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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俞伊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正處於人生的大凶年──
婚禮前一天婚事告吹,到飯店灑錢當貴婦卻被誤會鬧自殺,
而這個言語刻薄的飯店公關經理,更是惹得她怒氣狂飆,
偏偏他細膩的心思與小體貼,又暖了她帶著情傷的心,
怎麼辦?心動了、淪陷了,因為無措,所以逃開了……
褚君堂對外總是保持人畜無害、人見人愛的完美形象,
碰上這單「蠢」的女人,他卻一再失控,還愈看她愈可愛;
這小女人勾了他的情、挑了他的心,與他曖昧了一番,
竟然還妄想拉開彼此的距離,試圖來個船過水無痕?
嘖!憑著他的手段與本事,還怕不將她手到擒來!
楔子
樂活飯店的宴會廳裡,正為了明日在此舉辦的婚禮忙碌佈置,一片喜氣洋洋,宴會廳外的長廊,卻有對男女起了爭執。
爭執聲不大,但在這個遠離主要通道的寂靜走廊上,顯得格外清晰。
「我沒想到你竟然是俞伊的未婚夫!」女子含淚控訴。「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結果你卻和我的好朋友訂了婚!要不是她找我當伴娘,要我先過來看看狀況,我搞不好要到明天婚宴才會發現!你怎麼能?你昨天還跟我約會!」
被控訴的男子急得滿頭大汗。男人嘛,玩玩總是在所難免,沒想到老天爺開了他這麼大的玩笑——三個月前把上的美女,竟然是未婚妻的好友,還是他們的伴娘!
剛剛一看到她,他整個人都傻了,要是早知道她和俞伊有那麼密切的關係,他根本不會去招惹她。
「求求你,別告訴俞伊,把事情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而且被好友和未婚夫同時背叛,她會受不了的……」怕婚禮受到影響,他想使出緩兵之計,拚命低聲哀求,差點沒跪下來。
「背叛?」女子不可置信地重複。「背叛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被你欺騙的感情呢?我怎麼辦?怎麼辦……」她掩面痛哭。
看出她對他仍存有情愫,男子改採軟性攻勢。「小倩……」他擁住她低哄。「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是因為太喜歡你,才會隱瞞有婚約這件事,我真的很愛你啊!」
好友與情人的三角關係,女子陷入兩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靠在他懷裡哭泣。
他們並不曉得,那些話,全都落入另一人的耳裡——
褚君堂站在長廊轉角處,唇角似笑非笑地勾揚著,帶著抹淡嘲。
愛?那番說詞只能拿來騙女人,叫十個男人來聽,有十一個——包括發言者本人——都會嗤笑判定那只是用來替自己脫罪的場面話。
身為飯店公關經理,什麼突發狀況沒遇過?這種「新娘不是我」的戲碼,也見過幾回,但這一次,新娘的身份卻讓他感到有些棘手。
和俞伊不能算熟,但比一般客戶還多了層關係,她的上司簡牧原和他的下屬姜滿紅是夫妻,要是被知道他聽到新郎劈腿卻隱瞞不報,小姜絕對會砍了他。
只是,感情的生殺大權與抉擇,又怎能繫在他手中?褚君堂倚牆而立,思忖該怎麼處理。
此時,一旁的門開了。
「褚經理,你在這裡?」滿臉燦爛笑靨的俞伊走出,看到他,語氣輕快地問道:「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我未婚夫?我都找不到他。」
「我也在找他。」褚君堂不動聲色地回以微笑。該不該揭露,他心裡還在評估。
之前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看穿她是什麼樣的人——活潑、開朗、單純,覺得世界光明又燦爛——不難想像,要瞞著她劈腿,是件多輕而易舉的事。
雖說那男人是罪魁禍首,但被騙得團團轉的她也有責任。要不是男主角衰,剛好把到伴娘事跡敗露,不然依她的單「蠢」,他相信,她老公就算結了婚都還能大享齊人之福。
看到她臉上洋溢著幸福光輝,他不禁無聲輕歎。他都不知該同情她,還是要罵她笨了。
這時候,轉角那頭,像起了口角,聲音越來越大。
「……我們明天要結婚,怎能取消?你不是她的好朋友?你忍心這樣對她?」
「就是好朋友才要坦誠以告!你要我什麼都不說,就這樣看她嫁給一個花心大蘿蔔嗎?我做不到!」
熟悉的聲音讓俞伊擰起了眉。不管是男的聲音,或是女的聲音,她都覺得好熟,還有那些話……她輕咬著唇,有種不好的預感,卻還冀望著是自己多心。
「有人在那裡嗎?」俞伊疑惑看他,不等他回答,已邁步朝聲音來源走去。
褚君堂站在原地,並沒有阻攔。天時、地利、人和,上天已對此事下了宣判。那張明明察覺情況有異卻還故作冷靜的慘白小臉,倒挺讓人有些不忍。
婚禮前一天,發現未婚夫和好友有染,打擊有多大?她會選擇相信未婚夫的辯解,還是選擇相信事實?她有足夠的果決取消婚約嗎?還是只要男人願意回頭,她依然可以接受?
