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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22-4-25 03:18:57

    「砰……」一記類似板磚之類的硬物,砸破了裝滿了湯水的罐子,發出清脆又略帶沈悶的怪聲!

    「撲通……」緊接著,像是軟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開,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間裡,人聲鼎沸突然變成死一般靜寂,讓人不敢相信在這個喧囂浮躁的社會裡,竟然還會有一處安靜得可以參禪的地兒。

    可惜好景不長,無數殺雞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聲,無論好聽不好聽,順耳不順耳地如同超女海選大賽一般毫無顧忌地飆起。不知是由于發自骨子裡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尖叫聲竟然持久沒有斷絕,連「此起彼伏」一番都沒有機會。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

    「快快,快報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大量奇奇怪怪的驚叫聲,感嘆聲,伴隨著倒在地上那人開始逐漸模糊的意識。

    倒在地上的人穿著醫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腦瓜子破了個血洞。汩汩流出的鮮血正兇狠地拉扯著生命的氣息,無情地離開原本與它們融為一體的軀殼。

    「打120叫救護車,快打120!愣著干什麼。」

    這是吳征所能聽見的最后一句話,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話。自己就在醫院裡,狹長的急診室過道叫什麼救護車?趕緊讓四輪擔架床過來是正經。媽的,剛才分明是孔老二的聲音,狗屁不通的內科主任醫生,專給自己小鞋兒穿。人命關天的時刻,城裡赫赫有名的內科專家居然在吼叫著打120。

    或許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吳征的內心裡湧起一陣荒謬感。奇怪的是,荒謬感的湧起,居然暫時掩蓋了腦門上劇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樣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謬藝術!

    這就是荒謬藝術麼?

    全身一陣失重般的感覺過后,吳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狀態。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議著不聽指揮;想再聽一聽身邊嘈雜的聲音,即使是平日裡常人無法忍受的尖叫,卻發現聲音這種東西完全和他隔絕;想張一張嘴,哪怕是很慫地呼一聲痛,也根本無法做到……

    迷離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腦海中浮現。自己這麼個無父無母的棄兒,在孤兒院中被社會救濟到九年義務教育結束。沐浴在新社會的光輝之下,吳征並沒有消沈或是破罐子破摔,隨隨便便進入社會混一輩子。這個善于總結的孩子在翻閱了無數本有關于讀書才有出頭天,或者學會數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故事后,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靠著自己繼續唸書的道路。

    抱著出人頭地的美好願望上了高中,靠著一點點救濟金和拚死拚活地給人刷盤子,搬煤炭,掃馬路,勉強維持著生活和學費。什麼?獎學金?一個要用大把的時間去維持生計的孤兒,吃的是鹹菜加米飯或者饅頭夾鹹菜,還有能力拿獎學金麼?吳征有點小聰明,這樣的絕頂天才和他就沒關係了。

    硬著頭皮,淒淒慘慘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獄般的高中!或許是這份精神感動了上天,倒黴了十八年的吳征終于轉運了,夢寐以求的醫科大學骨科學系本碩連讀錄取通知書之外,還附帶著慈善基金所有學費贊助。

    幸福突然到來的那天,依舊住在學校高中殘破不堪宿舍樓裡的吳征,一路狂呼著奔上后山,像個瘋子一般一會兒狂笑著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又伏地嗷嚎大哭。搞得學校在隨后一段日子裡始終飄蕩著后山的神秘傳言。有說山上住著個瘋子的,有說山上在鬧鬼的,每個人說起來都是諱莫如深,不一而足,總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吳征同學哪有心情管這個,踏進大學校園,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比起高中三年,大學簡直才是正常的人間。

    不需要每個學年開始前再為學費發愁。

    平時做做家教,接些發傳單之類的兼職收入也遠遠超過了刷盤子,吳征從此告別了一日三餐與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饅頭……

    雖然因為居然患有重度暈血癥而在學業上受到諸多限制,雖然因為從小到大的辛苦生活實在不懂得什麼品味,情調,從來無法和某個女生長期穩定交往。即使有那麼一兩個對他的誠實可靠芳心暗許,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時代的」無產階級」身份逃之夭夭。

    吳征還是順利地畢業了!作為一名包攬了五年獎學金的尖子生,又沒有太過離譜的要求,理所當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縣城醫院的工作。

    中學是地獄,大學是人間。現在呢?體面的職業,不錯的工作環境,可觀的收入,配上水靈可愛的小護士們,天堂,天堂哪!午夜夢迴,依然孤身一人的吳征把人生總結為三個階段!如今身處天堂階段,美,嘿,真美啊!

