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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6 15:59:36

前言:

這女人是哪來的?
竟然在他公司的小會議室裡半裸著身體!?
若是想誘惑他的話,那她達到目的了,
他的確對她起了「反應」,更想將她佔為己有,
只要她開出價碼,
他們就可以共享一段快樂時光--
「抱歉,古先生,我賣食物,不賣身。」
呿!這世界上有什麼是沒有價碼的?
少跟他來這一套!
他,古諭震,什麼沒有,就是錢最多,
就算她開出的是天文數字,
他也可以眼睛不眨的一口答應--
什麼!?她是真的不要錢,
只要他跟她一起約會去……


楔子

  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而類似的狀況,就發生在移民到美國的古氏第二代,三胞胎兄弟古書深、古書遠、古書高身上。

  當年,三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翻臉,這一翻,就翻了幾十年,而這固執的三兄弟,甚至把這份仇怨延續到他們各自的後代身上——

  古諭颺,經營其父古書深的海頓通訊器材製造公司,將其擴展為海頓通訊集團。

  古諭嘯,經營其父古書高的海棠器材製造公司,將其擴展為海棠器械製造集團。

  古諭震,則是經營其父古書遠的海林保全器材製造公司,並將其擴展為海林保全科技集團。

  從三個兒子繼承的公司看來,不難看出這三胞胎兄弟父親們的野心,他們都希望兒子的事業,能把另外兩人的事業比下去。

  但是,三人各自的兒子卻不這麼想。

  他們的興趣都是賺錢跟經營事業,所以,早在三個集團擴展之初,他們就一直有默契,認為應該跟其他人的公司合併,好一起搶得先機,佔有國際市場。

  無奈,上一代的反對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三個都近三十的兒子,終於決定不再各自說服家中頑固的老人家,而是共同合作,用計謀來逼他們改變觀念,接受三個集團必須要合併的想法。

  這場計謀就是……演出失蹤記!

  此刻,在拉斯維加斯的聖荷王朝大酒店裡,特屬的VIP室中,隨著紙牌滑上絨布桌面,三個低沉而有些相仿的男子嗓音,正在輕聲交談著。

  「計劃就這樣訂定了。」

  「沒錯!為了我們三個集團未來的利益著想,這是唯一的方式。」

  「就怕我們的想法錯誤,他們老人家會寧願搞垮公司,也不好意思開口。」

  「關於這點,我們討論過後認為,老爸們肯定覺得,搞垮公司是比開口跟晚輩求助更丟臉的事!再說,只要我們能互相為老人家保密,顧全他們的面子,老人家身段自然也會放軟。」

  「嗯,那既然這樣,就準備照計劃進行吧!」

  「沒錯!好了,為了三個集團的未來,還有我們老爸之間的戰爭即將結束……來,乾杯吧!」

  「祝計劃成功。」

  「一定會成功的。乾!」

  於是乎,聚會後沒多久,三大龍頭企業,便開始相繼爆發了總裁失蹤事件——

第一章

  「你說什麼?」

  紐約,海林集團總部大廈,第二十八層的總裁辦公室裡,出現了一位稀客。

  起碼,在過去兩人在一起的這兩年間,古諭震從沒想過某天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畢竟,這裡是他——海林集團總裁的辦公室,而不是他或她家。

  「我說,我要離開紐約了。」柔嗓輕聲的說著。

  那嗓音,一如過去每次做完愛,都要念一些小怪詩一樣,還是令人感到這麼的清心又舒適。

  他望著她,向來冷靜的心緒中,似乎有了點陌生的騷動。
  
  「那是說……」

  「嗯!我們的……」她頓了下,粉嫩唇角揚著的友善弧度,未曾改變,「關係要停止了。」

  「你要離開多久?」

  「多久?」她看來有點訝異,像是不曾想過他會這麼問,「這個……我不太確定。」

  古諭震輕閉了下眼,接著又緩緩睜開。

  他凝著她。

  她那纖細的身材,穿著簡單的洋裝,白淨而略顯圓潤的娃娃臉,看起來依舊清爽紅嫩,充滿著朝氣。

  這兩年的光陰,或是他,似乎都沒在她臉上或眸裡留下仟何的痕跡。

  而這認知,似乎讓他的心臟擰了下。

  她……要走了。

  要結束這段兩年來,兩人夜晚互相陪伴著的光陰了。

  半晌,他輕歎了口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氣,然後用手按下指紋鈕,打開超大辦公桌下的隱藏式抽屜,抽出那本獨屬於他私人使用的支票本。

  「好,我瞭解了。既然不確定,那你需要多少?」

  這是他的習慣,兩年前遇到她之前一直有的習慣,用錢來打發女人,或者說……祝福女人,這比什麼都還要實際。

  他太專注的在等著她的回答,而沒注意到她那雙一向閃著熱情跟友善光芒的雙眸,黯了一下。

  「我……要八十萬美金。」

  「八十萬?」濃眉一揚,有點奇怪的看著她。

  這數字很奇特,不是一百萬,也不是一千萬,為什麼偏偏是八十萬?

  「嗯!」她點點頭,向來白皙的臉蛋上,染起了一抹紅霞,「但你不願付的話,也沒……」

  「我給。這是我應該給的。」

  古諭震眨眨眼,有點震驚,她不美……向來不在他所認知的「美女」範圍之中,但這一瞬的她,為何卻令他看的差點忘了呼吸?

  「嗯……」她點點頭,眼底又閃過絲難以覺察的黯淡光芒。

  他寫下金額,用他心愛的昂貴鋼筆簽好支票,接著從支票本裡抽出支票,放在一旁的吸墨紙上按了下,待墨水全干。

  他的動作流暢優雅,冷靜到彷彿透著一絲絕情。

  這兩年來的夜,就用這麼一張薄薄的紙,跟他銀行私人戶頭裡的金額一點小小的轉變,就一筆勾消,乾淨俐落。

  「那……」她走到他桌前,從頭到尾都沒坐下過,幾乎有點顫抖的,接過他手中的支票。

  「就這樣……我不打擾你辦公了。」她知道他是特地抽出十分鐘來見她的,現在時間已經超過,他桌上的燈一直在閃著,是外面的秘書在提醒他時間到了。

  他起身,繞過辦公桌,低頭看著嬌小,在他懷中卻無比契合的她。

  他深吸一口氣,壓制住體內的躁動,他想吻她,想再一次撫摸她,感受自己在她的體內。

  而且他知道她也想。

  但他們兩人都清楚,他古諭震,是絕對不會在辦公室做這種事的。

  「我送你下樓。」

  「不用了,你忙……」小手突然揚起,抵住他西裝遮掩下的壯碩胸膛,性感的有如觸電一般的激情,仍在她的指尖跟他之間流竄著,但這一切……

  即將成為回憶。

  「你秘書不是一直在找你?」

  她不要他送。

  這冷情又紳士的男人啊!何苦在最後一刻,才展現出這種難得的體貼與溫柔。

  「那是要開會。不然我叫米蘭達送你下去。」

  米蘭達是他的首席秘書,除公事外,更經手他一切的私人事務,她常會收到的禮物,都是米蘭達挑選送來的。

  「不用了,你這麼忙,她也是……我不要打擾你們了。」

  「是嗎?那……再見了,小恩。」低嗓透出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捨。

  「嗯……」她低著頭,走向遠在十多公尺外的辦公室門,走到門旁,才要打開門時,她又突然回眸。

  她的眼睛似乎有點紅……站在那兒回身看著他的模樣,不自覺的,被他收藏在心湖底的某個角落裡。

  「對了,你知道嗎?」

  「嗯?」

  他沒回到座位上工作,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彷彿早知道她會回頭一樣。

  她看著他,靜默了幾秒,突然間,圓潤的臉蛋上,漾起了她慣有的,熱情又友善的笑容,「世界上只有你叫我小恩喔!掰……」

  一如她來時那樣的輕快,她回身,扭開門,纖細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門外。

  他提步欲追,走了兩步,卻停下。

  他追什麼?這是早有的默契,身為夜裡枕邊的陪伴人,兩人都清楚這一日遲早會來。

  他跟她,曾經很親密,但那不是指心靈,而是距離上的親密。

  他不但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在每個他不用加班、忙碌或出差的夜晚,都有他陪伴,為時整整兩年。

  有了她,他第一次不用對女人感到不耐煩,不用想該怎樣把這女人從他生命中打發掉。

  而事實上,這樣的狀況能維持兩年……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他自己所預期的時間。

  現在,分開的日子終於來臨。

  她走了。

  一如她來時那樣輕快明亮,不帶來任何的壓力,她走時,也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坐回辦公桌前的大椅上,仰躺在椅背上,閉上雙眸,直到深深歎出一口氣時,他才發現——

  她走了,沒帶走東西,但卻彷彿留下了什麼似的,竟讓他……

  心底彷彿有種從未有過的沉重。

  她跟他,在兩年前,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開始的?

  兩年前,海林集團總部大廈落成。

  身為中國人美國移民第三代的古諭震,遵從父親的意見,請了秦氏餐館的外燴部,負責辦大廈落成紀念派對。

  那一晚,他跟過去無數的參加派對的晚宴一樣,在前菜還未上桌前,致詞後就離席。

  他不喜歡派對,所以,他拿著一懷陳年好酒,信步逛著這棟他一手建立的大廈,獨自品嚐他心底那不為人知的勝利快感。

  然後,他看到了她。

  在沒點燈的,只有外面燈影跟月光照映的小會議室裡,她身上穿著的一襲粉白色洋裝,褪到腰際。

  他沒看到她的臉,只看到綰起的秀髮下,有著性感的肩頸曲線,還有那在月光下看起來潔白嫩柔的乳房側影,以及纖細的腰肢。

  心一動,他走了進去。

  「小姐,這裡外人止步。」

  接著,他看到她明顯一震,連忙背對著他,把洋裝穿起,然後轉頭面對他。

  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是她有張小圓臉。

  「抱歉……」

  圓嫩的臉蛋上,細緻的五官被陰影遮住,但依然能從她那柔柔的嗓音中感覺到她的慌張,「我的衣服髒了,我只是想找個地方把弄它乾淨……」

  他深沉的眸光落到會議桌上,那裡放著一個盛著清水的鍋子,還有小牙刷跟肥皂,顯然……她沒說謊。

  他眼一瞇,啪地打開會議室的燈光,「你是誰?我沒見過你。」海林集團內部的人,他幾乎都記得。

  「咦?我……」

  她有著一雙他所見過最無辜清澈的黑眸。那雙黑眸在看到他時,睜大了起來。

  「古先生?」她突然止住那慌張的語氣,深吸一口氣,圓嫩的娃娃臉上紅暈依舊,但神情卻鎮靜了許多,她拉好了前面還有點濕的洋裝,走到他面前,伸出一隻他見過最嫩白的手掌。

  「你好!古先生,我是秦氏餐館的外燴部經理,我叫秦蔓恩,很抱歉闖進了這會議室,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安靜的處理自己所遇到的……」她比了下自己弄髒的胸前,「意外。」她說,還吐了吐小舌。

  他的眸光順著她的手垂落,看到她在緊身洋裝下的隆起,心,又是不正常的一跳。

  那是慾望吧……

  他想。

  一定是因為他好些個月沒有發洩的關係吧!

  「古先生?」彷彿察覺他的邪念,秦蔓恩的臉又紅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抬手遮住前胸。

  「你怎麼沒下去吃飯?宴會應該開始了。」

  秦蔓恩研究過古諭震這個人,知道他的吃食習慣,今晚他跟幾個集團重點人物的宴會餐點,還是她親自設計的。

  深眸望著她,「我不喜歡宴會。」

  望著她那張蘋果臉,還有那一直說著話的柔嫩紅唇,他感覺到酒精的熱氣正緩緩的在體內發酵,慾望也是。

  「啊?是嗎?」秦蔓恩秀氣的眉頭皺起,隨即又揚起友善的笑容,「那實在是可惜,因為今晚我設計了你最愛吃的清淡料理,其中兩道是仿照著清朝宮廷的料理,你如果願意嘗嘗,一定會喜歡的……」

  「我想吃別的。」他驟然的打斷她。

  「咦?」她錯愕的看苦突然上前—步的他。

  「這是我的電話,我的地址。」他拿出特製的名片,交給了她,「有興趣的話,跟我聯絡。」

  「啊……」驀然,秦蔓恩懂了,懂了的同時,熱氣也漫上了雙頰,「抱歉,古先生,我賣食物不賣身。」

  古諭震眼一瞇,「我沒要你賣身。」

  「咦?」

  他抬起手,讓自己的指節滑上了她那柔嫩圓滑的臉蛋,然後輕輕的,按了下她柔嫩豐潤的紅唇。

  接著,滿意的感覺他指尖下的她在顫抖。

  那雙清澈的黑眸裡,染上了一抹情慾的水霧。

  「但是我……我不……」

  「男歡女愛,是各取所需的。」他的聲音帶著誘人的低啞響起,她……細緻可愛,但稱不上美麗……不過,卻能引起他的慾望。

  「所以……」

  他抽回手,那冷冷的黑眸裡,閃過一抹幾乎難以覺察的光芒。

  「我將決定權交給你,秦蔓恩小姐。」

  「這……那……你不覺得……」她的臉更紅了,「該從約會開始?」

  「約會?」濃眉一挑,冷眸裡閃過一絲笑意,「我並不想花時間追求女人。」

  甚至連他的未婚妻——凱絲?曼德拉?古恩,也不是他自己追求來的。

  凱絲現在是古恩銀行的副總裁,也因為擁有他這個超級大客戶的關係,聽以目前穩居古恩財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當年凱絲追求他,是因為他能讓她夢想成真,而凱絲則能讓他輕易的獲得強而有力的金援管道。

  所以,兩人在協議好對彼此都有利的狀況下,便掛上彼此是未婚夫妻的名義將近五年,這並非一個對外公開的秘密,只有他身邊親近的員工,以及兩方家族知曉而已。

  她眉頭一皺,紅唇微嘟,模樣帶著純真的性感,「你好誠實。」

  濃眉一揚,「這是抱怨還是讚美?」

  「都不是。」

  「那你是拒絕了?」

  「沒有!」她回答的很快,隨即懊惱的咬住豐潤的下唇,「我是說……你很帥……為什麼不去找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向來冷冷的深眸裡再度閃過抹笑意。她咬著下唇的樣子,很誘人,「沒用過怎麼知道你配不上我?」

  頓時,蘋果臉爆紅,「這太低級了,沒想到古先生你竟然這麼說話這麼……噢!好吧……這也算誠實,唉……」

  她歎口氣,一直很緊張的眼中,終於開始漾起笑意。

  「不然這樣吧!因為我怕配不上你,也怕我會無法接受,所以可以請你跟我幾次約會,讓我確認一下嗎?」

  「嗯?」他有點訝異,第一次有女人把跟他約會的目的,說的如此直接。

  「怎樣?」她露出友善而溫暖的笑容望著他。

  那圓圓的眸心閃著充滿熱情的光芒,彷彿讓四周的空氣都跟著愉悅了起來。

  不自覺的,他揚起許久未揚的唇角,「好吧!就依你,幾次約會。打電話給我秘書約時間。」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了會議室。

  **  **  **

  閉上眼,那初見她時的驚歎……彷彿歷歷在目。

  他當時就想吻她,甚至勾引她。

  但是他那天沒這麼做……因為不在自己的公事領域內,進行任何與私人有關的情慾活動,是他的原則之一。

  那晚他離開會議室,又等了三天,才跟她第一次約會。

  而在兩次簡單又平靜,讓兩人瞭解彼此的約會後,他們上了床。

  她是第一次對他來說很震撼,她卻不在意,而且那次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出去約會過了。

  反而是在他需要的夜晚,她都會來。

  而如果她隔天有工作無法前來的話,他就會去她那個溫暖而充滿個人色彩,卻顯得有點雜亂的小公寓找她。

  他真的非常喜歡她的身體所帶給他的感受,於是,她成了他唯一一個,一用就用了兩年的床伴。

  這是一種有默契的協議關係。

  他知道她清楚,而她給他的感覺也是坦然接受。

  他喜歡她在生理上提供給他的便利跟舒服感受,更喜歡她的誠實與熱情的笑容,所以,在需要睡眠的夜晚,他也願意忍受她的怪癖,那種在每次做愛後,總要念一段愛情或是心情小詩的壞習慣。

  他是在忍受嗎?

  他驀然一震,濃眉擰起。

  他很少沒目的的忍受任何事,然而,他卻願意忍受她念的怪詩……

  望著她方才離去的那扇門,突然間,她的柔嗓彷彿在耳邊響起——

  有些情境與感受,是幸福。

  但當你有時,你並不清楚,直到失去了那樣的情境與感受。

  你才懂……原來那樣的感覺叫幸福!

  「這是什麼鬼詩?不押韻也沒意義。」他喃喃的道,一點都沒發現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自言自語。

  搖搖頭,一撇冷唇。算了,她走後,一切還是跟往常一樣。

  關於她念過的詩,他沒興趣懂,也不想懂……

  於是,他按下鈕,通知秘書米蘭達進來。

  接下來,他要趕工了。

  因為,現在就只剩要說服他那個頑固的父親,同意三大集團合併的計劃。

  如果他父親還是不同意的話,那再過兩個月後,就該輪到他失蹤,放一整個月的假了。

第二章

  走出海林集團的總部大廈時,秦蔓恩迎著紐約的風,一路撐著的笑容,終於再也忍不住的……瓦解了。

  噙著水光的眸子,像是暴雷乍響的午後,開始下起了大雨。

  她右手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左手拿著手帕擦著眼淚鼻涕,站在大廈的門外,好久好久……

  沒有!就是沒有……

  那個高大俊挺的身影,沒有出現在大門前。

  他沒有追出來,也不可能會追出來……她知道。

  可是她就是傻,就是還期盼他能追出來……嗚……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安排她愛上這樣一個冷情的男人?

  冷酷理智的古諭震啊……是她這輩子永遠的剋星吧!

  從小,大家就說她是個開心果,是個發光發熱的快樂球。

  但偏偏,她這個快樂球,愛上的卻是個這樣冷的男人。

  可惡啊!

  她忿忿地踢了人行道上的雕塑一腳,隨即唉叫一聲,蹲下身來,抱著腳,又痛哭了起來。

  好討厭、好討厭!為什麼上帝要讓她愛上他?

  又為什麼讓她不小心的懷了他的孩子呢?

  如果她沒懷孕的話,她相信自己會願意一直當他的床伴,忍受著他在做愛時喜歡咬痛人的壞習慣,忍受著他在做愛時,邊跟下屬透過電話討論公事的壞習慣,可是現在……

  她輕撫著肚子。

  她不要孩子有個這麼冷情的父親,更不要他為了負責而娶她。

  她要的……只是讓他愛上她啊!

  她踉蹌的起身。冷漠的紐約人,沒有半個肯對蹲在路邊,哭得半死的她,伸出友善跟關懷之手。

  這樣的地方,除了還有幾個好友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事物值得她留戀的了。

  所以,她做出決定,要回去故鄉,自己生下這個孩子,這跟她母親當年做的事情一樣。

  但跟她母親不同的是……她不會拿這孩子當對付古諭震的工具的。

  這孩子可以衣食無虞——畢竟他父親已經給了八十萬美金,在她的愛心照料下,快樂的長大。

  唉……

  但是,她還是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一開始,她只是迷戀這個男人而已。

  當然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愛上他,但她卻沒想到這場注定要分離的愛戀,會讓她心痛成這樣。

  他明明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沒有給過她任何甜蜜的日子,她是為什麼會去愛上一個這樣冰冷無情的男人呢?

  奇怪!一開始,她到底是怎麼愛上這男人的呢?

  猶記得一開始,她對他這男人只是有著難以言喻的好奇,當然,還有點性吸引力,所以她才會在約會了幾次後,就與他發生了關係。

  但她到底是怎麼愛上他的呢?

  啊!對了,是生日,那次該死的、害她不小心從此陷入了的生日。

  一開始她很訝異他會記得她生日,因為從小到大,每個人都因為她母親是未婚生子,而鄙視她。

  十歲那年,她那不堪醜聞騷擾的父親,蠻橫的逼她離開台灣,到美國念寄宿學校,就再也沒人記得她的生日。

  但是,這個只要她身體的男人,卻沒有忘。

  就算那天他只是要秘書買一個小小的蛋糕,並送上一張簡單的、他親手寫下「生日快樂」這幾個字的卡片。

  那晚吃完蛋糕,做完愛後,他要趕回公司去加班,她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丟下公事來找她。

  那天送他出門時,她故意問起他為何要這麼浪費時間來陪她?

  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值得。」

  就這三個字,在一瞬間鎖死了她的心,從此……再也離不開。

  而生日的隔天,她就逼他叫她的小名——小恩!一個獨屬於她夫婿才能喚的名。

  一個月後——

  「別傻了!就算那兩個笨蛋同意這種事,我也不會同意的。這種鬼東西,哼!」

  古書遠看也不看三大集團合併的企劃,就狠狠地撕開它,毫不留情地丟進壁爐中的火堆裡。頓時,火焰燃起,有如惡狼一般吞噬了細碎的紙片。  

  古諭震冷冷地看向壁爐裡的灰燼,又慢慢地轉過眼看向父親,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神情,因為父親的反應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總之,你是不願意釋股給我,更不願意跟他們合併?」

  「沒錯!我們海林集團才不需要跟那兩個差勁的集團合作,讓他們分享我們的成果呢!

  哼!之前你暗中去幫他們公司解決難題的事情,已經讓我很不爽了,你別想再要我答應釋出我的股權。」古書遠氣呼呼地又說。

  古諭震點點頭,「好!我懂了。」

  看來,該輪他失蹤,讓父親知曉三大集團合併的重要性了。

  前兩次堂弟的失蹤,都是他介入對方產業的經營,才說服了另外兩個伯叔答應釋出手中的股份,同意這企劃。

  而現在,終於輪到他休假,換他那兩個堂弟來幫助他的集團,好讓他父親瞭解集團合併的重要性。

  只是,他步出父親的書房,突然有了個淺淺的疑惑在心中升起——

  他該去哪度過這悠閒又不為人所煩擾的一個月呢?

  那裡山嵐繚繞,空氣濕濕涼涼的,有時候迎面一陣雲氣飄來,真的會讓你以為雲中有仙女,正在輕柔的撫過你的臉頰喔!

  突然,那在這一個月中,總是斷續地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輕柔嗓音,又出現了。

  他記得,那是秦蔓恩對她故鄉的形容吧!

  依然記得那是某次在做愛之前,她在看國家地理頻道,看到台灣的特輯時,告訴他的。

  她的故鄉是烏來,一個霧氣縹緲,宛如仙境般清幽的地方。

  聽起來,很適合待上一個月修身養性,不是嗎?

  兩個月後——

  台北縣,新店市郊區。

  「又起霧了。」望著前方山頭,那縹緲的、正在蔓延的煙嵐,他不自覺的開了口。

  「是啊!山區就是這樣,天氣陰晴不定。古先生,你的車好了,我去幫你寫資料。」

  聽到後面傳來修車工人的回應聲,他濃眉輕皺。又來了,他又自言自語了?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她走後的那天嗎?從那時到現在,他已經快兩個月沒碰過女人了吧!