他猜,是後者。褚君堂譏誚揚唇。人生如戲,公關生涯讓他看盡炎涼百態。該不該當報馬仔的責任已了,接下來,這段複雜的三角關係會有如何的發展,就不關他褚君堂的事了。
對那端傳來的震驚與一片混亂充耳不聞,他逕自轉身離開。
第一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頂級套房裡,傳出誇張的爆笑,俞伊倒在床上,抱著肚子,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吋的電漿電視畫面,正停在HBO頻道,劇中人一陣打鬧,引起她更激烈的狂笑。
「白癡啊!哈哈∼∼哎喲……哈哈∼∼」俞伊忍不住罵,笑得肚子都痛了。
好不容易劇情回到正經走向,她才止住笑,抹去眼角的淚,坐起身子,大大喘了口氣,靠在堆疊的鬆軟枕頭上,抓起床頭櫃上的酒瓶豪邁地喝了一口。
「唔……」辛辣的酒味讓她皺起了小臉,拿起酒瓶一瞧,決定把這瓶酒列為拒絕往來戶。
酒櫃裡的酒已全被她搬到床頭櫃上,方便她挑選,散落在地上的酒瓶,有的空了,有的是嘗了一口就被她嫌棄的。
換了瓶酒,溫潤的口感讓她舒展了眉,她滿意地拿著酒躺回原位,抓了把花生米丟進嘴裡嚼啊嚼的。
蘋果般的小臉紅潤潤的,有著微醺的酒意,還有著殘餘的笑意,嬌小的身子陷在舒適的Kingsize床上,幾乎被蓬鬆的枕頭及被褥淹沒。
生活就是要這樣嘛,享受、放縱,之前只曉得存錢的她,實在太笨了!俞伊嗤哼了聲,繼續看電影,看到歡樂的地方,又是一陣大笑。
此時,藏在枕頭下的手機傳來悶悶的鈴聲,她頓了下,決定當做沒聽見。然而下一秒,身下的床卻隨著它的不屈不撓震動了起來,讓人想忽視都難。
她現在知道了,把手機藏在枕頭底下不是個好主意。俞伊暗啐,抓起枕頭一陣翻找,終於看到被壓在最底下的它,不情不願地按下通話鍵。「喂?」
「為什麼不接電話?你這樣讓我和你爸都很擔心啊!」俞母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從另一端傳來。
「我在廁所啦……」她應道,虛軟地側躺在床上,覺得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俞伊,回家吧!」俞母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婚禮都取消了,你一個人住在飯店裡能幹麼?你待在那裡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俞伊沒說話,視線淡然地環視房間,將每一樣事物逐一收進眼底。
這是樂活商務會館裡的頂級套房,房間很大,分為客廳和臥室兩部分,佈置以自然舒適為主要訴求,雖不見奢華,但在每個小細節皆可感受到業者的用心與質感,折扣後一晚仍要價上萬元的住房費用,相當值得。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這間房,是他們訂下用來共度新婚夜的新房。原本,一切是如此的幸福順利——如果昨天沒發生那個插曲的話……
俞伊閉了閉眼,至今還是無法相信。一個是高中好友,一個是經人介紹相戀兩年多的未婚夫,她原該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沒想到,卻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早已形成一個難解的三角習題。
太可笑了!這種在藍色補破網裡才會發生的劇情,居然會落在她頭上!
「我們都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逃避不是辦法啊!」俞母繼續勸道。「你回來,我們再討論看看接下來要怎麼處理。」
俞伊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沒什麼好討論的,婚禮取消,我和劉明分手,就這樣。」淡淡的,卻很果決。
「家倩這孩子也真的,怎麼連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都不認識!」俞母氣極,開始遷怒。「喜帖上不是有照片?上面也印有名字啊,用不知情來當借口太誇張了!」
「媽,這不能怪家倩。」聽到母親把錯推到好友身上,俞伊不悅地沉下臉。「是劉明心機太深,他在家倩面前用的是假名,婚紗照看起來和本人又有差距,加上家倩人住桃園,根本就不會聯想在一起。」
誰料得到劉明居然會在出差時找上新歡?還營造出他住在桃園的假象,他以為不同縣市,可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大肆劈腿,但,世界就是這麼小。
「你還幫她說話……」女兒的明白事理,讓俞母又氣又不捨。她倒寧願俞伊歇斯底里地怨天怨地,也好過現在這冷靜的模樣,她不哭不鬧,一個人躲著,讓他們好擔心。「真沒想到劉明竟是這種人,看起來明明就一表人才啊……」
聞言,俞伊苦澀一笑。其實,定下心來回想過去的種種,都可以感覺得到,他根本不重視她——
他捨不得帶她上餐廳,情人節、生日沒有禮物,他說,他們該在乎的是為未來生活打算,而不是這些無意義的奢侈,她信了,以為找到一個腳踏實地的好男人;每次,她想帶他參加朋友的聚會,介紹給姊妹淘認識,他總是推拒,他說,他喜歡單純的兩人關係,不希望被無謂的人破壞,她信了,以為他是內斂不愛應酬,就連她的父母,還是在提親時才第一次見到他。
她真是個白癡!為什麼會看不出那些都只是推托之辭?她早該知道,他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卻是吝嗇到不願對她付出!
「我該慶幸呢!」俞伊吁了口氣,輕笑低道:「在結婚前發現這件事,總比結婚後知道,還要煩惱怎麼離婚來得好吧!」
「但婚禮前一天才喊停,損失也不少啊!」俞母重重歎了口氣。昨天緊急通知親友婚宴取消,面對眾人關懷的詢問,他們尷尬又難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時候咱們要省一點,你把房間退了回家吧!」
「我付得起啦,你別擔心。」她閉起眼,覺得酒精讓她的腦袋暈陶陶的,像飄浮在空中。她的唇畔微揚,浮現一抹淺淺的笑。
之前她只懂得存錢,想為未來的婚姻生活打好經濟基礎,享受對她而言,是種嗤之以鼻的浪費。她甚至沒出過國,偶爾和朋友來趟三天兩夜的國內旅行,就很滿足。而這場婚宴,是她難得的奢華。
結果,完美的計劃,卻成了場笑話,她才猛然驚覺,一直以來,她的生活方式錯了。工作賺錢是為了享受人生,她卻本末倒置,苦苦等著一個不一定會實現的未來,把自己的人生變得無趣。
婚禮沒了又如何?自己一個人又如何?反正假也請了,房間也訂了,沒道理被一個負心漢全盤毀掉。於是,她決定把她的存款拿來好好地犒賞自己,住在樂活會館,享受她的貴婦生活。
「媽是擔心你啊!」俞母怒吼。他們做父母的在這種節骨眼,怎麼可能放心讓她獨處?結果平常聽話的俞伊卻扭了性,不由分說把他們趕回來,還堅持自己住在飯店裡。「待在用不到的新房,誰知道你會胡思亂想些什麼?要是發生事情怎麼辦?你回來啦,有家人陪著你也不會覺得無聊啊!」
好大聲哦……俞伊縮肩蹙眉,吐舌扮了個鬼臉。誰說婚禮告吹就會和社會新聞劃上等號?真沒想像力,為了那種爛男人,不值得!