    當然,天堂裡有個不招人喜歡的玉皇大帝,吳征背地裡瞪著孔老二那張滿是肥肉的麻子臉暗暗咒罵,長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樣!可惜,一個老實人,苦了太多年,也實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來得實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落后得太多,咬著牙追趕了二十多年,難免心中患得患失。

    夾著尾巴做人,只想著安穩過完一生的好人,卻天不遂人願。

    120送來個急診病人,吳征坐鎮急診科,剛聽了聽心脈病人便突然斷了氣。真是出門撞衰神,帶著病人來求醫的幾個留著黃毛刺青的小年輕死活不肯接受他的解釋,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兇神惡煞的表情,嚇得漂亮的小護士們如同受驚的小雞。吳征環顧四周,孔老二診室大門緊閉早早做了縮頭烏龜,幾個護工在一旁事不關己埋著頭彷彿看不見一般。作為在場唯一的年輕男士,剛剛要表現下男子氣概,卻彷彿點著了火藥桶。領頭的小年輕順手拎起吳征桌面上的硯臺,狠狠地砸在那一顆有些木訥的頭上。

    ——那是吳征準備坐診無聊的時候,練習毛筆書法,娛樂自己,陶冶情操的硯臺啊!如今成了致自己于死地的兇器!

    老實人,總是受欺負的;老好人,總是,那麼的悲哀。

    這一輩子,我做了什麼有意義的事情麼?

    ◇  ◇  ◇

    吳征胡思亂想了許久的時間,這位醫科高材生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腦門上的血洞是致命的傷口,已經傷及腦漿,神仙來了也束手無策。隨著血液的流失,什麼五感六識早就失去了作用。隨著呼吸的逐步減弱直至斷絕,頭殼裡那點腦漿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麼水嫩以外,不應該有別的附加價值。

    可是,可是為什麼我還能想,還能思考,還能,還能分析一下我的腦漿子長得什麼樣子?

    吳征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驚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聽了幾百個冷到極點的笑話,室內溫度驟下降五十度一般,吳征全身一陣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動了動手指,能動?蹬了蹬腿,有點兒麻,勁道還行。

    勁道還行?吳征一個激靈,居然翻身坐了起來。

    原本中度近視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沒有模糊生澀的感覺,我的博士倫哪去了?

    摸不著頭腦的吳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場景對他而言太過震撼,太過恐怖。上百具屍體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規則狀。

    「嗡」的一聲,吳征的腦殼裡發出炸雷似的一聲巨響。作為一名在和平年代生長的老實人,雖有醫生的學習與工作經歷,平日裡連遠觀解剖一具屍體都能胃海翻騰,恨不得將上星期吃的青菜一起吐個乾凈。陡然間出現在一座修羅場正中央而沒有立刻嘎地一聲抽過去,已經是個了不得的奇跡。

    直到一股又腥又濃的溫熱液體噴得他滿頭滿臉,突然變成紅色的視線讓吳征更加驚恐,怪叫一聲,忙不叠去伸手朝臉上抹去。

    這不是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應有的叫聲,細嫩,奶聲奶氣,聽在耳朵裡妖異可怖。可是聲音的主人已顧不上這些,受到太多駭人場景刺激,吳征早已在崩潰的邊緣,手掌抹下的一捧鮮血無疑是給他的最后一擊,更何況面前的小手掌是如此的細嫩而可愛。

    恐懼重創了吳征的腦部神經組織,使他的面部呈現一種奇怪的扭曲,上排牙齒齜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邊臉頰高高鼓起。

    就在他腳下一軟眼看徹底暈去,鼻尖傳來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隻溫軟的手將自己攔腰抱起,臉頰緊緊地頂在兩座初具規模的柔軟山包上……

    一名長相娟秀,身材苗條的女子臉露哀戚不忍之色。頭上的隨云髻顯得她依然待字閨中,看年齡,也不過二八年華,身手卻矯健得很。她的左手緊緊抱著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手臂穩定慈愛而堅實,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放手。右手倒提著的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隨著手腕的抖動劃出一道優美的光弧,輕巧地刺殺了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殺手。鮮血滴滴答答順著劍鋒流向腳下的土地。

    「師兄,咱們終究還是來得遲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歲上下,三綹長須面容清雋的中年男子並不答話。他探出兩根手指一搭女子懷中小孩的手臂與鼻息,確定孩子生命無憂,深鎖著的雙眉才略微舒展!