  「古……雨……辰,是這樣寫沒錯吧?」

  修車工人邊寫邊問走向櫃檯的他,他點頭,對方俐落的把卡片裝進有行照跟他偽裝用的身份證的膠套裡,「拿去,這是你的修車保養卡,記得要定時回來做檢查,這種少見的二手車,一出事就麻煩了。」

  「謝謝你,多少錢?」

  他來台灣快一個星期了,在來到這裡的第三天,他決定買個小車代步。

  他本來是想買普通車的,但卻意外的在二手車廠裡,看到了這輛少見的淺藍色迷你奧斯丁。

  初看到它時,他並不引以為意,只覺得那輛車非常順眼又熟悉。

  後來,他才想起,這是曾經停在她公司停車場,她平常工作時拿來代步的小車。

  他曾經恥笑她為何要開這種什麼也裝不下的小東西?但她卻笑著回答:「能裝得下我就好了,就跟我那個小小的床裝得下你是一樣的道理。」

  當時,她笑得滿臉紅暈,那簡直是他這輩子看過最美的景象。

  於是,在他發現自己做了多麼可笑的事之前,他已經出錢買下了這輛小車。

  「算你六千五就好了,發票要抬頭嗎?」

  「不用。請問最近的超市在哪裡?」他需要補給一些生活用品,但卻不想冒險去靠近台北市的地方。

  他曾經上過某些國際性財經雜誌的封面,所以除了買車那天有去市區外,其他時間,他盡可能的不是出去試試車子的性能,就是關在他住的地方,看看書,想想事情。

  因為隨便外出的話,還是可能會被某些記性好的人認出來。

  「往新店市區走,到處都有啊!」修車工隨手往外面馬路下方一指。

  「請問最近的超市在哪?」他語氣沉冷的重複了一次問題。

  修車工人被他的語氣嚇一跳,「啊?對啦,我差點忘記了,你住在霖谷村那種怪地方,你也是藝術家喔?」難怪有著藝術家的怪脾氣,說話冷冰冰的。

  「我不是。」他不想理會弦外之音,又問了一次,「最近的超市在哪?」

  「呃……那個,往上,等等右轉,美溪村村頭有一家啦,美溪村不大,可是……」

  「謝謝,再見!」他打斷他,轉身上了車,開車,倒車,走人。

  只留下那個修車工人大皺眉頭,「喔……真沒見過這種人,笑一個是會死喔?」

  美溪超市並不難找,因為美溪村就只有一條街。

  古諭震逛到了的肉類區,架子上,只剩點營養不良的雞肉跟豬肉。

  突然,他注意到,角落裡有塊完整的牛排,他彎身欲取——

  「那塊牛排是我先看到的……」

  大掌因為那熟悉的嗓音一頓,一隻白嫩的小手立刻把那塊牛排放到自己的籃子中。

  「小恩?」他直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呃?啊!」秦蔓恩一看到他,臉上立刻出現了驚愕不已的神情,人也跟著急往後退,腳下一個下穩,就要撞上了狹窄走道的另—側貨物架。

  他立刻眼明手快的—撈,「小心!」

  「啊……」

  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門,只感覺到那永遠會令她心跳加速的熟悉味道,又沁入了鼻間。

  「放……放開我。」她推著他的胸膛。

  「好!你小心。」那溫暖的大手離開她的腰。

  「你……竟然在這裡!?」

  她變美了?記憶中的她,沒化妝時,從來沒這麼好看過。  

  而且,她髮梢的香味不一樣了,卻一樣能引起他對她的渴望。

  「你……你怎麼會在這?」她有點驚慌的看著他。

  他是來找她的嗎?不,不對,他剛說的話代表他並不知道她在這。但那句話顯示他猜測過她的去向。

  「我在執行一個案子,需要躲一陣子,所以搬到霖谷村住。」深眸凝著她,體內那蟄伏了三個月的男性慾望,蠢蠢欲動,「你住哪?」

  「我?我住……就住在……」她語氣突然頓了下,「住在美溪村。」

  她說謊。

  因為她花了這麼久的時間說服自己要遺忘他,所以現在並不想讓他再有機會接近她,破壞她心中那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堤防。

  「是嗎?」

  「嗯……」她點點頭,謹慎而小心的看著他。他很少用這種打量的眼神看著她的,那眼神似乎有點溫暖在……

  溫暖?

  她在想什麼?

  這傢伙除了在床上以外,不可能會有溫暖的眼神的。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謝謝!」

  「你一個人住嗎?方便我去打擾嗎?」

  「咦?啊……」

  她一愣,頓時感到怒火上衝。

  這個傢伙,腦中想的就只有那件事!

  「不行!絕對不行!」她嚴詞拒絕時,卻又感到有絲困惑。

  他還想要她嗎?這是為什麼?

  她既沒化妝,也沒像在紐約時那樣,常穿性感好看的衣服,事實上……她現在綁了個亂七八糟的馬尾,穿著超大的毛衣跟棉質長褲,手上還掛著大外套跟菜籃,看起來根本就像……就像個有小腹的歐巴桑。

  「絕對不行?為什麼?」

  「因為……反正你想都別想。」

  濃眉一挑,她的拒絕跟敵意讓他好陌生,過往哪一次她不是敞開雙手,充滿熱情的迎向他?

  不自覺的,他心頭再度湧起了她說要分手時的疼痛感。

  「連想都不行?」

  「這是我故鄉,你不能……」她咬咬下唇,「不能壞了我的名聲。」

  「你怕我壞了你名聲?」

  他望著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雖然她看起來跟以前差不多,但他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了。

  他只知道,這奇怪的地方,並非是她態度的改變,也不是她那容光煥發的臉龐,而是還有某個地方不同了……

  「你要住在霖谷村多久?」

  她那有點急切的聲音突然穿進他的思緒中。

  「我大概最多待個二十幾天,就得回紐約了。」

  「是嗎?」她鬆了口氣。

  可惡!都怪她貪嘴,過去兩個月來死命一人吃兩人補,所以肚子已經明顯的大了好幾寸。

  「沒錯!你……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

  她鬆口氣的反應讓他有點悶,而且,之前困擾著他的奇怪之處,依然沒消失。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終於注意到她的儀容不是很整齊,更甚者……他的眸光突然停在她的腰圍上——

  她那原本纖細姣好的身材,竟然變得圓滾滾了!?

  「看什麼?」她連連後退,一臉驚駭。

  「你變胖了。」

  「啊?」她皺眉怒瞪了他一眼。這男人知道什麼話不該說嗎?

  但接著,她卻想起自己得隱瞞他,所以只好不甘心的點頭承認,同時還編了一個好理由,「對啊!我外婆煮的菜好吃,天天吃,就變胖了。」

  他瞇起眼,她這次的胖,跟以往那種月經來潮前,體重加重,打死都不肯開著燈跟他做愛時似乎不太一樣。

  「可是……」他遲疑的說,「你胖很多。」而且,他記得以前她只要胖了兩、三公斤,就會開始節制自己,甚至狂上健身房。

  但現在,為什麼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變胖了?

  「我警告過你,阿震,說這種話對女人很不禮貌。」

  「我只是好奇……」

  「連好奇都不必!」她真想踹他一腳,這男人真是誠實的叫人討厭。

  她知道自己胖了,因為她不想節制嘛!這男人幹嘛一定要點醒她這個事實呢?

  就算她欣賞他的誠實,但也十分肯定,她不要再聽到這種話,更不要……再讓他引得自己又是心底一陣陣的痛。

  「好了,不說了,很高興遇到你,我要走了。再見!」

  「慢著!」

  他拉住她的手腕,有點不敢相信,過去在床上對他熱情不已的女人,如今卻把他當成洪水猛獸一般的匆忙走避。

  「還有什麼事?」

  「就算不能去你家,你也該盡盡地主之誼,請我吃頓飯吧!」話說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

  心底一股沒來由的,怕從此再也看不到她的恐懼,竟讓他生平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私事,而非公事,說出了這種討人情似的話。

  「呃?」她愣住,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過去的他,不是會對她說這種應酬話的人啊!

  「那就這樣說定了。今晚我開車去接你,你家在哪?」

  「我家?不……你不能來我家。」

  一想到他去她家可能引起的災難,她就害怕。

  親愛的阿嬤因為她未婚懷孕跑回來,已經生了她快一個月的氣了,現在她還把始作俑者帶回去……

  不,這下場怎麼想都很可怕!

  「為什麼不能?」他突然濃眉一皺,意識到另外一種可能性,心頭一緊,連帶著嗓音都沉了下來,「你有男友還是丈夫了?」

  「當然沒有!」她很訝異他竟然會這樣想。這混蛋傢伙,她愛的只有他,一直都是……

  突如其來的,那種在夜晚才會上湧的酸澀心緒,頓時又令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怕我……你哭了?」

  「沒有!」她恨恨地抹去那不爭氣掉出眼眶的淚滴,轉頭不再看他,「只是不方便,我不想讓人誤會。」

  該死!她不該這麼脆弱的,她要當個無敵的媽媽啊!

  「我不會讓人知道的,我保證。不然你來我家也行。」

  「你不要妄想了,我不打算跟你再碰面。」一說完,她轉身就走。

  她其實是想奪門而出的,但她不願意在他面前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她已經失了心,不能連這點小小的面子都丟了。

  所以,她逼自己冷靜,反正購物完之後,她以後打死部不會再來這家美溪村的超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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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6 16:04:06

第三章

  古諭震看著她挺直的背脊,只感覺到少有的不爽情緒,正在心頭翻滾。

  該死!這兩個月來,他好懷念她的身體,他知道她不是一個會輕易忘記兩人之間事情的女人,但她為何看起來這麼痛恨看到他,甚至還這麼堅決的拒絕他?

  不!他不能讓她這樣轉身就走。

  思緒裡閃過這句話,他立刻邁開大步跟上她。

  「別跟過來!」她甚至沒回頭,就發現他的接近。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絕情。」

  「……」她沒回應,只是拎著菜籃,走在超市狹窄的通道上。

  他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她停下腳步,他也跟著停下。

  「我記得你碰到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都願意招待人家喝杯茶。」

  「是沒錯,但你不是陌生人。」她仰頭看著一罐放在高架子上的水果醋,然後又回頭看他一眼,他會意,伸長手幫她拿。

  她接過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又用手比了個二。

  他這次拿下兩瓶,她接下,再度把那水果醋放進籃子後,才說:「你是個已經跟我分手的……」她頓了下,才再度開口說那兩個到今天都還會讓她心痛的字眼,「床伴!記得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床伴不是比陌生人更該得到禮遇的嗎?」

  「哈!這裡是保守的台灣,原諒我不會為了你的身份禮遇你。」沒有情感的人又不是她,一開始只要當床伴,不當男女朋友的人也不是她啊,「再者,我只是想保護我自己。」

  「你的意思是……床伴這種身份很侮辱你?」他一臉詫異的說,他以為那一直是兩人都很喜歡的交往方式。

  她身子一頓,彷彿被什麼戳到似的,但她卻沒回頭。

  「你誤會了。」她說謊,「我是說,在這裡,你若是進出我家,或被人看到我們在一起的話,會傷到我的名聲。那個。」她邊說又邊指向一包放在高處的速食料理包。

  他替她拿下,發現是一包咖哩雞肉,接著皺起眉頭,「吃這種快速食品不好,我煮的不是比較好吃嗎?」過往他偶爾在她家會一時興起,煮一大鍋咖哩,讓她配著各種菜色吃上一個星期。

  「是沒錯!但那又怎樣?」她有點心酸地想起這冷情男人的好手藝。

  真不公平!

  他明明是個這麼沒感情的人,也沒像她常常跟宴會廚師混在一起,但為什麼他卻能做出那種好吃又讓人難以忘懷的味道呢?

  記得每次做愛的隔天,早餐都是他做的,因為他做菜不到三分鐘,而她至少得花上半小時。

  「這其實是我怕半夜肚子餓會想吃東西而準備的。我不能在半夜煮東西,會吵到老人家。」她拿過他手裡的料理包,丟進菜籃裡。

  但突然,手上的重量減輕了。

  「我幫你提。」

  「不用!我要去結帳了。」

  她硬是扯回,毅然的決定要立刻結束這次的採買,跟他說再見。

  她不要再讓自己有機會想到他的好、他的紳士、他的身體、他的性感,他那種不自覺的、偶爾貼心的舉動……

  「我也是。」他跟在她身後走向櫃檯。

  但事實上,他的籃子裡並非裝滿他需要的東西,但跟買生活必需品比起來,他發現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在。

  那就是……她!

  他一路跟她走到櫃檯旁,看她結帳,她一臉臭,顯然情緒非常不好,「你真的變了,才短短的兩個月,為什麼呢?」

  她掏錢付帳的手微微一頓,接著看向他。

  「因為你沒變。」

  「我沒變?什麼意思?」

  「就是你……」她正想說理由時,卻發現好奇的王媽媽在一旁盯著。

  所以,她深吸口氣,「反正就是這樣,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什麼叫做不要再見面?」他愣了下,隨即緊張起來,正想靠近她時,卻被她舉起雙手擋在胸前,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

  同時又比向櫃檯,他的東西剛結完帳,但他還沒付錢。

  「人家等著你付錢呢!古先生。再見!」冷冷的撇下這句話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超市大門。

  哼!這該死的男人,見面就只想到上床嗎?

  兩個月不見了,她好想他,他不會說句想你嗎?

  真是……唉,他就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人啊!她還能要求什麼呢?只能要求自己不要再這麼傷心了吧……唉……

  但他要是想來找她上床?哼!不要說門,連窗都沒有了。

  「可惡!多少錢?」

  他著急的問著櫃檯的歐巴桑,想趕快去追秦蔓恩,因為她走出超市大門的腳步又快又急。

  「你認識我們蔓蔓喔?先生。」

  不料,櫃檯的王媽媽卻沒說價錢,反而一臉好奇的問著古諭震。

  古諭震掏錢的手停住了,他望向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嘴碎的歐巴桑。

  「你也認識秦蔓恩?」

  他忍住了去追秦蔓恩的衝動,突然想到,也許從其他人身上,可以多瞭解一點秦蔓恩的事情,更有助於他釐清事實。

  那時在紐約,他沒想過要問她為何離去,但現在,因為她那亟欲不想跟他有所牽扯的意圖,讓他突然有種衝動,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當然啊!我從小看她長大的呢,我是說,在她去美國之前,她都是來我這買東西的啊!你跟她是怎麼認識的?」王媽媽又問。

  「在美國認識的。」他含糊帶過,「對了,你知道她為什麼回來台灣嗎?」

  「唉呀!」王媽媽挑了下那沒紋好的青色眉毛,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現在是不太清楚啦!但最有可能的……你看她胖成那樣子,就知道可能是做了什麼壞事,跟當年她那個媽一樣,偷偷回來住的羅!」

  「當年她媽?你是說……她母親?」

  「對啊!」

  王媽媽突然左看看右看看,一臉要說國家機密的興奮樣,「你不知道她是那個政黨大老郭直尉在外偷生的喔?十多年前,她媽還帶著她上門去討名分啊,那時候好多人來採訪喔!我還記得她出生的那年年初,她媽就是像她現在這樣,懷孕時都好愛喝醋,害我最近進了好多箱不同的醋,因為我怕被她一個人喝光,而且啊,我跟你說……」

  「懷孕?」

  聽了王媽媽說的一大串話,只有這兩個字,一直迴盪在古諭震的腦海中。

  古諭震向來不是個喜歡思索的人,他喜歡清楚明快的答案,不浪費時間。

  所以,他從好事的王媽媽口中,問出她住的地方之後,就立刻開車前往。

  想當然爾!她說謊,她住的地方根本不是美溪村,而是另外一個位在深山裡的小小村落——溪來村。

  古諭震開著迷你奧斯丁停到一扇破舊木門的前方,然後下車,走上狹小的石階,繞過蔥鬱的灌木林,終於看到了王媽媽口中那間古老的三合院落。

  而就在那飄著綿綿細雨的三合院落前,他看到了她。

  那棟紅瓦灰牆的老屋子前方,架起了一個看來跟屋子一樣老舊的木梯,而她則穿著粉色毛衣和灰長褲站在木梯前。

  她手裡拿著電燈泡,一臉認真專注,顯然正要舉步攀上那個木梯。

  而這次望著她,他並沒有急著開口喚她,因為他心正浮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那略顯臃腫的身體裡,真有他的骨肉?

  他緩緩地穿過細雨走向她,看著她笨拙的拿著燈泡,一步步的攀上木梯,而那木梯看起來似乎有點……

  突然間,他想也不想的就丟下手中拿著的紙袋,直接衝向她。

  「小心!」

  他低沉的吼聲響起的同時,她腳下踏著的那木條也跟著應聲斷裂。

  「啊……」她尖叫著,一手抓著燈泡,一手緊緊的抓著木梯,企圖穩住自己,但她的努力卻徒勞無功,因為不到一秒後,她就掉進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中。

  「放開梯子。」那吼聲嚇得她立刻放開木梯,而木梯接著就砰地倒在院子的正中央。

  「啊!你……」

  她錯愕的睜大眼,看著眼前那方正好看的冷峻下巴。

  這是怎麼回事?

  「先檢查木梯能不能用,是攀梯的前置動作。」那冷冷的低嗓隱帶著怒氣說。

  他方才一看就看到那木梯的主架跟木條之間的連結顯得搖搖欲墜,幸好他人在這裡,也幸好他衝過來,不然她可能……

  他猛然煞住自己的思緒。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你……」錯愕過後,秦蔓恩眨了眨眼,「你在這幹嘛?」

  他低頭望著懷裡的她,那森冷的黑陣裡掠過—絲似笑非笑的光芒,「目前是在抱著你。」

  她又眨眼,接著嫩臉染上一抹紅暈,終於搞懂了,他救了她,而現在,他正把她抱在懷裡。

  「謝謝你啊!我沒事了,放我下來。」

  不等她掙扎,他輕柔的放她落地。

  落地後,她深吸口氣,拍平了褲子,才挺起胸膛看著他,「請問你來做什麼?」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找到這裡來!

  這裡是溪來村,距離美溪村可不近,是在更深的山裡。

  而且,她外婆的房子可是在村落外圍,這裡的路非常難找,尤其是這種陰雨綿綿的冬季。

  他望著她,久久都沒說話。

  因為心底的震盪依然存在著。

  他討厭臆測,但那臆測的景象就這麼在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上演,他彷彿看到她重重摔落地面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這樣一臉生氣盎然,美眸閃閃,帶著怒火的神情。

  她……差點受傷了。

  「你……」她眼一瞇,不懂他現在杵在這,一臉深思的神情是在想什麼,「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濃眉一揚,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陷入了擔憂她的思緒之中,而更糟的是,他向來不喜歡浪費精神去臆測任何事情。就算是可能失去她……

  一想到剛才的情景,他的心臟又是一縮。

  可惡!他到底在恐慌什麼?

  「你是打算站在這裡一直瞪著我嗎?如果你沒事的話,麻煩轉身……」她沒好氣的指著他背後的院落盡頭,他剛才來的方向,「出口在那,不送!」

  他順著她的指尖回眸看向院落的石灰地,想起了不久前被他拋在地上的紙袋,於是就轉身往回走。

  秦蔓恩愣愣的看著他回頭,簡直不敢相信!

  這人是頭殼壞了啊?竟然叫他走就走?那他來這是幹嘛的,就為了把她嚇得掉下梯子,然後救她嗎?

  「等等……」不自覺的開口喚出聲,她又懊惱的咬住豐潤的下唇。

  她沒事叫他幹嘛?她並不希望他再度出現在她生命中,再度引起……心底這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不是嗎?

  而當古諭震撿起紙袋,一回頭,看到的就是她臉上那向來能引起他征服慾望的性感神情。

  他最喜歡看她懊惱的咬著下唇的模樣。

  那神態,讓人忍不住想扒光她的衣服,取代她的貝齒,吞佔她的唇舌。

  但可惜……

  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深眸淺淺一瞇,他拿著那紙袋走向她,「我沒要走,只是要撿這個而已。」

  「這是……」她看著他把紙袋遞過來,不自覺的就接下。

  「你愛吃的。」他邊說,邊抬頭看向上方,看看剛才是什麼原因要讓她爬木梯的,接著,他看向木梯的另一側那完好的踏腳木條。

  「我愛吃的?」她十分錯愣,看向紙袋中,那真的是她的最愛奶油泡芙,「你知道我愛吃什麼?這味道是……啊,美溪村的那家麵包店嗎?剛出

  爐的耶!」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伸出手,拿走她握在另外一隻小手中的燈泡。  

  「我來換。」

  「咦?」

  她訝異的看著他定到木梯旁,扶起倒地的木梯,直接靠在牆上,然後三兩下的爬上木梯,就換好了在那高高的前簷下方,已經壞了很多天的燈泡。

  他這是在幹嘛?

  秦蔓恩站在那,呆呆的看著他爬下階梯,把舊燈泡遞到她面前,「這放哪回收?」

  「那邊……」

  她本能的指著一旁通往廚房門的邊門,那裡的角落有好幾個回收桶。

  古諭震點點頭,把木梯拿離正門口,靠在一旁的牆上,然後才走過去,把那燈泡用回收桶裡的舊報紙包好放好後,才又回頭走向她。

  她一直看著他,等到他那矯健而從容的身影又走到她面前不到一公尺處時,她才一震。

  不對!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

  她在發什麼呆?

  這男人莫名其妙地跑來送她一袋剛出爐的香甜泡芙,又救了她一命,然後又幫她換燈泡,又懂得做資源回收,然後又走的像個超級模特兒般,那樣的優雅敏捷,又這麼帥……不不不!這些都不該是讓她看他看到入迷的原因。

  於是,她深深地吸了口冷空氣,把紙袋當成盾牌一樣抱在胸門,好遮掩自己怦跳過於劇烈的胸膛,然後故意用著疏遠的語氣問:

  「請問……古先生,你來有何貴事?該不會是特地來叫我摔下木梯,然後救我,又幫我換燈泡的吧?」

  他走到她面前,古怪的看她一眼,「你認為我會未卜先知?」

  她臉紅了,這傢伙聽不出她的諷刺嗎?她當然不是說他事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她在心底輕歎一聲。罷了!這傢伙從以前就是這樣,很難開玩笑,開了玩笑他也不懂。唉!

  所以,她只好直說:「不,其實我只是……我只是不懂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望著她,視線從頭到腳,把她看了好幾遍,像在確定什麼事後,他才開口:

  「我沒事做!」

第四章

  沒事做!?

  這是答案嗎?

  太過分了!