「放心、放心——」她拉長音。「媽,你就讓我好好地度個假嘛!」
「度什麼假啊!」俞母大喊,聽得出急得快跳腳。「我們家就在台北,你還要浪費錢住飯店,你到底在想什麼」
「就、感覺不一樣……」她小小聲地辯解。「啊,有人敲門,不說了,我明天再打給你。」不想再聽母親嘮叨,她隨口編造了理由。
「我還沒說完,俞伊……」
俞伊手一按,結束通話,還順便關機,將手機扔得遠遠的,大大吐了口氣。
「哎喲——」她突然發出大喊,將臉埋進棉被。
她本來看電影看得很高興的,沒事打什麼電話來啦!害她好不容易忘記的事,難堪的、難過的,全都想起來了。她可能還不夠醉吧?沒錯,絕對是!
俞伊一躍而起,拿起剛喝了一半的酒,大口灌下喝個精光,又挑了瓶酒躺回枕頭堆,邊喝邊看電影,繼續她被人中斷的愜意。
「哈哈∼∼」心思回到情節上,她又開始狂笑。
不知是精神壓力造成,還是近乎空腹喝酒,神智逐漸渾沌的同時,她的胃,好像有那麼一點不舒服。俞伊擰眉,用手按壓上腹部,本想置之不理,卻越來越痛。
「可惡,好痛哦……」她喃喃低咒,爬下床,跌跌撞撞走到行李箱前翻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塑膠罐,她把罐子舉高,咧了個好開心的笑容。健胃整腸,居家旅遊的必備聖品,她還特地找了個小瓶子分裝,方便攜帶呢!
拿著藥罐,她又搖搖晃晃地撲回床上,打開瓶蓋,抖著手倒出藥丸,喝醉的她也懶得數,直接塞進嘴裡,還順手拿起一旁的酒咕嚕咕嚕配藥吞下。
喝醉的感覺真的很好,什麼不快樂的事都可以忘掉……恍惚地仰躺在床,她的眼皮沉重得快撐不住,矇矓間,只覺得電視好吵好吵。
她皺眉,伸手盲目地胡亂摸索,就連撞倒藥瓶撒了一地的藥也沒發覺,好不容易摸到遙控器、按下開關,房間又恢復安靜,讓她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一覺醒來,她的新生活就會光明又燦爛吧?她漾著笑,捲著鬆軟的棉被,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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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推著清潔車的大嬸出現在走廊那頭,準備打掃房間。看到門把上掛了「請勿打擾」吊牌的房間就先跳過,清著清著,來到一間房門前。
她停住腳步。今天早上開會時,客房部經理有交代,要多多留意這間房的客人。也難怪啦,光聽這客人的遭遇就夠讓人同情的了,當然多少會怕她想不開,防患於未然嘛,要是鬧出了什麼事,對飯店的聲譽也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大嬸搖頭歎息,眼一瞄,發現門把上沒掛牌子。
興致這麼好,大清早就出門逛街去了?她摳摳額頭,也沒想太多,敲敲門,沒聽到應門聲,於是拿出門禁卡刷卡開門,推車走入,先是玄關酒櫃全空的狀況讓她一怔——她沒見過喝酒喝得這麼凶的客人。
這時候,她心裡有點發毛,眼睛轉了圈,不停默念阿彌陀佛。沒事的、沒事的。她一直安慰自己,把清潔車停在客廳,往裡頭的臥室走去。
才一踏到房門口,一雙眼立刻瞪得銅鈴大——
地上滿是酒瓶、還有藥丸,而傳聞中的傷心女主角,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吞、吞安眠藥……自……自殺!
竄過腦海的字眼,讓她雙腿一軟,差點沒當場跪了下來。菩薩啊!媽祖啊!她阿霞這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麼要讓她看到死人啊!
「咯、咯……」大嬸驚嚇過度,喉頭發出怪異的聲響,她用殘存的力氣攀住門框,手腳並用地爬出套房。
好不容易,才衝到客房部的專用電話旁,拿起話筒。
「經、經、經理……藥藥、酒酒酒、自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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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客房部經理的通知,褚君堂第一時間趕往客房。
電梯中,他望著鏡中的人影,那張俊魅的臉龐籠罩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意,他的唇緊抿,有種想捶牆的衝動。
被男人拋棄有什麼大不了的?搞什麼自殺還挑在他的飯店裡!
早在昨天他就反對讓俞伊住下,都是小姜拚命求情,他才讓步,她居然做出這種蠢事來回報他!
電梯門一開,褚君堂的怒火立刻斂得不留痕跡,跨出電梯的,是天塌下來都依然從容自信的稱職公關經理。
此時,另一台電梯也剛好抵達,客房部吳經理和兩個客服人員焦急走出。
「褚經理,這怎麼辦、怎麼辦啊」一看到他,吳經理都快哭了。
「先去看狀況再說。」褚君堂拍拍他的肩膀,沉穩的嗓音充滿了安定慌亂的力量,他隨即旋步往客房疾步走去。
「俞小姐還有沒有生命跡象?有通知派駐會館的醫護人員趕去客房了嗎?救護車呢?」問句裡不見急切的情緒,反用迅速確實的節奏提升同僚的集中力。
被他沉穩的力量感染,吳經理原本慌到發抖的神態,逐漸鎮定。
「我已經通知張醫師先到客房,救護車也叫了,我有交代他們從會館後門進來。俞小姐的狀況還不清楚,阿霞嬸嚇得連話都說不好,聽起來應該是吞安眠藥自殺。」
「處理得很好。」褚君堂給予肯定,腦海中急速閃過各種處理方案。他慶幸小姜還沒到公司,要是她知道,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走近客房,看到阿霞嬸六神無主地站在門口,拿著佛珠不斷默念佛號。
「阿霞嬸,張醫師來了沒?」吳經理立刻跑到她面前急問。
「他、他……」阿霞嬸驚魂未定,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知道追問也不會有結果,褚君堂沒浪費時間,直接走進房裡。踏入臥室,正好看到張醫師起身,收回小型手電筒。
「張醫師,情況如何?」褚君堂低問,銳利的視線已迅速掠過地上的酒瓶和撒了一地的藥,眉宇微擰。
張醫師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她喝醉了。」
「喝……醉了?」褚君堂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怔愕。他立刻走到床旁,果見纏陷在溫暖被窩中的她,小嘴微張,好夢正酣。
「沒錯,喝醉了,完全沒有生命危險。」張醫師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不大不小的聲音讓隨後走進的人都聽得清楚。
「但、這些藥呢?」吳經理瞠目結舌,仍是餘悸猶存。滿地的空酒瓶、四處灑落的藥丸,這場景,怎麼看都像是自殺現場啊!
