,專注工作的童法兒,當場三魂七魄被他嚇飛一半。
「嚇!」血色退盡,原本白皙的瓜子臉更蒼白了。
「是我,是我!」他神情古怪地瞅她。
她是見到鬼喔?反應未免太大了吧?
「……」童法兒眨眨眼,好不容易回過神。
他還真是神出鬼沒。
「沒去吃飯?」也不管隔壁桌子是誰的,章海洛大手一揮掃出空間,一屁股坐上去。
「我不餓。」心底暗暗驚訝他隨性的動作,童法兒怔怔地回答。
這是堂堂董事長特助該有的舉動嗎?她無法想像冷酷如嚴守正,在父親的公司裡有這樣脫序的行為。
他應該都是板著張撲克臉坐在大辦公桌後吧!
「哦……」章海洛斜眼打量堆得像比薩斜塔的文件,「你的工作?」
「嗯。」
他很自然,她卻尷尬拘束到不行。
「這麼多?」章海洛有些驚訝,原來公司都是這樣虐待新進員工的啊!再一次吸了吸呼之欲出的鼻涕,他隨手挑起一個檔案夾,「我可以看嗎?」
「嗯……」他都已經拿起來了還問她。
「你確定這是你的工作?」只看了一會兒,章海洛又換了另一件檔案夾。
「是我的。」
難受地打了個噴嚏,章海洛濃眉輕佻。
這不是童法兒該做的工作,他敢掛人頭保證。因為,這是他「親手」交給林燕妮的工作,而且才30分鐘前發生的事情。
「你要不要暍杯熱姜茶?」童法兒話說得很小聲,她不習慣和人示好,但是一想起上回的熱奶茶事件,她覺得自己該要感恩圖報才對。「你好像很不舒服。」
心裡正在揣測是不是林燕妮推卸工作的章海洛回過神,漂亮的桃花眼很驚訝。
「熱姜茶?現在?」
「嗯。」
「是罐裝飲料嗎?雖然名為熱姜茶,但其實只有糖水的那種?」
大少爺習性難免嫌東嫌西。
「不!不是!」聽見他的疑惑,童法兒很緊張。「茶是紅茶包,但真的有薑片。」早知道就別開這個口了。
章海洛望住她極容易不安的小臉,如春陽般和煦的笑容緩緩綻在唇邊。
真容易受驚的小兔子耶!
「因為我很怕冷,熱、熱姜茶可以驅寒,所以我都在公司放一些……」他不說話讓她更緊張,好好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好啊!」章海洛笑嘻嘻地將裝滿咖啡的杯子放入童法兒手心,「麻煩你。」
「……」他的態度反反覆覆,一向慢半拍的童法兒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她愣愣地握著杯子,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
會不會其實他根本下喜歡喝熱姜茶,只是不好意思拒絕她?
「是、是紅茶包喔!」她下確定的重申,怕他有錯誤的聯想。
「我知道啊!」章海洛點點頭,揮手示意她趕快去。
「沒有糖。」走沒幾步,她又回頭說。
「好。」近乎敷衍地擺擺手,他趕人離開。
直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章海洛按按有些發脹的額角,斜眼打量半山高的文件檔案。
「小燕妮啊!小燕妮,」章海洛信手拿起一件,看了看上頭檔案名稱,翻也不翻就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起來,嘴裡還嘀咕著,「如果你忙,可以和我說一聲嘛!總不能一副很熱心的主動來幫我忙,卻虐待公司裡的其他同事,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一看就知道沒做過粗活的大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打,短短十分鐘過去,童法兒才剛捧著熱騰騰的姜茶回到座位,章海洛已經完成一份文件,又拿起另外一件。
「你不用幫我的。」看見他坐在電腦前幫自己,童法兒驚訝地睜圓美眸,拚命搖頭。
「這也不算幫你,」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馬克杯,輕輕啜了一口,章海洛桃花眼笑得彎彎,「你不覺得我看起來對這些文件很熟悉嗎?」
嗯,不愧是姜茶,有點辛辣。
「是沒錯。」
他只需瞄一眼檔案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出一份英文簡報。
「很奇怪?」灑脫的笑容裡,有小男生的炫耀心。
「嗯。」童法兒愣愣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些東西是我寫出來的,我寫中文,請你們秘書課翻譯成英文,」他邊聊天,手裡的工作可沒停過,「所以這也算我的工作,不算幫你羅!」
「這麼多的東西,你全部記得?」
兆陽集團不是只有單一的產品,它包含的投資範圍極廣,光她身邊的數份報告,就已經牽涉到汽車、電腦、電子零件……
難不成他全塞在腦子裡?
「這個嘛……」章海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秘密。」
要當兆陽集團的董事長特助總要有兩把刷子嘛!雖說他的記憶力的確好過常人太多太多——通常他看過一遍的東西就不用再看第二遍,保證考試還能考一百分,天資縱橫聽過沒有?就是說他這種人啦!
不過他一向懂得謙虛,這種事犯不著拿出來炫耀,如果有天不幸狀況不好,出了什麼小差錯,豈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說穿了,做人要懂得韜光養晦咩!
「咦?午休時間要結束了,」飛快地結束手邊的文件,章海洛有些遺憾地說:「我只能幫你到這裡,其他要靠你自己。」
他寫出來的東西一向有點深度,他不禁擔心對眼前清秀可愛的小茉莉會不會太困難了?