  秦蔓恩氣呼呼的泡好了一壺花茶,然後端進了客廳。

  走出隔間門時,她腳步一頓,愣愣地看著客廳裡,背對著她的那個男人。

  真沒想到……

  古諭震這標準的ABC,竟然會跟她家這古意盎然的老客廳、老沙發、老茶几……這麼的相配。

  她吞了口口水,又一次感受到心臟在胸腔裡震盪。

  不行啊!這太沒用了。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

  這男人的冷情跟絕情她比誰都清楚,她絕對不能一時心軟,又放任自己對他的情感淹沒理智。

  其實,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他後,就一直非常的害怕。因為她清楚,他不是個會一生都陪伴在她身旁的男人。

  所以,她一直想離開,卻又一直無法真的下定決心離開他。直到懷孕後,她才明瞭,是到了該痛下決心的時候了。

  因為她清楚,像他這種人,一定會負責娶她,但僅止於負責而巳,除此之外,她再也得不到其他。

  而她並不想讓自己的一輩子葬送在一個無情無愛的婚姻裡,更不要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中出生,所以她才決定跟他分手,跟他從此再無瓜葛。

  所以,招待完這壺茶後,她一定得徹底地趕走他。

  「這是德國進口的花茶,你要加糖嗎?」

  「花茶?」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這棟屋子的剛毅臉龐,一聽到這詞時,終於有了點反應,「我喝咖啡,你知道。」

  「這裡沒咖啡。」

  「你愛喝咖啡。」他記得早上沒咖啡她不起床。

  「我……」她說了個字,頓了下,才又說,「我換口味了。」

  「是嗎?」他望著她,「你是懷孕了吧!」

  她揚眉,一點都不訝異他會這樣問。

  畢竟,他既然問得出這裡的地址,就一定問得出她的現況。

  小村子就是這樣,誰家的貓抓了幾隻老鼠,大家都一清二楚。

  她深吸口氣,端坐在他對面的雕花木椅上,拿起花茶喝了一口,才好整以暇的說:「你若是聽信那些三姑六婆說的話,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古諭震

  「我現在暫時改名叫古雨辰。」

  「古雨辰?為什麼?」

  他聳肩,沒回答。

  她瞇了下眼,「好吧!反正那是你的私事,不關我的事。」她又啜了一口茶。

  「那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我都不管。反正我現在請你喝花茶,是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但那並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家當成你消磨時間的地方。」

  他嘴角微彎,沒回答她,反而環顧著週遭,「我看這屋子老的可以,幾乎所有的管線都該重新整理過了。」

  「你這什麼意思?」她突然有所警覺。

  「我的意思是……」這次他轉眸看著她,露出了那個在夢裡會叫她哭又叫她笑的溫柔笑容,「這裡可以讓我消磨不少時間。」

  「你別想!」她嚇到了,撇開那心中對他笑容的懷念,連忙阻止,「你不是要忙著執行什麼案子嗎?」

  「我的案子啊……你記得我堂弟這陣子相繼失蹤的事嗎?」

  「記得啊!那時你很忙……啊!」

  她突然有點搞懂了。

  她記得她離開他之前的那半年多,他一直非常的忙,因為他兩個弟弟陸續失蹤,他得協助他們的集團處理事情。而她也隱約的知道,他跟兩個堂弟打算說服老人家釋出股權,接受集團合併的事,難道說……失蹤是假的?說服才是真的。而現在……是輪到了他失蹤!?

  「你的意思是……現在輪到你失蹤?」她在腦中又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他笑而不答,只是用一種讚許的眼神凝著她。

  驀地,她的臉不受控制地紅了。

  真討厭!這男人總是一個眼神就可以叫她心頭小鹿亂撞,就算是她再瞭解他也一樣。

  「好吧!」她舉雙手投降,「我想這附近很多我家這種老房子,你若是愛去換燈泡或換管線什麼的,儘管去,但不用來我家。」

  「你為什麼這麼堅決不讓我來你家?」他問。

  這次,他眼神中的讚許不見了,變為令人感到恐懼的凝視,似乎要穿透到她的心中。

  她有點不自在的轉開眼,聳聳肩,「我認為分手的兩個人,不該再有任何牽扯。」

  「不該再有任何牽扯?」

  「沒錯!」

  「但那不該包括孩子。」

  「當然包……」驚覺到自己差點間接承認懷孕這件事時,她連忙改口,「我沒懷孕,根本沒有。」

  他凝著她,一點都不喜歡她那雙美麗的眸裡的神情。

  他看過她在想惡整客戶時,那種閃爍在眼底的光芒,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你有可能懷孕。」

  「胡說!我沒有。你一直有避孕,忘了嗎?」

  「我記得那天沒有。」

  「你記得?」她錯愕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記得這麼清楚,她以為他總是在發洩完之後,就不會在乎任何事。

  「我當然記得,那天我忙得很晚,後來又跟我父親通了電話,然後我酒也喝多了,忘記那天該買保險套,接著我到你家之後,我們又繼續喝,那天你也醉了……所以依照時間推算起來,我想……你要求分手,是因為懷孕的關係?」

  他雖然最後一句是用疑問句,但他的眼神卻再肯定不過了。

  這臭男人!她真討厭自己愛上的是個記性這麼好,又這麼聰明的男人。

  她決定來個打死不承認,「抱歉!你弄錯了,我真的沒懷孕,分手只是我想回來,我想……」她頓了下,臨時想出個理由,「我想在台灣創業。」

  「如果你是想創業的話,那你要的不會只有八十萬美金,而會要一百三十萬美金。再說,你也不喝花茶,你會喝咖啡或是香檳。」他指著一旁的櫃子上,有她遠從美國帶回來的兩瓶高級香檳。

  那是他買的,他記得。

  她瞪他,深吸口氣,強忍住想跺腳的衝動,說:「你憑什麼說我會要一百三十萬美金?」

  「因為你說過你想在台灣蓋個旅館,我記得總數換算成美金的話,大約是一百三十萬。」

  她臉紅了下,一絲感動竄入原本已經鞏固好的心牆。她沒想到他會記得。

  「我說的創業不是那個,不一樣!那只是我隨口說說的夢想而已。」

  「但養小孩的事你也說過。」

  「……」她呆掉了。

  她說過嗎?什麼時候說過的?

  「這很好推算。你也曾說過,如果某天你要養小孩的話,你認為一年大概四萬美金就非常足夠。你也說過,孩子養到二十歲,父母就算仁至義盡了,所以這樣一算下來,答案非常明顯,那天你跟我要的不是分手費,而是養育費。」

  他邊說邊起身,繞過茶几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材讓他像個巨人一樣俯視著她,輕聲的說了結論,「所以,你……懷孕了。」

  她瞪著他,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她實在是太小看他了。

  沒想到那些她以為他都睡著了的夜晚,她在床旁的那些自言自語,他竟然會記得這麼清楚?甚至還會推算?

  天!她該怎麼辦?

  她閉上雙眸,深呼吸好幾口氣,這一吸一吐之間,充斥在鼻間的,淨是那熟悉又叫人心悸的味道……
  
  不行!她不能再淪陷下去了。

  又一次的警告自己後,她才緩緩睜眼看著他。

  「好吧!就算現在我肚子裡有小孩,你也不能確定他是你的。」

  深眸一黯,他頓了幾秒才說:「現在是不能。」

  她瞇眼,懂他在打孩子出生後,可以驗DNA的主意,「就算是你的,我也不要你負責。」

  「我已經負責了。」

  「嗯?」

  「我付了錢,不是嗎?」

  她眨眨眼,頓時感覺到像有把劍刺進胸口,好痛……

  這男人是多麼的絕情,她怎麼會一時忘記了呢?

  「對……」她點頭,感覺到一股苦澀堵在喉頭之間,連話都很難說出門,「你說的沒錯!八十萬美金,就算孩子是你的,你也算負責了。」就跟她的父親對她母親做的是一樣的。

  「所以,你現在也該負責照顧好自己。」

  「咦?」因為心底的感覺太痛,她懷疑他語氣中那一抹淺淺的關懷之意,是她聽錯了。

  「你不該爬高,不該太過操勞,所有孕婦該注意的事項,你都該注意,就像剛才。」他指向那把收在門外的木梯。

  喔!天……

  聽他這樣一說。

  她才想起自己剛才差點遭遇了什麼。

  她下意識的撫住肚子,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她剛才差點因為這小意外,而失去她的孩子……

  「你還好嗎?」他注意到了她臉色蒼白的難看。

  「沒事,我只是……」她搗著嘴,突然感覺到一股噁心的感覺上湧,慌忙的,她搗住嘴,才想起身,卻被他按住肩頭。

  「水在哪?」他問。

  「後面……」她指著一旁通往廚房的小門,「盡頭是廚房,有茶壺,水龍頭的不能喝。」她怕他在美國習慣了喝水龍頭裡的自來水。        「我知道台灣的水要煮沸。」

  他閃身到後面去,不到幾秒,端著一杯水走出來,遞給她,「喝下去。」

  她接了過來喝了一小口後,才鎮住了那噁心感。

  他在她椅旁蹲了下來,凝視著她蒼白的臉,「懷孕很難過嗎?」

  「嗯!」她點點頭,「不過……因人而異。」

  濃眉一皺,「沒辦法治療?」

  「沒有,這是母親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你……」他凝著她,深眸裡突然有了難以辨別的情緒在其中,「想當個母親。」

  她點點頭,不太適應眼前這個好像突然眼睛會說話的他,所以她別開眸光,拿起一旁的花茶,放到嘴旁喝。

  「卻不願意讓我當父親。」

  「噗!」

  口中的水頓時噴了一桌。

  她轉眸瞪向古諭震,「我說過這小孩不見得是你的。不要忘記,我跟你只是單純的床伴關係而已。」

  他看著她,她眼神閃爍的厲害,明顯在說謊。

  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否認?而她說的那句床伴關係,雖然是事實,但卻讓他心底冒出了一股陌生的情緒……陌生到他幾乎遺忘了這種情緒叫做憤怒。

  「我知道這孩子是我的。」

  「不管是不是,你已經負責了,記得嗎?」她瞪著他,聲音也忍不住大了起來,「再說,你答應過我,一旦床伴關係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就是結束了。」

  「結束?」

  她這句斷然否認一切的話,終於引爆了他心底的憤怒,頓時,他傾身,逼近她,「床伴關係真的結束了嗎?」

  「你……你想幹嘛?」

  面對他突然的接近,她慌張的想退後,但一隻大掌卻驟然地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讓她無法退後。

  「我只是要試試看……」他的氣息在她唇前不到三公分的地方低喃著,「這感覺有沒有消失?」

  秦蔓恩雙眼震驚得大睜,不是因為他那熟悉的氣息即將侵略她的,而是因為他身後那個蹣跚出現的人影。

  「不……唔……」

  啊啊!慘了,來不及了。

  秦蔓恩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家,有哪一刻像此刻這麼的寒冷過。

  「伊是誰?」

  阿嬤的眼神,宛如北極的冰冷風霜一般,在昏暗的老客廳裡刮了起來。

  「沒啦!伊不重要。」

  秦蔓恩的小臉一半因為怒氣,一半因為那匆匆被打斷的吻而顯得紅潤不已。

  她走到阿嬤身旁,一臉討好的扶著阿嬤坐下。

  「不重要?那伊剛才在做什麼?」阿嬤口氣嚴厲的讓秦蔓恩一僵。

  「伊是……是哇以前餐廳的客人,放假來台灣玩的啦!」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出這種薄弱的借口。

  而一旁看到她們用台語交談的古諭震,則是揚起濃眉,從那個老婦人橫眉豎目的模樣看來,古諭震知道,她跟秦蔓恩的關係一定很親密。

  可是,阿嬤口裡那口音濃重的台語,卻是他完全聽不懂的,他唯一能懂的,是老人家臉上對他的敵視,還有,就是秦蔓恩一定非常非常的在乎這個老人家。

  極少對陌生人展現笑容,甚至連對熟人都很少展現笑容的他,竟然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也學秦蔓恩,對阿嬤露出討好的笑。

  可是,阿嬤顯然不吃這一套。

  「是嗎?」

  阿嬤依舊瞪著那個高大的男人,然後又看看自己一臉紅的孫女。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你們剛才在那樣那樣……」人老了,有些話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的。

  「我們沒有啦!你看錯了。」

  秦蔓恩慌忙否認的同時,也生平第一次不是難過,而是慶幸阿嬤的視力不好。

  「真的沒?」
  
  「無啦!」她猛搖頭。

  看到阿嬤那雙精明的老眼一直瞪著古諭震,就讓她非常緊張。

  萬一讓阿嬤發現他就是孩子的父親的話,她一定會逼她嫁給他。

  而這傢伙……很可能會願意「負責」!

  「是嗎?」

  「是啦!好了,伊現在要回去了,哇送伊回去。」

  她說完後一轉身,迎面看到的就是古諭震臉上那友善的「笑容」,她一駭。

  「你沒事對我阿嬤笑成這樣幹嘛?」她覺得莫名其妙。

  「我……」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她生氣我們接……」

  「噓!」她連忙遏止他說出「吻」那個字眼。阿嬤不會說國語,卻不代表她聽不懂,她推著他,想把他推出門外,「沒事啦!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送你出去。」

  「慢著!」

  可惜,他並未如秦蔓恩所願的往門外走。

  「慢什麼?」他還不走,是等著找死,抑或是害死她?

  「既然你不說,那我問你阿嬤。」

  「問她?問啥?你別……」秦蔓恩驚覺不妙,才想擋住他,他卻已經走到阿嬤面前,毫無畏懼的直視著阿嬤那雙冷眼,「請問,你知道小恩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啊!」秦蔓恩尖叫,作夢都沒想到,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會在這一刻叫出她的小名來。

  阿嬤驚訝地睜大灰花的老眼看著古諭震,接著才轉頭瞪向秦蔓恩。

  「啥?伊說啥?伊叫你小恩?」

  「沒啦,那是他亂叫的。」秦蔓恩猛搖頭。

  「不!」古諭震發現自己聽得懂一點簡單的台語了,起碼,他知道阿嬤在問什麼,「那是她堅持要我叫的。」

  古諭震不知道為什麼秦蔓恩會如此慌張,但他卻本能的知道,這一刻說出事實很重要。

  因為直到跟她在一起之前,他甚至不常用中文說話。

  「啊!你這個死囝仔。」阿嬤先是怒吼她,接著指著古諭震吼,「伊是你肚子裡孩子的老爸,對嗎?」

  「沒啦……」

  這次,秦蔓恩的否認很無力。

  因為她作夢都沒想到,她跟阿嬤說過的,只想讓未來丈夫叫自己「小恩」的這件事,竟然會成了她最大的敗筆……

  隔天傍晚,他又出現了。

  秦蔓恩無奈的又泡了一壺花茶招待他喝。

  唉……

  她就知道會有這種下場。

  她沒答應要嫁給他,事實上,他也沒說過要娶她。

  但從昨晚到現在,才不過短短的二十個小時,她阿嬤已經到處去宣傳她的孫女婿是個大帥哥了。還把他之前給她的八十萬美金,說成是豐厚的聘禮。

  「你既然只打算讓你丈夫叫你小恩,那為什麼要堅持我也這麼叫?」古諭震喝了口花茶,意外的發現,口味其實還不差。

  昨天在跟她阿嬤雞同鴨講了很久以後,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秦蔓恩的確懷著他的孩子,而對此事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娶她。

  但今天跟她見面之後,說了幾句,卻始終切不入正題,直到他想到這個讓她阿嬤發現他跟她關係匪淺的小名問題。

  「因為……」

  她的臉有點紅,一想到這種幼稚的事情竟然會被他知道,就覺得很尷尬,所以想了半天,她才說:「因為我沒打算嫁人啊,你又是我的……床伴,我才勉強讓你擔任叫我這小名的人。」

  記得在那之前,他本來也是跟其他人一樣叫她蔓蔓的,但後來她要他叫她小恩時,他卻毫不猶豫的照做。

  那個稱呼,她每聽到一次,就會感到心底深處有著甜蜜的感覺。

  只是,她作夢都沒想到,那時貪戀的甜蜜,會變成今日的下場……唉!

  「對了……」他凝著她陷入回憶中的神情,沉默了許久後,突然又開口:「你阿嬤要我娶你。」

  「想也知道。」她從那甜蜜中又帶著點苦澀的回憶中醒來,臉上的紅霞漸漸褪去,無奈的看著他,「但你不用照她的話做。」

  「為什麼?」

  「因為我沒打算嫁給你。」

  他一僵,嘴角艱困的揚起,「是嗎?」

  「對啊!我們本來就只是床伴,不是嗎?」

  她譏諷的語氣,讓他感到那只花了他一個下午選定的戒指,現在彷彿在隔著褲子的口袋,燒灼著他,取笑著他的自信。

  他本來以為只要他開口,她一定就會答應,卻沒想到她竟然說,兩人只是床伴?

  「是!沒錯。」

  他那有點咬牙的神情讓秦蔓恩很訝異。他在憤怒嗎?古諭震?這個冷如冰霜的男人。

  「反正我也沒答應她要娶你,」他又補了一句,雖然明知這樣會惹火她。

  「好,那很好!」她果然被激怒了。

  「沒錯,這對我們都好。」他又說。

  「嗯!」她點頭,瞪著他,呼吸有點急促,胸膛上下起伏著。

  半晌後,她又說:「那既然這樣,你可以回去過你逍遙的日子了,然後二十天……正確說來,是十九天後,你就可以回紐約,從此我們倆不相見,莎唷娜啦了。」

  她對未來的形容讓他一震,更讓他想起自己之前那幾句可笑的賭氣話。

  天,他為何會有這種可笑的舉動?甚至還故意說這種並非他本意的話來刺激她?他到底是怎麼了?

  所以,他深吸口氣,決定扭轉局勢,讓自己恢復正常,做自己該做的事,「但我還是要娶你。」

  「什麼!?」

  這次換她一震。

  他方才才說不娶她的,那令她憤怒卻又鬆了口氣,心底湧出的矛盾情緒,她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完,接著又聽到他這句命令般的話。

  一下說不娶,一下說要娶,是怎麼樣?耍著她玩嗎?

  「我說我要娶你,你願意嫁給我的話,就嫁。」他從口袋裡拿出戒指,放在桌上。

  人只有在做該做的事情時,才不會喪失理智,被情緒淹沒,更甚者……像他剛才那樣,被她影響的不像自己。

  而現在,他要娶他孩子的母親,就是件該做的事。

  「為什麼?」

  她瞇眼瞪向他。這男人……以前她就知道他冷情,但卻不知道他這麼可惡。

  他那一副尊容,上面寫著「你自己決定要嫁不嫁,反正我無所謂」,就好像娶她只是他一樁可有可無的生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我嫁給你?」望著他,憤怒的水眸裡,卻依然隱藏著期待。

  她等著他能說出個像樣的理由,甚至不用說我愛你,只要說喜歡,她也願意接受。

  他看出她眸底那似乎帶著期待的光芒,但卻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含義,他只覺得她的問題很沒必要。

  「這還用說嗎?這本來就是我該負責的。」

  「負責?」果然!

  期待的光芒瞬間從那雙美麗的眼睫下消失,剩下的……只有火氣。

  「當然,你也沒理由不嫁。」

  他不喜歡看到她眸底光芒的消失,只好想辦法補救,解釋兩人未來的狀況,這些是他昨夜都想過的。

  「但我得等回紐約才能正式娶你,不過我會辦好一切該辦的事情。至於婚後你想要住哪,可以自己決定,至於我,只要有晚上方便跟你睡在一起的地方,都行……」

  「慢著!」小手突然揚起,擋在他面前,止住了他的話。

  他的話讓她聽的從失望變成了憤怒。

  這傢伙除了負責外,也只能想到床伴的關係了,難道她之於他的意義,就真的只有床伴而已?

  這太悲哀了,她不要那樣的生活。

  所以她決定了,她要找個孩子的「父親」,來幫她趕走這傢伙。

  「你想太多了,我說過我不會嫁給你。」

  「你不嫁?」濃眉一皺,之前沒說要娶她,她不嫁還說的過去,現在都說要娶了,為何她又說不?「為什麼?」

  「因為孩子的父親不是你。」

  他瞪著她,久久不能言語。

  「好了!」她對他揮揮手,像是要趕走惱人的蒼蠅一樣,「就這樣了,時間晚了,你最好快點離開,否則再晚一點起霧了,山路會很難開。」

  深眸瞇了瞇,高大的身子霍然站起。

  「再見。」

  這是從秦蔓恩認識古諭震之後,有史以來,第一次聽到他用如此僵硬而壓抑的口吻說話。

第五章

  她本來以為他不會來了,所以沒搬救兵,畢竟,那天離開時,說了「再見」兩字的他,口吻是如此的決絕,神情是如此的不滿。

  但沒想到,她錯了,兩天後,他不但又出現在她家門口,而且是送她早上去菜市場賣菜的阿嬤回來的。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口吻和善的扶著她阿嬤下車,阿嬤也一直乖孫女婿、乖孫女婿的叫著。

  「哩喔……」一看到她,他沒開口,倒是阿嬤先指著她鼻子說了,「小倆口不要鬧彆扭嘿,查某人身在福中該知足嘿。」

  她錯愕的看著阿嬤走進屋裡後,才轉頭面對他,柳眉一揚,圓眸一瞪,「你跟我阿嬤告狀?」

  濃眉一挑,「告什麼狀?」

  他拎著一個大塑膠袋,裡面似乎滿滿的都是東兩,丟回問題給她後,就掠過她,直接往裡面走去。

  「你!等等……」她匆匆地跟著他,一直走進廚房,他都沒停下腳步。

  「我是說,你跟我阿嬤說了些什麼?你不要讓她誤會……啊,你……你怎麼能帶這個來?」

  他從塑膠袋裡拿出了—個德國制的高級咖啡壺,捲起袖子,開始磨咖啡豆,煮水,煮咖啡……煮到廚房裡,她最愛的咖啡香氣四溢。

  而這瀰漫著滿室的咖啡香,頓時嚴重的刺激到她,她好想喝……可是,他明知道她不能喝咖啡還故意這樣!

  「夠了!」她怒氣沖沖的離開廚房,衝進臥室裡,決定搬救兵。

  她就不信自己搬不出一個「孩子的爹」。

  但拿出電話簿來,還翻不到兩頁,突然,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以及濃濃的咖啡香。

  「你要來一杯嗎?」

  坐在床邊的她一震,連忙合上電話簿,塞進枕頭底下後,才轉身看他。

  「我不能喝,你忘記了嗎?我是個孕婦。」

  「我知道。」他唇角揚起了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不過我也問過醫生了,只要控制咖啡因的攝取,孕婦每天喝一兩杯咖啡,是不會傷害到寶寶的。而且這是低咖啡因的咖啡。」他舉起手中的馬克杯說。

  「真的?」她狐疑的看著他。

  濃眉一揚,深眸裡閃過一抹不悅,「難道我會想害死自己的小孩?」

  她瞇了下眼,起身走到他身旁,拿過他手中的咖啡後才說:「這不是你的。」

  捧著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啡,她走回床邊,再度坐下。        啊……咖啡,她最愛的咖啡。而她最愛的男人也……

  她突然一愣,發現古諭震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走進這間她曾經生活十幾年,處處充滿著少女氣息的房裡。

  她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全身細胞都敏銳的察覺他的存在。

  這個曾被小時的她嫌棄太過廣大又太過黑暗的空間,似乎因他的存在,而變得狹窄又溫暖了起來。

  「這裡……跟你在紐約的房子差很多。」

  「這是我阿嬤家。」紐約那溫暖而雜亂的小公寓則比較接近她的夢想。

  「但這到處都是你的筆跡,」他望著牆面上一道道身高筆痕,跟一旁的注記,忍不住揚起嘴角,「你這麼痛恨自己長不高?」

  她臉一紅,站起身,走到那面牆跟他之間,想擋住他的視線,但卻不自覺的,也把自己困在他跟牆壁之間。

  她仰頭望他,「謝謝你的咖啡,你可以出去了。」

  他垂眸凝著她。

  那深眸裡閃爍著的光輝她懂,心一跳,她感覺到自己呼吸的頻率急促了起來。

  「你……該出去了,我要換衣服。」她得去做產檢。

  他動了下唇,像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只是轉身朝門外走去。

  看著他轉身,一股明顯的失落,湧上了秦蔓恩的心頭。

  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才又道:「對了,我會在門口等你。」

  「等我?」

  「送你去做產檢啊!」

  說完話後,他消失在外面那陰暗的走廊……

  她愣愣的看著他,不!現在可不是傷懷的時候,要趕走他,產檢絕對是個最好的時機。

  於是,她衝到枕頭邊,再次拿出電話簿。

  秦蔓恩打電話找人求救。

  她一向熱情又大方,對朋友更是不遺餘力,所以,久她人情的頗多。

  但無奈……大部分人一聽說她的要求後,通常是二話不說的拒絕。

  好心一點的,會祝福她好運;多事一點的,則是勸她不如嫁了,大不了離婚時撈一大筆贍養費。

  這些可惡的傢伙啊!