「胃藥。」張醫師無奈地低歎口氣。「雖然換了瓶子,依然是貨真價實的胃藥。」
「搞什麼啊……」吳經理撫額呻吟,突然想起。「快、快、快,打電話去取消救護車!」其他人聽了,趕緊找電話。
褚君堂佇立床前,望著她熟睡的面容,有些啼笑皆非。房裡吵成這樣,慌的慌、亂的亂,她還能睡得這麼熟,也難怪阿霞嬸把她當死人了。
只是,哪有死人氣色這麼好的?瞧她,雙頰赧著暈紅,微翹的唇畔還有著小梨渦,反倒像極了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可惜的是,喚醒她的不會是溫柔的王子。敢在他的飯店鬧出這些紕漏,還安穩地睡她的大頭覺,想都別想!
褚君堂挑起一眉,單膝跨上床,很不憐香惜玉地朝她臉上輕拍。「俞小姐?俞小姐……」
俞伊正夢到乘坐小舟暢遊威尼斯,看美景看得入神,沒想到原本跟她有說有笑的船主人突然拿槳打她的臉,前一拍、後一擊的,害她抱頭鼠竄。
「唔……」她本能掙扎,雙手揮啊揮,還捨不得從夢境中的美麗水都脫離。
還睡?褚君堂眉挑得更高了。一手輕易攫住她的雙腕鉗制在她的頭頂上方,另一隻手依然維持固定速度輕拍她的臉。「俞小姐?俞伊?快醒來。」
一旁的人見了,忍不住皺眉,暗暗地為她喊疼。會館裡的人都知道,對外八面玲瓏、溫文儒雅的褚經理其實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誰要是惹了他,就有得苦頭吃了。
「褚經理,輕點、輕點啊……」吳經理鼓起勇氣上前勸道。若是引起客訴,到時候麻煩的還是他客房部啊!
「放心,傷骨傷肉不傷皮,我力道拿捏得很好,絕對不會留下證據。」褚君堂勾揚唇角,還有心情說笑。「俞伊、俞伊、俞伊——」
俞伊皺起了眉。為什麼船主人都把她踹下船了,她的臉還是被漿一直打?痛是沒很痛,但很煩啊!還有那老在耳畔迴盪的聲音,別叫了,她好累,她還想睡啦……
不對!她的房間怎會有別人?一思及此,俞伊倏地驚醒,什麼都還沒看清楚,在頰上輕擊的大掌拍得她眼睛都花了。
她直覺想伸手挌擋不停落下的輕擊,卻發現手卻被牢牢抓住沒辦法動,她只能側臉藏進肩窩,失聲驚嚷:「別打了!」
很好,總算醒了。褚君堂收手,跨下床,拉拉西裝,噙著淡笑的俊雅神態絲毫看不出方才行兇的痕跡。
俞伊雙手捂著臉頰,一臉驚駭,乍醒的她,完全記不得自己身在何處。這個人……好面熟……她眨眨眼,又眨了眨,茫然又迷惑地看著他。
那無辜的神情就像小鹿斑比,只不過,一點也激不起他的憐愛與疼惜。褚君堂微俯上身,對她綻開一個傾倒眾生的微笑。
「褚君堂,樂活公關部經理。」看她一臉呆茫,他好心地給予提示。
樂活?這個詞勾起了她的回憶,她驚訝撐坐起身,直到此時,她才發現房間裡還站了好幾個人,而且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不禁杏目圓瞠。怎、怎麼回事?她飲酒作樂犯法嗎?需要用這麼大的陣仗來譴責她的不是嗎?
「沒死、沒死,太好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聽到聲響進來的阿霞嬸見狀喜出望外,拿著佛珠不斷喃念。
俞伊眼睛瞪得更大了。死?什麼意思?
「俞小姐。」溫柔的輕喚,拉回她的神智。
她回頭,看到一張帥得不像話的臉,對她揚起了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十分好看。
「半小時內,希望您能移駕到公關部,我想,我們有一些事需要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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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關部裡的沙發,俞伊小臉微紅,侷促不安地絞扭雙手,偷偷覷了面前的人一眼,她的臉更紅了——
褚君堂就坐在她對面,薄唇噙著淡笑,上身前傾,交疊的掌指閒適地置於膝上。
「俞小姐,現在您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溫醇如酒的嗓音加上盈滿關懷的俊眸,會讓人心裡小鹿亂撞。
「還、還好。」俞伊尷尬笑笑,不敢抬頭看他。
「那就好。」強!灌掉那堆酒,居然沒有宿醉,她的實力不容小覷。眼中閃過一抹譏嘲,褚君堂笑得更燦爛了。
「抱歉,早上用那種方式叫醒您,只是,您應該懂的,我們都嚇壞了。」表面上說著歉語,實際上卻是暗示她的行徑失當。
「我懂、我懂,沒關係……」俞伊的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桃子,只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雖然不好意思,但她也很氣啊!明明是來享受的,卻被誤認為自殺,睡得正熟還被人打醒,怎麼想都不是她的錯吧?她只不過是喝酒放鬆一下罷了,老天爺需要用這種激進的手法懲罰她嗎?