    秦歷元起六年,大秦西陲邊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殺進了一群披著袈裟的喇嘛。小山村被這夥兇神惡煞般的殺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雞犬不留。——除了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幸運地為路過的崑崙派高手救下。

    傳說之中,那個孩子面臨如此慘劇居然沒有放聲大哭,甚至悲憤之色都遠遠蓋過了驚恐。只是由于過分悲痛身心難以承受而昏迷過去,他緊咬著下唇,咬出了鮮血,由此強忍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日后的崑崙掌門,」六合煙云」奚半樓當即收這個孩子為徒。作為天下第四大門派的崑崙派首席弟子,自藝成以來以一手青云劍法與青云內勁名滿天下。能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墳冒青煙才能碰上的好事。這個孩子,也因在村莊修羅場中超乎年齡的表現被冠以天才之名。更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后面對著奚半樓的問話,居然應答如流條理清晰,自稱名為吳征。

    吳征二字,搭載著奚半樓的」煙云」之號一同名滿天下。

    據稱,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國第一門派,也是天下第一門派的長枝派掌門嘆息一聲:「惜乎少年英才投入崑崙旁門,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門三年以后,奚半樓正式接任了崑崙掌門。同一天,崑崙山頂上賓朋云集,武林高人齊聚,眾多的大秦朝廷要員均派人送來重禮恭賀。

    五歲的吳征跟在師傅的身后,心不甘情不願地行著各種繁文縟節。

    「這位定是奚掌門的愛徒吳征小友,果然是個漂亮小子!」

    「奚掌門目光如炬,挑選的徒弟定是極好的!」

    耳中各種溜鬚拍馬之詞不斷,吳征盡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心裡卻是不斷地重復著三年來無數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個驚慌失措導致顏面神經失調的傢夥。

    「征兒,再忍耐一會兒。你師傅榮登掌門是件大事,這些子禮節不能亂了省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兒上山來的可有一多半抱著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丟了丑,咱們崑崙山的臉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將吳征抱回山中的林錦兒見吳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目光逐漸散亂不斷地走神,猜測他心中早已不耐煩,心疼地將吳征拉到一邊,半哄半騙地叮囑勸說。

    鼻中飄來年輕師姑的處子幽香,吳征煩躁的心情登時安寧了不少。林錦兒半蹲在地上,一襲絲質的長裙如荷葉一般散落在腳下,三年前吳征來到山上,小師姑芳齡十四,今年也不過十七歲,論起實際年紀來比吳征還要小上許多。如今卻如同慈母一般對自己寵著疼著,老天爺,實在愛開玩笑。

    吳征擺出一副深沈的表情,雙手在背后握住,操著稚嫩的童音感嘆道:」介就是人生啊!」

    林錦兒忍俊不禁,卻沒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對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見怪不怪。輕輕拍了拍吳征的臉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崑崙山的小天才還不趕快過你的人生去!」

    說罷,又替吳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門師兄生氣挨板子,我可救不了你。」

    吳征嘆了口氣,偷眼瞄向正在廳堂,正與貴客寒暄的師父瞥過來的眼神著實不怎麼好。他心中再怎麼老大的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邁開雙腿回到自己應處的位置上。左右搖晃的腦袋有著搖頭擺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讓林錦兒品出了一絲蕭索之感

    ◇  ◇  ◇

    「聖旨到!」一記尖細的聲音響起,卻猶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廳堂之中短暫地騷亂起來,聖旨的到來沒有任何的徵兆,誰也沒聽到一絲風聲。奚半樓當先走出廳堂,左手扯著吳征,其餘的賓客跟在二人身后魚貫而出。只見廳前的平臺上,一個鬚髮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監服飾,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卷金黃色的帛書,身后跟著兩名中年的太監。老太監年事已高,消瘦的身體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時,在崑崙山門看守的兩名知客弟子才氣喘籲籲地跑上山來。知客弟子武功並不弱,崑崙派更以輕功聞名于世,他們的腳程居然比不過一個老太監,來賓不認得老太監的,心裡俱感到一絲訝異。