  最後,她只好找那個現在還在「新婚蜜月期」的管至誠。

  「至誠哥,是我。」

  在撥了第十通的電話後,她才找到了前幾個月,搬回台灣定居的管至誠。

  他是她在台灣念小學時的同學跟鄰居,後來兩人在美國相遇。

  那段時期裡,她大力的幫助管王誠追求「嬌夫」,還幫他用美食說服對方一起來台灣定居,所以管至誠欠她的這份情可大了。

  「蔓蔓?」管至誠那帶著濃濃睡意的音調響起,「怎麼突然想到從美國打電話回來問候我啊?」

  「我……我不在美國,我在我阿嬤家。」

  「什麼?你回溪來村了啊!唉呀,怎麼不早說?我晚點跟強尼去找你,他也很想見你。現在幾點了?」

  「下午一點半了。你別上來找我,你去新店的馨馨婦產科等我。」

  「嗯?什麼?」「婦產科」二個字,把管至誠的睡意部嚇跑了。

  「我懷孕了,而我需要一個人假冒孩子的爹,我要你或強尼幫忙。」

  「什麼!?」

  「你會幫我吧?至誠哥。」

  「別……別開玩笑了,我怎麼能……」

  「你當然能,我都幫你追到強尼了,現在是你還我人情的時候了。不然你叫強尼來聽,我叫他幫忙。」

  「蔓蔓……」

  「叫強尼聽啦!」

  她根本不甩管至誠的哀嚎聲,倒是來接過電話的強尼很講義氣,一聽說她被男人糾纏,立刻自告奮勇的要當她肚子裡孩子的爹。

  但是,愛吃醋的管至誠在一邊抗議,所以,強尼只能把這麼好玩的事,讓給了心不甘情不願,卻得當孩子的爹的管至誠。

  「咦?這是你的車?」

  看到那輛她熟悉的迷你小車再度出現在眼前時,秦蔓恩愣住了,也忘了維持臉上的冷漠神情。

  那雖然跟她在紐約開的不是同一輛車,但都是可愛的迷你奧斯丁。

  「嗯。」

  她露出懷念的神情,走向車子,拍了拍車頂,然後又回眸看他。

  「你買的?你不是很嫌棄這種車嗎?」她記得之前她每次開這種車出門時,都被他嫌這種車太小又太輕,很危險。

  「反正這只是在台灣代步用的。」

  他是這麼說的,可那低垂著眼睫的眸子,在看到她望著車子的神情時,卻略過一抹溫柔的光芒。

  她喜歡這輛車,他知道。

  這一刻,他慶幸自己每次都忍著不適,彎著高大的身子來開這種迷你小車。

  「可是,這對你來說……」她看著他那近一九○的身高,有點好笑的說,「是不是太小了點呢?」

  她認識的古諭震,向來都足坐在克萊斯勒的房車後座,一方面是因為他必須節省時間在車上辦公,另一方面是因為克萊斯勒的大老闆是他的客戶之一。

  她從沒想過他會買這樣的小車代步,難道……是因為她才買了這車嗎?

  她突然一震。

  「還好,我叫人把後座拆了,把駕駛座椅子調很後面,你等一下,我把前座調大一點讓你座。」他說完話,便彎身進去調整側座的椅子。

  看著他的背影,一股掙扎又惶然的感覺突然在心中浮湧了出來。

  可能嗎?他是因為她才買……

  不!不可能的!一個理智的聲音在她腦中浮出。

  古諭震不可能是那種會因為思念一個女人,而買了一台根本不適合自己的車的男人。

  「調好了,這樣應該夠大了。」調好椅子,古諭震起身讓開。

  她一看,古諭震竟然把副駕駛座的椅子調的比駕駛座還大,好像她多胖似的,俏臉頓紅,甩掉了方才心中的惶然,「不用好不好?我沒胖到那種地步。」

  他沒說什麼,只是瞄了她的肚子一眼。

  「哼!」她小下巴一揚,坐進車內。

  臭男人!笨男人!他會是因為想她而買這種車才怪!

  「你以前有禮貌多了。」他邊說邊幫她關車門。

  等他上車發動車子後,車子開始在小小的山路間行進。

  「你怎麼知道我以前比較有禮貌?據我記得,我們搭同一輛車出去的次數只有兩次。」就是一開始的兩次約會。

  濃眉一揚。這是在指控過去他對她不好?他可不這麼認為。

  「那時你並沒有抱怨。」

  「好吧……也許那時我的確比較有禮貌。」都是因為迷戀上你,才能一路忍耐啊!

  「但現在的你也不錯,看起來真實多了。」

  「什麼!?」她一愣,呆呆的看著他。

  這是讚美嗎?可是,聽起來又不像。

  「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以前都很虛偽?」

  「虛偽?談不上,只是有點強顏歡笑的感覺。」

  「……」她望著他俊挺的側顏,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記得有許多次,他深夜來找她時,向來愛困的她被吵醒後並不舒服,但她總會忍耐,做到床伴應盡的職責。

  但那時其實她並不快樂,而她沒想到……他竟然有察覺。

  「別歎氣。」他停在山腳的十字路口等紅燈,轉眸望了她一眼,「胎教很重要,許多書上不是都這麼說?」

  「你管我!」她突然對眼前這個溫柔的男人感到很火大。

  若是一年前,他也這麼溫柔的對她就好了。

  但現在的溫柔呢?要不是看在她肚中有他孩子的份上,還有他該死的責任感,他恐怕根本理都不會理她吧!

  「我給個建議罷了,並沒要管你。」

  她一愣,她的生氣用語,他竟然認真以對?

  「等一下,我孩子的父親會陪我去做產檢。」

  「什麼?」大掌下的方向盤幾乎難以覺察的歪了下。

  她看著他,挑了挑眉。他怎麼會有這麼激動的反應?

  「我是說……」  

  「我聽到了。」他驟然打斷她,「我以為你都定一個人去做產檢的,是你阿嬤說你很孤單,才叫我陪你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我阿嬤很希望你是我孩子的父親,不是嗎?」她語帶譏諷的說。

  「沒錯!」他忿忿地把車停在離山腳不遠的婦產科門口,「而你也許該考慮清楚,什麼樣的男人會讓你未婚生子,還一個人住在那種這麼濕冷的地方,甚至不接送你。」

  該死!為了她今天要下山產檢,他前兩天還特地把車開去車廠,逼車廠的人幫他加裝避震裝置,只求她能坐的舒服一點。

  「一個不會只把我當成床伴的男人。」她知道這麼說並不公平,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他一頓,轉眸瞪向她,「我以為當初你也同意那種關係。」她該死的還要強調床伴那兩個字多久!?

  過去聽來非常正常的詞,為什麼現在她每說一次,他就有種如坐針氈的感受?

  「我沒不同意。」她瞪回去。

  深眸一沉,「那你現在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是……」叫她怎麼說出口?說當年她會同意,是因為她蠢蠢的對他一見鍾情,寧可當他床伴,只為了接近他嗎?

  「是什麼?說啊!」

  「就是……」猛地吸氣,她開了口,「因為我是孕婦,我有脾氣的,你要是不想接近我,就滾遠一點!」

  她氣呼呼地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下了車。

  等在婦產科門口的管至誠,一看到她從車上下來,立刻按照約定,表現出一副熱忱的模樣迎向她。

  「至誠!」她揮著手,扶著腰,一臉粲笑的看著他,十足就是個看到愛人的模樣。

  管至誠笑笑,「蔓蔓……」

  突然間,他熱情的呼喚聲凍結住,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轉變成駭然莫名的神情。

  見狀,秦蔓恩受不了的翻了白眼,轉身,迎向只知道用眼神嚇唬人的古諭震。

  「謝謝你的便車,你可以回去了,古先生。」

  「就是他?」

  古諭震冷冷的瞪著那個有點瘦弱的男人,在想撕裂他的同時,卻又有點疑惑。

  這傢伙為什麼看起來有點面熟?他是在哪看過他?

  「不是……」管至誠直覺的想否認,卻被秦蔓恩眼中掃過來的殺意給射到,「呃!是我……」他回答的好委屈。

  要不是被強尼逼著得還這個恩情,他才不要來。

  更可怕的是……怎麼會是一個長相這麼可怕,冷冰冰的男人纏上了秦蔓恩啊!

  「對!就是他,他就是我孩子的爹,怎麼?你想認識他嗎?」

  「好啊!」濃眉一挑,他眸中的陰鷙突然消失無蹤。

  管至誠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呃……小蔓蔓……我不想認識他。」

  「那怎麼行?」

  古諭震大步跨前,直逼向那個一直想往秦蔓恩身後躲的管至誠,然後對他伸出大手。

  「讓孩子的親生父親跟孩子未來的爸爸認識一下,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他看向管至誠,俊唇咧出一個上揚的弧度,白牙微露,彷彿正準備撕裂無辜小動物的野獸。

  「啊?」管至誠一愣。

  「什麼!?」秦蔓恩聽懂了,也嚇到了。他怎麼到這種地步還不死心?

  「我沒有要嫁給你!」她在一旁大叫著。

  「你得嫁。」古諭震先看她一眼,接著當她是個在路邊耍賴的孩子一樣,理也不理她,逕自對著管至誠說:「我姓古,叫雨辰,下雨的時辰。你貴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招在商場上好用,在情場上應該一樣行得通。

  尤其是……他幾乎要想起在哪看過這個膽子不小,敢跟他搶女人的傢伙了。

  「我?我叫管至誠……至是……」

  他來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古諭震打斷,「好,管至誠先生,請問你有打算娶秦蔓恩嗎?」

  「耶?」管至誠一臉錯愕的看著秦蔓恩,當初說好的可沒這項。

  「他沒有要娶我,我也沒打算嫁他。」

  「那就嫁我吧!」古諭震下了結論。

  「你神經病!這孩子不是你的,你幹嘛要娶我?」秦蔓恩簡直快要瘋掉了。

  古諭震怎麼做出來的事情跟她想的都不一樣?

  她以為她瞭解他,以為孩子的父親出現後,他就應該會冷冷的什麼都不說,就轉身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因為……」他悠哉悠哉的轉眸看向她,「你忘了你在紐約的壁爐上,有這傢伙跟另外一個男人在宴會上親吻的照片。」

  「啊?」她錯愕,她的壁爐上放了上百張照片,而古諭震總是來去匆匆,了不起早上起床弄個早餐就走了,他怎麼會知道她壁爐上有著管至誠跟強尼的照片?

  「我說過,」他微笑,笑得像剛征服森林的獅王那樣的滿足,大手親暱的撫上她的臉,「你是個很好的宴會企劃,但在商場上,你要學的,還很多。」

  「呃……」這場,勝負已定。

  秦蔓恩終於懂了,原來自己是敗在她沒有想像中的瞭解古諭震,而古諭震卻比她想像中的更清楚她。

  「時間到了,我想,醫生在等我們。」他托起她的手肘,完全掌控大局,甚至還優雅的宛如一個紳士般,回頭問杵在一旁的管至誠,「管先生,你要一起來嗎?」

  「呃?我……蔓蔓……」管至誠求救的看向秦蔓恩。

  她把滿肚子的氣,發洩在倒楣的管至誠身上,「回去陪你的強尼吧,滾啦!」

  氣死人!真是氣死人了!

  古諭震這個大老奸,面冷無情也就算了,竟然還這麼的有心機。

  「……」        果然,這男人不是普通的有心機。

  她錯愕的看著他跟婦產科裡的護士微笑,笑得人家臉紅心跳,還非常溫文儒雅的跟那個女醫師攀談,問了不少婦道人家才會感興趣的問題。

  弄到後面,連她做完產檢時,那本來以為她沒丈夫的醫師都羨慕的說,要是她年輕個十年,可能會想辦法搶走她這個老公。

  若天!

  這真的是古諭震嗎?

  那個冰冷又無情的男人?

  在回程的車上,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什麼怎麼做?」

  她皺眉,「你幹嘛對她們這麼好?」好到讓她火大。

  「嗯?誰?」

  「那些婦產科的護士小姐,跟那個美麗性感,今年也才三十五歲的女醫生啊!」

  「喔!我對她們很好?」

  「當然,你沒看到她們眼中散發出那種迷戀的光芒……我是說……你對她們這麼好是想幹嘛?又有什麼陰謀?」她說完話後,忍不住懊惱的咬住下唇。

  真奇怪,她是想質問他想對她幹嘛,有啥陰謀,但為什麼問到最後,卻像個吃醋的女人一樣,酸味四溢的?

  「陰謀?」深邃的眸底閃過了一絲笑意。

  「算了!當我沒說沒問。」她轉頭瞪向窗外,氣自己這麼愛吃醋。

  「好吧!」他說著,開大了音響好取代車內的沉默,同時又忍不住看了她那望著窗外的柔美側顏。

  他的思緒,陷入了現在所遭逢的難題。

  她不願嫁給他,甚至想找個同性戀來頂替他。

  唉!說真的,剛到婦產科,看到那個叫管至誠的人出現時,他這輩子還沒這麼火大過。

  但幸好,他很快就想起他曾聽她說過,某天辦了一個同性戀結婚派對,還說新郎是同鄉,他也看過這傢伙的照片出現在她的壁爐上。

  但萬一,她找來的男人是他沒見過的,讓他真的以為是跟她上過床的男人呢?

  該死!他實在沒把握自己會不會想殺掉對方。

  那一瞬間的激憤跟怒火,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強烈的叫他差點喪失了理智。

  該死!

  秦蔓恩真的這麼痛恨跟他結婚,讓他也為孩子負起養育的責任嗎?

  這明明就是他該做的,也是她該答應的事啊!她為何一定要這樣堅決的反抗到底呢?

  而更糟糕的是,她的反抗會讓他陷人瀕臨失控的狀態,例如今天……

  所以,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得換個方式來說服她,誘導她,他得想辦法解決她說的……那種孕婦才有的情緒問題,才有可能叫她點頭答應嫁給他。

  所以,在台灣的這段時間,他得做點事情,好確保她會一切平安。

  一想到她跟她阿嬤住的那間古屋,還有屋外那個陡峭難行的水泥階梯,他濃眉就忍不住皺起。

  他得做好很多很多的事,才能放心地留她在這待產。正如同剛才他對那些婦產科的人示好,也不過是希望未來她們能幫助秦蔓恩而已。

  思緒在腦海中轉了不知多久,他才開口告訴她自己打算做的事,「小恩,我明天會去你家……嗯?」

  話聲突然停住了,因為他身畔的她,已經倚著安全帶睡著了。

  那粉嫩的臉蛋上漾著紅暈,秀氣的眉頭微皺,幾綹黑絲散亂在她的臉頰跟俏鼻下,他輕輕的伸出指尖,將髮絲撥回她的耳後。

  彷彿感覺到騷動,她淺淺的嚶嚀一聲,卻沒睜眼,依舊睡得香甜,只不過這次秀氣眉頭舒展開來了,連唇角都微微揚起。

  看來,是作了個好夢吧!

  她就是有這種本事,要嘛整夜不睡,在他耳邊碎碎念,不然就是什麼狀態都能睡,甚至連做愛到一半,都可能會睡著。

  他唇角噙著自己也沒察覺的笑意,從後座撈來了他的大外套,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注視著前方,專心的,把車平穩的開向她阿嬤家。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6-6 16:06:58

第六章

  眼前一大片灑滿陽光的草坪上,有一個好大、好清澈的湖泊,映著青翠的遠山跟藍藍的天。

  而她就跟他一起躺在湖畔的草地上,圍著溫暖的毛毯,他摟著她,那充滿淡淡麝香的男人氣息,是這樣溫柔的包圍著她。

  她聽到他低沉的笑聲響起,吩咐著孩子們不要亂跑。

  她窩在他的懷裡想,她真幸福!能嫁給這麼溫柔又體貼的丈夫——古諭震。

  幸好,她的丈夫不是那個冷情冷臉的古諭震,而是這個……

  咦?奇怪!

  古諭震什麼時候變成了兩個,她嫁了一個,那另外一個呢?

  頓時,美夢驚醒。

  落入眼中的,是灰濛濛的天空,還有灑到臉上細微的毛毛雨,以及那個好看又嚴峻的下巴。

  「啊?」他又抱她?

  「醒了?」

  「對,放我下來。」

  她臉又不自覺的紅了。真討厭,跟他都這麼熟了……起碼跟他的身體已經熟到不能再熟了,但為什麼只是被他打橫抱著,她就會感覺到這麼的……心頭小鹿亂撞,全身暖烘烘的啊!

  「好,你小心,台階很濕。」

  他才剛抱她下車要定上台階,沒想到她就醒了。

  「我會小心,這是我……啊!」話才說到一半,腳下一個濕滑,她又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他寬大溫暖的胸懷中。

  「看!」低啞的嗓音帶著不悅,「這叫小心?我看我抱……」

  「不要!都是你在這擾亂我,不然我—向都很小心的。」她真是受不了了,為什麼以前她在他身旁都不會這樣,現在反而……

  「好!」他突然雙手一攤,退後一步,「你先上去吧!慢慢走。」

  「我會啦!」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他這樣的關心跟保護。

  關心跟保護?她突然一愣。古諭震是在關心她跟保護她嗎?

  不可能吧!

  記得那年有次她發高燒,他來她家,但在知道她發燒無法做愛後,卻只是幫她打了電話通知朋友,然後又離開了,甚至沒進房間問她要不要喝杯水。

  這樣的男人會關心她?

  不……一定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

  走到了屋子門口時,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站水泥院落的前端,望著門外的台階,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邃遠的有如深淵的眸裡,顯得高深莫測。

  突地,她想起那個夢……

  這個世界上,會有個體貼又溫柔的古諭震存在嗎?

  還是……

  那終究只是個夢境?

  **  **  **

  「你這樣做太費工了吧?」

  聽到那嬌柔的嗓音傳來時,跨在工作鋁梯上的他,順勢垂眸。

  落在眼中的,是那個仰著頭,一臉清新又自然的她。  

  她倚在門邊,穿著粉紅色的連身毛線娃娃洋裝,腳上套著深咖啡色的毛襪,披著墨綠色的連帽外套,捧著今天限度的最後一杯咖啡。

  紅嫩小嘴呵出冷冷白霧,跟咖啡熱氣交織在一起,襯托著她那帶著紅暈的圓圓臉蛋,顯得既迷濛又誘人。

  深眸一黯,他轉而專注於手邊的工作——在這老房子裝上最先進的居家警報系統,「不會!反正我打發時間。」

  「但是……這種老房子用不到這麼好的系統吧!」

  她不懂那個,但從那一大件由DHL快遞送來,包裝上寫的都是德文的紙箱上,看得出這個複雜的玩意兒價值不菲。

  她凝著他,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長袖襯衫,袖口捲起,剛好露出他那粗壯的前臂,而那裡……曾是她最愛的溫暖枕頭。

  她甚至不用刻意去想,那手臂的溫熱,便自然而然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等到需要用時,它就能發揮作用了。」他邊說,邊鎖上最後一顆螺絲。「我是希望你或阿嬤都不會用到。」

  又來了,又是這種若有似無,像關心又像敷衍的話。

  秦蔓恩秀氣的柳眉輕皺,小嘴也不滿的噘起。

  真討厭自己這麼沒用啊!

  老是在一感覺到他這種話中含義時,一顆心,就開始在胸腔裡亂跳了起來。

  這一個多星期來,古諭震幾乎是天天都來拜訪她,甚至還在門前做了新的樓梯,也幫她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修好弄好。

  而面對現在這個看來幾乎是完全居家的好男人,甚至還有時會笑的他,更讓她警覺到,自己的一顆芳心,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好像正在墜入一種名叫「恍若幸福」的深淵裡。

  但……

  她提醒自己,只是恍若而已啊!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去渴望這個冷情的、只想因負責而娶她的男人的愛。

  他是不可能愛上她的!

  「當然不會用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除了蛇蟲鼠等動物會想來玩玩以外,我看根本沒人會來。」

  她是在暗罵他不是人?

  「我不是來了?」說完後,他攀下梯子,拿起工具箱,又看了一下說明書。

  不愧是他公司全球限量的產品,安裝時的複雜程度,就算是他這個老闆,也得研究一下。

  「對啊!」她理所當然的點頭,一點都不因自己的話中有話被人揭開而尷尬。

  「話說回來,這東西是德文耶,你想我跟阿嬤會用嗎?」她跟在他身後走進屋裡,客廳的地板上,攤著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工具。

  他仰頭看著屋簷,研究線路該安裝的位置,隨口回應:「我叫人烙了中文版本,明天送來時我會裝在所有的面板上。」

  他的細心又叫她心頭莫名一暖,但她不想要這種暖,所以她咕噥著說:「那又怎樣?我阿嬤只看得懂日文。」

  「中日文版本。」他補充。

  「啊?你知道我阿嬤只看得懂日文?」她錯愕的放下已經空了的咖啡杯,看著他。

  他點頭,沒再接話,專注的決定了第二個感應器要安裝的地點。

  「我真不敢相信,我阿嬤很少告訴人這種事耶,她怎麼可能會跟你說?」

  他拎著工具箱,又回頭拿那個新買的堅固鋁梯,舊的木梯已經被他砍了放在後面當會「生菇」的柴薪。

  「而且你不是根本聽不懂台語嗎?我記得你們祖先的老家是在北平吧!你是怎麼讓我阿嬤說那種話的?慢著,這樣的話,你不是連我小時候的糗事都知道了?」

  爬上鋁梯,拿電鑽開始安裝第二個感應器的他一聽,嘴角忍不住揚起。

  不用她阿嬤說,她自己以前就已經把小時候的糗事全招過了,難道她忘了嗎?