但,面對大嬸那一臉純樸又殷切關心的模樣,滿腔的委屈根本罵不出口,再被一個大帥哥用這樣迷人的笑容看著,她哪有臉發作?殘餘的憤怒化為烏有,剩下羞愧。
她由衷希望自己昨晚就這麼醉死了,永遠不要醒來。
哦?這麼好溝通?褚君堂微挑起一眉。懂了最好,省得他麻煩。
他慵懶揚唇,眸色轉深,直視著她,溫雅的氣質斂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公關專業的客套有禮。
「首先,我要感謝俞小姐對敝會館的喜愛,您選擇了我們,當然我們也會竭盡所能地滿足您的需求。站在公關的角度,能增加收入的客人我們當然歡迎,但基於私交,您在樂活砸下的費用還挺讓我為您感到心疼的。俞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他停下,微笑徵詢,禮貌周到。
被那充滿魅力的笑容迷惑,俞伊猛點頭。「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嘩!要是他用這種溫柔親匿的語調說起情話,絕對是所有的女人都手到擒來。發現自己在胡思亂想,她臉一紅,趕緊抓回飛得老遠的心思,認真聽他說話。
「俞伊,」褚君堂輕喚,凝視著她,誠摯無比。「樂活的頂級套房雖然高檔,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過夜的地方,除了看電視、睡覺,和待在家裡有什麼不一樣?實在沒必要把錢浪費在這上頭。」
深不可測的眸子像個漩渦,會勾得人不由自主地隨他的意念而走,認同他、附和他,再襯上溫柔至極的語調,有種催眠的魔力,俞伊怔怔地看著他,他每說一句,她就傻愣愣地點了下頭。
他說得沒錯,不過是睡一覺而已,一個晚上花掉上萬元會不會太奢侈了?不知不覺,想當貴婦揮霍的雄心壯志已被逐漸粉碎。
「倒不如把這些錢拿來當做出國的團費,在樂活的頂級套房住個兩天,都可以到東南亞玩一個禮拜了。」見她被他說動,褚君堂乘勝追擊。「我認識幾間不錯的旅行社,可以請他們幫你介紹幾個適合的行程,出國旅遊,這才是享受啊!」
答應吧,退房吧,只要能把這燙手山芋請出樂活,他很樂意當面善心惡的大壞人。多年來辛苦累積的聲譽,他可不想就這樣毀在她的手上。
以為他真的推心置腹地為她著想,幫她安排,俞伊幾乎感激涕零。想不到褚經理不僅人長得帥,又那麼善良體貼!
其實她本來也有出國的打算,蜜月旅行預計到北京五日游,證件都辦好了,訂金也付了,出團日是三天後。代辦小姐說,如果取消,訂金就會被沒收,建議她改成別的行程,訂金可以轉移。
不過,要取消或是成行,她還在猶豫。沒獨自旅行過,更別說是出國,就算是跟團,她還是會怕。但褚經理都這麼積極推薦了,想一想,這方式似乎還滿可行的。
反正待在樂活,不也是獨自一人?反正一樣要花錢,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出國玩玩吧,開開眼界,心胸思維也會更開闊!
「好、那我……」
才剛開口,就被推門而入的人打斷——
第二章
「俞伊!」姜滿紅一進辦公室就焦急地喊,看到她沒事,明顯地鬆了口氣,按撫肚子,不禁埋怨道:「現在的我是禁不起嚇的,你知不知道?」
她才踏進會館,就被同事拖到一旁通報即時消息。幸好,她聽到的是真實的狀況,而非自殺的謬聞,但沒親眼看到她,還是放心不下。
瞥了她隆起的腹部一眼,俞伊歉疚地低下頭。「對不起啦,我沒料到會這樣。」滿紅懷孕五個多月,要是真被嚇出萬一,她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姜滿紅歎氣,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其實這也不能怪你,是我們會館的人太大驚小怪了。」
「嗯、咳。」一旁的褚君堂聽見,警告地輕咳了聲。他是怎麼教的?再怎麼用盡話術表達歉意,也絕對不能從他們口中說出對會館不利的決定性言詞,小姜居然還把錯攬到自家人身上?
姜滿紅會意,悄悄翻了翻眼。這基本道理她當然懂,但俞伊不是外人,她不想把公關的手腕用在她身上。
「昨天忙著處理取消婚宴的事,都還沒機會和你好好聊聊。」她走到俞伊身邊坐下。「你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礙於俞伊在場,褚君堂沒直接罵人。她們要閒話家常,等退了房要說到天荒地老都無所謂,沒必要挑現在!他好不容易說動了她,勾起她退房離開樂活的念頭,盡快把這個麻煩解決掉才是當務之急。
「小姜,俞小姐要辦理退房了,你陪她去辦一下手續。」褚君堂微笑開口,立刻把被帶走的話題扯了回來,十分高明。
「你願意回家了?」姜滿紅驚喜低喊。「這樣也好,不然我們都很擔心,就怕你自己一個人住在房間裡出了什麼事,像今天早上這樣,把大家都嚇壞了。」
「可、可是,我根本沒那個意思啊,是大嬸自己想歪了!」俞伊窘惱抗議,仍不放棄地解釋著。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她會自殺?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到她努力的堅強?她只是想當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有那麼難嗎?
「我知道。」姜滿紅用溫柔的微笑看她,拉她站起。「沒關係,我們去辦退房手續吧!」
俞伊定住腳步,小臉懊惱脹紅。滿紅根本不知道!
滿紅溫柔安撫的表情就像是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小鬼!她好氣哦!為什麼大家都要把她想得那麼消極?!
「褚經理,像我這種單身投宿的客人很多,對吧?」她急忙尋求支援。還是褚經理懂得她的想法,不會對她小心翼翼,而是真心想幫她。
「當然,」但取消婚宴還執意住在飯店裡的,就不多見了。褚君堂勾揚了笑。「他們都想太多了。來吧,還是由我來為你服務。」快辦好退房,省得她又改變主意。
那抹笑,好假。
嗅出那隱於體貼神情下的詭譎,俞伊擰眉,開始覺得不對。仔細回想,他從剛剛就一直暗示著要她退房,如果不是心裡有鬼,根本沒必要這麼緊迫盯人。
「你也覺得我是因為想不開才會住在樂活?」她杏眸微瞇,想從那張無害的笑臉看出一些端倪。
「怎麼會呢?我對俞小姐的樂觀開朗很有信心呢!」公關嘛,把場面話說得漂亮可是基本功。只是,一早就被嚇出一身冷汗的他已沒啥耐性,一絲不受控制的怒火躍上眸心。
他管她想不想得開!他只希望相同的鳥籠事件別再來第二次,更不可能讓她有機會把烏龍變成真實的社會新聞,退房是釜底抽薪的最佳方式。
她的舉動明明就詭異得讓人提心吊膽,會造成誤會也是情有可原。偏偏她不認錯也就算了,還執意要什麼評價?要不是念在她是客人的分上,他早就開罵了。
或許是被劈腿的教訓讓她學會懷疑,也或許是受到打擊的傷痛讓她變得敏感纖細,平時鈍得可以的俞伊此時卻突然開竅,那抹一閃而過的詭異情緒沒逃過她的眼。
原來他提供的那些幫助全是有目的!怎麼有人那麼虛偽?她還以為他是真的為她好,結果他卻算計著要把她踢出樂活,她差點被騙了,可惡!