    奚半樓不敢怠慢,忙命人擺上香案,跪在地上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賢才以安邦定國,卿武衛中郎將,崑崙名士奚半樓,武藝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賢名。今特加封奚半樓奮武將軍,涼州兵馬校尉!欽此!」

    吳征面無表情地隨著師傅跪地謝恩!自從穿越之后,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這一點,這個世界的武林人士沒有半分前世武俠小說裡高手們那種傲王侯的風骨。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職,至于像師傅這樣的絕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個武衛中郎將的官職。雖人在昆侖不在京中赴任,只是個掛名的虛職,足顯身份之榮耀。

    他最不爽的也是這一點,作為一個崑崙派大師兄還有天才之名加持的傢夥,如果不仗勢欺人,做個在陽光明媚的午后,帶著一幫狗腿子調戲良家婦女,順便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簡直是暴殄天物。今后要是身掛個一官半職還怎麽做這等有情趣的事情?何況當了官兒難免涉足泥潭,實非自己所願。——娘的,這個世界,比我原來的那個危險很多啊。

    如今師傅接任掌門,立馬又封了將軍,還是個執掌兵權的實職。聽說涼州刺史年事已高,不日就將告老還鄉,到時候兵政一把抓,師傅這個兵馬校尉接掌涼州大權做個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這與我何干?

    我是個出色的內科醫生啊,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剛換到一份可以安逸一輩子的生活,卻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個不搭旮的地方。本碩連讀的專業失去了現代化醫療儀器的支持,折扣打得不是一星半點。遠離了青黴素,消炎藥片,自己剩下的本領還有多少?

    想到這裡,他恨恨地捏緊了拳頭,旋即又自嘲而無奈地笑笑。

    扭頭望了望遠處的天邊,大片的烏云正晃晃悠悠地飄到頭頂,隔斷了天,遮住了地,云羅深旋。吳征皺了皺眉頭,天地間萬象總是變幻無常,就好像自己難以捉摸的人生?

    那一場毫無質量的……狗屁穿越啊!

    高原的氣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時候要多得多。

    巍巍崑崙,另外一個世界中人們稱他亞洲屋脊,更是眾多神話傳說的來源。這個世界裡沒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臨山口處往下望去,崑崙蔚為奇觀的千溝萬壑,皚皚白雪,如同奔騰洶湧的白色駿馬群正足踏風云,滾滾而來,一眼望不到邊際!

    崑崙的風姿並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減弱,只是少了許許多多神話傳說的潤色,讓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覺得總是缺少了一些內涵,找不到更多的歸屬感。

    崑崙派的地盤當然不能覆蓋整個崑崙山脈,總壇位于山脈最東部,倒是距離大秦的京城成都不遠。

    時光悠悠,掌門奚半樓被聖命涼州兵馬校尉之后不久,便離開總壇往涼州赴任,每年倒有十個月要呆在涼州為朝廷效命。二師姑林瑞晨嫁與了大秦諫議大夫胡浩為妻,除了偶爾的回山省親,大多數時間也不在山上。于是崑崙派日常的事務,都交在四師叔顧不凡與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妻身上。

    崑崙的尊卑以入門時間劃分,師父的年齡又比幾位師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樓名滿天下之時,顧不凡等人武藝尚未大成,也就沒有閒情來收個徒弟壯大崑崙的香煙。——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裡都不例外。

    于是乎吳征就成了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傳遍天下的「天才」之名,崑崙派都認可,只因都親眼所見「天才」之實。奚半樓穩穩超出同輩的武藝,身為封疆大吏在大秦朝廷裡的強大影響力,他的嫡傳弟子吳征被當做自然而然的崑崙派未來接班人重點培養。

    外界傳言,這個小孩子三歲起就能脫口念出對仗工整的詩文,四歲就纏著師父要學習武功,五歲就把崑崙輕功「青云縱」練得像模像樣。總壇中央那棵蒼天的大樹他手腳並用,不一會兒就能爬到樹頂。傳得神乎其神。