「麻煩你已經很抱歉,是我要謝謝你。」童法兒吶吶地說。
半撐著下顎,章海洛饒富興味地打量她。
她又不是小媳婦,別每次說話都這樣戒慎恐懼行不行?
「我偷偷問你,你偷偷告訴我……」像小朋友說秘密一樣,章海洛悄悄貼近她的臉,桃花眼瞬也不瞬地望住她。「這些工作,是誰推給你的?」
抓人把柄總是要有證據嘛!他先來問問第一人證。
「我的。」他太過漂亮的臉龐近在咫尺,童法兒瞬間紅了粉頰,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
濃眉輕蹙了一下,章海洛敷衍地點點頭。「我知道是你的,我是說是誰推給你做的?」他要先知道是不是林燕妮,才能有下一步的動作。
「……我的。」濃密的長睫掩住她的心思,她語氣肯定的說。
章海洛不開心地瞪著她,覺得她很不合作。
「你偷偷告訴我,我又不會告訴別人。」這不是說謊,他會自己解決。
童法兒沉默了一會兒,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章海洛見狀,俊秀的臉龐湊得更近。
「說吧!」他洗耳恭聽。
「我的。」等了三秒,童法兒的答案照舊。
章海洛輕輕倒抽口氣,光潔的額角青筋爆跳。
搞半天,這女人沒有說實話的誠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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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還是不回去嗎?」靜謐的咖啡廳裡,大片落地窗旁,溫文爾雅的男子輕輕擱下杯,黑眸有趣地打量眼前怨聲載道的痞子。
「怎麼回去?真的回去娶人家啊?」章海洛生氣地咕噥,「打死我都不願意。」
「你現在住哪裡?」
「飯店。」章海洛桃花眼微瞇,不開心地瞪著眼前的男人。「阿澈,不是我說你,你真不夠義氣。」
薄唇勾笑,柴田澈長腿交疊,換個舒服的坐姿。
「我哪裡不夠義氣?」
「我被逐出家門,身為好友的你竟然不伸出援手,」他嘀咕。「虧我還把你當兄弟。」
「日前我接到章媽媽的來電,」和章海洛的焦躁成強烈對比,柴田澈笑得溫和無害。「她有特別交代。」
「我媽?」章海洛蹙眉。
「嗯,」忍著笑,柴田澈突然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她交代我絕對絕對不能收留你。」
章海洛嘖嘖兩聲,俊美的五官扭曲。
他的母親大人會不會太狠了,簡直是趕盡殺絕嘛!
「我把你當兄弟耶!」挑著眉,他不平的嚷嚷。「於情於理你都該收留我吧?」
「但是章媽媽是我乾媽啊!當年我在國外唸書時,乾媽噓寒問暖幫了我好多忙,」柴田澈皮笑肉不笑,頗有看好戲的味道,「我當然要聽乾媽的話。」
章海洛桃花眼一瞇,凶狠地逼近他。「我怎麼覺得你在藉機報復?」
「我?有嗎?」他仍是溫和的微笑。
悻悻然地哼了聲,章海洛誇張地搖頭歎息。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連兄弟都不能相信了。」對柴田澈,他還不瞭解嗎?
笑得越溫柔越有問題!
「海洛,」柴田澈黑眸裡光芒乍現。「這叫禮尚往來。」
「你終於肯承認了?」哼!小人嘴臉終於現形。
修長的指交疊成塔,柴田澈對他的威脅根本不放在心上。
「想當初是誰在我和曉若之間惹一堆是是非非的?」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死對頭,卻莫名其妙被傳成同居,多虧了章海洛這張大嘴巴。
「如果沒有我惹麻煩,你以為你們的『感情』會這麼好?」章海洛冷哼。「說不定到現在還是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言下之意是要我謝謝你?」
「如果你們結婚,媒人的大紅包當然是我收啦!」他不在乎地接口。
柴田澈無奈地蹙眉。
沒見過這麼愛惹麻煩的男人。
「別說我沒義氣,」柴田澈低頭啜口咖啡,「我會和乾媽談談,讓你早點有家可歸。」
「感激不盡。」嗚……他可是很會認床的,這些日子住在飯店裡,一點睡眠品質都沒有。
「還有啊!有件事我先提醒你,讓你有心理準備。」
「阿澈,你千萬別用這種口氣,我會怕的。」他的語氣太嚴肅,章海洛全身寒毛不禁立正站好。
每次柴田澈用這種口氣說話時,通常都不是好消息。
「你家的Christian DiOr J』adOre回國了。」
「開玩笑的吧?」章海洛俊臉微微泛青。
「我像在開玩笑嗎?」柴田澈很不給面子的反問。
「她回來做什麼?」在這種時候,回來得可真巧!
要是被他那個急著抱孫的老媽知道,肯定又會掀起一場大風暴。
「她是你的前女友,你怎麼會問我呢?」
「是呀!是呀!該問我。」章海洛喃喃自語。
想當年他們轟轟烈烈地在一起,又轟轟烈烈地鬧分手,簡直就像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精采絕倫、曲折離奇。
他永遠不會忘記她對他說的那句話,堪稱經典名言——
「我想……我愛上別人了。」
「在想什麼?」柴田澈問道。
「在想她回來做什麼?」他乾笑兩聲。
「投奔舊情人懷抱啊!」詳知內情的柴田澈取笑著。
章海洛笑容一斂,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別嚇我了,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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