俞伊火冒三丈,傲氣油然而生。
「既然如此,再好不過了。」她仰起小臉,發出宣言。「我要繼續住下來。」
貴又怎樣?她付得起,她才不要帶著被誤解的形象狼狽離開!
她說什麼?褚君堂挑眉,臉上的笑因繃緊的下顎變得有些僵凝。
「我剛不是分析過了?若以相同的費用跟團,可以到國外住五星級飯店,還有得玩,這樣錢不是花得更有意義嗎?」他用所剩無幾的耐性溫和說道。
「沒關係,我不在乎。」俞伊站起。「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吃早餐了。」住房附加的自助式早餐,她不想錯過。
「請留步。」褚君堂起身,長臂一伸,擋住她的去路。「可能我說得太含蓄了,俞小姐沒會意過來。」
俞伊抬頭看他,雖然他唇畔仍蘊著笑,俊逸的表情依然,卻有種說不出的懾迫感。她心一凜,隨即挺直了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什麼意思?」顧客至上,諒他不敢直接把她丟出樂活。
這麼嗆?要是這氣魄拿去用在她未婚夫身上,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了。褚君堂心裡嗤哼,沒讓情緒顯露。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一直躲在虛幻的世界裡,永遠也改變不了現況,還造成別人的擔慮及麻煩,何必呢?回歸正常生活、面對現實,才是你該做的。」他一正神色,不疾不徐地說道。
「公關的工作,就是要負責危機處理,未雨綢繆也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別怪我們現實,請回吧,以後如果有機會,樂活會很樂意再為您服務。」
儘管說得漂亮,其中的語意卻是再清楚不過的逐客令!俞伊用力握拳,覺得好委屈。
她做錯了什麼?婚禮取消、被誤會自殺,她一直是受害者,更無意造成這樣混亂的狀況,為什麼要把錯都推到她頭上?憑什麼她要被他們狹隘的眼界局限?她要做給他們看,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俞伊深吸口氣,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水眸盈滿燦然的堅定光芒。
「第一,我不虛幻,第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一根根伸出手指頭數,筆直迎視他的目光。「第三,不用未雨綢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在杞人憂天!」
褚君堂先是頓了下,而後眸中閃過一抹色澤,淡淡地揚起了笑,積蘊已久的不耐與怒火已達到極限。
一旁的姜滿紅見了,臉色大變,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如果人話俞小姐聽不懂,請告訴我要用什麼語言跟你溝通。」既然她冥頑不靈,也別怪他講話不客氣了。「沒錯,我怕死了你會在我的飯店裡自殺,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無所謂,別把我們辛苦經營的心血結晶一起拖下去陪葬。」
俞伊眨著眼,不可置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聽錯了吧?褚經理明明笑得很溫文爾雅啊,那些尖酸刻薄的話是別人說的吧?她下意識地回頭,卻發現辦公室裡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再沒有別人。
「經理,俞伊好歹、好歹也是客人,別這樣……」姜滿紅囁嚅,試著攔阻。
什麼叫雙面人,經理絕對是當之無愧。擁有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俊俏皮相,在外人面前,沉穩有禮還帶笑的神態迷倒多少客戶和記者;若對像換成同事這類的熟人,他的笑顏依然不減,但只要他看不順眼的,一開口,罵人不帶髒字的譏誚足以將人千刀萬削!俞伊跟每日被經理以言語摧殘的他們哪能相提並論?瞧,都嚇傻了!
褚君堂聞言低笑。「客人?連婚宴的違約金都還沒付,算什麼客人?為一個爛男人自暴自棄,傻到這樣,讓我不禁擔心起她的理財狀況了。」嗓音仍溫柔輕淡,更襯得出口的話語有多銳利直接。他瞥了俞伊一眼。「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好好享樂一番,欠下大筆金額後一走了之吧?」
俞伊倒抽一口氣,她真的想不到,他嘴巴竟然這麼壞!
當初詢問她對婚宴流程的意見時,不是很有禮貌嗎?剛剛說要為她介紹旅行社時,不是一臉體貼嗎?
假的,都是假的!他這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和之前斯文爾雅的形象根本判若兩人!
「我才沒那麼惡劣!」她氣到發抖。他之前和她有說有笑時,心裡都在想什麼?搞不好都在罵她笨!「多少錢你算出來,我馬上提現金給你!」
「非常好,我樂意之至。」褚君堂立刻抽出檔案夾,拿起計算機迅速按了起來。「昨晚的住宿費用就當做是我送你的慰問禮物,免費,等會兒到櫃檯結完帳後,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不、用!」俞伊冷硬回絕。她一點也不稀罕!「你都給我算進去,我還要預付一個禮拜的房錢,我不會走的!」
她沒見過這麼可惡的人,外表斯文迷人,骨子裡卻壞到不行。如果待下來會成為他心頭大患,那再好不過了,她要致力成為他的眼中釘,才不讓他稱心如意!