    實際如何?呵呵,當然奚半樓和吳征這對當事人最清楚不過。

    當然,吳征的確有太多驚艷的表現。——傳言總是真假混雜。御下極嚴的奚半樓也不得不對吳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難身世可憐,心思重,難免有些子桀驁不服管教,沒有什麼出格的事情,就由著他去吧!」

    奚半樓臨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天才兒童的青眼有加。

    世間本就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沒有電話,沒有網絡,八卦的事情傳播得一樣迅速而廣泛。遠在北邊的北燕,東方的盛朝,吳征的名字一樣響亮。人們樂意談論這樣一個天才,然后寄希望于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個天才的兒子,或者像奚半樓一樣好運氣,路邊撿來一個天賦異稟的寶貝徒弟。可憐天下父母心,到哪個世界,也還是一樣的。

    天才的童年過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許多,無父無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卻有一個如嚴父般的師傅,一個如慈母般的小師姑,還有一群崇拜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比起孤兒院阿姨,總要親切得多。

    上山兩年之后,身邊陸陸續續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崑崙對吳征另眼相看,對其他的弟子要求卻極為嚴格,身為大師兄的吳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這樣一個世道裡,大師兄的意義和吳征前世的「學長」不同!所謂的學弟無法與學長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身體發育導致力量上的差別,簡言之,打不過。傳統觀念裡的尊卑意識,已經很淡薄了。

    而這個世界裡的師兄與師弟則是一個很嚴格的界定,屬于神聖不可侵犯的尊卑問題!不分尊卑,就等于欺師滅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頓板子是免不了的。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種道理換到這裡,就是小時目無尊長,大時不尊天子。不尊天子,那是要誅九族的!

    「楊宜知啊!過來,快過來。」吳征半靠在一面傾斜的大石板上,有氣無力地揮著手招呼身旁的三師弟。

    長得五大三粗的楊宜知聽見大師兄的召喚,立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那一身腱子肉迎風抖動,不過十一歲便能練成這樣,讓吳征很懷疑這傢夥完全發育之后會變成怎麼一個怪物。

    「大師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馬給您擺平。」

    擺平這個詞兒是吳征嘴裡冒出來的,楊宜知認為:以大師兄出口成章的學問,哪是咱們這平常人可以揣測的?「擺平」一詞涵義之深刻,韻味之雋永,難有其他詞匯堪與之匹敵。從此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門派裡除了大師兄吳征,二師兄戴志杰就以行三的楊宜知為大。平日裡一群孩童鬧彆扭,沒少聽見他大嗓門裡關于「擺平」的叫囂!

    已經九歲的吳征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師弟樂在其中的樣子,咧了咧嘴,啥時候我成了黑社會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開口吩咐,楊宜知已經心領神會地叉開手掌,用力適度地揉了起來。

    吳征滿意地吐出一口氣,側過腦袋瞄了瞄剛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幾棵小樹,山風吹拂下顯得瑟縮而無奈。不規則突出的山石便是為數不多的落腳點,在前輩們反覆的攀爬,腳蹬之下,變得晶瑩透亮。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來,這裡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縱名震江湖的輕功高手。

    從明日起自己就不是身份尊貴的大師兄了啊。青云崖側這片人煙罕至的小院便是自己修行之所,這樣的選擇,到底是正確還是大謬呢?……他突然皺了皺眉頭,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練就最好,不練,也得練!」話語裡毫無迴旋的餘地。

    吳征雙目憤恨地看著中年男人——崑崙掌門,強行把自己收為徒弟的奚半樓,同樣堅決地搖了搖頭。開什麼玩笑,自己一個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蒼天的大樹,萬一失了手掉下來摔沒了,哥們兒還玩個屁啊!

    「哼,膽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還想不想報仇了?」奚半樓眼裡浮現出恨鐵不成鋼的鄙夷。

    吳征啞然,總不能說那天死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吧?太過驚世駭俗!

    奚半樓不再說話,右手一遞。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遞,已經是第四十八次。吳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這一次他沈肩,縮頭,著地一滾,可是滾到一半就覺得身體一輕離地而起。第四十八次一遞依然沒有躲過去!