  「但還好……」她的聲音又傳來,「我阿嬤也不知道我小學四年級那次的事情。」

  「哪一次?」他終於忍不住了,「是你暗戀隔壁班班長,送了禮物才發現暗戀的對象是女生,不是男生?還是爬牆偷看大明星演戲,結果卻被貓咪嚇得摔到腳那次?」

  「唉呀!」她一臉驚愕的看著他,「你怎麼都知道?」

  「你說過啊!」

  他高高在上的低頭瞅了她一眼,一臉奇怪她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亂說!」她臉紅了,「你是不是有派人調查過?」

  「我調查你?我才沒那閒工夫調查你的過去。你不是只是我的床伴而已嗎?」他涼涼的反諷了一句。

  因為這幾天以來,她老是滿口床伴床伴的刺激他,說這不該他弄,不該他負責,不該他來幫忙……

  可惡!他這輩子幫人做事,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到這種好像他很廉價,甚至不惜倒貼的地步。

  「對啊!」她瞪著他。

  「床伴」這兩字讓她被咖啡跟他的存在所培養出來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對,她怎麼忘記了,在他的眼中,她從頭到尾,也不過就是個床伴而已啊!

  「嘿!怎麼?又有孕婦氣啦?」

  「沒!只是很訝異你記得這麼多。」

  「那沒什麼!」他聳肩,「是你自己在那種半睡半醒時,為了要打起精神,就會一直說些有的沒的。」

  「所以你並不是因為是我說的才記得的,只是你記性好。」她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語氣,近乎呢喃地說。

  而在梯子上面的古諭震,幾乎只聽到「記性好」那三個字,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應了一句:「當然是因為我記性好。」

  只是,他沒料到,說完這句話後,下面卻有好長一陣的沉默,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一個低垂著的頭顱,看不到她的表情。

  「怎麼了?」

  「嗯?」她抬眸看他,眼神中有點燦亮的光芒在閃爍著,「我沒事……」她又低頭,省得被他看到她眼中那可笑的心痛,「我有點睏,先去睡了。」

  濃眉皺起,「現在才七點半。」她是在哭嗎?

  「我知道,反正我也沒事,去看個小說躺一下,記得走時一樣要幫我關燈鎖門。」她說。

  這陣子他換了新鎖,很複雜,說要等裝了保全系統後,才會變得簡單一點,所以他總是待到很晚,還跟她阿嬤聊天泡茶,最後才在她睡著後離開。

  「幫你關燈鎖門?為什麼?阿嬤不是還沒回來?」

  「咦?你不知道嗎?」

  她回眸看他,黑亮的水眸因為帶著某種淒楚的神色,而更添性感柔美,讓古諭震心頭一震。

  「我阿嬤今天去台北參加麻將俱樂部,明天中午才會回來。」說到這,她轉身往臥室方向走,嘴裡還念著:「都來幾天了,還不知道?看來也不是跟我阿嬤混的多熟嘛……」她為這種傢伙心痛什麼啊!她太無聊了,明明是她不要他啊!

  「不會回來……是嗎?」

  他凝著她走向臥室的背影,生理上那種壓抑了很久的渴望,在這一瞬間,蠢蠢欲動了起來。

  婦產科醫生曾跟他說過,她懷孕已經過了三個月,目前胎兒的狀況穩定,從現在開始的幾個月內,都可以做愛。

  而且聽說,孕婦也會有生理需求。

  但是,他的小紅帽準備好了嗎?

  大野狼倒是已經想很久了……

  咦?他低頭看了自己緊繃的牛仔褲一眼,忍不住詫異的眨眨眼。

  這是怎麼回事?

  就算是以前,他也不曾像個青少年一樣,光是想到這件事,就衝動成這樣!

  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不依循人生有史以來最大的衝動行事,就不叫男人了。

  所以,當她進門後,隔沒幾分鐘,他便爬下鋁梯,延宕今日原本要達成的進度,先去鎖好後門,然後開始關窗、關燈。

  「咦?」她房門沒關,聽到動靜,輕柔嗓音從門縫中透了出來,「你要回去了嗎?」

  「不!」他的嗓音因為慾望而比平日更為沙啞,「我要借個浴室。」

  「借浴室?」她的聲音裡有著一絲錯愕。

  「嗯。」

  但他不理她,隨口應了聲後,便走出前門,去車裡拿自己的換洗衣物。

  這陣子在她家鋪水泥、蓋牆壁、搭新的手扶梯、整理地面,所以衣物常弄髒,他車裡才會有這些替換衣物。

  而當他又走回房子時,就看到她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你……要在這洗澡?」她的聲音有點乾澀。

  「對,可以嗎?」

  望著她,他黑眸中閃著那不容錯認、充滿情慾的熟悉光芒。

  她一震,知道自己該開口拒絕的,但聲音在喉嚨裡卻哽住了,始終說不出口。

  這時,他已經掠過她的房門,走進她家那個已經被他改造的更舒適的浴室裡了。

  聽著裡面傳來淋浴的聲音,她深吸口氣,轉身走回房,經過鏡子時,她看到自己略微臃腫的手臂,接著,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一股衝動,讓她想把自己的房門鎖上。

  他想要,她才不給!

  她也不想讓他看到這麼醜又這麼胖的自己……

  可是,當指尖碰到門把時,她卻遲疑了,只是這麼一遲疑,門就被人輕輕的推開。

  她退後一步,接著,清新的肥皂香與男人香,伴隨著他的熱氣,散發在她的房裡。

  他臉上那沉斂中帶著渴望的神情,乍看之下,似乎跟過往一樣,然而,卻又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她垂眸,愕然發現那深黑色的四角內褲下,男性的昂然已經挺立。

  猛地吞了口口水,喉嚨瞬間緊縮,她的下腹部也開始感覺到慾望的酸疼……

  天啊!她也好想要他。

  不!一種突然認知了事實的恐懼,緊接在慾望之後,深深的攫住了她。

  她對他的渴望是如此的昭然若揭,為什麼?以前就算想跟他做愛,也不曾如此的興奮過……

  不……她好怕,怕這一切都會失控、怕她的決心會因此而崩潰,更怕這樣下去,她將會沉淪到得付出她付不起的代價。

  可天殺的,她明明就知道他想做愛時洗澡都超快的,她剛剛就該鎖上門的,她到底在遲疑什麼?

  他看得出她眼中的遲疑,但他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他緩緩的朝她走近一步,她則連退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在他新買的超大雙人床墊上。

  她撫著舒適的新床單,有個跟目前狀況毫不相干的思緒突然竄進了她的腦海中。

  這新床單跟床墊都是他強行買來換的,而這一張床還要十幾萬,聽說對孕婦最好,所以他也買了。

  這思緒,讓她突然頓悟。

  天啊!難道他做的這一切……包括捲起袖子當水泥工、水電工、搬運工……甚至每天早上在她起床之前,就在她家廚房幫她泡咖啡,還弄好吃的早餐給她吃,也不忘幫她安排中餐跟晚餐,甚至努力對付這超老的屋子……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跟她上床而已?

  不……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的一舉一動,都早就讓她的決心完全崩潰,讓她那原本以為設得很好的心防,早就千瘡百孔了。

  因為現在,雖然她清楚自己不想嫁給只因為「負責」而要娶她的古諭震,但她卻也拒絕不了現在這個對她如此溫柔跟付出的古諭震……

  天可憐見!她愛他啊……到底要怎樣,才能停止心裡的這份愛和渴望呢?

  她的心湖捲起了強大的漩渦,面對著他,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淪陷在白己那不受控制的心湖中。

  她雙腿發軟,跌坐在床緣,無法控制的,睜著心傷又渴望的無辜水眸,看著他一步步的逼近。

  她的神情既柔弱,又充滿著不自覺的挑逗,能勾起男人心底最深沉的征服欲。

  他走到床緣,但沒有直接壓向她,反而在她前方單膝跪下。

  她愣愣的看著他。

  這是古諭震嗎?他以前都直接撲上來的。

  大掌溫溫熱熱的,充滿挑逗的深入了她裙子下,摸索到了她的毛襪上緣,然後輕輕的褪下。

  那略顯粗糙的掌心跟指尖所到之處,燃起了陣陣的火焰,令她幾乎忍不住要呻吟出聲。

  他撫過那細緻的嫩柔肌膚,抬起她褪下了毛襪的小腿,輕輕的放到他粗壯裸露的大腿上,而接下來的動作,則是讓秦蔓恩錯愕的睜大眼。

  他……他竟然在幫她按摩小腿!?

  明明自己的慾望就這麼的挺立,但他卻幫她按摩小腿!

  他在想什麼?

  他以為得這樣做,才能跟她上床嗎?拜託,她也想要他,也超渴望他的啊……

  她忍不莊想抽回小腿,但他卻堅定而輕柔的握著她,「別動,讓我來。」

  這五個字,像是個魔咒,讓她忍不住停下動作,她想起過去許多個她想睡覺,或是身子不太舒服的夜晚,他卻很渴望、很想要時,都是這麼說的,然後就擔起一切的責任,讓她達到高潮,也讓她能完全貪懶的享受男歡女愛。

  她咬了咬豐潤的下唇,想說點什麼,但最後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那宛如帶著魔力的大掌,在緩緩的按摩完她的兩條小腿後,又換了地方。

  就這樣,她看著他忍著自己的慾望,又開始幫她按摩手、按摩肩頸……

  然後,他的唇又開始一寸寸的,輕輕碰觸跟舔舐過他剛才碰觸過的地方。

  「喔……震……」她終於忍不住充滿渴望的叫著他的名宇,兩隻小手也攀向了他的慾望,緊緊的握住。

  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太渴望他了,已經受不了這種舒服卻又遲遲無法紓解的折磨。

  他的唇舌也終於忍不住的封住了她的唇,把她的呻吟吞入口中。

  「唔……嗯……」

  兩人的吻是前所未有的難分難捨,但即便自己的身體因慾望而疼痛的緊,他的大掌卻依然溫柔而挑逗的去尋找她的女性,一心只想讓她先解放。

  「拜託……」

  他的碰觸只讓她更加的急躁、渴望,一雙小手也忍不住開始想剝掉他的內褲。

  「慢點。」他制止了她的小手,他想要,非常想要,若是過去,他不知道早在幾十分鐘前便進入她體內。

  但現在,他卻發揮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忍耐力,只為了先讓她滿足。

  「為什麼?」她忍不住在他的撫弄下扭動著嬌軀,想要更多。

  「因為……」低嗓充滿壓抑,沙啞而火熱的在她唇前低喃著,「我不想傷到你跟寶寶。」

  「你不會傷到我跟寶……」

  才說到第一個字,現實就如同—盆冰永,寒意十足的對著秦蔓恩當頭澆下。

  「怎麼了?」

  一察覺到她的震撼跟退縮,古諭震便逼自己稍微退開了點,好看清她的神情,「我不會傷到你們……我保證,醫生告訴過我該怎麼做……」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掌心下的嬌軀已經停上了慾望的顫慄,極度的寒意從她那雙眼射出。

  然後,她開口了,輕柔還略顯沙啞的嗓音,是他這輩子不曾聽過的冰冷。

  「我懷孕了,不夠格當你的床伴,記得嗎?」

第七章

  天!

  她在幹嘛?

  聽到古諭震關上她的房門,又去沖澡的聲音後,她抱著頭,倒在床上,又憤怒、又傷心、又懊惱,又鬆了口氣……種種複雜的情緒,讓她腦海中充滿各種不同的聲音——

  你這沒用的女人,就算再有慾望,再愛他,也不該讓古諭震做這種事。

  對啊!你忘了自己的身材很難看嗎?

  你忘了有寶寶嗎?孕婦做愛容易感染的。

  你忘了他只是個把你當成床伴,連懷孕了也不放過你,根本沒有感情的男人嗎?

  但他很溫柔,他一直忍耐,只為了要討好你,說他因為你懷孕而強逼你,這樣並不對!

  在心底諸多的撻伐聲中,偏偏有個悄悄的、輕柔的,叫做公正的良心這樣說。

  而這聲音一出,她的淚水就忍不住落下了。

  嗚……

  她多麼希望他愛她,他娶她不光是為了孩子,而是因為想跟她在一起啊!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台灣沒事做,才會來這裡幫忙。

  他只是認為孩子是他的,才會幫她做這麼多事,幫她改造這裡的環境。

  他只是習慣了跟她上床,所以剛剛才……才對她這麼溫柔。

  心底再次湧起的情緒,讓她又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嗚……嗚……

  她該怎麼辦?

  古諭震為什麼又要出現?

  面對以前的他,她從來不曾想望,總是以為有了他的孩子就夠了。

  但面對現在這個不自覺會體貼她,還一直當工人,甚至幫她泡咖啡,幫她煮三餐,卻還不到一個星期就要走的他……她捨不得,也不想要他走!

  她發現自己更愛他了,一心只想要把自己蠢蠢的全部送給他……

  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在客廳裡,剛沖完冷水澡的古諭震,枕著雙臂,躺在小沙發裡。

  夜深了,他鎖上門,決定在她家的小沙發上屈就一夜,他告訴自己,是怕她萬一半夜有需要。

  但其實……他是不想走,只想陪在她身邊,即便是隔著厚厚的磚牆。

  在緊要關頭,她即時抽腿,沒有讓兩人結合的這件事,說真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她那時為了拒絕,而說出那句話的神情,卻讓他感到無限的懊惱跟挫敗。

  他這是怎麼了?

  以前從來不曾因為女人的拒絕而感到如此沮喪,但現在卻……

  唉!

  重重的歎了口氣後,他又是一愣。

  他歎氣了?

  以前覺得歎氣無用,只有運用理智好解決事情才是上策的他,竟然也跟著歎起氣來了?

  秦蔓恩啊秦蔓恩,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接受我呢?

  眼看著回國的時間一天天逼近,他那最難說服的老爸,終於也在他兩個堂弟的努力下,放下堅持,同意了讓三大集團合併的事。

  所以,距離他走的時間也沒剩幾天了。

  那麼她呢?

  她不肯嫁給他,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在意她,也記起過往的一切,包括兩人初識時,那兩次令人期待與興奮的約會……

  現在回想起來,是的!他竟然為了跟一個「床伴」出去,而感到興奮跟期待。

  他甚至習慣了每個月她大姨媽來的那幾天禁慾,而且還學會了煮桂圓紅棗茶,不然也會叫人買了送去給她。

  有了她當床伴之後,他不再對外面跟他拋媚眼的性感女郎有興趣,也不接受那種唾手可得的一x情,即使那些女人都比她更妖艷、更懂得挑逗他。

  這不是他潔身自愛,因為只有秦蔓恩,才能引起他最忘我的情慾。

  在遇到她之前,用女人紓解慾望對他來說,只是打發時間而已。但遇到她後,他開始每天期待著盡快結束工作,去她那過上一夜。

  而現在……

  他起身,望著客廳裡的一片黑暗,把臉埋進雙掌之間。

  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個月,不知道她去哪時,他那連女人都不想碰的灰暗時光……

  不!

  他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半夜因慾望疼痛而醒來,想找身畔的柔軟身軀,卻空無一人的孤寂了。

  但她不肯嫁給他……

  「該死!」他頭悶在掌心裡,低咆了一聲。

  這輩子,他不曾這麼害怕過。

  害怕?他在怕什麼?

  濃眉重重的擰起。

  現在在他心頭上的這個感覺是什麼?真的是害怕嗎?害怕什麼?害怕失去秦蔓恩?還是害怕……

  他試圖分析自己的感覺,但來不及分析出個所以然來時,突然,在靜謐的空間中,那隱約的啜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起身,不由自主的走近秦蔓恩的房門。

  當確定那聲音是她在哭泣時,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擰住了一樣。

  「你在這幹嘛?」

  哭到喉嚨啞了,渴了,房裡的水又喝完時,秦蔓恩想去廚房找水喝,但才一打開門,就看到他杵在走廊的黑暗裡,像個門神一樣,悶聲不響。

  「我……」他艱澀的開了口,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要跟你談談。」

  「談?」她一愣,隨即又懊惱的撇開眼神,不肯看他那在微弱月光下,俊美的叫人心痛的容顏,「有什麼好談的?你從沒想跟我談過任何事,現在卻跟我說你要談什麼?」

  「但我一直有在聽你說話。」他話裡的含義,讓秦蔓恩深深一震。

  她想起自己心底那個小小的聲音——

  他對你的確很溫柔,比你預期的更要溫柔上很多倍。

  但他不愛你……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就算是這樣,那也不算交談啊!你好多事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做水電,也不知道你會做水泥工人,更不知道你……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一說到這兒,淚水又潛然落下,迷濛了她眼中那高大的身影。

  「不!我知道你對我是怎麼想的,我反正就是個床伴……跟你過去有過的女人一樣……」

  「獨一無二。」

  「我並沒有不同,也許唯一有的不同……就是我懷了這個孩……你說什麼?」她剛才好像有聽到他說了什麼是不是?

  「我說……」凝著她的深眸,在月光下顯得黝黯,幾乎看不到一點光,但卻像宇宙的黑洞一樣,彷彿能吸人一切,包括秦蔓恩的靈魂,「你獨一無二,我是這樣想你的。」

  沙啞的嗓音,響在深夜裡,像是飄飄仙樂。

  「我?獨一無二?」

  她抹去眼中的淚水,想看清楚他。

  他是古諭震嗎?真的是嗎?

  「沒錯!」

  大掌輕輕的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把她按向自己的胸膛,等到她那淚濕的臉頰碰到他火熱的胸膛時,低啞的嗓音才輕輕的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我在這,我會聽,不要一個人悶著哭……」他會心痛!

  但秦蔓恩哭不出來了,她怔忡在他的懷裡。

  這是怎麼回事?他在說什麼?

  「交給我吧!小恩……無論你想怎麼做,要結婚、不結婚都好,孩子是不是我的也都好……隨便你要怎麼做都行,但請你……在生下孩子前,跟我去紐約,讓我照顧你。」

  他溫熱而低啞的氣息,籠罩在她的頭頂上方。

  「如果你要嫁給我,我也答應你,立好婚前契約。你要怎麼立,我都無所謂……我只要你跟我去紐約。」

  他的話讓秦蔓恩的心在抖著,身體也在抖著。

  她牙齒發顫,縮在他的懷裡,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種感覺……叫幸福。

  這一刻,他的氣息,與那深深埋在話語中的情緒,已經完全淹沒了她。

  在好幾分鐘的沉默後,她終於才找到力量,輕輕的說了一句——

  「好……」

  驟然的,原本只是輕輕環著她後腦的手,滑向她腰際,將她緊緊的摟進了他的懷裡,緊的像是再也不願放開一般。

  半夜,手機鈴聲驟響。

  埋首在電腦前看報表的腦袋一抬,抓起手機,按下通話鍵,「要吃什麼?」

  「吃你……」嬌柔的輕嗓從手機的那一頭傳來。

  他精神一振。

  「呵呵呵,開玩笑的啦!我想吃奇異果,要金黃色的、甜甜的那種。」

  濃眉輕揚,「奇異果?鑲黃金的?」

  「不是啦!是黃金奇異果,你去超市就找得到了。」

  「超市……」他嚥下了即將溢出喉頭的呻吟聲。

  「你不想去嗎?好吧,寶寶……阿震要媽媽跟你餓肚子,我們餓一下好了。」

  「我去!」

  掛上手機,他輕歎一聲,看向電腦裡那個回美國後就得開始執行的大計劃。

  他揉揉眉間,穿上大外套,拿了車鑰匙,走出門。

  回美國後,本來就要忙得昏天暗地了,現在再加上秦蔓恩會跟他回去,他更得好好的計劃該怎麼安排自己的時間,省得到時候連生產期間都沒辦法陪她。

  畢竟,三大集團的合併即將開始,屆時會有多忙,也是意料中的事。

  「啊!寶寶……我們好幸福喔!對嗎?」

  她掛上電話後,輕撫著肚子,看向放在房間牆角那兩個大行李箱——

  再過幾天,她就要跟他回美國了。

  這次,她將會以他妻子的身份回去。

  他本來是不想在台灣草草結婚的,但是她卻寧願在台灣草草結婚了事,因為一想到要面對未來的公公,她就忍不住有點害怕。

  她雖然從沒見過古諭震的父親,但卻聽過古諭震的父親在電話中大吼的聲音,所以,她根本無法想像,萬一這老先生也這樣吼她,說她沒名沒分該怎麼辦?

  而顧慮到她的感受,所以,古諭震終於同意,先在台灣公證結婚,公證完後直接去搭機。

  等兩人到了紐約,有時間準備好一切後,再在紐約舉行一個小小的婚宴昭告親朋好友。

  台灣的部分,他也願意配合,幫她回報她阿嬤的養育之恩,等到孩子生下後,他將會帶著她回來這裡,再風風光光的請一次客,讓阿嬤完成嫁孫女的美夢。

  她知道他是個大忙人,所以,她很感激他所做的這一切安排。

  甚至,他還答應讓她改造那間裝潢冷冰冰的公寓閣樓呢!

  嗯……她該怎麼改造那房子,好讓自己住起來舒適又快樂呢?

  她放任著自己在這新裝了暖氣的溫暖房間中,胡思亂想著,等待著古諭震買奇異果來給她吃。

  而沒幾分鐘後,她聽到那不會錯認的迷你奧斯丁車聲。

  她走到窗前,看到那高大的身影提著一個塑膠袋走出小車,然後踏上平整安穩的新階梯,走過她家門口的水泥廣場。

  她衝去按了電子鎖,打開門,一臉燦爛的笑意,頓時讓古諭震忘了疲憊。

  「你的奇異果。」他把塑膠袋遞給她。

  「進來坐一下?」她揚眉,眼裡光燦的渴望,顯示她想的不只是坐一下而已。

  他眼神一黯,他也想要,可是他不願冒險。

  「你阿嬤在,不是嗎?」

  她吐了下舌頭,「她睡了吧。」

  他微笑,低頭吻了她一下,「算了,我忍著點,還得回去工作。」

  清秀的眉一皺,她關心的望著他,「你的黑眼圈越來越嚴重了。真有必要工作的這麼辛苦嗎?」

  「會嗎?」大掌摸上了自己的臉頰,又摸上她的,然後他笑了,「幸好你的不嚴重。快點去吃,吃飽好好睡,明天我帶你去看最後一次醫生,拿病歷。大後天要一大早趕去公證,然後就要搭長程飛機了。」

  「呼……」她輕呼一口氣,「光是聽你這樣說,就覺得好累喔!」

  「所以你才要先好好休息。明天晚上要吃什麼,早點說。」別再半夜操他了。

  「啊……」俏鼻子皺了下,聽得出他話裡的抗議,「你討厭半夜跑這一趟喔?」

  「是不喜歡。」

  他討厭明明她人就在他面前,床也不遠,但他卻不能跟她調情做愛。

  她嘟起嘴,瞇起眼。

  討厭的男人,不及格!她懷孕這麼辛苦,只是叫他半夜買個東西來而已……

  「但我還是希望你吃到想吃的。」

  看出她的不滿,他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微笑的送上一個輕吻。

  「好了,快進去,夜裡風涼,我要回去了。」

  一說完,他關上門,然後隔著厚厚的門說:「記得設定,我回去了。」

  「再見……」

  她有氣無力的抗議聲,從門的另一端傳來,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望著山區清澈寂冷的星空,卻覺得自己好溫暖,因為他即將……擁有她!