褚君堂唇畔勾笑,挑眉看她。「我剛剛應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的生意我們做不起,還是要我用火星文再說一次?」
又諷刺她聽不懂人話!俞伊氣炸了,逼近他面前,仰首回瞪他。「我也說得很清楚,我不離開!如果敢強迫我退房,我就到蘋果日報去投訴你們!」
「噗!」褚君堂忍俊不禁,大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迴盪整個辦公室裡。
「你笑什麼?」俞伊不悅擰眉。
「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什麼人嗎?」他笑到喘氣,還頻頻擦拭飆出眼角的淚。「要投訴儘管去啊,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生活線的記者每個我都熟得很,沒人會想做你這條新聞。倒是自殺未遂的新聞還比較有可看性,社會新聞記者我不熟,你可以試試。」
都說她沒想過要自殺,幹麼一直提!「你……」俞伊氣得說不出話來,回頭看向姜滿紅,想要尋求站在同一陣線的夥伴。
姜滿紅回以無奈苦笑,小小聲地補充:「我們經理是女記者們眼中的白馬王子。」偏偏跑消費生活的記者裡,女性佔了絕大部分,他的影響力無遠弗屆。
「建立關係人脈是我的工作,看得出我有多稱職了吧!」褚君堂靠著辦公桌沿,雙手輕撐桌面,長腿好整以暇地交疊著。「而你,只是個小小助理,快快銷假回去幫牧原兄吧,別在這裡浪費錢了。」
若做得到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前的他實在是一副相當賞心悅目的畫面。只可惜,俞伊現在被氣到只想把他臉上的笑容撕下來,根本無暇欣賞。
「小小助理也有你意想不到的影響力!」她扯動嘴角,回了他一個很不懷好意的獰笑。「你應該記得我們東凌和樂活的約只簽一年吧?要是我告訴特助說你落井下石的惡行,他對樂活的形象一定會大打折扣!」
她待的日商公司東凌汽車,是樂活去年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大客戶,她的上司——總裁特助簡牧原擁有續約與否的絕對影響權。
要攀關係誰不會?遇到壞蛋,她拚了!
褚君堂吹了聲口哨。想不到看似天真的她,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只是——他彎唇一笑。這種初級班的反擊他完全不放在眼裡。
「簡牧原有那麼容易被說動嗎?何況,我還有小姜這張王牌。」老婆和下屬,孰重孰輕,不用言明就夠清楚了吧!
「不只特助,只要我在公司裡放出消息,要抹黑你們是很容易的!」她板起臉恫嚇,沒讓心虛顯露出來。她才沒那麼壞心眼,這些事她做不到,她只是想嚇唬他,罷了。
「你怎不把這些心力拿去對付你的未婚夫?」褚君堂雙手環胸,輕蔑睇她。糾纏不清的狀況,讓他有點被惹毛了。「要是你看緊一點,他有辦法偷吃嗎?有本事去跟他索賠啊,他敢劈腿就要付出代價,你自己一個人悶不吭聲躲在飯店裡有什麼用?還把怒氣發洩到我身上?」
俞伊臉色一白,沒有酒、沒有電影的掩飾,赤裸又直接的指責,讓刻在心上的痛變得如此清晰,他的話刺傷了她。
「我、我才不是……」她想罵回去,但一開口,眼眶就紅了,一直強抑的委屈和難過被整個揭開,就再也沒有足夠的意志掩埋回去。
她也不懂,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是她不夠好,所以劉明才會另尋慰藉?但如果她真的讓他覺得不滿意,他又為什麼要跟她結婚?這些疑問,一直盤旋心頭,啃蝕著她的自信,卻沒有解答。
俞伊用力咬唇,拚命眨著眼,不讓眼淚掉下。不要哭,為了一個劈腿的爛男人哭,不值得!
褚君堂一怔,那努力忍淚的逞強小臉,讓他心頭一窒,沉甸甸的,很不舒服。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大渾蛋。
即使表現得再怎麼無所謂,沒人在取消婚禮的隔天,就能把一切淡忘,畢竟那是曾經有過的憧憬與期待。然而,她充滿生氣的反應,讓他忽略了她是那個被傷了心的人。
不想讓她住在樂活,不也是因為放心不下這一點?怕她強顏歡笑,擔心她鑽牛角尖,造成無法挽救的遺憾,所以他把話說得很重,希望能逼她回家,讓家人和朋友幫助她走出傷痛。
結果,矯枉過正,反而是他讓她露出這種惹人心憐的表情。
「俞伊……」姜滿紅走到她面前輕喚。「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談談?我和牧原都很擔心你。」
「沒事啦,擔心什麼?」俞伊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我只是被他氣到了而已。」點出罪魁禍首,她伸手朝他一指。
怎麼剛剛還泫然欲泣的,下一秒就攻擊性十足了?褚君堂有些哭笑不得。
也罷,如果激怒她可以讓她回復活力滿滿的神情,他不介意當壞人。不過,有關未婚夫這個地雷區,他不會再碰了。
「好,要住就住,隨你,有人要當冤大頭,我也樂意賺這筆錢。」斂下眼中帶著疼惜不捨的情緒,褚君堂唇角一彎,故意說得輕佻。「費用全部先給我預付繳清,我看你多有錢,能撐到什麼時候!」
敵人都這麼明顯挑釁了,她怎麼好意思悶不吭聲,熊熊怒火讓俞伊把難過心傷全都拋到腦後。好!既然他這麼現實,她很樂意浪費她的假期,來糾正他扭曲的想法。
就衝著他這句話,她跟他耗定了!
「你等著,可以撐很久。」俞伊丟還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至於你,褚經理,請多多留意樂活的品質,不然,我可能會常常跟你『反應』。」
這是在宣示她會不斷找他麻煩嗎?褚君堂懶懶噙笑。很好,他求之不得,這樣總比她一個人悶在房裡,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還讓人安心。
何況,有件事,她應該還不曉得,他好期待她得知此事時的神情吶——黑眸掠過一抹詭黠,他氣定神閒地接下戰帖。
再過兩天他就不在樂活了,看她滿滿的衝勁要找誰發洩去。
「歡迎之至,不過我相信,這種機會應該少之又少。」他手一揚。「俞小姐,請前往餐廳享用早餐吧,待會兒算好您要支付的明細,我會讓小姜將帳單送過去。」
「我等著。」覺得自己大獲全勝,俞伊抬高下頷,開心地走出公關部。
那得意洋洋神情,讓褚君堂不禁莞爾。真是的,這種勝利有什麼好驕傲的?憑著一股傲氣與衝動砸下大把銀子,事後一定會後悔。
等她出了公關部,門一關上,他淡淡開口——
「小姜,等一下你幫她安排到一般商務客房,用長期簽約的折扣算給她。」換房型可以省下不少錢,而且依然留在樂活,這樣的安排她應該會接受。「順便通知其他部門,她在樂活如果有其他消費,由公關部來簽。」
姜滿紅正想著要怎麼幫俞伊求情和爭取些福利。她的權限有限,很多東西她沒辦法做主,沒想到,經理竟然主動開口。她還以為經理氣炸,真的要剝削俞伊,害她擔心死了,她該知道經理沒這麼狠心的。
「經理,你剛剛這麼跟她說不就得了?」那剛才是在吵什麼嘛,她不禁埋怨。俞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會變得那麼拗,九成九是因為和經理槓上。
「這就是當公關的苦啊!」褚君堂挑眉,俊傲的臉龐卻一點也看不出無奈的神情。「為了東凌這張合約,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卑躬屈膝,小姜,學著點。」
「是——」姜滿紅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笑出來。
要不是多年的相處,知道那隱於尖酸言詞下的真實心思,其實都是為了對方好,她也不會被他言語迫害還能在他手下待那麼久了。經理說的話雖然都很刺耳,但定心去想,就會發覺都隱藏著深意。若不是看得起對方,他還懶得罵呢!