    奚半樓如同一抹青煙般離地而起向樹頂竄去,完全違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規物理知識!只是偶爾在這裡一蹬,那裡一扶,便到了離地近十米的樹枝上。找個樹杈子放下吳征,翻身張開雙臂,大袖飄飄如同只雄健的蒼鷹落地,沒有二話。

    趴在高高的樹上,吳征心裡大罵!又想起前世曾讀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有恐高癥的報告。心中湧起一股悚懼的感覺,雙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樹枝,一動不敢動。

    「要領都與你說過,自己想辦法下來!」樹下傳來那個中年男人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邊,終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並不懷疑粗口一出來,奚半樓會毫不留情給他一頓胖揍。不因為別的,侮辱師尊或者侮辱師尊的先人,這一條理由就足夠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變成別人的徒弟,我,我又沒想做你的徒弟,哪有這麼強買強賣的!還有沒有人權了?

    吳征胡思亂想之下卻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權,更沒有義務教育,也不會有孤兒院這種慈善機構。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實是佔了天大的便宜。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崙派,足以保證衣食無憂,日后還有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比起上一輩子的淒慘童年,已經幸福幾許。吳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多年念的書,居然沒有享受到成果!就像這個時代裡練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終于大成,卻剛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擊槍一槍爆頭一樣。這是多麼不公平,多麼冤枉,多麼憋屈郁悶的事情。

    想歸這麼想,吳征是死活不肯動彈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樹,便尋了塊地方自顧自地打坐練氣起來。

    兩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對峙。一彎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躍上了中天!待到月兒再落下山腳,漫天繁星退散,一輪紅日驅散了陰濕的寒氣,趕跑了黑夜的靜寂。

    雞叫三聲,奚半樓終于收了功法站起身來重重哼了一聲。雙目往樹上一瞥,吳征早已困頓不堪,五歲大的孩子在樹上熬了整整一晚,實在難為。幸好他心智之堅定實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兒的經歷,對意志力是個極大的錘煉。

    奚大掌門冷淡的雙眼裡透露出一絲欣賞,一絲訝異。

    這個小孩子確實不簡單!

    吳征在樹上掛了整晚,只覺度秒如年!他並非不懂變通之人,畢竟在這個世界呆了三年,再怎麼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認命。尤其是對自己恩同再造的崑崙派,心中還是很有幾分感情的。身世可憐的人都有一個特點,總是特別在意于他們有恩的人。

    吳征已經把崑崙當成了自己的家!雖然歸屬感還不太強烈,總是自己的家。

    但是認命不等于有足夠的膽量!

    找個人把你掛在三層樓高的樹杈上,告訴你這麼著那麼著就能安全地,飄飄然地,瀟灑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干麼?

    人類的天性和本能,是通過這個物種長期的五官認知而形成,再通過遺傳基因的記憶體不斷地延續給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白癡,大多數人不用教就知道怎麼繁育下一代。

    這個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飛高走的俠客,多少代地傳播下來,早已形成了一種根本的認識,人,是可以做到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這是通過長時間的累積形成的基本觀念,乃至成了基因中的傳承。因此,當這種方法,那些武林門派的武功法訣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心裡有的只有激動和恨不得馬上開練的迫切期盼。

    吳征沒有關于武功的天性遺傳!上山三年了,每當他看見師傅師叔師姑們像拍電影一般將手中的長劍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飛來飛去如天外游龍,如鴻飛冥冥,心裡總有不真實的感覺。——這實在太違反我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牛頓定律與物理學常規了。相比起其他,「科學」的思想觀念對吳征的影響明顯要大得多,或許,這也是一種基因的遺傳?

    是的,我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你們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練武藝防身自然是極好的,練得沒了命可大大劃不來。

    這個世界沒有人瞭解吳征,連他自己,都拿不準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樓就斷定我可以?屁!

    輕功法訣在心中已經反覆念了無數遍。飛躍之前如何提氣,落腳之時如何運勁,身體怎麼保持平衡,怎麼借勢使力,早已滾瓜爛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掛在樹上的感覺,不好受,很難受,受不了!吳征數次看了看地面,想從樹上跳下去,最終還是鼓不起勇氣。只能心中感嘆,想和做,為啥差距就那麼大涅?想要出聲討饒,又實在礙不下面子。

    正昏昏沈沈,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見的中年人出現在眼前。牛脾氣一起,強打精神扭過頭去不理。

    奚半樓見他依然如此硬氣,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慣出什麼毛病來了?寧肯在樹上趴一夜,也不願試一試輕功法訣?嗯,意志力到是極佳,只是用錯地方了吧?