  兩天後,簡單的公證儀式結束,她在阿嬤的叮嚀中,跟他上了飛機,飛往紐約。

  在安靜的頭等艙裡,她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把他之前給她的婚前契約做了點修正,然後告訴他,她的修正部分。

  「你說什麼?」

  「我說……」她看著他的眼神帶著點期待與遲疑,「我希望能完全擁有小孩的監護權。」

  濃眉輕輕的擰起,望著她好久,才開口:「我是他的父親。」

  「是沒錯!可是……」

  「可是?」

  「我還是希望能獨自擁有孩子的監護權。」

  這次,他把自己面前的電腦合上,然後轉眸,細細的端詳著她的神情。她看起來很認真,是真的想獨自擁有這孩子。

  然而,他並不想被她排拒在外。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她吸一口氣,又輕吐一口氣,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說。」

  濃眉挑起一邊,他等。

  「你太有錢了。」

  「我太有錢?」

  「對!孩子未來得繼承你的一切吧?」

  「……」他沒搭腔,這麼遠的事情,他尚未想到。

  現在他唯一能從工作中分神去想的,只有他該如何在房子裡加裝監視器,同時找人來替他照顧孕婦,因為,回紐約後,他知道自己更難有時間親自去滿足她的一切需求。

  然而,古諭震的沒搭腔,看在秦蔓恩的眼中,卻代表著他默認了。

  她輕歎口氣,「我只是希望他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人生,自己去決定自己的未來。」

  他望著她,依然沒說話。

  但她的話,卻在他心底某個沉靜了很久的角落,激起了一陣小小的漣漪。

  「我不想把我們的期望強加在孩子身上,但我知道,你的事業一定會需要人繼承……」

  「也許他自己會想要……」話才出口,他自己就頓住。

  這話聽來有點相似,他好像在哪聽過。

  「是沒錯!但等他想要時再給就好了……阿震,我這麼說不是沒理由的。」

  「怎麼說?」

  「因為我……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吧?」

  他點點頭。

  「我其實常常很慶幸,我媽是他在外面的女人,而不是被他帶回家的女人。」

  「喔?」這點他倒是很訝異,他沒想到從那些三姑六婆口中聽來的話,竟然跟她所說的完全不同。  

  那些人說她跟她母親是最可憐的,唯一沒被收入那個大家族。

  「真的,太多有權有勢的人,只是把孩子當成自己的所有物、當成爭奪戰之中的犧牲品或戰利品,就像我的那些哥哥姊姊、弟弟妹妹。」

  她指的是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尤其是她那可憐的大媽和大哥,一個被當成對外宣揚身份的工具,另一個則是被當成繼承的工具。

  「他們哪個不是常常上新聞,沒有半點隱私,動輒被人懷疑有政治企圖,不然就是有卷款貪污的嫌疑,再不然就被狗仔緊盯,隨便一點小事都被誇大……說真的,我不想過讓自己的孩子也過那樣的生活。」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他過那種的生活。」他說,同時也終於瞭解了。

  過去她有時看新聞,便會埋怨那些三妻四妾的政客或有錢人,還同情他們的孩子,這是因為她清楚那種人。

  但是,這不代表他也是那種人,她這樣的說法,令他深感不被信任。

  「你真的不會讓他過那種日子?你會疼他、愛他,時時刻刻先想到他、先陪著他?」

  濃眉輕輕的皺起,「我不是無所事事,當然得先做完工作。」

  「哈,是啊……」秦蔓恩好失望。

  他果然會把工作擺在第一,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得先替自己的孩子想好未來。

  「但我還是要你簽我這份婚前契約,萬一有什麼事發生,我希望你是自願放棄孩子的監護權。」

  深眸一瞇,他討厭她說的萬一有事。

  「我是說真的,你自己答應過我的,說婚前契約我怎麼立,你都無所謂,不是嗎?」

  「……」他無法反駁,那的確是他親口說的。

  但他討厭這種契約內容,這似乎擺明著有天她想離開時,隨時能毫無牽掛的離開。

  「怎樣?阿震?」

  他深吸一口氣。

  真該死!自己說過的話,不能推翻。

  「阿震?」

  「好!等下你請空姐把這印出來,我簽。」

  「啊?」

  秦蔓恩那張可愛的圓臉蛋頓時發光發亮,猛然的對著他的臉,就印上了一個紅紅的唇印。

  「謝謝你,你對我最好了。」我愛你……

  她凝著他那雙深柔的俊眸,笑得好開心的同時,卻還是帶著一絲恐懼。

  她說不出口「我愛你」三個字,為什麼?她明明愛著他啊!

  可是,她卻不敢說出口。

第八章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接著轉車,古諭震終於帶著眼睛都睜不開的秦蔓恩,回到了他在紐約曼哈頓的公寓閣樓。

  「嘿!小恩……醒醒,我們到了。」

  他半扶著雙眸根本睜不開的秦蔓恩,走進那棟高級公寓。

  「到了?嗨……偉德。」她跟他樓下的年輕門房打招呼。

  「您好!秦小姐,真高興又看到您。」

  「叫古夫人。」

  「古夫人?」門房充滿驚喜的眼神,「恭喜你們,古先生跟古夫人,新婚快樂。」

  「嗯!」

  微一頷首,他突然注意到門房眼中對他們婚姻的真摯祝賀,還有那對秦蔓恩的尊敬。

  看來,他們過去早就以為她是他的女友了,不是嗎?莫名地,一抹滿足感浮在他的唇角。

  他喜歡這種旁人將她跟他視為一對的感覺。

  他扶著她進屋,她二話不說的脫掉平底鞋,赤腳踏上他家有點冰冷的磚石地板,然後就直接走進他寬敞的臥室裡,對著床倒頭就躺。

  他微微一笑,發現自己也喜歡這種把他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的感覺。

  他鬆開領帶跟領口的兩顆扣子,就著她身旁的位置直接躺下,閉上雙眸。

  他還有工作要做,三小時後,還得跟古諭嘯、古諭颺開會,決定未來集團合併的規劃執行。

  接下去,他還得在滿檔到幾乎分不出時間吃飯的行事歷中,安排跟她的婚禮,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忙……他過去一向不喜歡浪費時間,連睡眠也是。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卻只想這樣跟她一起躺在床上,當自己是在度假中……

  而像是感應到了身邊多了個溫暖火爐,她半睡半醒中,嚶嚀了一聲,轉過身子,偎進了他溫暖的胸膛。

  冰涼的小手,也本能的找到了襯衫的開襟領口,撫摸上了他的胸膛。

  那纖細柔軟的身子,就這麼的貼著他,瞬間,點燃了他的渴望。

  「小恩……」低啞的嗓音輕喚。

  「嗯?」

  她的眼兒未睜,長長的纖睫倒是抖動了下,最後,像是放棄了又緊閉著。

  「我想要你……」

  他想了好多天了,在台灣,他也不過跟她上過兩次床,其他時間她阿嬤在,他只能認命的回家洗冷水澡。

  「我累,好困……」

  「讓我來%……」

  他的大掌輕輕的伸進她的毛衣下擺,撫過那孕育著小生命的肚子,然後尋到她那火熱的慾望核心……

  「好吧!」

  她突然眼兒一睜,眸裡笑意盈盈,毫無睡意,還帶著不容錯認的渴望,「我還在想……你要熬多久才會跟我說……唔!」

  他猛然的用吻封住了她俏皮又挑釁的話語。這該死的小女人啊!在台灣時沒事就挑逗他,現在竟然還敢故意裝睡來測試他?

  可惡!

  當秦蔓恩再度睜眼,看到的是西裝筆挺,一臉嚴肅的對著鏡子打領帶的古諭震。

  他注意到了床上的動靜,轉眸看她,嚴肅的五宮中漫進了一股柔和,「你繼續睡,我要去開會。」

  「開會?」她睡眼惺忪的眸看向床旁的鬧鐘,發現從剛做愛到現在,才不過一個多鐘頭,她啞啞的嗓音中忍不住多了絲抗議,「你才剛回美國耶……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去工作……」

  他微笑,為她替他抱不平而感到窩心,「你會不會餓?我等等叫鮑伯弄點吃的上來。」

  「好……那我要吃前面街角的手工披薩,不要加橄欖,其他都好……」過去在這當床伴,偶爾他不用工作的隔天,兩人會一直到隔天中午都還在一起,然後……他都會幫她叫她最愛的披薩來吃。

  「嗯,要喝杯咖啡嗎?」

  看看腕間的表,他還來得及在去開會前幫她泡一杯咖啡。

  「要!我最愛你泡的咖啡了……」

  躺著的她,甜甜的笑了,伸了個懶腰,好像她天生就該待在這,在他的床上似的。

  這股認知,又讓他的心胸溢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有些情境與感受,是幸福。

  但當你有時,你並不清楚,直到失去了那樣的情境與感受。

  你才懂……原來那樣的感覺叫幸福!

  突然間,他懂了那句話的意思了,那種說不出的溫暖,想必就是幸福吧!

  微微一笑,他轉身,走出臥室,進了廚房去泡咖啡。

  他遲到了。

  身為古諭震首席秘書的米蘭達十分意外。

  但她還是細心的在會議中做好該做的筆記,錄下會議內容。

  所幸,除了那一抹偶爾漫上他唇邊,很像笑容的弧度有點詭異外,她的大老闆古諭震,還是十分強悍而俐落的把這個三大巨頭的會議開完。

  他甚至堅決不擔負一臉快樂的古諭嘯想推給他的工作,也不讓失蹤過後就好像老處於火山爆發邊緣的古諭颺,攬過太多的工作去做。

  他一樣是公平而完美的解決了所有相關的討論議題,跟另兩人一起決定了三大集團未來將合併的方向。

  會後,送走了另外兩大巨頭,他叫米蘭達幫他重整行事歷。

  「我要排出一天到兩天的空檔。」

  「一天到兩天?」米蘭達皺眉,「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要多排出兩個鐘頭都有困難。」

  「我那天要結婚,米蘭達,至少要給我一整天。」

  「結婚!?」米蘭達震驚的看著古諭震。

  「沒錯!秦蔓恩,你知道她的。」

  「天!你為什麼要娶她?那個虛偽貪婪的女人……」

  「米蘭達!」

  古諭震突然冒出的怒斥,嚇到了米蘭達。跟著他工作快七年,從集團擴大之初到現在,他從未如此大聲對她說過話。

  「她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順的,不准說她壞話。而且,她不虛偽也不貪婪。」

  「她要了八十萬美金……」

  「米蘭達。幫我排好行程,除非你想調職位。」深眸瞇起,警告意味濃厚的低嗓,讓米蘭達硬生生的吞下到嘴邊的抗議。

  她不懂,古諭震怎麼可能會要娶秦蔓恩?

  那個秦蔓恩虛偽極了。以前都一副謙虛跟溫和的模樣,害她還曾經以為她是個好人。

  但最後……她卻無預期的要求離開,還要了八十萬美金的天價當分手費。

  這麼個貪婪的女人,古諭震現在卻說要娶她?

  這怎麼行?

  對她來說,古諭震不但是她的主人,也是她的恩人,他在她最需要救助的人生低潮期,給了她這份優渥又挑戰性十足的工作。

  不行!

  她不能讓古諭震就這樣糊里糊塗的被那個奸詐的女狐狸給騙了。

  再說,美國上流社會的名媛千金——凱絲?曼德拉?古恩,那個優雅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強人,才是唯一匹配得上他的一個女人,不是嗎?

  她想到上次凱絲送她的生日禮物就想笑,那件昂貴的貂皮大衣啊,雖然是二手的,卻讓她過足了奢華的癮頭。

  一想到這,她就知道千萬不能讓那個叫做秦蔓恩的台灣女子,那個只配當人床伴跟情婦的女人,去破壞凱絲跟古諭震這對完美的伴侶。

  「你說什麼?米蘭達。」遠在美國大西洋城的凱絲?曼德拉?古恩接到米蘭達的電話,燦亮的藍眸立刻不悅的瞇起,「你說古諭震要結婚了?」

  「沒錯!」

  「他怎麼敢!?」他甚至沒先告知她。

  「對象是誰?誰比我還配得上他?」

  「這……」米蘭達的聲音有點遲疑,「你也清楚……過去兩年來,他有個……」

  「我以為那個台灣女人兩個月前已經被甩了。」

  凱絲聽到的一向是米蘭達傳給她的小道消息,因為,古諭震跟她之間的話一向少的可憐。所以,她只能盡量不著痕跡的賄賂跟收買米蘭達的心。

  但她卻沒想到,已經收買了他最忠心的秘書還不夠,他還是溜走了。

  那怎麼行!

  凱絲震驚的想,她清楚正是因為他的人脈非常好用,她家族才會看在古諭震的面子上,如此的重用她,她祖父還答應過她,等她一確定婚期,就會在董事會拔擢她。所以,她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失去他!

  「是沒錯……」米蘭達有點含糊的說,因為當初秦蔓恩為何而走,她也不清楚,只能推測是古諭震厭倦了對方,所以叫她離開。

  「她本來是離開了,但總裁去度了個小假,回來後,卻帶著她,還說要舉行婚禮。」

  「可惡!他怎麼能這麼不留情面給我!?他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凱絲怒氣沖沖的低吼,同時感到一陣恐慌。她不能冒險失去他那長久以來,在政商界建立起來的良好人脈。

  「那……你要跟他談談嗎?」

  「誰?古諭震?」

  「是啊!也許他會聽你的勸,畢竟,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米蘭達的聲音非常誠懇的說。

  「跟他談?」凱絲性感的唇辦勾起了一抹冷笑,「跟他談不如跟他父親談。那個台灣女人想這樣就嫁給他?門都沒有!」

  她怒氣沖沖的掛上了電話,嚇到了在電話另一頭的米蘭達。優雅的凱絲似乎變得有點可怕,這是怎麼回事?

  **  **  **

  凱絲很快的找到了空檔,跟古諭震的父親古書遠詳談。

  這頑固暴躁的老頭子,一聽說兒子竟然不肯娶凱絲,這個美國銀行界女強人當妻子時,當然是立刻氣得跳腳。

  於是,在米蘭達的協助下,凱絲很快就找到了古諭震不在家的空檔,跟古書遠一起上門拜訪古諭震的妻子——那個從來到美國後,就天天混吃等死……不不!是快樂等著生孩子,還快樂的在籌備婚禮,改造房子的秦蔓恩。

  「咦?好啊!讓他們上來吧。」

  聽到門房通知有訪客來時,秦蔓恩好訝異,她以為又是哪個在美國的好友來恭喜她,問都不問一聲的,就要門房請對方上來。

  畢竟,她一個人在這大房子裡實在是很無聊!因為三大集團要合併,所以古諭震非常忙,每天都讓她等到快半夜,才會看到他的身影。

  但一開門後,她的小圓臉立刻皺成一團。

  咦?是凱絲?曼德拉?古恩,那個古恩財團最看好的下一任總裁人選?

  這個女人她曾經在報紙上的社交版看過,聽說是華爾街的第一單身女貴族,她可是個女王級的人物耶!她來這幹嘛?恭喜她的嗎?

  不可能。

  因為在她身旁的那個老男人,跟她一樣,兩人都一臉冷冰冰的。

  而且,這老人那嚴肅的冰冷臉龐,有那種讓她會想哭的熟悉感,這人……該不會就是那個光是從另一頭,就吼到古諭震的手機像要爆掉的……他的父親、她的公公,古書遠吧?

  「請問……你們是來找古諭震的嗎?」她盡量平和的問,決定在來人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前,不要主動去揭穿。

  「不!」凱絲優雅的微笑,但卻令人感覺不到絲毫笑意,「我們是來拜訪你的。」

  「啊……拜訪我?」秦蔓恩立刻懂了。

  她又不是笨蛋,在紐約工作的時候,她也是歷經過大風大浪的。

  而現在,她確信這女人是來踢館的。

  「請進。」她大方的敞開門。

  她才是女主人,才是古諭震的妻子,她提醒自己,不要太緊張。

  不然面對凱絲這種商場名將,她可能很快就會被碎屍萬段。

  過去最常遇到的難纏客戶,通常都是這種非常自以為是的女強人,而她步步為營的正面迎戰,通常能滿足他們的需求,化解他們不合理的思維,所以,這次也會一樣。

  她告訴自己,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因為……她是古諭震的妻子。

  「謝謝……咦?」

  一老一少兩個客人正準備踏入客廳時,突然都愣在當場。

  他們兩人雖然很少來,但也知道古諭震住的地方,不該是眼前這樣子的。

  那原本充滿著深冷色調,時尚風格十足的大客廳,現在竟然到處鋪滿了溫暖的彩色毛毯跟針織巾,還有各種顏色的花朵跟小玩意裝飾在其中。

  「啊……能麻煩你們脫個鞋嗎?不脫也可以啦,但是地板現在不冷了喔!」她笑笑的說,還抬起一隻裸足晃了下,一張圓臉顯得親切又和藹。

  凱絲瞇起眼,金屬細跟的名牌高跟鞋,直接(校:婷兒)踩上了溫暖的毛毯。

  可惡,這女人好胖,又好醜……該死的古諭震,怎麼能選這種女人當妻子?

  倒是古書遠,竟然有點抵擋不住那溫和甜美的笑臉,主動彎身脫了皮鞋。

  「來!這有拖鞋。要喝點什麼嗎?」

  她的表現像個完美的女主人,不高傲又親善,看得凱絲是更加刺眼。

  「不用了。」

  「你有什麼?」古書遠倒是有點好奇起來。

  「啊……有我從台灣帶回來的高山茶。」秦蔓恩逕自猜測老人家會喜歡的口味,「這是跟我阿嬤相熟的茶店老闆送我阿嬤的,聽說很昂貴又很贊喔,跟去年的冠軍茶不相上下,而且我這還有整套的茶具喔!你想喝嗎?我煮開水泡給你喝。」

  「好……」

  「古伯伯。」凱絲就差沒在一旁跺腳抗議了。

  古書遠被凱絲這麼一說,立刻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

  他重重的咳了聲,心中充滿了對喝不到好茶的遺憾,「算了!我不喝茶,給我杯熱水就好。」

  「好,沒問題。」秦蔓恩眨眨眼,掩飾自己的心慌。

  這是怎麼回事?凱絲的一句古伯伯,顯示出她跟對方關係匪淺,而這老人,她幾乎能確定是古諭震的爸爸了。

  當凱絲喊對方古伯伯,那聽起來就好像……凱絲跟古諭震有什麼曖昧,還是那種被家人承認的關係。

  她小心端上了熱水讓古書深喝,然後自己也捧了杯熱花茶,選了這些天自己最愛坐的一張義大利手工沙發,坐了下來。

  「請問……」她逼自己露出友善的微笑問,「兩位來是有什麼事嗎?」

  凱絲輕蔑的給了她一瞥,「我開門見山的說好了,可以嗎?古伯伯。」

  古書遠頷首。

  「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古諭震?」

  「噗!」花茶頓時滿天飛舞。

  「好髒!」距離她較近的的凱絲,名牌絲裙被波及,立刻站起身來。

  「啊……抱歉抱歉,這有紙巾。」她從一旁雜亂的小桌上拿出面紙盒,遞給她。

  凱絲不悅的看著她,鼻翼掀了掀,但終究還是抽出面紙邊擦裙子邊說:「我不懂你為什麼有這種反應,我跟古諭震本來就打算結婚的,你的出現讓我很困擾。」

  「結婚?」清秀的柳眉皺起來,一臉詫異,「你跟古諭震要結婚?」

  「沒錯!這是他父親……他一向贊同我們的婚事,我們的婚姻,對兩邊集團都有幫助,不是嗎?古伯伯。」

  「是沒錯!」古書遠點點頭,但依然在觀察著秦蔓恩的反應。

  秦蔓恩又皺了下眉頭,咬住下唇。

  她知道凱絲曾跟古諭震出席過幾次非常盛大又正式的國家級宴會,但她卻不知道凱絲跟古諭震的關係已經論及婚嫁,甚至連她的公公都准了。

  這可惡的臭男人,是不是忘了把這件事告訴她呢?

  「你要多少錢我都會出,秦蔓恩小姐,我知道你跟在阿震身邊也有一陣子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男人都是這樣,他可能只是一時情迷所以想要娶你,過陣子,他清醒了,就會後悔這樣的舉動。」古書遠說的可是切身之痛。

  當年,他之所以娶了古諭震的母親,就是因為這樣的年少衝動,讓他母親懷了孕,害他不得不捨棄原本心愛的女人,負起責任。

  「哼!是啊……」

  秦蔓恩臉上的笑容已經堆不住了,黑眸裡只剩熊熊怒火,滿腦子都想著晚上等古諭震回來,要怎麼跟他算帳!

  「所以,為了大家好,最好在這件事沒張揚之前,讓我們給你一個適當的補償,請你離開古諭震,別讓這件事壞了兩家大集團的名聲。」凱絲說。

  「嗯!」古書深也點頭,「再者,現在我們是三大集團了,你知道三大集團即將合併,而跟凱絲他們家的古恩集團有關係的話,對我們會更好。」

  「是嗎?」秦蔓恩冷冷的道。

  張揚這件事?他們憑什麼把她說的好像個見不得人的事一樣?這兩人的態度就跟她那該死的父親一樣可惡!

  「沒錯!所以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走。」凱絲掏出了自己的支票簿,準備簽名。

  這動作讓秦蔓恩眼一瞇。那支票簿該死的竟然跟古諭震用的LV私人支票簿一模一樣,可恨!回頭她要幫古諭震買個可愛又花到不行的支票簿,逼他隨身帶著走!

  「你問我要多少錢才肯走是嗎?」

  「沒錯,請說。」她聽米蘭達說過秦蔓恩的貪婪,但現在,叫她付雙倍她也肯,反正只要這女人離開,古諭震應該就會認清,最適合他的女人,還是非她莫屬。

  秦蔓恩看著凱絲,又看向一旁那一臉高深莫測的古書遠,她緩緩吸口氣,又緩緩的漾起一個看來毫無笑意的微笑,然後問:「那請問兩位,你們覺得古諭震的孩子……值多少?」

  而就在這時,大門打開,收到門房通報趕回來的古諭震,剛好站在門口聽到這句話。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6-6 16:09:49

第九章

  她力持鎮靜,一臉蒼白的看著他。

  他聽到她說的話了,會不會誤會了?強烈的不安席捲了她的心。

  但古諭震卻看也沒看她一眼,他走到她身旁,扶起她,「進去。」

  「震……我……」

  「先進去。」

  「但是……」

  古諭震眼一沉,用甚少見的嚴肅嗓音道:「我丟下會議回來這一趟,不是要聽你的拒絕。」

  「喔……」她咬住下唇,忍住在水眸裡打轉的淚光,離開了暖和的客廳。

  而一等秦蔓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凱絲立刻發難。

  「天!你們聽到沒?那女人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古諭震望向凱絲……他忘記了,這陣子,他竟然忘了這女人的存在了,也忘了原本默認要跟她結婚的事情。

  該死!不知道秦蔓恩會怎麼想?她會以為他是刻意欺瞞了她嗎?