「還笑?年菜的新聞稿寫好了沒?」褚君堂冷哼。「磨了你五年,文筆都沒長進,實在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姜滿紅悄悄吐舌。還不是他一退再退害的?說好聽點是要求完美,講難聽點是龜毛,他字字句句都挑剔到不行。算了,看在他幫忙俞伊的分上,不跟他吵了。「我今天會把新的版本給你。」
「我去拜訪客戶,回來時希望有幸能夠看到新聞稿。」他提起公事包,臨出門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有空的話,多陪俞伊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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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日陽將冬天的寒冷驅散了些,有陽光環繞的地方,又暖又舒服。
俞伊沿著樂活門前的迎賓車道緩步走上來,剛從外面回來的她不急著進去,反而走到一旁石椅坐下。
她不想馬上回房,也不想待在大廳——出門前的經驗嚇到了她。她只不過站在角落,想看看大廳裡的裝潢,結果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居然接連有兩個客服人員來跟她打招呼,問她需不需要服務。
她知道,他們沒鎖定她,純粹是怕對客戶有所疏忽,但沒被人這麼熱情服務過,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害她趕緊落荒而逃。所以,即使外面很冷,她也不想進去。
這張石椅的視野很好,迎賓車道中間是個漂亮的噴水池,還有知名的摩天輪當背景,即使車來車往的,依然無損美麗的景色。
坐在暖陽下,俞伊看著眼前的美景,須臾,無聲地歎了口氣——才短短幾個小時,她就覺得好無聊。
獨自一個人,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房間裡的旅遊簡介建議可以去北投泡溫泉、爬陽明山,但光想到自己孤零零地浸在溫泉裡的畫面,她就提不起勁。
後來,她憶起摩天輪就在附近,底下還有百貨公司可以血拼,多符合她嚮往的貴婦生活啊!於是,她興致高昂地出發了。
結果一到那兒,售票處前完全沒有人,又怕自己一個人搭摩天輪很奇怪,她鼓不起勇氣,只好撤退準備血拼,但繞了一圈,沒有特價的專櫃價格讓她買不下手,血拼當場變成散步,她默默地從五樓逛到一樓,又踱了回來。
都是今天那筆在樂活的支出嚇到她,雖然滿紅幫她換了最便宜的房型,還給她一堆折扣跟優惠,她的心還是很痛啊!存款還剩很多,她卻捨不得花了。
為什麼她的貴婦會當得這麼窩囊呢?她嘟著嘴,懊喪得很想大吼。
突然,一張帶著慵懶微笑的俊容,擋住了她的視線。
「俞小姐,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穿著深色毛呢大衣的褚君堂站在她面前,挑眉揚笑。
眉宇間帶著從容自信,那雙深邃的眼,輕眨兩下就可以電死人,而那薄薄的唇,總是帶著笑,像是什麼事都難不倒他。長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又高大挺拔,這種挑人穿的長大衣,都能穿得像電影明星,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雖然很不情願,但俞伊不得不承認,光看外表,他真的是個白馬王子。
「你現在當我是客人啦?」她輕哼。「那一套省省吧,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再做表面工夫了。」在見識過他真面目之後,她要是再被騙就是傻子。
「我只是想說,」褚君堂依然揚笑,不溫不火地開口。「找點事做吧!別像個門神杵在樂活門口,還擺著一張苦瓜臉,本來想上門的客人都被你嚇跑了,還會影響到其他客人的心情。」
她哪裡像苦瓜臉?俞伊氣結,用力扯動嘴角,笑給他看。「我剛回來,在這裡休息一下不行啊?」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褚君堂很好心地沒潑她冷水。「哦?你去了哪裡?」
「去看摩天輪。」俞伊不怎麼情願地回答,敗興而歸讓她對摩天輪的印象很不好。
看?褚君堂沒漏掉這個語病。
「你沒上去坐?」是對摩天輪不感興趣,還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
俞伊怔了下,小臉窘惱微紅。腦筋轉那麼快幹麼?
「票太貴,不想上去。」不想在他面前剖析自己,她隨口搪塞,起身往會館裡頭走去。
是嗎?褚君堂無聲低笑,跟在她身後走進。「那你下午打算做什麼?」
他很煩耶!俞伊加快腳步,完全不想看他。「反正不會待在房裡酗酒就是了,你不用擔心。」昨天喝掉的酒,金額高到讓她咋舌,她充分體會到放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喲,懂得怎麼自我嘲解了啊?無視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他依然緩步跟在她後頭,腿長的他,跟得輕鬆自在。
「咦,你應該知道我們有推出樂活課程吧?」他低喊一聲,狀似突然憶起。「今天下午四點是瑜伽課,我們也有開心靈成長的課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查詢上課時間。」
「我、不、需、要。」他才需要心靈成長啦!俞伊翻眼,不過瑜伽課的消息倒是讓她很動心。可以做做運動,還可以打發時間,再好不過了。
「那就算了。」褚君堂聳肩,眼中蘊滿了笑。消息帶到,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察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俞伊回頭,看到他走向另一個方向,剛好有人喊住他,像是和他相熟的客戶,他停下腳步,溫和有禮地打著招呼,讓人如沐春風。
怎麼會有人落差那麼大啊?俞伊覺得很不可思議。算了,不管他,她還要去問關於瑜伽課的事呢!
運動有益身心啊!她開心揚笑,往櫃檯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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