    奚半樓尚未婚配,聽說曾有個心儀的女子可最終沒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件事在崑崙派裡幾乎屬于禁忌,沒幾個人敢說,敢說的也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不過這並不妨礙他依然擁有著包容和愛心,人性裡總是有善與惡的部分並存,惡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則幾乎相似。

    奚半樓第一次發現自己是不是和愛徒存在著溝通障礙。一直被作為崑崙掌門培養,直到正式接掌崑崙派,他始終保持著威嚴與生人勿進的不茍言笑,這是一派之長的氣度。可是對這孩子……

    奚半樓忽然悟到些什麼,雖說語氣還是冷冰冰的,話語中卻透出幾分關切與妥協道:「跳下來,師傅接著你。」

    吳征有些愕然地看著中年男人,心中湧起許多暖意。這個男人對自己相當嚴格,難免遭到各種腹誹,不過確有一派之長的氣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奚半樓,崑崙掌門對他點了點頭以示鼓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舉起雙臂,顯然是在說:「別怕,師傅會接著你。」

    雖然是個心智接近三十歲人的怪胎兒童,還是會被感動的。人的一生總是需要各種各樣的鼓勵和關愛,不是嗎?

    這是吳征第一次施展輕功,奚半樓從前怎麼想不知道,吳征自己是感到萬分意外。他對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為輕易便要失誤摔下,然后被奚半樓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氣,躍起,飄落,幾個轉折和借力,穩穩落在地面上。吳征愣了半晌,臥槽,難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樓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隨即便給了天才怪胎一個適合他身份和天賦的新題目:「很好!明日起到青云崖去……」

    師傅的關愛教學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要去涼州赴任。

    說起代師傅執掌崑崙派的四師叔顧不凡和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婦,吳征總有那麼些難以言明的頭疼。

    顧不凡奉奚半樓為偶像,舉手投足都和師傅有極大的相似,一樣的不茍言笑,一樣的一板一眼。

    陸菲嫣則是世間一等一的絕色美女!峨眉淡掃鳳目流連,高挺的鼻梁下兩篇花瓣般的香唇彎如月牙,笑起來甜的沁人心脾。更難得的是身姿高挑修長窈窕有致,一對酥胸渾圓飽滿若不是衣襟刻意裹得嚴實,幾要破衣而出。可看胸前衣料緊繃的模樣,又不由得為之擔心被撐爆了。

    一抹腴腰真可謂減之一分則瘦,增之一分則肥。偏生下方的豐臀圓沈如蜜桃,從胸至臀落差之大令人乍舌不已。

    至于兩條修長玉腿則是她身上極為顯眼的部分。膚光雪白,足踝渾圓,蓮步款移間長腿交錯結實有力,彌漫著性感無比,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的誘人風情。

    崑崙派財力雄厚不過門派裡倒是簡樸。當然吳征的觀點是:你丫的駐地在那麼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煩吧?因此居舍占地不廣,三三兩兩大都是緊挨著。即使顧陸二人也沒有單獨的小院——那是掌門才有的待遇。他們的居所和吳征的同處一院緊鄰著,托當代大師兄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個單間,雖然不大。

    顧陸二人當然比不上林錦兒對自己像親兒子的一樣的寵愛,不過也委實不錯。只是有一點讓吳征太過痛苦。——這夫妻倆在床上的動靜太過狂放,以至于原本隔音效果極佳的厚重墻壁也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其餘的房舍小院還隔著段距離,夫婦倆或許也因為隔壁住個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搬進小院已有一年,五歲的吳征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纏綿悱惻的呻吟聲。完了,今晚又是個失眠的日子,不知陸師姑現下是被擺放成哪種姿勢?又是如何得媚態絕倫呢?作為一個信息爆炸的社會裡成長起來的男人,各類av影片在腦海裡儲存得著實不少,而小小的身體雖還不至于金槍一柱到天明,可早已發育成熟的腦子裡各種想像卻是無法控制的呀。——蒼天,我才五歲啊,胯下那根小東西就算硬起來也不過小指粗細。可是它現在……真的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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