  生平第一次有不安的感覺,湧上了古諭震的心頭。

  「你倒是說說話啊!阿震……古伯伯?」

  「這女人不登大雅之堂。」古書遠說了一句。

  「她只是跟我們的出身不太一樣。」他說。她從來就不是他以商業為考量要娶的女人,她是他在乎的女人,想夜夜擁抱的女人,誰管她能不能登大雅之堂?

  「拜託,她拿你的孩子當籌碼耶!你怎麼會蠢到沒避孕呢?」

  凱絲如此形容秦蔓恩,讓古諭震有種衝動想要把凱絲往窗外去去!

  但他逼自己壓抑下來,因為說來這件事也算他的錯。

  忙碌的工作跟對秦蔓恩的在乎,讓他忘了凱絲不說,連自己的父親都……不!他不是忘記告訴父親這件事,而是希望不要讓父親來插手這件事,所以才選擇暫時不說。

  「阿震,你說說話啊!好……」凱絲感覺到一切彷彿都脫離掌控,所以她聰明的選擇妥協,「就算她有你的孩子好了,我不介意幫她撫養,我們給她一筆錢,一樣可以等她生小孩後,讓她離開,你說怎麼樣?親愛的。」

  「凱絲。」

  古諭震終於開了口,口吻中還帶著前所未聞的溫柔,讓凱絲雙眼一亮,充滿期待。

  「嗯?」

  「很抱歉!」

  「……」凱絲眼一瞇。

  「我不會娶你。」

  「什麼!?」凱絲的聲音陡然拔高,連一旁的古書遠都被她的嗓音嚇得一震。

  「我說的很清楚。」古諭震低嗓中的溫柔不見了,他的歉意僅止於此。

  凱絲暴跳如雷,「那個像黃臉婆的女人有哪點好?臉長得像披薩一樣圓,又肥又醜,你憑什麼要她不要我?」

  古諭震一瞇眼,狠狠地光芒射出,「注意你的言詞,凱絲。」

  「注意我的言詞?你竟然敢叫我注意我的言詞!?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哪點比不上那女人?事實上,我比所有的女人都更適合你,不是嗎?」

  古諭震瞇起眼瞪著她,指著大門方向,下逐客令,「門在那兒,凱絲,請在我還當你是客人時,自己走出去。」

  「天……」凱絲嚇到了,古諭震過去也許對她說話就很冷,但從來沒有用過像這一刻,彷彿想殺了她似的門吻。

  「別叫我說第二次。」他邊說邊看著血色從凱絲的臉上褪去。

  他狠絕的神情,不要說是凱絲,連古書遠都嚇到了,這輩子他從沒看過兒子這麼的火大過,彷彿只要有一點點小小的刺激,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舉刀殺人。

  「不……」凱絲哀叫著,卻又害伯他此刻這一臉狠絕的神情,所以只能邊退向門口邊抗議,「你不能趕我走,我才該是這裡的女主人,不要忘記,這房子是我幫你選的。」

  「是經理人幫我選的,你只打電話給你的經理人而已。需要我親自送你下去嗎?」他亮出一口白牙,笑得讓人膽顫心驚。

  她嚇得跟什麼似的模樣看來楚楚可憐,但他一點也不同情這擁有他未婚妻身份五年的女人,她活該!誰叫她要侮辱他的小恩。

  凱絲慌忙的退到大門旁,打開大門,「我是世界上最適合你的女人,拋棄我,你會後悔的……」

  「出去吧!」

  古諭震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她,嚇得凱絲連忙退後,然後,在門緩緩的關上前,她瞪著他,眼底迸出憎恨的光芒,「你會後悔的。」

  古諭震冷冷的轉過頭,不再看她,她的威脅,他根本不以為意。而且,他還有個人得面對。

  「爸……」

  古書遠抬起手制止他要說的話,「我還沒說要認她當我的媳婦。」

  古諭震沉著眼望著父親,然後走到父親身旁,接著傾身,在父親耳旁非常輕柔的說了一句,「她是我妻子。不是你的媳婦沒關係。」

  古書遠一震,連退好幾步,接著瞇起眼,瞪了兒子好半晌。

  當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時,就顯示出了他的決心已經強烈到甚至不在乎父子之間的情分。

  看來,這女人對他來說,已經重要到他根本不在乎他會怎麼想的地步。

  古書遠深深的歎口氣,「好吧!隨你。但有件事我堅持。」

  「什麼事?」

  「我要她快點生孩子。最好是男孩。」

  「是男是女我不能做主。」

  「沒生男孩就叫她再生一個,然後好好的栽培他,讓他成為三大集團合併後最適合的繼承人選……哈哈!」古書遠一轉念,越想越高興。

  管兒子要娶誰,反正能讓他贏最重要。再說,三大集團合併後,誰還需要凱絲他們古恩家族的背景?他本來想要凱絲這個媳婦,就只是因為這媳婦看起來很風光而已。

  而現在,他有機會贏另外兩個兄弟的,大概就只有在孫子這件事上面了。

  因為,三大集團已經正式合併,以後沒有誰的兒子比較出色的競賽了,接下來能比的,就只有孫子了。

  「反正,我要贏過另外那兩個老傢伙,懂嗎?」

  古諭震揉了下眉間,他不想在這時壞了老人家的興致,告訴他孩子不是大人的戰利品,但他沒時間又跟他吵,因為臥室裡有個更重要的人兒等著他去安撫,所以,他只說:

  「好!我會生個好孫子讓你贏。」

  秦蔓恩像是一縷遊魂,悄悄的走進臥室,關上臥室門,撫著肚子,緩緩的躺在床上。

  好!我會生個好孫子讓你贏。

  這句從古諭震口中說出來的話,在她耳邊迴響著,宛如上帝劈下的怒雷,讓她的幸福天地在一瞬間完全的毀滅。

  所以說,偷聽是不對的,不偷聽就好了,不偷聽,她這幸福的世界就不會有事了……起碼,在生下孩子之前,都不會有事,不是嗎?

  淚水爬滿了腮旁,她痛苦又震驚的眸光,凝著他夜夜再忙碌,也會回來躺一下的枕畔。

  慢慢的,那雙眸子裡的神情,在轉成絕望後,又漸漸的轉為冰冷。

  「好,不會有事的,孩子……」她對著自己的肚子輕聲道,「我不會讓你父親做這種事。就算沒有他……我們母子倆也能過得很好,不是嗎?」

  她緊抱著自己的肚子,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小恩?」低柔的嗓音隨著臥室門開啟而響起。

  她慌忙得閉上眼,逼自己發出勻稱的呼吸聲。

  接著,她感覺到屬於他的溫熱氣息緩緩的襲來,床墊稍微的下陷,顯示他正坐在床邊。

  然後,她感覺到他粗糙的指尖,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接著,他似乎是歎了口氣,「小恩……我知道你說那話是不得已的。」

  哪句?她想開口問他,但隨即想起,是她說那句關於孩子價碼的話。

  很好!那時候他沒誤會她這句嗆對方的話,是不是就因為……他別有所圖呢?他本來就要生個孫子,幫他的父親贏,不是嗎?

  她有注意到他偷偷的靠近他父親,說了一句話,但那是什麼?該不會是告訴他父親,他只是等著她把小孩生下來而已吧?

  「你真的睡了?」低嗓中似乎帶著絲不信,但卻有更多深深的憐惜。

  「沒有……」她幽幽的說,再也忍不住了,淚水直流。

  見狀,他深深歎口氣,「抱歉,我現在這麼忙……等到你預產期的那個月,我會盡量把工作排開。我保證。」他邊說,邊躺到她身旁,然後輕輕的擁她入懷。

  她沒有搭腔,只是把臉埋進他懷裡。

  「我今天一聽到門房打電話跟我說我父親來了,我就丟下會議,跑回來找你。我真的很抱歉,讓你遭遇到這些。」凱絲的事情沒事先處理好,說真的,是他的錯。

  「沒關係!但是……」你能愛孩子嗎?她喉嚨一哽,後面這幾個字根本說不出口。

  「但是什麼?」他語氣輕柔的靠在她耳邊吐著氣,一雙大掌也開始不安分的上下移動,「我知道你很寂寞,我也很無奈……但我保證,這狀況不會持續太久。」

  「我能相信你的保證?」她想起之前在飛機上簽的婚前契約,但那紙上寫的還不夠,她想親耳聽到他否認剛才對他父親說過的話。

  「當然。」他說的心不在焉,因為她的氣息跟溫暖的皮膚,已經徹底的迷惑了他的理智,「現在我提早下班,晚點還得準備明天要開的七個會議……」

  「所以?」

  「所以……既然難得我在你這麼清醒又有精神時回到家,那就讓我好好的幫你按摩一下,如何?」他將她稍微推開一點,好勾起她的下巴,投給她,誘惑的一眼。

  她凝著他,一臉嚴肅,「純按摩?」

  「純按摩?」他哈哈的笑了兩聲,然後輕輕的吻上她敏感的耳垂,「別傻了,你不會只想要純按摩的,寶貝……」

  「但我現在不想跟你做愛。」

  「什麼?」他一震,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她的神情認真嚴肅的駭人。

  「我前兩天去產檢時,醫生說我的狀況有點不穩定,下個月婚宴就要舉行了,這陣子我也會很忙,所以她要我好好的調養一陣子,避免跟丈夫,也就是你做愛。」

  他抿著唇,說不出話來了。

  他輕輕的從床上起身,然後坐在床邊轉頭望著她。

  「你也不希望寶寶受影響吧!」她躺在床上,直視著他。

  「我並不在乎他,我只在乎你。」

  這句話讓秦蔓恩心一擰。果然,他根本不在乎孩子,孩子對他來說,只是幫他完成他父親的心願而已。

  她逼自己露出笑容,抬起小腿,「那……我可以來點小小的按摩嗎?」

  他眼神黝暗的看著她的小腿,又看向她裙擺下緣露出的大腿,然後看到她隆起的肚子、豐滿的胸部,和那誘人的紅唇……

  他撇開眸光,「算了!我叫按摩師來。」要他幫她按摩小腿,卻不能動她,這會逼他沖冷水澡衝到感冒。

  她心一寒。原來,當她連做愛價值都沒有時,他甚至不願回頭看她一眼。

  「好吧,那算了,反正她明天早上會來,你不用現在找她。」

  「嗯!」他點頭,看也不看她一眼,迅速轉身走出臥室,「我洗個澡就回公司上班,你先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可惡!外面零下三度耶,他卻得去沖冷水澡。

  秦蔓恩坐在床上,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淚水又無聲的從頰邊滑落。

  沒幾分鐘後,她知道,他離開了,離開這間屋子了。

  頓時,她的每寸肌膚都能感覺到這豪宅所帶來的寒冷氣息,那是暖氣也無法驅走的寒意,那是絕望才會帶來的寒意。

  淚水又潸然的從緊閉的眸中流下。她不要她的孩子變成大人爭戰之下的工具,不要她的孩子跟她過一樣難受的日子,不要……

  她得想個辦法,想個辦法建立一個獨屬於她跟孩子的家才行。而這第一步,就是她得去找個適合孩子生長的地方才行。

  而從那天開始,她就沒有再為他熬夜等過門。

  古諭震似乎也對她沒興趣了,每次深夜回來,都只是輕輕的晃進房間一下,然後又輕輕的離開,接著,就整夜沒有再進來過。

  只有隔天桌上熱騰騰的咖啡跟早餐,證實他昨晚曾經待在屋子裡過。

  這個看似溫暖的家,實際上,已開始令人感覺到比北極還要冰冷了。

  在紐約舉行婚宴昭告天下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偌大的日英式混合設計的高貴庭園,坐落在紐約昂貴的長島上,這裡是古諭震他父親,古書遠的家。

  古諭震口中說的,舉行一個小小的婚宴,是這樣的嗎?

  她望著那在草坪上排開的數個超級白色大帳棚,擺滿了鮮花跟浪漫的雕塑,還有一大堆穿著華麗的男男女女。

  她是做宴會企劃的,但連她自己都沒接過這麼大的Case。

  策劃這場大型婚宴的,也是她過去自認為比不上的一個對手——洛麗雅。

  討厭……她緊張了。

  深呼吸口氣,陽台上傳進來的微風,帶著下面臨時搭建的廚房棚裡傳來的清香。這次的婚宴是歐式的,不是中式的。會場中有些她的老朋友、老同事在,這是讓她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

  而現在,她像個女皇一般,穿著維多利亞風格的新娘禮服,坐在新娘準備室中,跟老友亞伯,也是她的造型設計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等著新娘出場的時間來臨。

  「天,這禮服實在是太美了,等下你一定要多照幾張照片才行。」

  「是啊!」她看著鏡中自己那圓圓的臉蛋,輕歎了一聲,「要是我的臉再小一點就好了。」

  「別這麼不知足,蔓蔓,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孕婦新娘了。」

  「當然!這禮服花的錢要是不能讓我變最美,我就去拆了那個設計師的台。」

  這是聘請名牌設計師專門幫她設計來遮掩隆起的小腹的新娘禮服,花了他一大筆錢,雖然她已經偷偷在外面買房子,決定以後要躲開他了,但是,花他的錢,卻還是讓她有種心疼的感覺,好像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樣。

  「哈哈……真可惜,我其實還蠻想拆他的台的。」亞伯用挑剔又羨慕的眼光看著她身上的禮服。

  「我了。」這眼神秦蔓恩懂,這叫同行相妒,就跟她對洛麗雅的感覺一樣。

  她瞄了一眼窗外,那個穿著套裝,在傭僕侍者問走來走去,儼然意氣風發的洛麗雅,輕聲一歎,「其實,我真不想當新娘子,我比較想當洛麗雅。」

  「唉!」亞伯輕歎一口氣,「我真不懂你,太多人渴望你現在的位置了,你在怕什麼?你不是還有張婚前協議書可以保障自己跟孩子嗎?何苦用這種躲藏的方式來對付那個可憐的男人?」

  「你不懂。亞伯,你不懂沒有好父親的愛的痛苦……」秦蔓恩眼中閃過一絲悲哀,「如果沒有個好父親,我寧願他沒父親。」

  「但我很難相信他會做那種事,畢竟……他這麼愛你。」

  「愛我!?」秦蔓恩一臉錯愕,「誰說他愛我了?」

  亞伯困惑的看著她,「不是嗎?不愛你幹嘛娶你?你又不是像華爾街女王,凱絲?曼德拉?古恩那種女人,有身價又有頭腦。」

  「嘿!你太侮辱人了。」她瞪他。

  「好好……不說不說!你很有成就,超有成就可以吧?連洛麗雅都比不過你。」

  「噗!」好友的安慰讓她怒氣頓消,「胡說什麼啦!」

  「我是說真的,你不知道洛麗雅是多飢渴的看著你老公的嗎?」

  「啊?」一聽到這話,秦蔓恩皺起眉頭,面露凶光,「那女人敢……」

  「她當然不敢碰你深愛的老公啊!我的天,女人,你明明就這麼愛孩子的父親,為什麼卻不願相信他也愛你?」

  「喔!真討厭,為什麼話題又扯到這?我當然不信,他又沒說過。」

  「那又怎樣?我達令也沒說過他愛我,還不是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快要十年了?」亞伯舉出自己的例子。

  「那不同!你們是對等的,並不是一開始像我跟他一樣,我們只是……我只是……他一個廉價的……垂手可得的……床……」

  說到這,她突然心疼的像是被人絞起來一樣,喉嚨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這陣子以來,她幾乎都看不到古諭震,甚至晚上也感覺不到他溫暖的懷抱……天……她說不上來有多後悔那天拒絕了他的求歡。

  她知道,不要說他的愛,現在連他的溫柔,她都很久沒感受到了……她好懷念他那跟火爐一樣的溫暖身軀和溫暖擁抱啊!

  「沒有愛情是廉價的,我的寶貝……別哭了,別弄壞我幫你精心化好的妝,好嗎?」

  亞伯手忙腳亂的抱住她、安慰著她,又害怕弄花她的妝,到最後,她不哭了,卻賴在他的懷裡不走。

  過了不知道幾分鐘之後——

  「我老婆好抱嗎?」突然,一個森冷的低嗓,從門口傳來。

  「唉啊!」亞伯嚇了一大跳,放開秦蔓恩,轉頭看清楚來人是新郎後,更是立刻大驚小怪的尖叫起來,「古先生,你在幹嘛?婚禮前看到新娘是不吉利的。」

  古諭震濃眉一皺,推開門大步走進新娘休息室來,「我們已經結婚了。」他知道這娘娘腔是同性戀,但怎麼說他還是不喜歡看到別的男人抱他的新娘。

  「啊?這……小蔓蔓,你看他……」

  「沒關係!亞伯。他說的是事實,我們的確已經結婚了。」

  「但這不好啊!」亞伯一跺腳,「這一點都不浪漫!」

  這叫古諭震的男人總是一臉冷冰冰的,新娘子這麼美,他也皺眉頭,虧他還是個美男子,那原本令人羨慕傾心的皮相,現在可真是被他的表情給糟蹋光了。

  「浪漫滾遠一點。」古諭震毫不猶豫的拎起亞伯的花邊領子,就往門外推。

  「嘿!他是我朋友。」秦蔓恩抗議的說。

  但抗議無效,亞伯被人丟了出去,然後門關上,偌大的新娘準備室中,現在只剩他跟她。

  她看著他,一臉困惑,還有點點殘留的傷心神情在美眸中閃動著。

  他心一緊,「別抱那種男人,你可以來抱我。」

  「你常常不在。」她的口吻冰冷。明明心痛到極點,但為什麼語氣卻像結冰一樣?連她自己都不懂。
  
  「我……關於這點。」他走向她,有點不內在的鬆開領口的溫莎結,「我必須跟你談談。」

  「談什麼?」

  「談你。」

  「我?」

  「嗯!」他凝著她,煩躁的扯開領結,丟到一旁,該死!

  秦蔓恩為什麼這麼漂亮?漂亮的讓人想現在就把門窗都關緊,然後把好不容易空出來結婚的一天一夜,全拿來跟她在床上度過。

  「談我什麼?」她看著他,突然有點擔憂,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偷偷買房子的事了?

  「談你的身體,是不是好點了?」

  「我的身體?」她不解,卻也鬆口氣。還好,不是因為房子的事,「最近都不錯啊!寶寶也很好,昨天產檢時,醫生還說以我可以去慢跑,因為母子都非常健……唔!?」

  這句話還沒說完,她赫然被人擁入懷中,那令她朝思暮想的男性氣息,就這麼的侵入了她的口中。

  「呼……」不知道過了幾分鐘,他才放開了她的唇,將她擁在懷中,嗓音低啞的抵著她額頭說:「你說真的?你跟寶寶都沒問題了?」

  她情慾瀰漫的眸裡,湧出了無法克制的渴望,就跟他眼中現在在燃燒著的慾望之火一樣強烈,「是沒錯……但現在……你是怎麼了?」她問得小心翼翼。

  「怎麼了?我好想要你啊……」他又吻住了她,打斷了她的話,「這幾天不能碰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痛苦?」她愕然,她本來以為他是無情才丟開她,才不進房間陪她睡,現在卻才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

  她又是火大卻又高興不已,因為前不久,她才在擔心可能會永遠失去古諭震的擁抱了,而尋求亞伯的安慰,但而現在他卻迫不及待的想擁抱她!?

  可一想到自己每晚一人守著冰冷的床,哭到睡著的心酸,她又火大到不行,「你太過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你不睡房裡就是因為你不能碰我?你知不知道我很需要你在身旁?我已經見不到你了,連晚上都……唔!」

  「抱歉!寶貝……」他在激吻中,只趁著呼吸的時候解釋,「我只是怕傷到你,再說,我也被你騙了啊!」

  「騙?」她心一驚,雖然還是不自覺的想要吞吻他的氣息,但卻又盡力閃躲他的吻,「我騙你什麼?」她得問清楚,他知道房子的事了嗎?

  「你騙我,沒讓我知道你的身體已經能接受我了。我想你想到身體發痛……你以為我躲在書房睡,又天天沖冷水澡,好受嗎?」

  「你……」呼……她鬆口氣,他懷疑的這種騙沒關係,多多益善,「我怎麼會這麼殘忍?我也想要……啊!」

  突然間,她被人打橫抱起,慌得她連忙抱住了他粗壯的頸項,「你想幹嘛?」

  「幹嘛?找個地方,好好解決你這小騙子。既然我們都想要,那這婚宴就送給老頭去玩吧!」他扯開她礙事的頭紗,但禮服得暫時保留,只是暫時而已。

  「等等!震……」她粉嫩的小圓臉爆紅了起來。她懂他的意思,但這時候做愛……那未免太誇張了吧!「你到底要幹嘛啦?宴會快要開始了……」

  「我要帶你去樓上,我的房間。宴會就讓他們開始吧,我不在乎。」

  他體內的核子彈,終究還是被她那句「我也想要」給引爆了,既然她想要,他更想要,那外面那些賓客,還有這件聽說是設計界天價的昂貴禮服,還有他父親的面子,全都去死吧!他不在乎!

  「可是……」

  「啊!你幹嘛?要搶新娘子啊?」在門外的亞伯,一看到新娘的妝被吻的亂糟糟,頭上精心設計的白紗也被人扯下,立刻尖叫了出來。

  「她是我的新娘!」古諭震惡狠狠地一眼瞪去,嚇得亞伯連忙噤聲。

  但是,在他懷裡的新娘子卻在偷笑,心裡雀躍的想要流淚,又想大聲歡呼。

  天!外面那些賓客,非富即貴,但他卻一心只想跟她在一起?

  噢!一想到等下會發生的事,她的臉就整個紅起來,連身體彷彿都裝進了滾水一般,完全沸騰起來。

  「天啊!我該怎麼辦?蔓蔓……」亞伯的呼叫聲大老遠的傳來。

  秦蔓恩咬著下唇,忍著大笑的衝動,揮著手,故意一臉無奈的跟亞伯說再見。

  「亞伯……叫洛麗雅保重吧!」

  洛麗雅是這場婚宴的王辦人,新娘跟新郎要失蹤了,她清楚主辦人會有多頭痛,尤其是這是個相當多重要貴賓到齊的場合。

  可憐的洛麗雅,哈哈……她婚宴企劃的名聲將會為此大跌吧!

第十章

  「咦?」

  接到古諭震打來的電話,讓剛看完新裝潢的房子,在回紐約途中的秦蔓恩嚇一跳。

  「怎麼啦?」她慌張的按下通話鍵,接起他特地幫她買的低周波手機,「有什麼事嗎?」

  古諭震通常不會在下午時間打來,尤其是前一個小時,她才接過他的電話,說他要開個很久的會議。

  「你這該死的小魔鬼,誰准你這樣玩簡訊的?」古諭震沒好氣的低吼。他現在在自己辦公室的專用廁所中,正掙扎著要不要刪掉她寄來的那些充滿性暗示的話語。

  他不想在會議中因她而分神,所以叫她別打電話給他,沒想到她卻傳了一堆足以讓他慾火焚身的短訊。

  這女人……連懷孕了都不安分!

  「啊?呵呵……」

  秦蔓恩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那些閃在螢幕上的字句,對他也有殺傷力啊!

  她故意裝出無辜又軟噥的語調,「人家不是故意的啊……因為我很無聊嘛!」

  「不是故意的才怪,昨晚不是才有人在那邊討饒?」

  「那是寶寶受不了在抗議好不好?我才不會討饒……咦?湯姆,小心!」

  她跟電話另一頭的古諭震才在開玩笑,就發現不太對勁,她身旁的車窗外,有輛車似乎靠得太近了。

  「怎麼了?」

  聽出電話這頭的不對勁,古諭震有點擔心。

  「我不知道……湯姆?」她問著那個古諭震派給她用的司機。

  「夫人,旁邊那卡車有問題,他好像想……啊!」

  湯姆一個緊急轉方向盤,害得秦蔓恩手上的手機掉落在兩個大布娃娃的中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古諭震的大叫從手機另一頭傳來。

  但是秦蔓恩撿不到手機,因為湯姆又一個加速,車體突然也跟著劇烈的震動起來。

  「到底怎麼了?湯姆。」

  「小心啊!夫人。」

  湯姆突然大叫,緊接著,在一個猛烈的撞擊後,整個車體天旋地轉的翻過來。

  「湯姆!阿震!」秦蔓恩尖叫,接著只感覺到整個人被拋進了身旁兩個大布娃娃中央。

  頓時,氣囊的砰爆聲、劇烈的金屬撞擊聲,撲天蓋地的席捲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蔓恩只能感覺到眼前一片黑暗,空氣中還充滿汽油—的味道。

  她雖看不見,但思緒卻很清楚,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周圍都是今天才買的那兩個超級大布娃娃的柔軟內襯。

  是這兩個大布娃娃保護了她。

  而她全身上下唯一會痛的地方,是她的手臂外側,寶寶應該沒事,只是……她為何看不見呢?

  「小恩!小恩……聽到了沒?發生什麼事了?該死!」

  她隱約的能聽到古諭震的聲音似乎在遠處響起,深呼吸一口氣後,她才試圖推開身旁的大布娃娃,想撿手機,但無奈手機在另一側,她得先爬出車子,才能去拿。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從翻倒的車體中爬出來。

  車子落在一個斜坡上,馬路在她上方,顯然,他們的車是被人撞了下來。

  她在草地上踉蹌的走了幾步,邊轉頭尋找湯姆的影子,但卻沒看到。

  她繞過車子想先去拿手機報警時,赫然發現湯姆面朝下,脖子呈現一個古怪的角度歪斜著。

  「喔!不……不……」

  頓時,她瞭解了,湯姆死了,她慌張的衝到手機所在的車窗旁,從破掉的車窗中取出手機,在手機的另一頭,古諭震早已掛斷,她連忙撥出9ll——

  **  **  **

  「古先生,尊夫人在這裡。」

  「小恩!」

  「阿震……」

  當古諭震終於在醫院看到被人用毛毯裹著,一臉驚慌,身上還沾滿血跡的秦蔓恩時,他緊緊的擁住她,好幾分鐘過去了,卻一句話都沒說。

  在他強大的擁抱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從急促漸趨平緩。

  他嚇壞了。

  認知到了這一點,讓秦蔓恩的心底突然激盪著滿滿的、幾乎無法承受的愛意。

  她輕輕的推開他,然後用冰涼還帶著血跡的雙手捧起了他的臉,「我沒事……嘿!親愛的……我跟寶寶都沒事。」
  
  他知道她在安慰他。

  但湧上喉頭的酸澀,跟在他眼底激盪著的水花,讓他不敢輕易開U回答她,怕這一說話,淚水就會奪眶而出。

  「醫生說我沒事,寶寶也很好,在後座的兩個大布娃娃擋住了衝力強勁的安全氣囊,也保護了我。」她柔聲解釋,然後,慢慢的,聲音開始變質,淚水也跟著流出,「但是湯姆他……他……」

  看到她哭了,他心底的某塊地方堅強了起來,他再度擁住她,低啞的開了口:「我知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出事以後,第一輛找到她位置所在的就是警車,那是因為他委託在警界的熟人幫忙,立刻發出緊急命令去找她。

  「你知道?」

  「嗯!警察正在找肇事車輛,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了。」膽敢傷害小恩的傢伙,他絕不輕饒。

  「肇事車輛?」她不解的問,「那輛車是怎麼了。怎麼會撞上我們?」

  「你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我差點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嚇得半死,無辜的湯姆又死去……」

  「我知道……」他再次摟緊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他只想感覺她還好好的活在他的懷中,「抱歉……」

  「嗯……我沒事,真的……寶寶也沒事……只是……湯姆他……」一想到湯姆,她就忍不住發抖。

  看出她的恐懼,他的心頓時糾結在一起,眼一沉,他說:「我會照顧湯姆的遺孀,也會盡快找出肇事元兇……」這次事件一定有人得付出代價。

  紐約市警局已經在追查這件事,因為現場並無煞車痕跡,顯然追撞他們的車子是故意的。

  「我好害怕……萬一不只湯姆,寶寶也出事的話……嗚……」一想到這可能性,她就泣不成聲。

  「是!我瞭解。」他又擁緊她,他知道寶寶在她心日中有多重要,想當初……他心底酸澀的一想,不正是因為有這個寶寶,她才會選擇離去的嗎?深歎一口氣,他其實並不在乎寶寶能不能留下,他只在乎她,「我也很抱歉……」

  「我也抱歉,嗚……要是當初我沒買那房子躲你就好了。」不自覺的,她說出了原本沒打算這麼快招認的事。

  他摟著她的身軀一震。

  「這樣我就不會要湯姆載我去,湯姆也不會死了。」

  湯姆的死,都是她的任性造成的,湯姆跟她說過很多次,孕婦不要太常去郊區趴趴走,為了她跟寶寶,湯姆還特地把車開去加強避震器,結果……她卻害死了他。

  「買房子躲我?說清楚!什麼意思?」慢慢的,他把她從懷裡推開,一雙黑眸沉冷的看著她。

  「……」她一愣,糟糕!因為強大的內疚,讓她忍不住說出這件事,她卻忘了他可能會有的反應。

  深眸一瞇,「說!」

  她被他的怒氣嚇得震了下,才開口:「我本來是想……等孩子出生後,就跟他一起住,不要吵到你,因為我知道你是這麼的忙……那房子並不是真的要用來躲……」

  「你換個說詞吧!」他猛然截斷她的說詞,「你到底想怎麼樣?到底要我怎麼做才夠?」

  他的怒火讓她心痛,她現在根本沒有打算離開他了,難道他不相信嗎?

  從那天的婚宴過後,她就領悟了一件事——他跟她那個權大勢大,只把孩子當成工具或醜聞一樣對待的父親,是截然不同的。

  雖然他口口聲聲的說他並不愛孩子,但她心底就是知道他還是會珍惜那孩子,她知道的……因為他是個這麼與眾不同的男人,她這麼深愛的男人……

  「抱歉……我是有我的理由的。」

  他吸氣吐氣,又再吸氣吐氣,逼自己冷靜下來聽她說,「什麼理由?」

  「我不能容忍我的孩子出生後,落得跟我或是我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一樣的下場。」

  他一皺眉,「什麼叫做跟你或你那些兄弟姊妹一樣的下場?」

  「我十歲前都跟我阿嬤住在一起,有天,我那沒什麼責任感的母親出現了,她把我從阿嬤身邊帶走,帶我上新聞,去鬧父親的家,故意不讓我唸書,只為了要跟我的親生父親追討養育費用。」

  「然後呢?」他暗暗咬牙,因為他知道她有多討厭自己的父親,而她說出這樣的形容,不正代表她以為他跟她父親是同一種人。

  「後來,我父親不堪我這個醜聞騷擾,決定花大錢把我送到美國唸書,當然,我所謂的大錢,在他眼中不值什麼,只要能壓下醜聞,他花再多也無所謂。說真的,我這輩子只跟我父親見過一次面,你知道嗎?」

  她望著他,眼底沒有柔情,只有認清事實的悲哀,「他只跟我說了一句話——以後要什麼跟我秘書說,別來煩我。」

  「……」他咬牙的動作漸漸的鬆了。

  他不怪她父親會這麼做,因為他想,如果是他,大概也會做出差不多的舉動。畢竟,他父親在他成年之前,也都是這樣對他的。

  「所以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落到這樣的下場。」

  「我不懂你父親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他的話令她一震。雖然早想過他是這種無情的人,可是沒料到當她聽到時,心還是會這麼的痛?

  「父母不是付錢給小孩友好的生活環境與教育環境就夠了?我父母也是這樣對我的。

  我母親忙著她的公益活動,我父親忙著事業。他們給我最好的保母、最好的寄宿學校,用足夠的財力支持我想做的事……一對父母做到這不就行了嗎?還需要什麼?」他一連串的問題讓她越聽越心寒。

  「當然不夠!」

  「怎說?」

  「孩子需要父母的愛,父母的關心跟在乎……你……」淚水再度潸然落下,她抱著自己的肚子,懇切的看著他,「為什麼你不能試著愛他?」

  「愛他?」他覺得莫名其妙,「我甚至沒看過他。」

  「但你看過超音波照片!」她忍不住怒吼。

  老天!聽聽他說的,好像從來沒把孩子當成是他的一樣。

  「天!那只是一團有點像人形的黑影……我跟小孩子從來就不親,這孩子也不是在我期望之下有的。」

  她一震。

  期望……果然,她心愛的男人,是永遠不會變的,永遠都會這麼的冷酷無情,即使對自己的孩子也一樣。

  「我懂了。」

  「你懂?」他瞇起眼,不喜歡她臉上那種心灰意冷的表情。

  她懂什麼了?懂他剛才說的意思了嗎?

  如果是個完整的小孩出現,他可能還會感興趣一點。

  但事實上,他連看到朋友的小孩都只覺得麻煩,更別提都是她肚子裡這傢伙,害得她要求分手,又害得他很長的時間內都得壓抑自己的慾望不能碰她,所以……他實在不懂,他都忍受到這種地步了,她還在期望他什麼?

  「對!娶我一定也不是你的期望吧?那是你不得已的選擇,同時還能讓你父親贏過別人的選擇,不是嗎?」

  「並不是……等等!我父親?」濃眉一皺,「這關他什麼事?」

  「當然關他的事,你不是就為了要這孩子先出生,好讓你父親贏過其他人,所以才娶我的嗎?」

  他訝異的看著她,「天!我決定娶你時,我甚至沒讓我父親知道,你是哪來這種怪念頭的?」

  「這才不是怪念頭。我那天明明聽到你答應你父親,說你會生個好孫子讓他贏。」

  「我說過這種事?」他愣了下,那天他一心只關心在臥室裡的她的狀況。

  「沒錯!是我親耳聽到的。」

  「好!那這樣說來,你的意思是……」他不想跟她繼續爭吵,只想迅速的解決問題,所以他抓出這次事件的重點,好重述事情的前因後果,「你偷聽到一句並不屬於我本意的話,但卻不親自來找我求證,反而是自己偷偷的跑去買房子,等機會離開我?」

  「……」她愣住了。他說的好像沒錯。

  「既然如此,那不就代表,你雖然答應嫁給我了,卻根本不信任我。」他說的是事實,也是指控。

  「我……」她猛地吸氣,他的說法像根針一樣,刺向她那早已滿載愛情,超出負荷的心,「我要怎麼信任你?」

  「怎麼信任我?當然是……」

  「是什麼?」她赫然截斷他,對著他低吼:「是因為你愛我?還是因為你會愛這孩子?你有想過,愛才是組成一個家庭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嗎?不是好的保母,更不是好的寄宿學校,那種你以為對孩子負責的事!

  我要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在充滿愛情的環境下長大,我知道我愛他,很愛很愛……但你呢?你能愛他嗎?能保證你會愛他嗎?」

  說到這,她停下來喘口氣,望著他,只期望看到一點輕微的動作,點頭或是搖頭,甚至是歎氣都好。

  但沒有,她等了快一分鐘,他卻只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裡,定定的看著她。

  他沒辦法愛那孩子,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但一直到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是徹底的碎了……

  「如果……你沒話好說的話,那……就這樣了。」

  她的話讓他深深一震。

  他瞇起眼,「什麼叫做就這樣了?」

  「我是說……」

  「不!你什麼也不准說,什麼也不准做。」

  可惡!什麼愛不愛的,那有這麼重要嗎?她為什麼一定要他去接受那種事?

  「不准?不準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准的意思!」

  一想到上次的分手帶給他的感覺,那種層層疊疊,看似無所謂,卻累積在心裡無法消散的隱痛。

  不!這次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要再一次承受她說走就走的那種痛苦與茫然。

  「震……」她錯愕的看著他。

  是她看錯了嗎?他的眼底,充滿赤裸裸的憤怒跟痛苦,這是為什麼?

  「這次我不會讓你想分手就分手,更不準是因為這孩子……」

  手機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他的話,他低頭看一眼手機,才又抬頭看著她,「總之,我們得好好談談,你不要自己妄作任何結論,懂嗎?」

  「……」

  她沒回答,只是看著他走出病房去接手機。

  他說好好談談的神情是這麼的誠懇,比起擅自買了房子想搬出去的她……天!她好糟糕。

  她一心只害怕著他對待孩子的方式,會像她那位高權重的父親一樣,但她卻無法想像,她那個父親會有肯跟女人「好好談談」的一天。可他卻……

  「我去警局。」古諭震突然走進病房的身影,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們找到肇事者了,你等我回來。」

  她點點頭,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心中充滿著愧疚,但卻也有著期待和一絲恐懼。

  「好好談談」是嗎?

  好吧!既然如此,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了——

  既然要坦然面對,那就要跟他談個清楚。

  如果他跟她,還有孩子之間的未來,不會有愛的話,那麼她一定會要他好好的想想,是否兩人之間,並不該有所謂的「家庭生活」。

  **  **  **

  從警局回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古諭震心中充滿各種複雜的情緒。

  因為他沒想到,車禍的背後指使者,竟然是凱絲?曼德拉?古恩。

  這都是他的錯。早些年前,他就該終止跟這個野心過大,甚至有點精神問題的女人之間的關係,但他沒有,才會導致湯姆的死,甚至差點帶走他所愛的女人的性命。

  他所愛!?

  心神一震,他在電梯門前停下了腳步,剛才腦海中竄過的那幾個字眼,叫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受。

  對!他愛著秦蔓恩,一直愛著。

  說不上來是多久以前就開始了,但這些都不重要,他只確定,自己只想跟她在一起。

  他渴望每天都能見到她,渴望看到她笑,渴望看到她快樂,而且,他更恐懼失去她。

  那如果這些不是愛,有什麼是愛呢?

  現在的他,也許還不懂得該怎麼面對孩子,但起碼,他能告訴她,他真正的感受……他愛她!

  過去一直逃避著,這天殺的三個字,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光是用想的,就能讓人這麼愉悅。

  不自覺的,他腦海裡浮現出了,秦蔓恩曾在他耳旁念誦過的一首愚蠢小詩——

  你覺得對著鏡子笑著的自己很蠢。

  你覺得天天跟人報備一切的習慣毫無道理可言。

  你覺得只為了跟對方說聲嗨就趕上十里路的衝動,讓你需要心理醫生的輔導。

  但你可知,不要說心理醫生,連上帝也救不了你。

  因為你的病,只有愛情跟她的笑容才治得好。

  沒錯!就是這樣,原來,這樣的感覺一直都是愛情,只是他不清楚,也不願去深思。

  帶著再也忍不住的狂喜,他加快腳步,一心只想趕緊見到秦蔓恩。

  他匆匆的闖進病房,「親愛的……」

  頓時,腳步停住。

  他看到她手上拿著之前簽過名的婚前協議書。

  一種從未見過的嚴肅氛圍,正從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來。

  「你……你要做什麼?」他慢慢的走向她,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她是想離開他,想跟他離婚了嗎?

  「這上面有關於孩子的監護權的問題。」

  「沒錯!」

  「我有這個,你要怎麼把孩子拐去讓你的父親利用?」她問的好認真,因為她一心只想確認一件事。

  「拐去?我從沒想過要拐這孩子去給任何人利用。」

  「但你答應你父親了。」

  「那時候是因為我擔心你,急著回房間去看你,只好隨便答應他的,那不是認真的……可惡!我是那種會把活生生的人當成工具利用的人嗎?」

  她看著他,沒有回答。

  好半晌,他認命的輕歎口氣,「好吧!我會利用那些我不在乎的人是沒錯。」

  「你說過你不在乎這孩子,這就是事實。」她舉起手上的婚前協議書,癟著嘴,眼看淚水又要流下。

  「嘿!那是你的期望不是嗎?你想要這孩子。」

  「但我希望他有個愛他的好父親啊!我想要你是個好父親啊……愛我、愛孩子,愛這個家,由我們一起組成的家。」

  「天!寶貝,我在乎你,我也會試著去在乎孩子……」

  「光在乎是不夠的,我是這麼的愛你,也愛著這傳承你血脈的孩子,但為什麼你不能愛他?」

  「好……我答應你,我會試著像愛你一樣去愛他,可以嗎?」

  「我不是要你像愛我一樣去愛他,我要的是……」突然,秦蔓恩一頓,接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會試著去在乎這孩子。」

  「不對!你明明有說那個字。」秦蔓恩抗議的低吼。這討厭的男人,幹嘛不大方承認啊?

  「好吧……我說……」他走到床旁,垂眸望著她,臉上那剛硬的輪廓因心中的愛而變得柔和不已,「我愛你,秦蔓恩,我也會試著去愛你……跟我的孩子。但只能試看看而已,我不保……唔!?」

  這次,換古諭震的嘴被堵住了,他一臉震驚無比的看著那正在狂吻著他的秦蔓恩。

  這一場熱吻,並沒有太過失控,因為走廊上人來人往,病房門也沒關。

  終於,當兩人彼此放開對方後,他才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謝謝你……我……你怎麼會認為自己愛上我的?」

  「咦?」

  才沉浸在被侵犯……不不!是被吻的感覺有多美好的古諭震,一聽到她這個問題時,又當場呆住。

  「等一下!」秦蔓恩皺起眉頭,臉上的狂喜突然轉成一臉的不信任,「你該不會是為了要跟我上床,才騙我的吧?」

  「跟你上床?那……那當然絕對是其中一個主要原因。」

  「什麼?」她以為他承認了自己欺騙她。

  「不!我是說,那是愛你的一個主要原因。」

  「真的?」她臉上的怒火瞬間又變成了驚喜。

  古諭震無奈的歎口氣。唉!孕婦的脾氣啊……

  「當然是真的……」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然後拿過了她手上的婚前契約,丟到一旁,接著擁住她,把下巴輕輕的擱在她的頭頂上,「說真的……」

  他低柔的嗓音,像是她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樂曲。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愛你的……也許是因為你老念一些愚蠢的情詩催眠我的關係吧……也或許是因為天下只有你會欣賞我煮的怪味咖哩……更也許是因為你愛喝我泡的難喝咖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你在我身邊……就算你懶散,就算你常常愛困,又常常很多話的吵人,甚至還……」感覺到懷抱裡的佳人睡著時,他微笑著低頭看菩她。

  「甚至還……常常在我說話到一半,就很沒禮貌的睡著,我依然不能沒有你。」

尾聲

  一年後,秦蔓恩穿著新娘禮服,坐在阿嬤身旁,看著那個杵在門口,抱著孩子,面無表情的宛如門神般,對著跟往來賓客偶爾點頭致意的古諭震。

  「吼!伊這個人怎麼這樣?對客人笑一下是會死喔?真沒禮貌。」阿嬤邊對著來參加婚宴的賓客笑敬著酒,又邊跟她抱怨著。

  「伊有笑啊!」

  新娘子漾起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笑容,「你沒看到伊低頭看到孩子時,會偷偷的笑?」

  天!他愛孩子,從他看到孩子出生時,他一臉的震驚跟不可思議的神情中,她可以看到他眼中最真摯的父愛。

  他幾乎在孩子出生後的第一個星期,就把全紐約的兒童用品部業績給吃下了,害得她不得不請兩個秘書來幫忙處理退貨。

  天底下能找到比他還狂愛孩子,又更傻的父親嗎?

  而她何其有幸,能愛上這樣的男人啊!

  「哈!那種做老爸的白癡笑容,根本不算好不好?不過,說真的,那傢伙是騙子還是真的是有錢人啊?哇真的很擔心你咧!」

  阿嬤其實還是很擔心的,因為,天底下有幾個有錢人會做水電工,還會看上她家女人的?這簡直是比連中兩次大樂透還要不可能!

  阿嬤的話讓秦蔓恩笑到不行,「伊是真的有錢人啦!阿嬤……咦?你看。」

  新娘子的開心笑容突然完全消失,冷冷的看著那個出現在辦桌棚前方的高大身影,還有他身邊的那幾個人。

  他們一群人看也不看新娘子所在的主桌一眼,逕自走向門口,去跟那個抱著嬰兒的古諭震打招呼。

  「哇!真的咧,伊是有錢人喔?哇從沒看過你老爸對人笑得這麼諂媚耶!」阿嬤看到眼前這一幕,眼珠差點掉出來。

  「他是,而那個生下我的人卻不配。」新娘子起身,決定不當個傳統的新娘。

  她走到新郎身旁,直視著眼前這位她今天第二次見面的父親。

  「請問你來做什麼?郭直尉委員。」

  感受到她的怒氣,古諭震改用單手抱著孩子,然後一手摟住她的腰,「他要求我引薦他去認識某位美國國會議員,聽說是他上頭要求的。」

  「那叫他上頭自己來求你啊!」她看著父親一臉蒼白,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樣,只感覺到他很悲哀。

  「說的也是。你是新娘子的父親,你上司竟敢叫你在這種大喜之日來拍馬屁?」古諭震冷笑的說,「你們的政治環境相當的奇特難懂,而我特別不喜歡陷入我不懂的狀態之中,所以很抱歉了,郭直尉委員,你的要求我無法照辦。」

  「就算我求你呢?」郭直尉突然用那蒼老而精明的眼睛看著自己這個從來就不想承認的女兒。

  「求我?」秦蔓恩沒想到父親竟然會拉下老臉,說出這種字眼。

  但接著,她還是搖搖頭,「抱歉!我的原則是照顧好孩子跟我先生,但這些從來就不包括他的事業。」

  郭直尉瞇著眼看著她好半晌,才深深的歎口氣,然後轉身領著一群人離開。

  她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感覺似乎比幾年前又蒼老了許多。

  「你讓我讚歎不已,親愛的。」

  「嗯?」她不解的看著古諭震。

  「我以為你會繼續找機會羞辱他。」

  秦蔓恩一聳肩,「算了!我覺得他比我悲哀多了,我有兒子,還有你,還有……這一個。」她撫著肚子,這裡還有個小生命呢!「我已經比他幸福太多太多了,又何必欺負他呢?」

  「喔!說到這。」古諭震濃眉一皺,「我要跟你談談。」

  「又要在婚宴上談?」

  「你反正要給我個答案。你這次到底是什麼時候懷孕的?應該過了三個月安定期了吧?我不想再衝冷水澡了。」

  「哈哈!」新郎的話讓新娘子再也忍不住笑彎了腰,「你記性不是很好嗎?自己想想吧!」她邊說又邊走回主桌那裡去陪阿嬤。

  但一想到他對她又懷孕的抗議,那實在是太好笑了。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這麼愛孩子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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